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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风流(全)

_15 顾写意(当代)
  花溪城乃淮南帮总部所在,为避免打草惊蛇,暗夜一方面加派探子打探,另一方面从全国抽调好手赶往淮南,随时准备与淮南帮来个大规模冲突。
  除了伍骄阳安危,莫怀前不在乎其他任何事情,在知道伍骄阳可能出现在朝月楼时,当下只身前往。
  昔日顾写意精挑细选,赐予莫姓的孤儿们如今都已是正当壮年的男儿。每一个都是权重一方的大人物,毫不夸张的讲,这些人跺跺脚,整个大雍都要跟着震一震。
  短暂的开了个碰头会,席间有人调笑道:“这两年淮南帮风光无限,反观咱们不声不响的,以至于江湖上盛传淮南帮早已取代暗夜!”
  “放屁!要不是主子爷严令咱们收敛点,他淮南帮算个什么东西?!”
  静默三秒,哄笑声简直要掀翻房顶,惊飞小鸟三两只。
  只是,只是在每个人心底都有挥之不去的疑虑。所有一切未免太过凑巧,怀恩帝日渐明显的野心,镇远将军江光勇的不同寻常,主子爷伍骄阳的失踪……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风暴即将来临,那个半隐于市的男人将再度回到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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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我公司的工期从七月二十日拖到现在……BOSS怒了,下面人疯了。想世人皆疯,我何必独醒。SO,最近忙的四脚朝天,欲仙欲死啊……
  俺们这疙瘩要举办啥世博会,等这玩意完了,我就恢复更新速度……保证--|||
  第十三章
  伍骄阳虽自小娇生惯养受不得罪,却生性刚强内敛,能忍人之不能忍,再加上他可静可动,只要没人上前招惹,倒也能安分地吃饭睡觉,不给别人添麻烦。
  数日后,景云闲揣着鱼肉美酒偷摸前来,说是再有一天就能把他从这破地方弄出去。那夜自柴房天窗流淌而入的月色,宛若银纱,轻盈飘渺。伍骄阳席地而坐,沐浴在这月色中,一杯一杯沉默地喝着酒。
  景云闲带着三分醉意看去,只觉黑夜掩盖了一切,月光却点亮了那个叫伍五的男人。那男人低垂着眼,慢慢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嘴角若有似无挂着一丝笑。
  难以名状的,蔑视且嘲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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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又是一个好天气,气候凉爽宜人,草原绿草如茵,繁花似锦。朝月楼最北端的锡岚围场,堪称天然与人工完美结合的典范,素有淮南塞外的美誉。放眼望去,苍翠一片。眼下,这里将要举办为期七天的狩猎。
  伍骄阳抬头,眯起眼睛仰望天际,晴空万里,天边飘浮着云彩,衬得蓝更清澈,白更素洁。收回目光,锡岚围场内正风云滚动,尘烟四起。虽比不上皇家围场动辄划分72围,调动数万御林军的排场,却仍成功的唤起伍骄阳尘封多年的激情与回忆。那鲜衣怒马,挥斥方遒,征战天下的时候……
  “嗨,想什么呢!”景云闲反手拍了伍骄阳一下。
  伍骄阳猛然皱起眉头,随即又变回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道:“没想什么……这里风景不错。”
  “当然,花了教主不知多少心血。依我看就算是将军啥的也会叹服的。”景云闲低声嘟囔:“妈的,白白浪费小爷的心血。”
  伍骄阳笑了笑。镇远将军江光勇派人传了个口信,轻描淡写一句临时有事来不了,就让景云闲数月辛苦打了水漂。伍骄阳转头,目光掠向远处的观楼。想必此刻淮南帮帮主陈沫正陪着另一位贵客,南六省武林盟主苏逸。
  不可否认,陈沫这几年混的很不错,手中的淮南帮在江湖上,特别是南六省内风头正劲,他陈沫若还是个男人,决不可没其他想法,比如当当那个六省头头。
  伍骄阳因要帮着景云闲筹办各项接待事宜,所以清楚所有庆祝活动。陈沫借淮南帮建帮六十周年为契机,宴请客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江湖游侠,更搞出狩猎这个能充分体现他淮南帮财力、人力,实力的绝好节目。
  好比进宫不可能随便一晃就撞见皇帝,同理,进入朝月楼小半个月,伍骄阳仍未找到机会会会这个陈沫。
  难得伍老爷成了无足轻重的边角人物,背着手,悠哉地看别人折腾。
  “云闲弟,不下场玩玩?”
  一听到这满含戏谑的声调,景云闲如那炸了毛的猫,目光不善的瞪过去。只见几个朗眉星目的年轻人驱马聚集在不远处,其中一个笑容显眼而张扬:“哦,看我这记性,你不太会骑马。”
  众人皆笑。
  景云闲咬咬牙,伸手紧紧握住伍骄阳手腕:“走,咱们也下场玩玩去。”
  伍骄阳觉得这群人挺无聊,但没吭声,由着景云闲扯着他走开。
  “他们是嫉妒,嫉妒教主重用我!”
  伍骄阳面无表情,冷眼看着景云闲絮絮叨叨爬上高头大马,又看他四肢僵硬地指挥马匹前进,突然觉得这孩子挺逗,忍不住微笑道:“小心掉下来。”
  “呸,少咒我。”景云闲道:“你不下场试试伸手?”
  伍骄阳摆摆手:“不了。”
  突然开始想念承欢,兄弟二人分离时,承欢比景云闲只大两三。同样的年纪,一个还在与他人争风吃醋,另一个已担负起整个大雍。那个总爱脸红,喜欢追在自己身后不停叫“哥哥、哥哥”的小豆丁现在是何等模样了?
  伍骄阳再潇洒,花溪城外被人伏击终究是心头的一根刺,伤口小,不见血,却实实实在在伤到了心。他还摸不准自己的亲弟弟、昔日并肩作战的下属们在袭击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伍骄阳神游天外时,先前激景云闲下场的几个青年相互打了个眼色,随从们会意地将狩猎圈缩小,将受惊的猎物向景云闲方向驱赶。一只獾受惊下果真窜到景云闲坐骑前。
  先前出言调笑的青年搭弓,离弦之箭飞向獾。几人的愿意是想吓一吓景云闲,外带炫耀身手一番。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最后时刻,獾不可思议地以一个直角转弯离开射程,箭矢正中马腿。
  马吃痛嘶鸣,将景云闲摔下马背。众人皆惊。景云闲被摔的七荤八素,却清醒的知道自己该远远逃离受惊的马匹。马痛的不断扬踢,景云闲只往前艰难爬了几步,眼见马蹄就要踏在景云闲身上……
  伍骄阳反手劈在身边吓傻了的随从手腕上,弓箭滑落掌中,弯弓,箭出,一气呵成。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马眉宇,马发出垂死嘶鸣,晃了几晃,歪斜着倒地。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风席卷而过,伍骄阳姿势未变,仍旧是射箭时的动作。由于没带扳指,手指被弓弦割伤,嫣红的血珠溅起,滴答滴答落到他素色衣衫上。天地似乎也安静了片刻,景云闲费力的扬起脸,怔怔望着伍骄阳。风更野了些,吹得衣袂飘扬,伍骄阳微微眯起眼,放下胳膊。明明是围场一角,却像是站在了正中央,依旧冷漠疏离的神情,将整个人衬得潇洒飘逸,出尘不俗。
  这一刻,所有人,包括景云闲都认为,眼前此人乃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动声色,猛然间爆发出的神采可令周围尽然失色。
  而世外高人伍老爷此时内心独白却是:
  靠,蒙的真准!
  短短一两秒钟的时间里,伍骄阳根本没有时间瞄准,完全是凭感觉将箭射了出去。眼见景云闲就要被马踏中,伍骄阳心想随便射中哪,景云闲点正的话,马会因为疼痛而改变落蹄地点,点背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伍骄阳扔掉沾血的弓,不紧不慢踱步走到景云闲面前,朝他伸出还滴血的右手。景云闲愣了下,伸手回握住。伍骄阳拉起景云闲,见他问题不大,扶也懒得扶,直接拉着人家回到临时搭建的休息区。
  整个过程,伍骄阳依旧一句话也没说。他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真要说的话,那就是小景运气挺好。
  随行的大夫匆匆赶来,景云闲被吓的失魂落魄,缓了好一会才情绪激动的一巴掌拍在伍骄阳肩上:“行啊老伍,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你以后就是我兄弟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对景云闲动手动脚没轻没重的毛病伍骄阳相当厌恶,斜眼睨了景云闲一眼,难得忍了忍没吭声。
  观楼上,方才那一幕虽因距离较远看的并不真切,却实实在在落入有心人的眼里。对那个伍五,陈沫略有耳闻,但因公务繁忙一直未往心里去,看过刚才表演,实是勾起了陈沫一见的兴趣。让陈沫意想不到的是,观楼上还有更失态的人——六省盟主苏逸。
  “不可能,怎么可能……应该是……不应该啊……”苏逸低下头,仿佛受到极大的震动,不住自言自语絮絮叨叨。
  陈沫冷眼看了苏逸一眼。苏逸这人,有名的长袖善舞,为人圆滑。上至武林泰斗,下至贩夫走卒,他都能游刃有余与之交上朋友。不光如此,他独有的亲和力会让人错以为与他交情匪浅。事实上……陈沫心中冷笑,他苏逸的演技,当红戏子都自愧不如。一个将谎话说的比真话还真的戏子,一个让别人甘愿相信他谎言的小人!
  “苏盟主,您怎么了?”同在观楼上的青峰派门主庆云子笑问。
  淮南巡抚的小儿子吴正凯也是个没正型的,平日里感觉和苏逸臭味相投甚是投缘,因而说话口无遮拦:“苏大盟主啊,你不会是看到了一见钟情的人,才会如此失态吧!”
  苏逸笑嘻嘻,折扇一摇,道:“吴少果真聪明过人,我还真见到梦中情人了!”
  大家哄然而笑。
  遮遮掩掩徒增人怀疑,越理直气壮反而被认为是在开玩笑。大家笑过便罢,不以为意。
  只有陈沫默然地盯着苏逸。苏逸抬眼对上陈沫的视线,欺身靠近,低语道:“我没开玩笑,你知道的,对不对。”
  陈沫也笑了,同样压低声音道:“苏盟主一向言之有信,在下自是相信的。”
  二人相视而笑,外人看去真要道一声“英雄豪杰惺惺相惜啊~”实则……嘿,不说也罢。
  围场,一平平无奇的小侍从见无人注意他,慢慢退下。疾步走到外围,在无人角落处,与另一个端茶倒水的下人接头密语。
  “速告知各位当家,真龙确隐朝月楼。”
  ==========
  当日晌午过后没多久,名震大江南北的数位人物齐齐登门拜访,直把处事沉稳的陈沫也惊了一跳。这些人,多少都与“暗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暗夜一夜崛起,以雄厚的财力,深厚的背景左右大雍二十载。近几年虽锋芒减收,却仍在江湖人心头留有不可攀越的地位。为了发展己身,陈沫曾试图与暗夜交好,可惜暗夜始终不冷不热,后淮南帮得到另一股势力支持,才渐渐不再过多地与暗夜接触。
  现下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暗夜的头头脑脑,由不得陈沫不心存疑虑。
  花溪城四大城门,这些日子进了许多生面孔。其实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无一例外步履沉稳,双目锐利清明,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都是练家子。但由于花溪城地理优越,各地商家云集,倒也无人在意。
  ==========
  朝月楼,围场宿营地某一帐篷内,已无大碍的景云闲缠着伍骄阳非要和他拜把子。伍骄阳是个养不熟的,你自认为和他交心交肺,实则他拿你当透明。家里的小女儿伍五都没这么磨唧黏人过,把伍骄阳郁闷的可以。
  就在伍骄阳的忍耐达到临界点时,苏逸突兀地冒了出来。“天呐,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景云闲停手,惊疑而纳闷的瞪着伍骄阳。
  伍骄阳漠然地睨着笑容满面的苏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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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学的时候常想,教科书如果能像小说般有趣就好了。
  工作的时候常想,办差如果能像编小说般有趣就好了。
  事实证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十四章
  伍骄阳,不,此刻应该称他为伍五,又出名了。最主要原因并非围场上“神箭救人”的光荣事迹,而是因为苏大盟主苏逸。
  苏逸待人向来笑骂随性没上没下,却独独对这个伍五刻意讨好,言语里更透着三分恭敬。按照常理推断,以伍五的身份能得苏盟主如此垂青,自当报以同等态度。然事实却是,伍五对苏逸的百般殷勤爱搭不理。旁人看着都急,苏逸却毫不以为意,依旧每日笑眯兮兮去找伍五。
  按理说,人是俗人,活在世上不可能完全无视他人的评价与眼光。可伍骄阳就能做到这点,他真的是可以将周围所有人都归为空气,彻底无视那些或恶意或猜疑的目光话语。一如既往我行我素,不受丁点干扰。
  面对这种情况,陈沫不可能不生出疑心。他叫来景云闲,至少五遍以上复述偶遇伍五的整个过程。可伍骄阳对景云闲有救命之恩,景云闲叙述时下意识的偏袒,陈沫越听越疑惑。想不着痕迹找伍五当面问话,苏逸又总会“意外”出现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直把陈沫恨的咬牙切齿。
  狩猎最后一日酒宴上,吴正凯喷着酒气扯住苏逸怪笑:“你还真迷、迷上一人了啊。别、别藏着掖着,在座也没外人,去、去把那人叫、叫来让大家瞧瞧!”
  陈沫眸中精光一闪,作势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站在一旁的景云闲张嘴欲言,强忍住闭上嘴。
  苏逸打哈哈笑道:“还是别了,他那人脾气古怪,别扫了大家的兴致。”
  苏逸越拒绝,吴正凯越来劲。“快,陈帮主,把那个叫伍五的下人叫上来,我今儿还就是得看、看他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能把咱风流的苏大盟主迷成这样!”
  苏逸的手“啪”搭在吴正凯肩膀上,劲不大,却把吴正凯吓醒了几分——苏逸不笑了。
  “我说了,”苏逸慢悠悠道:“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吴正凯张了张嘴,桌上气氛停滞片刻。苏逸笑道:“吃菜吃菜,大家不要停下嘛。”
  晚宴结束,苏逸突然凑到景云闲跟前,双手拢在袖口里,笑眯眯问道:“我说,没人得罪伍五罢?”
  景云闲怔了怔:“怎么,苏盟主要替伍五报仇?用不着了,伍五那家伙出手狠着呢,倒把别人揍了个半死。”
  “他在淮南帮里,”苏逸眯了眯眼,笑道:“是不是吃了不少苦头?”
  眼前这人要不是六省盟主,景云闲简直要跳脚了,怎么着,为了讨心上人欢心就想找淮南帮的茬不成?!
  景云闲道:“他是新人,新人入帮自然少不得要做些苦活累活!”顿了下补充道:“他是个男人好不好!”言下之意,干点活出点力不挺正常的么?!
  苏逸听后只是笑,那笑落在景云闲眼里当真是说不出的诡异,远非预想中的心疼或是愤怒,有的只是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小景,你知道吗。”苏逸拍拍景云闲肩膀,老气横秋小声笑道:“世上有种人是得罪不得的,只能哄着,捧着。”说完悠哉悠哉离开了。只留景云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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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离、莫邪、莫扬、莫奇、莫渊乃如今暗夜实际掌权的五位掌事。在陈沫还是少年时,暗夜已渗透进大雍各个层次,呼风唤雨,挟制民间兴起的各类组织。今日与代表暗夜的实权人物面对面交谈,等同触碰到儿时幻想中的不可及的目标,陈沫波澜不惊的心竟也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
  五人中,当属莫邪最狂,却也最善言谈。相谈甚欢时,淮南帮下人们从侧门而入,挨个奉茶。五人中的莫渊出自书香门第,知书达理,待下人最客气不过。接过茶,温和一笑刚要道谢,抬眼定睛一看,登时傻在座位上。
  这时,除了正与陈沫说笑的莫邪,其余三人都发现了——给自己端茶倒水的不正是主子爷伍骄阳么!
  伍骄阳不露声色,他们也只好跟着装傻。可那傻好装的么?!顾写意给自己奉茶啊!那茶杯端在手里,就跟烧红的火炭似的烫手。伍骄阳可没闲工夫同情他下属此刻可怜无奈的心情,径直走到说的风生水起的莫邪身边。莫邪感觉有人靠近,下意识扫了眼,下一秒,舌头像被割了。
  伍骄阳端了杯递给莫邪,莫邪“噌”的站起身,眼望着陈沫,音发硬带着细不可闻的颤抖道:“太客气了,您不必这么客气。”其余四个也是连连点头,“对对,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陈沫怔了一下,眼神转向立于角落神色自然的伍五身上。
  莫邪硬着头皮接着与陈沫继续刚才的话题,边说,边忍不住回头打量多时不见的主子爷。伍骄阳突然也转过视线看向他,字正腔圆问道:“这位爷想再添点茶?”
  莫邪有了想吐胆汁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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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骄阳跟尊不动明王般,似笑非笑地站在五人身旁不远处看着他们。五人端着茶盏坐在椅子上,费了多大的心力,才抑制住将座位让出来的冲动……当真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啊。
  不光莫邪,连带其余几个心里全都想,喝什么茶,以后改喝白开水!
  可怜的五位莫大人。
  伍五这个名字算是彻彻底底被陈沫记在了心上。
  陈沫身为朝月楼主人,每日自是少不了陪客人喝上几杯。夜凉如水,陈沫带着几分醉意景不顾往日沉稳内敛正派的形象,来到淮南帮下人居住的小杂院。
  伍骄阳正洗洗准备睡了,陈沫负手立在窗口,微微眯起眼阴鸷地打量着他,目光如利刃般尖锐危险。反观伍骄阳,依旧保持他一贯的面无表情,眼神安静的回视,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清高傲慢。
  两人毫不退让的互瞪了半晌,陈沫冷然一笑,推门而入。
  陈沫:“你是谁?”
  伍骄阳:“伍五。”
  陈沫:“哪里人士?”
  伍骄阳:“京城。”
  陈沫:“为何而来?”
  伍骄阳:“去问你情人。”
  陈沫猛然扬起眉头,伍骄阳道:“帮主问完了吗?问完我要休息了。”
  陈沫背着手,慢慢靠近伍骄阳:“听说苏逸待你非比寻常。”
  伍骄阳不吭声。他脾性从小就这样,哪怕面对的是皇帝或是太子,不想回答时就一声不吭。
  陈沫站在伍骄阳半步之遥的地方,两人身高相仿,都是罕有的气度风流俊逸的人物,站在一起着实养眼。若换个身份环境,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可这里是卧室,一间简单到简陋的卧室,最显眼也是最奢侈的家具是床。
  伍骄阳自小贪吃嗜睡,娇生惯养,吃穿用度全部要最好的。淮南帮配给下人的木板床显然严重违背了伍老爷对生活的追求,别的能忍,事关睡觉的事情坚决不能忍。这床还是景云闲被逼无奈走后门帮他换的。用伍老爷话讲,马马虎虎凑合。
  眼下,伍老爷被推倒在这张马马虎虎凑合的床上。伍骄阳骤然发力反抗,却被陈沫轻而易举按住动弹不得。伍骄阳直视着他的眼,依旧沉默却激烈的反击,直到骨头发出“咯咯”受到严重挤压的挣扎声,伍骄阳才安静下来。
  陈沫脑海中最先想的不是要上伍骄阳,而是杀了他,却在出手的最后一刹那,犹豫了一下,由杀手转成了推搡。
  陈沫压在伍骄阳身上,双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伍骄阳颈间。说道:“毫无疑问,你长得很漂亮。你的漂亮与旁人不同,是那种让人震撼的美。我甚至可以想象的到,你年轻时的俊美无双。”
  伍骄阳漠然看着他,不出声。
  陈沫的手,慢慢,慢慢扯开伍骄阳的衣襟,胸口浅粉色刀疤依然明显。
  “你是我见过最傲慢的人。你的傲慢不是通过言语,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陈沫轻慢而阴毒的说道:“直到我剥光你为止,都不打算出声吗?”
  “眼下,我打不过你。”伍骄阳平静的开口,声线如丝绒般华丽舒缓。“有人教导过我,生活中充满了强奸,与其徒劳反抗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不如躺下来享受。”
  乍一听这狗屁不通诡异之极的道理,陈沫嗤笑问道:“然后呢?”
  伍骄阳狭长的凤眼缓缓流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略显单薄的唇微扬,一字一句道:“只要逮到机会,定将那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轻轻的说,每一个字都由齿缝间迸发出,阴寒之气丝丝绕绕充斥进整座屋子。
  陈沫蓦然将眸子瞪大了些,刚才那一霎,这所房间内传出两股极强烈的杀气。自己进门这么长时间竟未察觉,何等惊人的身手。陈沫眯起眼,盯着身下的人。先不论这个叫伍五的男人真实的身份,单说苏逸的袒护,暗夜五位掌事的失态,都叫陈沫不得不小心以对。眼下暗藏在屋里的两人,究竟是苏逸派来的,亦或是暗夜?
  陈沫慢慢站起身:“打算在朝月楼常住,亦或要走?”
  伍骄阳神色平静的起身,整理好衣服,方道:“住不了几天了。”
  陈沫复又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伍骄阳大马金刀往床上一坐,道:“都给爷滚出来。”
  怀前伏在伍骄阳脚边,抱着他的腿许久说不出话。
  伍骄阳挑起眼角,不耐烦道:“再说最后一遍,给爷滚出来。”
  夏木,那个绑架伍骄阳的刺客,笑眯眯地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伍爷应该不懂内家功夫罢?怎会知道我在此处?”
  伍骄阳冷笑,睨了眼站起身的怀前:“他何时来的我确实不知道,但是你,”伍骄阳眸光如电,刺的夏木没由的一个激灵。
  “你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才将我置于朝月楼中,怎会如此轻易一走了之?你压根就没离开过。”
  身为刺客的本能,眼前的人虽分毫未改,却让夏木觉得仿佛换了一个人,一个完全有别于赶路途中,沉默内敛有些孤僻的男人。
  夏木笑了笑:“这可是淮南帮地盘,陈沫此刻定调派了的人手过来监视你的行动。我先走一步,有时间咱们再叙旧。”
  怀前弯下腰,服侍伍骄阳脱掉鞋袜,换上软底拖鞋。伍骄阳伸了个懒腰,眸光流转,再看向夏木时,带出几分昔日阴狠霸道的味道。
  “急什么。”伍骄阳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屋外自有暗夜的人处理,爷现在有话要和你说道说道。”
  =============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PS:数人品爆发,且看司空破晓!
  第十五章
  夏木打起精神严阵以待,伍骄阳却没了声响,倚靠在床边,微微眯起眼,象在考虑什么问题。
  过了好一会,夏木等的颇不耐烦,伍骄阳突然开口问道:“当日是谁雇你在花溪城外阻击我?”
  夏木笑的斯斯文文:“五爷,盗亦有道,我不能将雇主的名字透露给你。还望谅解。”
  伍骄阳睨着他:“雇你袭击我的人下了怎样的口令?要我的命?绑架?还是装腔作势?”
  夏木笑的更讨人喜欢,眨着慧黠的眼道:“原来你在乎啊。我还当你不介意呢。”
  伍骄阳沉默不语,定定望着夏木,半晌,忽而展颜笑了。夏木暗中皱了下眉头,诚然,伍骄阳的笑容养眼至极,可在这当口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怀前,你可知这位刺客的姓名?”伍骄阳转头,看着怀前问道。
  “回爷的话,”莫怀前恭恭敬敬回道:“据当日捕获的人所述,奴才查得此人姓夏,单名一个木字,是个没门没派的流浪杀手,在江湖上倒也颇有名气。”
  伍骄阳淡淡“哦”了声,复又望向夏木的眼,微笑着一字一句唤道:
  “夏木。”
  两字入耳,夏木心底没由的悠悠一颤,紧接着点点酥麻感觉开始蔓延。
  别看伍骄阳这男人平日里一副缺心少肺的木头样,内里却是不折不扣的风情入骨,举手投足都带着独有的味道,夏木突然理解了所有关于这男人种种糜烂却香艳的传闻。
  “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买卖可没人干。少和爷扯什么忧国忧民的废话,定有什么特殊原因,能让你这等浪迹天涯的亡命之徒,甘冒诛九族的危险绑架皇室宗亲。”伍骄阳似笑非笑睨着夏木,捻动着手腕上的佛珠,一双眸子泛着粼粼寒光。“你是个刺客,若是单纯与淮南帮中某人结仇,直接下手宰了那人也就是了,犯不着借我手毁了整个淮南帮。只有一个可能,你心中有了在乎的人。”
  夏木笑而不答。
  “这个人应该和淮南帮是敌对关系。”伍骄阳不紧不慢侃侃而谈,瞧他神色模样,倒像是在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你还提到了有可能发生的战事,希望我能阻止。也就是说,这个人不光与淮南帮有仇,更会深受战事影响。”
  夏木笑容不改,暗中却提高了警惕。
  伍骄阳微微笑着望着夏木,话锋突然一转,道:“知道我下步打算怎么对付你么?”
  夏木心头一怔。伍骄阳嘴角挂着微笑,眼底却慢慢蔓延开冷硬与狠毒,气势顿时为之一变。有什么东西,撕破平静的外表,喷薄而出,君临天下。
  “爷做事向来讲究礼尚往来,你接连害我数次,若再没点表示,岂不是辜负了你的盛情?”伍骄阳挂上蜜糖似的笑,一字一句道:“以你的才情本事,只博得些微名气太过屈才。爷知道刺客擅长藏匿逃跑,不喜张扬,不过没有关系,爷手里有精于绘画人像之人,配以大雍高超的印刷技术,届时将你画像传遍大雍家家户户,保你名扬天下。”
  夏木失笑:“五爷,您在开玩笑罢。”
  “爷从不和将死之人开玩笑。”伍骄阳似笑非笑:“通令各省州府,一层一层将画像挨户发到普通百姓手中。举报你行踪者,奖黄金百两,逮捕你者,奖黄金万两。见你行踪知情不报者,挖舌抄家;雇佣你者,抄满门灭九族。”伍骄阳狭长的眼眸,流光溢彩,亮若星辰:“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微笑,对你好的都会付出惨重代价。我要你连阴沟老鼠都不如,得不到旁人丁点善意对待。我要你死在路边,都无人敢为你收尸。想逃到他国吗?爷倒想看看,谁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刺客,得罪我大雍皇室。”
  夏木再挂不住悠然自得的微笑,咬牙冷笑道:“好狠的心呐!只是,你真能做到吗?”
  伍骄阳笑容加深:“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会有人真心在乎你的死活?”
  “顾写意!”夏木首次失控的暴喝。
  四天独处,相依相伴,身边之人,不是那个被世人神话或魔化的传奇,只是一个拥有世间所有美好,却仍旧孤傲寂寥的男人。一个连自己都不清楚暗中羡慕了多久的人。一个渴望再度相见、相识的人……这人无心,这人无心呐!有那么一瞬间,夏木萌生出杀死眼前之人的欲望。
  伍骄阳懒洋洋斜了眼怀前:“你和他比,谁的功夫更胜一筹?”
  怀前回道:“应是不相上下,但只要主子爷需要,奴才绝不会让他活着。”说着,转眼看向夏木。
  “言下之意,最多你与他同归于尽,伤不到我分毫。”伍骄阳道,口吻不起丝毫涟漪。
  怀前一丝不苟答道:“回爷话,是这样的。”
  夏木感觉犹如被人兜头浇下盆冷水,彻骨的冷。
  伍骄阳像是有些倦了,靠在床头,眯起眼,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静。如此这般,过了好一会,夏木浑身说不上的难受,道:“打算什么时候实行你的报复计划?”
  “实行?”伍骄阳眼眸睁大了些,依旧是微微眯起的状态,不紧不慢一本正经道:“我刚才开玩笑的。”
  夏木先是怔了一怔,而后觉得全身血液“呼”的一下涌上脑门。
  伍骄阳笑了,用最先闲聊般戏谑的口吻轻问:“就凭你,也配爷花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
  如果说夏木刚才有那么短短一瞬间觉得呼吸困难,现在则是喉头发甜有了吐血的冲动。
  莫怀前在旁不由得暗笑,服侍了这么多年,对自家主子爷古怪性格再熟悉不过。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明显不正常。因为伍骄阳正常的时候几乎是不说话的。只有在他极度高兴或是愤怒的时,才会将其出众的口才与刻薄的言语展露无遗。别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指不定已激怒到何等地步。
  伍骄阳狭长的眸子透出异样的精光,盯着夏木嫩白如玉,毫无瑕疵的手,突然唤了声:“怀前。”
  主仆三十载,心意早已相通,还未等夏木从方才打击中反应过来,怀前已期身而至,闪电般攫住他脉门,夏木暗叫不好,可为时已晚。
  伍骄阳道:“给爷搧他十耳光。”
  怀前恼恨夏木绑架伍骄阳,别说搧耳光,只恨不得取他性命。当下运足内里,照脸上狠揍了夏木一顿。
  想夏木纵横天下二十几载,一向所向披靡,七窍玲珑,何时莫名其妙受过这等窝囊气。心中既是怨恨又是茫然,抬眼看看全身透着慵懒劲的伍骄阳,真是爱恨交加,难以言喻。怀前松开手,夏木道:“今儿这事,我记下了,受教!受教!雇主身份我不能告诉你,但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可以转述给你。”说着,用阴郁的眼盯着伍骄阳:“顾写意,这世上少了你,便少了很多乐趣。别躲起来,咱俩的事还没结清呢!”话音刚落,人已消失无踪。
  伍骄阳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怀前道:“主子爷,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奴才认为,严刑逼供下,定能得到爷想知道的事情。”
  伍骄阳摇摇头,仰头倒在床上。刚才流露出的慵懒劲化成浓浓的疲倦,夏木认为伍骄阳作势轻视他,只有怀前心里清楚,主子爷的身子骨竟这一月的折腾,愈发的差了。
  伍骄阳躺在床上并未入睡,而是睁着眼,怔怔望着房顶不知思绪飞向何处,怀前静静陪在一旁。
  在伍骄阳还是顾写意时,在顾写意还是少年亲王时,怀前会问:“爷,您在想什么?”
  现在不会了,这男人将全部感情埋得太深,无人可探知。不论是爱或恨,亦或情与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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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无话可说==|||
  PS:JJ功能多了啊,不错不错。
  第十六章
  浸过热水绞干的帕子,一遍一遍轻轻擦拭过脸庞、掌心与胳膊,伍骄阳悠悠睁开双眼。怀前取过干净舒适的衣物,一件一件替他穿上,又端来一杯清水,服侍他喝下。伍骄阳表现出极大的配合与顺从,由人摆布。每到这时,怀前都会生出仿佛时光仍停留在雍华殿,自己的主子爷仍是那个小小五皇子的错觉。不管别人怎么将顾写意神话亦或魔化,在怀前眼里,他就是一个在日常生活中,性格孤僻古怪,懒到匪夷所思的人。
  不管怎样,顾写意乍眼看去,是那样温和而无害。只是千万不要触及他的底线,否则隐藏的獠牙利爪会狠狠将冒犯者撕得粉碎。
  梳洗完毕,怀前双手奉上整理好的谍报:“爷,现下莫离、莫邪他们几个缠住陈沫,时不时作出点举动,让其无法分心旁顾。另外从各地抽调的三千精兵已全数混入朝月楼,随时候命……奴才自主主张,贿赂了朝月楼中的执事,帮您请了两天的假,还望爷见谅。”
  伍骄阳不置可否的淡淡“嗯”了一声,慢慢翻看手中的折子,头也不抬道:“怀前,先不要急着动手,将此地情况速呈报朝廷,看看他们打算如何处置。”
  怀前一怔,难以置信的蓦然瞪大双眼,瞬又低头恭敬回道:“是,爷。”
  不论是昔日的顾写意,亦或是后来的伍骄阳,这个唯我独尊的男人,何时做事时会考虑先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怀前抬眼望去,伍骄阳神情恬淡,正低垂着眼翻阅手中折子,浓长如羽的睫毛,静静遮住了眼底的激流暗涌。
  翌日傍晚,夕阳西下,橘色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简陋的小屋,如同此刻正斜倚半躺在床上的伍老爷般,带出一股华丽慵懒且闲适的味道。伍骄阳未着鞋袜,伸脚搭在坐在床边的怀前膝头,后者力道适中地为他按摩。数十年不离不弃的相伴,连呼吸仿佛都已一致,此时此地此人,语言是多余的。
  伍骄阳浑身舒坦的晕晕欲睡,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急促剧烈的拍打声。
  “老伍,老伍,不好了!快开门!快开门!”
  伍骄阳的眸子睁开一道缝,示意怀前躲起来,而后懒洋洋起身,趿拉着拖鞋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景云闲的小跟班之一,陈贵,那张在伍骄阳看来本就惨不忍睹的脸现下更是糊满了鼻涕眼泪。见到伍骄阳露面,陈贵嘴一咧就要再哭。
  伍骄阳扬眉:“再哭就给我滚,有话快说。”
  陈贵撇了撇嘴角,惊天动地喊道:
  “景哥要自杀!”
  沉默片刻。
  “你难道真的不觉得,”伍骄阳狭长的眸子眯起,不紧不慢地问:“应该先去找大夫么?”
  春归阁,一道墙分了个里外院,说白了这地儿就是陈沫的“后宫”。外院如玉少年,内院娇妻美妾,当真是艳福无边,享尽齐人之福。虽说外院算不上什么禁地,但以伍骄阳此刻的身份那也是进去不得的。陈贵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恨不得背上生翅膀带着伍五直接飞过去。
  正巧苏逸吊儿郎当的走来,想苏大盟主是何等身份,护卫卖了个面子才容伍骄阳进了春归阁外院。
  关于“景哥要死”这句话,伍骄阳最初认为是将来时,没想到居然是进行时,而且很快将变成过去时。只见景云闲居住的小院里外早已站满了看热闹围观的人,而英勇的景云闲正立在门口,上演豪饮毒药的惊险场面。
  惊叫四起,乱成一锅粥,站在伍骄阳身边的陈贵叫的尤其不成人声,伍骄阳猛然皱起眉头,一把将鬼叫的陈贵拨拉到旁边,推开人群大步走上前。
  景云闲脸色微微发青,倒在相映成趣的青石台阶上呈半昏迷状态。伍骄阳揪住景云闲衣领毫无温柔可言的将人拎起,四下望了望,而后连拖带拽地将景云闲拎到院中水井旁。井边正好搁着个盛了半桶凉井水的木桶,水面上还飘着个脏兮兮的葫芦瓢。伍骄阳硬掰开景云闲的嘴,舀起凉水就往里面灌,接着抬手欲捅小景嗓子眼让他呕吐,手抬到半空又停下,抿了抿唇角,洁癖发作嫌脏停手了。
  于是在众人惊愕万分的眼神下,伍骄阳将景云闲扔到地上,走到院内花丛处撅了一截花茎,再走回去用那根小棍伸到景云闲嘴里乱搅一气。想即便是剧毒鹤顶红,喝到肚里也要有个消化的过程不是。可怜小景意识尚还残留几分,吃痛难受下睁开了眼,见到伍骄阳花岗岩一般毫无表情的生硬脸庞也如见到亲人,登时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流个不停。
  伍骄阳强压的无名火起,心想你小子还有脸哭?扔掉花茎,舀起满满一瓢凉水接着灌。景云闲艰难的连喝带吐,还被溢出的水呛得差点呼吸停止,眼泪随即掉的更凶了。
  伍骄阳见灌的差不多了,扔掉手中的瓢,抬手便是重重两耳光搧了上去,也不知是不是借机泄愤,反正声儿脆的让周围人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苏逸看的直嘬牙花子,忍笑忍到内伤。
  景云闲脚下一趔,险些栽倒,堪堪扒住了井沿,对着里面哇哇大吐起来。
  哀号惊叫又起,这井,算是废了。
  景云闲吐完,转过脸怒视伍骄阳。原本清秀张扬的脸皱成了一团,左右脸颊一边一个殷红手掌印,鼻涕眼泪暂且不提,单那双乌黑大眼此刻肿的都快看不见了。
  “你……你为什么要拦我?”景云闲嗓子被伍骄阳捅破,沙哑地嘶喊:“我要以死明志!”
  伍骄阳仍旧面无表情,正经八百:“明你个头啊。”
  景云闲半靠半扶着井沿,且哭且说:“爷说我私藏公款,徇私舞弊,要……要将我送与别人。你怎会明白我的痛苦,你根本就不明白!”
  伍骄阳道:“对,我不明白。”
  “你……你……你……”景云闲抖着手指着伍骄阳,突然一头扑到伍怀里,放声大哭。顺带将鼻涕眼泪往伍骄阳身上蹭,把伍骄阳恶心的一阵反胃,使劲向外推搡。可伍骄阳推的越用力,景云闲抱的越紧,就像溺水将死之人紧抓住最后一块救生的木板。
  听景云闲一声比一声哭的凄惨悲凉,伍骄阳轻叹了口气,非但不再向外推他,反而一把搂进自己怀里,温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伍骄阳像山,似海,永不可测却有着足以安稳任何人的气质。景云闲在伍骄阳怀中渐渐平静,精神一放松,随又陷入昏迷。
  一旁看热闹的淮南帮人三三俩俩慢慢围上前,看伍骄阳的眼神大不寻常,充满了警惕、猜忌与不怀好意。
  突然只听苏逸扯嗓门喊道:“伍五,你明知道我在这,还对小景这么好,这不诚心让我吃醋么!”
  伍骄阳本就心情不顺,闻言眉梢骤然扬起,拾起水瓢劈手扔向苏逸。
  苏逸眼睁睁看着脏乎乎的水瓢飞过来,砸在自己脑门上……“碰”一声,大家的嘴张成“O”型,苏逸抱着脑袋蹲到地上。
  伍骄阳弯身打横抱起昏睡过去的景云闲,将其抱进卧室放到床上。片刻后,大夫赶来,开了服药,这闹剧才算落幕。
  站在苏逸旁的淮南帮中人,缓了半晌才难以置信的问道:“苏盟主,您怎么不躲啊!”
  苏逸蹲在地上,斜眼看着那人道:“为什么要躲?躲了就没情趣了啊!”
  所有人心中狂翻白眼。
  只有苏逸自己心里明白,以那人的脾气,这次拿水瓢扔你敢躲,下次他就扔刀子。
  因着苏逸的关系,无人敢明面上去找伍骄阳的麻烦。
  夜幕降临,伍骄阳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怀前早已准备好换洗用的干净衣服。伍骄阳沐浴更衣完,心情总算放晴了些。随手拿起秘密传送来的谍报折子,边翻看,边准备上床休息。
  怀前道:“主子爷,朝廷方面回话了。”
  伍骄阳眼中精光一闪,道:“说了什么。”
  怀前抿抿唇:“让您自己看着办。”
  伍骄阳拿着折子站着,半晌未出声,忽而随手将折子重重掷到墙角。
  “好。”伍骄阳慢慢吸了口气,负手而立,勾起唇角桀骜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一字一句,带着独有的凛冽寒意,气魄夺人。
  怀前觉得,那个隐藏在温和面具的下的主子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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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五爷要放手干了……狂风暴雨吹啊下啊……阿弥陀佛……
  PS:下章高潮~敬请期待
  PS又PS:有问题这章留,我回答!
  第十七章
  金灿灿的大太阳挂在斜上方,阳光布施,空气中弥漫着慵懒的味道。
  清波园内庭,斑驳的树影,跳跃的阳光,还有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朵。整个花园,翠绿的树,素白的花,在阳光下亮的耀眼。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悠闲躺在树荫下休息,看似睡得安详,却突然开口道:“臭小子来都来了,还躲什么躲。”
  易明轩挂着他仿佛万年不变的笑脸走出,道:“师父。”
  “哼哼。”顾先知坐起身,半晌,叹道:“我不是说过不让你去招惹顾写意的吗?”
  易明轩笑容加深,坐在顾先知身旁草地上:“徒儿没有啊。”
  顾先知瞪他一眼:“你真以为我老糊涂了?顾写意的行踪是谁散播的?你身边寸步不离的心腹高手又都到哪里去了?”
  易明轩只是笑,并未回答。
  夏天的风懒洋洋的回旋,树叶发出细碎跳跃的声响。
  “我只是好奇,”易明轩望着前方道:“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让所有人时隔十年,仍旧又爱又恨念念不忘。师父,你不恨顾写意么?”
  顾先知愣了愣神,日子过了这么久,是恨是怕还是想念,恐怕连顾先知自己都糊涂了。顾写意是这生最让他感兴趣的人,带来无数惊喜意外与怨恨。眼前时而闪过只得几岁,粉雕玉琢的臭屁小孩;时而闪过眼神阴郁尖锐,神情倔强的少年;画面最终定格在庙堂之上,那个高坐龙椅,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用讳莫如深的眼眸俯视天下众生情景。
  顾先知甩开脑中繁乱思绪,问道:“可还喜欢入朝为官?”
  “还行,只是身边白痴太多。”易明轩淡淡道。
  顾先知大乐,又问:“你那个叫王自谦的小朋友呢?”
  “估计正兴奋地和皇帝谈论出兵的问题。”易明轩笑了,这笑容与平日大不一样,眼底流露异样神采,带上了些微邪气。
  “耀世帝派江光勇驻守被誉为天下银库的淮南,估计连他自己都想不到,往日心腹成了弟弟大展鸿图的绊脚石。”易明轩浅浅微笑,侃侃而谈,仿佛不知自己口中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可谓惊天秘闻。“皇上刚着手招兵买马就被他察觉。只是没想到那老匹夫竟怀有包天贼胆,看准怀恩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际敲朝廷竹杠,要求划分统治,区内一切自擅,称异姓王。朝中新旧两股势力争斗早不是一天两天,怀恩帝重文轻武,大量启用新人,早招了那些将领的忌。耀世帝昔日旧部掌控大雍半数以上兵力,且都为精兵良将,加之各军将领亲如兄弟,除耀世帝外谁也不服。如今耀世帝再度被推入风口浪尖,事情会如此发展呢?”易明轩长长舒了口气,抬头望天,嘴角溢出难以抑制的笑意。“不过让我奇怪的是,江光勇明知顾写意脱身后第一个对付他,怎么不派兵杀了顾写意呢?他明明有机会的。”说到最后口气中满是惋惜与期待。
  顾先知骨子里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之人,被顾写意生生压制这么多人,早憋屈的浑身难受。此刻被徒儿一席话,勾搭的心底直犯痒,嘿然一笑道:“江光勇那小子也为难,如果他杀了顾写意,先不论军中诸位将领、遍布天下的暗夜,单说今日圣上,顾写意的好弟弟,很可能就被怒火烧晕了头脑,派兵直接剿灭淮南。如日中天的大雍,早已让相邻的新戈、启各国惶惶不安,若真有一日内战,那大雍,嘿,大雍呐!”
  “不得了,那样真是天下大乱了!”易明轩笑眯眯道:“江光勇倒也没有坐以待毙,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大雍军中半数大将叫到了花溪城朝月楼。虽未声张,但明摆就是与朝廷叫板,怀恩帝为这事可是大发雷霆。”
  “哦!”顾先知依旧年轻的眼眸霍然发亮,沉吟半晌,哈哈大笑起来:“怀恩帝打算怎么处理?”
  易明轩眨眨眼,笑道:“不管不顾,只说了句,‘自有人会收拾他'。”
  “好、好、好。”顾先知咬牙笑道:“小承欢倒是将他哥的阴狠手段学了个八九不离十。以顾写意为人,不但会除掉江光勇与其亲随,更会连带铲除淮南帮。你们这些年遮遮掩掩,不就怕让世人发现淮南帮是朝廷选中的挣钱工具么?如今钱挣的盆满钵满,自要斩草除根,好一招借刀杀人,得,这黑锅骂名又叫顾写意独自背了。”
  易明轩托住下巴,问:“顾写意肯就范?在也许尚不知情的昔日属下面前,诛杀他们的好友江光勇?”
  “肯!”顾先知笃定道:“顾写意生性狂放不羁,压根不在乎身前身后名。再者,”顾先知忍不住冷哼:“在他眼里什么人杀不得?属下、手足、甚至是他的亲父亲,不也叫他活生生弄死了!”
  “呜,好想亲自去观摩啊。”易明轩的眼眸熠熠生辉,嘴角欢快的向上扬起,乍眼望去,真如天真孩童般。
  顾先知冷笑:“顾承欢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
  “哦?”
  “此事之后,十年不肯回宫的顾写意会乖乖自己回来。”顾先知似笑非笑睨着易明轩,戏谑道:“到时,您放开了使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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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当空,大地寂静,再普通平静不过的一个晚上。
  在伍骄阳暂住的陋居的地板上,规规矩矩跪着数位大人物,伍骄阳当中而立,衣冠整洁。突然传来轻微的叩门声,所有人神色一凛。伍骄阳慢慢转过头望着门口,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莫邪、莫离几个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闪身躲到合适袭击的位置。怀前亲手打开了房门。
  是苏逸。
  苏逸笑嘻嘻走进来,利索的下跪行礼:“草民苏逸,拜见耀世帝。”
  伍骄阳负手而立,银色月光镀在他周身,泛起朦胧的光晕。“大雍只有一位皇帝,那就是怀恩帝。”
  苏逸不紧不慢道:“那草民就斗胆,叫一声五爷了。”说着轻松地左顾右看:“呵,各位莫大人,待在旮旯里不难受么?”
  伍骄阳的脸冷了些,怀前突然发难,苏逸只觉脖子一凉,侧眼一看,惊诧发现搁在他脖颈不远处的竟不是刀剑,而是怀前的冰如寒玉的手。
  何等惊人的功夫。
  苏逸心微微下沉,他想不到伍骄阳身边的太监也有此等功力。
  苏逸就是苏逸,在这不见刀剑却满是硝烟味的小屋里,被众高手围困,跪在冰凉地板上仍能若无其事侃侃而谈。
  “五爷,夜深露寒,不知您打算上哪去逛逛?草民生性散漫无大志,只爱好游山玩水,对此地甚是熟悉,不知能否有幸充当五爷的向导?”
  伍骄阳睨着他,半晌漠然无语。伍骄阳不发话,一屋子干脆连呼吸都轻不可闻,全都齐齐盯着苏逸。时间一长苏逸也不由得暗中叫苦,心道,见过难伺候的,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大爷我可还在地上跪着呐!
  “爷赶时间。”
  伍骄阳突然开口,边说,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苏逸,其余人闪开道站在一侧。苏逸仰头,眼前只看的到一个人,似笑非笑的容颜,宛若寒灯的眸子,周身仿佛隐隐有宝光流转。一步一步,似踏在了心尖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度。
  苏逸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这种无形无影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汇集,简直要将他压扁。一个念头从没有此刻这般清晰,那就是,这男人是权倾天下的顾、写、意!
  “你还有三步考虑的时间,”说着,伍骄阳又迈前一步,“在这之后,给爷说一个既合理又好听的理由不杀你。”
  说完最后一个字,伍骄阳已贴身站在苏逸面前。苏逸仰起脸,对上那双亮若星辰,寒若冰霜的眼。里面有戏谑、有嘲弄、有杀戮……这一切被最后那份理智包裹。苏逸觉得那目光像一张网,网罗了天地万物,网罗了三千世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您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事关生死,事关手下兄弟们的存亡,苏逸收起所有嬉皮笑脸,恢复本来面目。“盗亦有道,真正江湖人,无心参与朝政,讲的是快意恩仇,图的是逍遥自在。淮南帮脱离本分,勾结官府,欺行霸市、罪不可恕。但朝廷若因他们与武林对立,实在冤枉可笑。还望五爷三思,要知,这天下好汉可非简单的几人几派!”
  “改变不了么?”伍骄阳轻声反问,象在自语又象在对别人说:“取缔大雍内所有教派,严令全国禁武,收缴刀剑,逆命之寇,必责重罪。抄家如何?刚开始也许有人不服,大范围屠杀几次效果也就出来了。”说着,低头似笑非笑望着苏逸的眼:“威胁我?是时候该教教你们这些江湖好汉,什么叫做尊卑有别,什么叫做皇命不可违!”
  苏逸长这么大,第一次怒至头脑发昏,怒意中又隐隐包含着惧意。
  “不过。”伍骄阳淡淡笑了:“你是聪明人,又是当今武林盟主,我想,你会努力不让我所说的发生。”
  苏逸愣了愣神。
  伍骄阳俯身,把住苏逸手臂,将他扶起,笑道:“我现在急着出门,待我回来,咱们再好好聊聊。”这头话音刚落,那头莫邪已机灵的将门打开。
  待一屋人走的干干净净,苏逸仰望屋顶无声苦笑。
  好个伍骄阳,好个顾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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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邀月山庄,乃朝月楼三大代表建筑之一,可说放眼天下,论豪华奢侈再无能出其右者。集世间美味,囊人间美色,被誉为天上人间。邀月山庄怀夕别院内正自酒酣耳热,大圆桌上一片狼藉,满地的酒瓶酒坛乱骨碌,仔细聆听,男男女女荤段子喧笑声不断。
  气氛正热,只听“碰”的一声巨响,有人踹门而入。还未待屋内人反应过来,为首而入之人拎起离自己最近的酒客衣领,抡巴掌正反就是重重两耳刮子搧在脸上。
  “再他妈的给老子喝!”
  陪酒女子失声尖叫。在座其余人“唬”的站起身,怒喝抽刀而向。待看清眼前是谁,所有人都傻眼了。
  侯安泰张张嘴,手中佩刀掉落在地。
  伍骄阳冷笑一声,伸手将刚挨完打的周成推到一边。经此一吓,屋里其余人的酒全醒了九分。只可怜那些无知的陪酒女子,还未等明白怎么回事,已被人捂住嘴,拖出屋,不知生死。
  “主子爷。”侯安泰的声音像是有着无限叹息,干脆利索的跪下行礼。其余人带着军人独有的精干,半跪在地。
  “五爷!”
  伍骄阳走进屋中,撩起衣襟,坐在主位椅上。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起,目光阴鸷地盯着昔日并肩作战的下属们。
  伍骄阳,不,也许应该唤此时的他为顾写意。
  那个手刃兄弟、毒杀亲父、篡权夺位、通敌卖国的顾写意;那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阴狠狡诈,逆天而行的顾写意。
  那个为了认定的人或事,可不顾身前身后名,活出真性情的顾写意。
  第十八章
  “第一个问题,江光勇在哪里?”
  清冷,且不紧不慢的嗓子荡涤了屋中的奢华之气,记忆深处难以磨灭的感觉随之而来,众人恍惚觉得,这哪里是醉生梦死的淮南,分明是那金戈铁马的边洲大营。坐在上座的,不正是自己誓死追随的至亲王,顾写意吗?
  周成肿着脸,语调含糊地答:“回主子爷话,江光勇不在此处。”
  “换下一个问题。”顾写意冷冷笑了一下,站起身,负手慢慢踱步走到几人面前。“你们几人为何会在此处?”
  一阵难堪的沉默。这些身为大雍军队中流砥柱,可在谈笑间指挥百万雄师灭国屠城的将领们,竟被压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对顾写意的惧怕与尊重,早已深深刻入骨髓,仿佛连抵抗的本能都遗失了。
  顾写意道:“侯安泰,这些人里你官职最高,你来回答。”
  侯安泰咬咬牙:“回五爷话,我们、我们受邀过来玩……”
  “玩……玩。”顾写意面容蓦然阴狠,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侯安泰肩膀上。“什么时候脑袋玩丢了,你们就开心了!”
  侯安泰被踹的就地向后滚了几滚,暗中攥紧了拳,却不敢耽搁,忙又爬起来跪好。
  顾写意坐回位子上,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半晌,带着些许威严些许真诚道:“你们几个,是跟着爷一步一步从死人堆里滚过来的,想当年,咱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挥师横扫天下,何等畅快淋漓。男儿当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你们几个可好,擅离岗位目无法纪,脂粉堆里醉生梦死,年龄都长狗身上了!”
  “主子爷。”侯安泰抬起眼,望着顾写意,“您说的都对,只一点属下不敢苟同。我们哥几个勉强算是乱世英雄,但在这盛世,最多是个手握重权的贼寇罢了。不然,当今圣上何故百般防范?”
  所有人都抬起眼,直视着顾写意,等着这个人给自己与兄弟们一个解释。
  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此乃千古不变的道理。顾写意当年为防各军将领手中权势过重,擅权结党,危及皇权,不但定期将几大部队将军对调,更设立协管一职(类似政委==),平分军权。后,怀恩帝登基,更是充分利用这一制度钳制功高震主的将军们。怀恩帝也有他的无可奈何,年纪轻、资历浅、无任何军功,连皇位都是他哥让给他的。经过战争洗礼之人,嗜杀、张狂,直率,只肯臣服于强者。如滔滔江水,用围塞堵截的方法无遗会适得其反愈演愈烈,因势利导,方能奏效。
  顾写意亮若星辰的眸子里,找不到丝毫退避:“那些个虚话爷不屑去说。只一句你们听好了,有我顾写意的,就有你们几个的。”顾写意起身,一手扶起一个:“只要我顾写意还活着一天,断不会任由别人骑到你们头上。可你们几个家伙也得给爷争气呀,净做些混账荒唐事,让爷说你们什么好!”
  几个三四十岁的大男人一时间沉默无语。显然心动,却仍有些许迟疑。顾写意看在眼里,微微眯起了眸子。
  就在此时,莫离匆匆推门而入,急声道:“主子爷,各位兄弟,快快离开此地,有人偷袭!”话音刚落,外面已冲起燃起火光,刀剑声不绝。众人收起满腹心思,护着顾写意,一刀砍翻一个,杀出条血路来。
  待顾写意脱身出来时,闻名天下的邀月山庄已陷入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映红半边漆黑天际。惨叫声,嚎哭声,在本应寂静的夜晚久久回荡。顾写意遥遥站在远处眺望,夜中骤然绽放的花映在眸子里,点亮了他的眼。
  “好个江光勇!”
  顾写意回头,看着那些将军,目光灼灼道:“买卖来了。不勉强你们,只问一句,还跟不跟着爷混?”
  几人相互对望一眼,只觉心被生生分割成了两瓣,一半冰冷彻骨,一半热血沸腾,只有顾写意,能带给他们这种刺激。真话也好,谎话也罢,心甘情愿接受。
  众将领齐齐跪倒,大声道:“属下等誓死追随。”
  “好!”顾写意朗笑:“康纬、鲁申听令。”
  “在!”
  “三千暗夜子弟已混入朝月楼内,由你二人统领指挥,出了丁点纰漏,爷唯你们是问!”
  “是!”
  “赵逢春、楚嵩,你二人拿着爷的手谕速速赶往花溪城府衙,调遣官兵清空街道,安抚百姓,以免发生骚乱。”
  “是!”
  “周成,爷接到线报,江光勇已带领亲兵进入朝月楼,有没有胆子到淮南军中闹一处‘喧宾夺主’啊!”
  “爷瞧好吧!”
  “侯安泰,你的部队离此地最近,速回军营调三万精兵,包围朝月楼。哪怕放走一只苍蝇,爷也饶不了你!”
  侯安泰抬头,道:“主子爷,如今调五十兵力都需协管按印,调三万恐怕……”
  “侯安泰,你他妈的是越活越回去了!”顾写意磨着细白的牙,每一个字,都由齿缝间迸发,带出金石撞击的硬度:
  “胆敢挡路者,杀无赦!”
  众人齐喝:
  “遵令!”
  顾写意负手而立,静静俯视着跪于地上的亲信随从们,眼底缓缓流动着难以言语的神采。
  “我所做的,你们如今不懂,后来必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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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顾写意一席谈话,让苏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隐隐有些后悔,不知帮顾写意是对还是错。原想趁顾写意虎落平阳之际,施以援手,借此搭上关系。几次接触后方明白,顾写意这人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唇亡齿寒的道理三岁孩童都懂,顾写意若顺利除去淮南帮,保不准下个就拿自己开刀。
  苏逸闷声闷气独自一人在路边小店喝着小酒,正神游天外之际,忽觉不对,猛然回神,发现不知何时一样貌普通的男子坐在了自己身旁,登时激出一身冷汗。
  那男子淡淡开口:“苏盟主,我家主人有请。”说着,摊开手掌,掌心写着一个“骄”字。
  苏逸渐渐冷静下来,仰头喝下一杯酒,扔掉酒杯傲然笑道:“那咱们走吧。”
  那男子领着苏逸七拐八拐走到僻静处,苏逸仗着艺高人胆大,虽提防,却也不紧不慢地跟上不曾落后。
  苏逸笑眯眯问:“这位仁兄步履沉稳,脚下尘土凝而不散,显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不知官居何位?”
  那男子答:“不敢,一介平民未有官职。”
  苏逸弃而不舍继续发问:“能否问一下兄台高姓大名?”
  男子沉吟了下,回道:“莫失。”
  “呵,莫姓子弟!”苏逸抚掌笑道:“据说暗夜中能被赐予莫姓者,皆为当世才俊。”
  “不敢当。”莫失冷冷淡淡回道:“不过是个替主子爷办些杂事的下人罢了。”
  苏逸被噎的一怔,忽听马车声传来,莫失朝马车方向恭敬鞠了一躬,后退数步,转身离开。
  黑色的马车悠悠驶来,苏逸打起精神。马车停下,车帘掀起,顾写意自马车走下,微微笑着朝苏逸走来。苏逸刚想打招呼,顾写意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苏逸浑身一颤。
  “我们在外逛了这么久,该回去了。”顾写意的声音温和而柔软,苏逸甚至可以清晰感觉那些带暖意的呵气拂过脸庞的感觉。只是,悦耳的嗓音与温暖的呵气传至心底时,结成了冰。
  顾写意握着苏逸的手,斜睨着他的眼,嘴角向上勾起,似笑非笑。亮若星辰的眸子,泛着粼粼寒光。
  顾写意与苏逸步行走回淮南帮总舵时,天际启明星起,即将大亮。
  途中遇到几个淮南帮弟子,无一不是眼神暧昧。
  “唷,伍五,这一晚过的很愉快罢!”其中一个暧昧猥琐地挤眉弄眼。
  顾写意低头,这才发现衣角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血。
  “不错。”顾写意抬头,笑道:“这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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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康纬、鲁申召集散落花溪城各处暗夜子弟,与位于朝月楼内莫邪莫离等人里应外合,只待明日发起致命一击。
  赵逢春、楚嵩赶赴花溪城郡府,协商无果下,挟持拒不合作的郡守严晓群。
  周成孤身一人,夜闯淮南大营,嬉笑怒骂,震慑全营。并联合随后闻讯赶来的六王爷顾正凛、七王爷顾谦瑾等部,强行扣押忠于江光勇的亲随。
  侯安泰快马加鞭赶回他所管辖的凤台大营,以“扰乱军心”为由,当众诛杀怀恩帝亲指官员王吉生。后,调三万精兵良将急行军赶赴花溪城。
  暗夜动用全部力量,倾巢而出,严守通往花溪城的各个要道,断绝一切内外传递信息的可能性。
  …… ……
  农历三月初三,淮南帮迎来了庆典的最后一日。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第十九章
  朝月楼风华阁,淮南帮总舵,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一扇木头门,都是用整块的紫檀木雕刻而成,且不带一点拼凑,纹理细若槟榔,手扶上去竟有被吸住的感觉。由此可知淮南帮豪富至何等地步。
  陈沫于风华阁内阁大摆宴席款待诸位宾客,几百号江湖人士齐聚一堂,当真是热闹非凡。道道精美菜肴流水般端上来,身着盛装的侍女们花蝴蝶似的穿梭于各个桌间,为宴席增添不少颜色。位于最里面一席,陈沫亲自陪着数位重要宾客谈笑风生。大家嘻嘻哈哈,说说笑笑,殊不知外面正发生着乾坤逆转的巨变。
  只有苏逸,沉默如斯,慢慢品着杯中美酒,目光掠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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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月楼外。
  “啾啾,啾啾”几声怪异鸟叫声后,十几个黑衣人趁着夜色深沉,毫无声息地攀上朝月楼城门。刀落、命毙,一时三刻,横尸遍地。本该因宵禁而关闭的大门,缓缓打开。紧接着,数以万计的人快速有序地由门而入。充满钢铁节奏的步伐划破夜的静谧,为首一队人骑着战马,快速向朝月楼风华阁驶去。
  花溪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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