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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兰克林自传·txt

_2 富兰克林(美)
上面那权衡一切的秤杆。
在那本小册子里我从上帝的属性,他的无限智慧、善良与权力得到结论说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全都是对的,恶与善是一种虚空的区别,根本就没有善恶。现在看起来这篇文章并不像我过去曾经一度认为的那样的巧妙杰作。因此我猜想某些错误可能会不知不觉地混入我的论断,以致影响随之而来的全部理论,这原是在形而上学的推论中常见的。
渐渐地我确信在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中对人生的幸福最重要的莫过于真实、诚意和廉洁。我写下了我的决心(这决心书还在日记中),要在我的一生中不断地加以实践。《圣经》本身对我并没有重要性,但是我认为:虽然我们不能因为《圣经》禁止某些行动,就说这些行动是坏的,或是因为《圣经》叫我们做,所以就认为是好的,但是当我们考虑了事物的各种情况以后,也许正因为它们对我们不利,所以我们要禁止这些行动,或是正因为这种行动的本身于我们有益,所以我们要去做。这种信念,靠着上帝或是守护天使的祝福,或是偶然的有利情况或形势,或是三者合起来,保全了我,使我经过了青年的危险期,使我在没有父亲在旁照顾和忠告的情况下,安全地经过了有时我在陌生人中间所陷入的险境,而竟然没有任何故意的粗鄙的不道德或不正义行为,由于我的缺乏宗教信仰,这种错误或许原是在意料中的。我说故意的,因为我上面所提到的那些实例,由于我年轻,缺乏经验,由于别人的无赖行为,都包括一些必然性在其中。因此在开始进入社会时,我的品德还总算是过得去的。我正当地重视我这个品德,并且决心保持它。
我们回到费城之后不久,新的铅字就从伦敦运到了。我们跟凯谋讲好了,经他同意,我们离开了他,这时他还没有听到我们开业的计划哩。我们在市场附近找到了一所出租的房屋,就租了下来。为了减轻房租负担(这时候才二十四镑一年,虽然到现在我听说已经到了七十镑了),我们便招了釉工汤麦斯·高德福莱和他的家庭来同住,他们要负担全部租金的一个相当部分,同时我们把伙食包给他们。我们还来不及拆开铅字,整理好印刷机,我的一个朋友乔治·赫司带了一个乡下人到我们这里来。他在街上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寻找印刷铺哩。到这时候我们的现金都已经花在我们必须置办的各式各样的项目上了,所以这个乡下人的五先令,因为它是我们的初次收益,而且来得这样合时,它给我的快乐胜过我以后所赚的任何一个五先令的银币。由于我对赫司的感激,我常常乐于帮助那些年轻的刚开业的人,要不然我或许不会这样热心的。
第18节:真实、诚意和廉洁
在每一个国家里都有经常预报国家即将毁灭的悲观主义者。在费城当时就住了这样的一个人,他是一个知名之士,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看上去像是一个聪明人,讲话态度十分严肃。他的名字是撒木耳·密克尔。这位先生我并不认识,有一天跑到我门口来,问我是否就是那个新近开设一家新印刷铺的年轻人。我回答他是的,他说他很为我惋惜,因为开一家印刷铺很费钱,但是这笔费用要亏损蚀掉的。费城是一个没落的城市,城里的市民已经在半破产状态中了。尽管表面上相反,新建的大厦和房租的上涨他确切地认为是虚假的繁荣。因为事实上,这些正是不久就要造成我们毁灭的因素的一部分。接着他这样详细地叙述了当时已发生的或是即将发生的灾祸。当他离开时,我有点悒悒不乐了。假如我在开业前认识了他,可能我永不从事于此了。这个人继续住在一所破烂的房子里,用同样的论调诡辩着,许多年来他不肯在那里买一所房子,因为一切即将毁灭了。但是到了后来我高兴地看到他出了比他初倡悲观论调时可能买到的高出五倍的价格买了一所房子。
我早先原该提到,在前一年的秋天,我把我大多数的有才能的朋友组成了一个相互切磋琢磨的社团,我们管它叫做“密社”。我们每星期五晚间开会。我起草的章程规定每一社员须依次提出一两篇研讨道德、政治或自然哲学中任何问题的论文,并在会中讨论,每隔三月要提出和诵读本人习作一篇,题目任选。我们的辩论由会长主持,而且应当根据诚恳的探求真理的精神,而不是以爱好争辩或是求胜的态度来进行。为了防止激昂的情绪,一切肯定意见的表达和直接的抗辩过了一些时候就成为非法了,违者处以小额罚金。
这个组织的首批会员是:约瑟·勃赖诺,一个公证事务所的契约誊写员,一个温厚、友好的中年人,爱诗,遇诗即读,也能写一些过得去的诗,善于做一些小玩意儿,谈话很通情达理。汤麦斯·高德福莱,一个自学的数学家,对于他的本行有专门的研究,后来成为现今所谓“哈德栗象限”的发明者,但在他本行以外,他一无所知,也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伴侣。像我所遇到的大多数伟大数学家一样,他要求每一句话绝对地正确,无止境地否定或区别琐碎细小的事物,妨碍整个谈话的进行。他不久就离开了我们。尼古拉·斯格尔,一个测量员,后来做了测量局局长,爱读书,有时也写几行诗。威廉·柏生,学制鞋业,爱读书,学了不少的数学,他本来是为了占星学才学数学的,以后谈到这件事他就笑了。他也做了测量局局长。威廉·莫德集,一个细木匠,一个十分优秀的工匠,同时也是一个稳健明达的人。休·梅莱笛斯,司蒂芬·博茨,乔奇·卫勃,我在前面已经讲过了。劳勃脱·葛莱丝,一个有些财产的年轻绅士,慷慨,活泼,幽默,爱讲双关话,爱朋友。还有威廉·柯尔曼,那时是一个商店店员,大约与我同年,他几乎是我所知道的人中间头脑最冷静清楚、心肠最热、品行最端正的人了。他后来成为一个有声望的商人,也是我们州里的法官之一。我们的友谊毕生从未间断,先后有四十多年的时间。这个社团差不多也继续了那么多年,是当时在宾夕法尼亚的最优秀的哲学和政治学学派。由于我们在讨论前的一个星期先把论文在会上宣读一遍,这就使得我们在阅读时能够细心注意到不同的题目,庶使我们在讨论时更能讲得剀切中肯。在这会里我们也培养谈话时的良好习惯。在我们的会章中我们拟订了一切可以防止相互冲突的办法,因为这样,我们的社团才能够长期存在,关于这个社团今后我将有机会常常提到它。
但是我在这里叙述关于这个社团的事,目的是要指出我当时所有的一些伙伴。他们每个人都尽力为我们介绍生意。特别是勃赖诺,他替我们招揽了替教友会印刷他们历史中四十印张的生意,其余部分将由凯谋承印,在这宗生意上我们工作得非常辛苦,因为定价很低。这是用十二磅活字印的“为祖国”式的对开本,上面还有很长的用小号铅字印的注释。我每天排一大张,梅莱笛斯就在印刷机上把它印出来,等到我为第二天的工作做好拆版工作时,往往已经是夜间十一点钟了,有时还更晚,因为有时候其他朋友介绍来的零活耽误了我们的工作。但是我坚决要保持每天排好一大张的速度,甚至有一夜,当我装好了版以后,我满以为一天的工作业已结束时,其中有一版一不经心给碰坏了。有两页的铅字就乱成一堆,我马上拆了版,重新排印,然后才上床睡觉。这种勤劳是我们的邻居们有目共睹的,我们的名誉和声望就因此而增加了。特别有人告诉我:“当人们在商人的夜间俱乐部里提到这家新开设的印刷铺时,大家普遍地认为它必然要失败,因为在城里已经有了凯谋和勃拉福的两家印刷铺了。但是贝尔德博士(许多年以后我和你曾经在他的故乡,苏格兰的圣安得路兹,见到他过)提出了反面的意见,他说:‘因为那个富兰克林的勤劳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当我从俱乐部回家时,我看见他还在工作,第二天在他的邻居们还没有起身前他又在工作了。’”这番话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象,此后不久其中的一个就提议供给我们文具,要我们代销,但我们当时还不想经营文具铺。
我特别强调和格外直率地提到勤劳这一点,虽然好像我是在自吹自擂,我的目的不外是:当我的后裔读到这里,当他们在这个故事里看见勤劳是怎样地对我有利时,他们可以晓得这一品德的可贵了。
第19节:赎买自由的所需的资金
乔奇·卫勃交了一个女朋友,她借给他向凯谋赎买自由的所需的资金。这时他愿意到我们铺子里来当一个职工。那时我们没法雇用他,但是我愚蠢地告诉了他一个秘密,我不久打算开办一个报纸,到那时我或许可以雇用他。我告诉他我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事实上:当时唯一的一家报纸是勃拉福办的,是一份毫无价值,经营得十分恶劣,而又枯燥无味的报纸,但是他还能赚钱,因此我想一家优秀的报纸一定会赚钱。我请卫勃不要告诉别人,但是他竟告诉了凯谋。凯谋为了抢在我前面,立即宣布他自己印报的计划,并雇用卫勃办报。我对此很愤慨。因为当时我还不能立刻办报,为了破坏他的计划,我替勃拉福的报纸写了几篇有趣的作品,总题目是《爱管闲事的人》,后来勃赖诺把它继续了几月之久。这样广大人民的注意被吸引到这家报纸来了,凯谋的计划,经过我们的冷嘲热讽,遭到了人们的漠视,但是他仍然办了报,办了九个月,最多是九十个订户,以后他就贱价把报纸出让给我了。我早就准备好接办这家报纸,就马上把它接受过来,在几年之内,这家报纸变成了我十分赚钱的事业了。
我知道我喜欢用单数第一人称讲话,虽然这时我们还是合伙经营的,这也许是因为事实上全部事业的经营都归我负责,梅莱笛斯根本不能排字,印刷也不行,而且难得有几天不喝醉酒。我的朋友们常因为我跟他合伙而表示惋惜,但是我将善处逆境尽量利用而已。
我们的报纸一出来,它的外貌就跟宾夕法尼亚以前的报纸迥然不同:不但字体清晰,而且印刷精美,当时保奈特州长和马萨诸塞州州议会之间正发生着争执,我在评论这件事时所作的一些激烈的言论引起了领导人物的注意,使得这报纸和它的发行人常常成为谈话的资料,不到几个星期他们都成为我们的订户了。许多人就照了他们的榜样做,这样我们的读者就不断地增加,这是我会写点小文章的最初的良好效果之一。另外一个效果是:当那些要人看到了一个能够动笔的人现在控制了一家报纸时,他们就认为应当鼓励我,对我施些恩惠。勃拉福这时还在承印选举票、法律和其他公家的生意。他把州议会向州长的请愿书印得又粗劣又错误百出,我们把它重印了,印得又精美又准确,我们寄一份给每一个议员,他们看出了这两者的不同。这件事就增加了在议会中支持我们的议员们说话的力量,这样他们就通过把下年度的印刷工作由我们来承印。
我们在州议会的朋友中,我不能忘了上面提到过的汉密顿先生,这时他已经从英国回来了,并且是州议会的议员。他在这件事上大力地支援我。像以后在其他事情上一样,他毕生对我爱护备至。有一次我替他的儿子弄了五百镑[富兰克林原注]。
约在此时,佛南提醒我我欠他的债款,但是他并不催迫我。我写了一封信给他,坦白地承认我的过失,恳请他再展缓一些时候,他也答应了,一等到我有了能力,我就连本带息地把它付清了,并且表达了我的谢意。这样,这一个过失在某种程度上总算改正了。
但是这时完全出乎我意料以外地另外一种困难发生了。梅莱笛斯的父亲,按照我们原来的谅解,应当付偿我们印刷铺设备的费用,但是他付了一百镑,他只能付出这一百镑,还欠了一个商人一百镑,这个商人等不及了,就向法院告了我们。我们缴了保释金,但是我们看到假如我们不能及时地筹措款项的话,法庭不久就得宣判和执行,那么我们美好的希望将与我们一起遭到破灭,因为他们要把印刷机和铅字出卖还债,可能还是半价出售哩。
在这种不幸之际却来了两个真正的朋友,他们的友情我从来也没有忘记,而且在毕生中将永志不忘。他们各人分别地不约而同地并且自动地愿意为我垫付一切必需的款项,使我能够自己单独经营业务,假如办得到的话。但是他们不喜欢我和梅莱笛斯继续合伙,他们说有人常看见梅莱笛斯喝醉了酒在街上行走;也有人看见他在酒馆里玩下流的赌博,这些对我都是奇耻大辱。这两位朋友是威廉·柯尔曼和劳勃脱·葛莱丝。我告诉他们只要还有希望梅莱笛斯父子能够履行他们在协定中的义务,我就不忍提议拆伙,因为我觉得他们过去帮了我不少忙,如果他们有能力的话,他们现在还将帮我忙,我受过了他们不少的恩惠。但是假如他们终于不能履行他们的义务,因而我们的合伙势非解散不可的话,到了那时我将认为我可以随意接受我友人们的协助了。
事情就这样拖了一个时候,我就对我的伙友说:“可能你父亲不喜欢你参加我的事业,因此他不愿替我们两人垫付款项,但是他可能却愿意替你一人出钱。假如是这样的话,请你告诉我,我将退出合伙,离开此地。”“不,”他说,“我父亲倒是真正的感到失望的,他是真正无力垫付款项,同时我也不愿意更使他痛心。我现在知道我不能胜任这个印刷工作。我从小就学农,我的进城来,在三十岁的年龄,充当学徒去学习一种新的行业,实在是一件荒唐事。我们有很多威尔斯人将到北卡罗来纳去殖民,因为那里土地很便宜。我想跟他们一块儿去干我的老行业。你可以找朋友来帮助你,假如你愿意承担印刷所的债务,归还我父亲所垫的一百镑,替我还清我个人的一些零星欠款,再给我三十镑和一个新的马鞍,我将让与我的股权。全部产权归你所有。”我同意他的提议。我们马上就写了一张证书,签了字盖了印。我给了他他所要求的东西,不久他就到卡罗来纳去了,第二年他从那里寄了两封长信给我,信里包含了关于那一地区到那时为止最好的一篇叙述,讲到它的气候、土壤、农业等。因为关于这些事情他原是十分内行的。我把它们在报上发表了,读者大为满意。
第20节:酒馆里玩下流的赌博
他一走,我就去求助我的两位朋友。因为我不愿意对任何一位有所偏爱,我就向每一位借了他所提供的半数,也就是我本来要向一个人借贷的半数,偿清了印刷铺的债务,就开始以自己的名义经营事业,同时公开宣布合伙的解散。我想这是在一七二九年或是那年前后。
约在这时候,在人民中间有一种要求发行更多纸币的呼声,当时宾夕法尼亚的纸币流通额只有一万五千镑,就是这一数目不久也将要减少。富裕阶层反对增添纸币,他们反对一切纸币,由于他们害怕纸币会使货币贬值,像在新英格兰发生的那样,致使债权人处于不利地位。我们在我们的“密社”中曾经讨论过这一个问题。当时我赞成增发纸币,因为我相信一七二三年所铸造的小量货币做了不少好事,它促进了商业和就业,增加了本州的居民,因为我现在看到所有的老房子都住满了人,许多新房子在建筑中,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当我首次吃着我的面包卷走在费城街上的时候,我看见在胡桃街从第二街到前街这一段街道上的大多数房屋都在门上贴着招租条子,在板栗街和其他街道上的许多房屋也是如此。这种情形当时使我以为费城的居民正在不断地离开这一城市哩。
我们的辩论使我对于这一题目感到很大的兴趣,甚至我撰写和发表了一本不具名的小册子,名为《纸币的性质和需要》。普通的百姓很欢迎它,但是有钱人不喜欢它,因为它增大和加强了增加货币的呼喊。碰巧在富人这边他们没有作家能够回答这一小册子,因此他们的反抗减弱了。这样,增发纸币这一议案就在州议会中以大多数通过了。我在州议会中的朋友们想到我对这一议案的通过有些贡献,认为应当由我来承印纸币,作为酬答。这是一宗利润很厚的生意,对我帮助很大。这是我会写文章的又一个好处。
经过时间和经验的考验,纸币的效用变得十分明显,以后就没有引起很多的争辩。结果,不久纸币发行额就达到了五千镑,一七三九年到了八万镑,以后在战争期间超过了三十五万镑,因为商业、建筑和居民的人数都在不断地增多。虽然现在我想纸币发行额有一限度,过了这一限度就可能有害了。
不久以后通过我的朋友汉密顿,我获得承印纽开色纸币的生意。照我当时的看法,这又是一宗赚钱的生意,因为对于穷人来说,小事情就显得很重大了。这些生意对我实在是大有裨益的,因为它们大有利可图。汉密顿也替我招揽了承印纽开色政府法律和选举票的生意,这宗生意到我离开印刷业之前一直在我手中。
现在我开了小小的一家文具铺,我备有各种各样的空白单据,在这方面靠着我的朋友勃赖诺的帮助,我们出卖的单据是在殖民地里式样最正确的。我也备有纸张,羊皮纸,小贩的账簿等。一个叫做华德麦西的是我在伦敦认识的一个排字工人,一个优秀工人,现在他到我这里来了,他不断地勤劳地跟我在一起工作,我也收了一个学徒,是阿克拉·罗斯的儿子。
现在我开始逐步地还清我为了创办印刷所而借的债款。为了获得商人的名誉和声望,我当心不但在事实上要克勤克俭,并且要避免一切相反的外貌。我衣着朴素,我从不在无益的娱乐场所出现,我从不出去钓鱼或打猎,的确有时候读书使我旷工,但那只是偶一为之,而且是隐藏的,不至于要大家说闲话。并且为了表示我不以我的行业为耻,我有时把我在纸店里买好的纸张装在独轮车上自己推着经过街道运回家来。这样,大家认为我是一个勤劳上进的青年,严守信用,从不拖欠,所以进口文具用品的商人们求我惠顾,别的商人们也提议我替他们代销书籍。我的事业一帆风顺,同时,凯谋的信誉和生意却一天比一天地衰落,最后他不得不出卖他的印刷铺设备以清偿债务,他到巴巴多群岛去了。在那里他住了几年,生活十分穷困。
他的学徒大卫·哈利,当我在凯谋铺子里工作时,我曾经教导过他。这时候,在购买了凯谋的设备以后,顶替了他的地位开张了。起初,我怕哈利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因为他的亲友们很有能力,也很有势力。因此,我提议跟他合伙经营,但是幸亏他轻蔑地拒绝了我。他十分骄傲自大,穿着上流人的服装,生活奢侈,常在外面寻求消遣和快乐,负了债,旷废了他的业务。因此,一切生意都跑了。既然没有生意可做,他学了凯谋的样,到巴巴多群岛去了,把印刷铺也搬了去。在那里这位学徒雇用了他过去的老板作为一个职工。他们时常争吵。哈利负债越来越多了,最后他不得不把他的铅字出卖,回到宾夕法尼亚务农去了。购买印刷铺设备的人雇用了凯谋来使用这些设备,但是几年以后凯谋就死了。
现在除了多年的劲敌勃拉福以外,在费城再也没有人跟我竞争了。勃拉福资金充足,生活优裕,只是偶然雇用些零工做点少量的印刷工作,但是他并不因为生意清淡而担忧,由于他管理驿站,人们以为他有比别人优先获得新闻的机会,大家以为他的报纸的广告效力比我的大,因此他的广告比我的多得多,这对他有利,对我不利,因为虽然我也从驿站里收到和寄发报纸,但是外界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我是通过贿赂驿站的骑师才把报纸寄往各地的,骑师们只能暗中收受寄件,因为勃拉福毫不讲情理地禁止他们寄递我的报纸,这种行为使我有点生气,也使我因此而瞧不起他,所以后来当我达到他的地位管理驿站时,我决心绝对不模仿他的行为。
第21节:《纸币的性质和需要》
到这时候为止我一直在高德福莱家寄膳,他跟他的妻子孩子们占用我房屋的一部分,他在我铺子的一边开了一家玻璃铺,虽然他不大做工作,因为他热中于数学的研究。高德福莱太太打算替我和她的一个亲戚的女儿做媒,常常找机会使我们见面,到了后来我真正地对她发生了感情,因为这个女孩原是很可爱的。这些老年人鼓励我,不断地邀请我去吃饭,让我们两人在一起,到了后来就该是摊牌的时候了。高德福莱太太替我们传话。我告诉她我希望我能从他们的女儿那里获得付清我印刷铺借款的余数,当时这笔钱我想不超过一百镑,她传言他们回答说他们没有这样一笔剩款可以给我,我说他们可以到银行里去抵押他们的房子,过了几天他们对这件事的回答是他们不赞成我们的婚事了。他们曾向勃拉福打听,勃拉福告诉他们印刷业并不是一种赚钱的行业,铅字很快就要损坏,需要更多的铅字,凯谋和哈利相继地都失败了,我大概不久也将步他们的后尘,因此他们不许我再到他们家里去。同时,把他们的女儿也禁闭起来了。
究竟是不是他们真的改变了主张,或是只是一种诡计,以为我们的感情已经根深蒂固不能自拔,因此我们会私奔,这样他们就可以随意地给或是不给什么嫁资,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猜想他们的动机是后者,我很生气,就不再去了。高德福莱太太后来告诉我他们的态度有了好转,还想再引诱我去,但是我告诉她我决心不与那家再有来往了。高德福莱全家都因此而生气,我们之间发生了意见,他们就搬走了,这样整所房屋都归我住,我决定不再招收租户了。
但是这件事却使我想结婚了,所以我向周围观看,向其他地方去找朋友,但是不久我发现,因为一般人认为印刷业不是一种赚钱的行业,我不能希望从妻子处得到钱财,除非从那些否则不合我心意的女人那里。同时,那一种不易抑制的年轻人的情欲常常驱使我与那些偶然相遇的下流女人发生关系,这种事不但花钱,非常麻烦,而且不断地使我有传染到一种我最最害怕的疾病的危险,虽然侥天之幸,我没有得到这种病。
在这期间,作为邻居和老朋友,我和李得太太全家继续维持着一种友好的通信关系,从我寄住在她们家里的第一天起,她们都很尊敬我。她们常常请我去,和我商量她们的事情,有时候我也能在这些事上给她们一些帮助。我对可怜的李得小姐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她总是没精打采的,很少高高兴兴的,并且不愿意跟人来往。我认为我在伦敦期间的轻浮与变心应当对她的痛苦负相当大的责任,虽然她母亲很善良地以为她自己的责任比我的还大,因为她曾经阻止我们在我到英国去之前结婚,而且在我出国期间又劝她嫁给别人。我们相互的感情又恢复了,但是现在我们要结婚却有许多困难,她第一次的结婚果然是无效的,因为据说他的前妻还在英国活着,但是由于距离的关系,这一点不容易证明。再则,虽然传说他已经死了,这也不能确定。即使他真的死了,他留下了许多欠账,他的继承人也许得负责偿付。但是我们毕竟冒着这些危险,我跟她在一七三○年九月一日结婚了。我们意料中那些麻烦一件也没有发生,她是一个善良的忠实的伴侣,大力地帮助我照料铺子,我们在一起兴旺起来了,我们一直总是努力相互安慰体贴。这样,我总算尽可能地改正了那一大过错。
大概在这时候我们社团不再在酒馆里,而是在葛莱丝家里的一间小房间里开会了。那间房间是特别留作这一用途的。因此我提议:既然我们在讨论论文时我们常常要引证我们的书籍,若是把我们的书籍凑起来放在我们聚会的地方,或许可以对我们方便多了。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参考。这样,把我们的书籍集中在一个共同的藏书室中,只要我们愿意把它们放在一起,我们每个人就有机会可以利用所有其他会员的书籍了。这样几乎像各人拥有全部书籍一样的有益。大家喜欢这个提议,大家就同意了。这样我们就把我们一时不用的书籍放在房间的一端。书籍的本数并没有像我们预料那样的多。虽然放在一起有很大的便利,因为没有人对这些书籍加以应有的保管,也产生了一些麻烦和不便,所以大约在一年以后,这些书籍又拆散,各人把他的书拿回家去了。
这时候我开始提出了我第一个公共性质的计划,就是建立一个订阅图书馆的计划。我拟定了提案,请我们的大律师勃劳克田把它写成适当的格式,靠着我在“密社”中的朋友们,我们一开始就获得了五十个订阅户,每户在开始时出四十先令,以后在五十年中每年出十先令,五十年就是我们公司存在的期限。以后当订阅人数增加到一百时,我们取得了一张执照。这就是所有北美订阅图书馆的鼻祖,现在它们是如此的普遍了。这种图书馆本身已经成为一种伟大的事业,它的数字在不断地增多,这些图书馆改善了美洲人的日常谈话,使得普通的工人和农民变成像别国大多数绅士那样的聪明,并且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了在殖民地各地普遍展开的保卫他们自身权利的斗争。
备注:上面的叙述是按照本文开始时所表达的目的写成的,因此其中包括某些对他人无关紧要的家庭琐事。下半部是在许多年以后,照着在下面几封信里提出的意见写成的,因此原是为公众写的。独立革命的工作使得叙述中断。
第22节:詹姆士保存的信件
艾贝尔·詹姆士艾贝尔·詹姆士(AbelJames)——费城富商。根据法兰德(Farrand)在他的《富兰克林传》中记载:富兰克林出使法国时,把一小箱子文稿交给他的一位朋友约瑟夫·盖洛韦保存;英军占领费城时,盖洛韦投敌,他夫人从敌人手中抢救了这箱文稿;她去世前夕,把它交给德高望重的艾贝尔·詹姆士保存。先生来信,附我的自传摘录
(在巴黎收到)我敬爱的朋友:
我常常想写信给您,但是我深怕我的信件会落入英国人的手中,我怕假如印刷商人或好事之徒把信件的部分内容公布出去,会使您痛苦而使我自己受到他人的非难。
不久以前,我非常高兴地获得了您的手稿约二十三张,它是寄给令郎的,其中叙述您的出身以及您的生平,直到一七三○年为止。同时还附有摘录,也是您的手稿。我把摘录誊写了一份,随函奉上。万一您继续写下去的话,这手稿我希望能够帮助您把上下两部分拼凑起来。假如迄今您还没有继续动笔的话,我希望您不要再延搁了。照传教士的说法,人生是变幻莫测的。万一亲切厚道而又仁慈的本杰明·富兰克林一旦与世长辞,致使人世间失去这样一部隽永有味、大有裨益的作品,一部不但对少数人,而且是对千百万人既有用又饶趣味的作品,那么世人将说什么呢?这一类作品对青年思想上的影响是巨大的,在我看来,在我们公众领袖的日记中这种感化力尤其明显。它几乎不知不觉地带引青年决心努力成为一个像作者一样善良和优秀的人。比方说,假如您的传记发表出去(我想它一定会发表),带引青年模仿您早年的勤恳和节制,那么这样一部作品对青年们将是多么的有益呀!在这一代人中,我找不到一个人或是许多人联合起来,能够像您这样地在美国青年中促进勤勉的精神和早期对尽职、俭朴和节制的注意。我并不是说这本自传没有其他的优点和其他在人世间的用处,事实决不是如此;但是这第一个用处是那么的重要,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可与它相提并论的了。
我把上面的这封信和它的附件记录给一个朋友看了以后,我收到他下面这封信。本杰明·沃恩本杰明·沃恩(BenjaminVaughan,1751—1835)——英国驻法外交官,同情美国革命,与富兰克林建立了深厚友谊;一七七九年,他编辑出版了第一部《富兰克林选集》。先生来信
一七八三年一月三十一日,巴黎我最亲爱的先生:
当我读完了您的教友会友人替您找到的记载着您一生中主要事迹的笔记以后,我曾经告诉过您我将写给您一封信,说明我的理由,为什么我认为假如您能依照他的要求把它写完并且发表出来,那将是一桩有益的事。过去一些时候因为各种事务羁身,没有功夫写这封信,同时我也不知道究竟这信是否值得对它寄与任何期望。但是目前我碰巧有空,我将把它写出来,至少可以使我自己感到兴趣并且获得教益。但是由于我想用的措辞或许会触犯像您这样的人,所以我将只告诉您,假如我对另外一个像您一样善良和伟大,但是不像您那样谦逊的人写信,我将说什么,我将对他说:先生,我恳请您发表您自传的理由如下:您的一生是如此的出类拔俗,假如您自己不写,别人一定会编写您的传记,与其由别人来写,造成许多危害,不如由您自己来主持有益得多,并且您的自传能够介绍贵国内部的情况,它一定会吸引善良勇敢的人们移居到贵国来。照这些移民对于这种报道的迫切需要而论,就您的声望来讲,我想不出比您的自传更有效的广告了。您的毕生经历也是与一个蒸蒸日上的民族的一切风土人情和情况分不开的。从这个角度看来,我认为您的自传的重要性,对于一个真正研究风土人情和人类社会的学者说来,不亚于凯撒和塔西佗的著作。但是在我看来,先生,这些理由是微不足道的,若是跟您的自传对未来伟大人物的形成,与您打算发表的“道德的艺术”一起对私人道德的改善,因而对公共和家庭幸福的促进可能发生的影响相比的话。上述两部作品,先生,特别会成为自学的崇高法则和典型。学校教育和其他教育制度常常按照不正确的原则进行教学,透露出一套指向着错误目标的笨拙方法。但是您的方法既简单,目标又正确。正当家长们和年轻人因找不到其他恰当的方法而感到彷徨失措,不知道对未来一生中合理的道路方向当如何进行估计和准备时,您发现了主要的东西是许多人的力量所能及的。这一发现是多么珍贵呀!对于一个人后期私人品德的影响,不但是来之过晚,而且效力薄弱。我们是在青年时期形成我们主要的习惯和好恶的,我们是在青年时期选择我们的工作、职业和配偶的。因此,青年时期是一个转捩点。在青年时期甚至形成了下一代的教育。在青年时期决定了一个人的私德和公德。由于人的一生只限于从青年到晚年这一时期,我们就应该好好地从青年时期开始,特别是在我们决定我们的主要目标之前。但是您的自传不仅仅能教人自学,它并且能教人如何成为一个智者。即使最明智的人,在看到了另一个智者一举一动的详细报道以后,也能获得智慧,改进自己的进度。我们看到人类从远古以来,一直在暗中摸索,在这方面几乎连一个指路人也没有,那么为什么智力较软弱的人就应当被剥夺这种帮助呢?因此先生,把当做的事指示给父亲们和儿子们看,帮助一切智者成为像您自己一样的人,也帮助其他人成为明智之士。当我们看到政治家和军人能够对人类变成如何地残酷,著名人士又是能够如何逆情背理地对待自己的朋友时,看到温和顺服的风气的增长;看到伟大和善于治家、令人羡妒的品德和和蔼可亲的作风能够共存于一身,是对人有益的。
第23节:异想天开地胡思乱猜
你必然也要叙述那些琐碎的私生活事件,它们也将大有用处,因为我们最需要的是有关日常生活处世接物的准则,因此倒想看看您是怎样处理这些日常事务的。这自传在这些事上将成为一种生活的指南,解释许多人们早就应当有人向他们解释过的问题,使他们能有机会成为远虑明智的人。与亲身经历最相近的是阅读用趣味隽永的风格写成的别人的经历。您的笔调必然会引人入胜。我们的事务和我们对这些事务的处理会使人有一种简单平易之感,或者会令人深刻地认识这种处世之道的重要性。我深信您在叙述这些事情时您是独出心裁,宛如您在主持政治或哲学的讨论一样(假如我们考虑到生命的重要性和生命中的过失),还有什么东西比人生更值得加以试验和规律化呢?
有些人是盲目地善良,有的是异想天开地胡思乱猜,另外还有些人是别有用心地邪恶不纯,但是,先生,我深信您所写的必然是同时又明智、又实用、又善良的东西。您的自传(因为我想我正在描述的这个与富兰克林博士相类似的人,不但在品德方面与您相似,而且在私人经历方面也是一样的)将要表明您不以出身为可耻。这一点尤其显得重要,由于您证明了高贵的出身对于快乐、美德或是伟大是多么的不必要。但是要达到一个目的也不能没有具体的方法,所以我们将看到,先生,连您自己也制订了一个使您成为要人的方案。但是同时我们可以看到,虽然结局是美好的,实现这个计划的手段却是人类智慧所能设想的最简单的手段,那就是:依靠本性、德行、思考和习惯。在自传中证明的另一点是:每人应当等待适当时机登上世界舞台。由于我们的感觉集中在目前,我们往往容易忘记以后还有时日,所以人应当安排他的行动以适应整个一生。您的成功看来当归功于您的一生,您使得您生命中转瞬即逝的片刻充满着知足和快乐因而显得生动活泼,而不是使它因愚蠢的急躁或懊恨而受到折磨,对于那些仿效真正伟大人物而增进自己修养的人,这种做人方法原是容易的,因为忍耐往往就是这些伟人们的特色。您的教友会的通信者,先生(因为这里我又假定我信中的主人翁与富兰克林博士相似),赞扬您的朴实、勤劳和节制,认为足为青年的榜样。但是奇怪的是他竟忘了您的谦逊和大公无私。假如没有这些,您就绝对不可能耐心地等候您发迹的机会,也不可能在其间安贫若饴,处之泰然。这是一个强有力的教训,说明荣誉的虚空和控制我们思想的重要性。假如这位通信者能够像我这样地了解您的声誉的性质,他就会说:您以前所写的论文和您提出的议案会使人注意您的自传和“道德的艺术”。反过来,您的自传和“道德的艺术”会使人注意到您的论文和议案。这就是一个具有多样化的人的优点,这种身份更能充分地利用它所包含的一切。这样您的自传将更加有用,因为不懂得如何改进自己的思想和品德的人或许比没有时间或志趣去从事这种工作的人来得多。但是最后还有一个感想,先生,说明作为一篇传记您的自传有什么用途。自传这一式样现在好像有点不时髦了,但是它是非常有用处的。您的范本也许特别有用,因为它可以用来与许多社会上知名的暴徒和阴谋家的传记比较,也可以用来与那些逆情悖理僧院式的苦行者或是自以为了不起的无聊文人的传记相比。假如您的自传能够鼓励人家写出更多的这类作品,并且诱导人们使他们的处世为人能见得天日写入传记,那么它的价值将不下于普鲁泰克的全部传记合在一起。但是因为我已经厌倦于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他的每一特点只能适合于世界上的某一个人,这种特点也不能使我们对他歌颂,我将在结束这封信之前,我亲爱的富兰克林博士:向您本人提出一个私人的恳求。因此,我恳切地希望,我亲爱的先生,您能让世人了解您真实个性的特点,因为否则政治上的争论或许会掩盖或是诋毁您个性的庐山真面目了。考虑到您的高龄,您生性的谨慎小心,和您思考事物的特殊风格,除了您自己以外大概不大可能有人能够对您的一生或是对您的思想动机有充分的了解。除此以外,目前的巨大革命将必然使我们的注意力转向革命的首创者。因为革命既然号称是为了某些道德的原则,那么指出这些原则如何真正地影响了革命,就变成十分重要了。因为您自己的品德将是受到彻查的主要对象,您的品行就应当是(即使是为了对您那巨大的蒸蒸日上的国家和对英国和欧洲的影响)规矩端正,流芳百世。为了增进人类的幸福,我一向以为我们不仅必须证明人类在目前是一种品行恶劣、惹人厌恶的动物,而且更必须证明正确地处理人生可以大大地改变人的本性。为了类似的理由,我很想使大家公认,在人类社会里个别的人还是具有高尚的品德的,因为假如一旦我们认为所有人毫无例外地都是不可救药的,那么善良的人们将会放弃被认为是无用的努力,或许只想到在人世间你抢我夺的纷争中分得一杯羹,或是至少只是主要想到使他们自己舒适而已。那么,我亲爱的先生,赶快动手写吧,显示出您是善良的,因为您确是这样,显示出您是稳健的,因为您确是如此,最要紧的是证明您自己是一个从小就酷爱正义、自由和和谐的人,这种信仰使您自然而然地一贯地像我们在您最近的十七年中看到您的行事一样。但愿您使得英国人不但尊敬您,并且甚至爱慕您。当英国人尊敬贵国个别的国民时,他们也就会逐渐地尊敬贵国了。当贵国人民看到他们自己受到英国人的尊敬时,他们也就会逐渐地看得起英国了。甚至把您的目光放得更远一些,不要局限于说英语的人民。您在解决了关于人性和政治的这么多的问题以后,您就当设法改进全人类了。由于我未曾读过这部自传的任何部分,我只认识自传的主人翁,所以我有点胡言乱语。但是我相信我提及的自传和关于道德的艺术的论文必然会满足我主要的期望。假如您能采纳上述的一些意见,那就更合我的期望了。即使退一步讲,这些作品不能满足您的热烈的赞扬者所寄与的希望,至少您已经写出了两部有趣味的作品。一个人能够给人们一种纯洁的快感,那他就大大地增进了人生的幸福,人的生命本来就有着过多的焦虑和痛苦。因此,我希望您能倾听我在这里提出的恳求,即此等等。
第24节:自传续编
自传续编
一七八四年开始写于巴黎近郊巴夕
在好久以前我就接到了上面的两封信,但是在这以前我一直没有空来满足信中所提出的要求。同时,假如我在家里写,手边有我的笔记可以帮助我的记忆,帮助我确定事件的年月,那么,写起来就好多了。但是我的归期不能确定,目前稍稍有点空闲,我想就努力回忆一下,把我所能记忆的写出来吧。假如我能生还故乡,那时我可以加以更正和修改。
因为手边没有上半部的稿子,我记不清楚我是否已经叙述过我创办费城公共图书馆时所用的办法。这种图书馆开始时规模很小,现在却相当巨大了。虽然我记得我已经讲到靠近创办图书馆的时期(一七三○年)了。所以这里我将从创办图书馆讲起,假如以后发现已经讲过了,那么就把它删去好了。
我在宾夕法尼亚开业时,在波士顿以南的各殖民地里找不到一家像样的书铺子。的确,在纽约和费城印刷铺兼营文具商的业务,但是他们只经售纸张之类、历书、民歌和一些普通的课本。爱好读书的读者就不得不从英国去订购他们的书籍了。“密社”的社员们各人有几本书。我们起初在一家啤酒店聚会,后来我们离开了那地方,租了一间开会的房间。我提议我们大家应当把我们的书籍搬到那间房间里去,这样不但开会时参考方便,而且对大家都有利,各人都可以按照他的兴趣把书借回家去念。我们就这样做了,当时我们也感到满意了。
自传续编后来看到了这个小小藏书楼的优点,我就主张推广读书的利益,建立一个公共订阅图书馆。我起草了一个计划,拟订了一些必要的规程。请一个熟识业务的公证人,查理·勃劳克田先生,把全文写成了订阅合同条款,按照合同每一个订阅户同意为第一批购书先付一笔费用,以后每年付一定数目的会费来添置图书。在费城那时候读者是寥若晨星,我们又大多数很穷,我东奔西跑也只不过找到了五十个人,多半是年轻的手艺工人,愿意各人为此先付出四十先令,以后每人每年付十先令。我们就靠了这样微薄的资金开始了。书籍进口了,图书馆每周开放一天,向订阅户办理借阅手续,但是他们得签署凭证,同意假如书籍不能按时归还,就得照价加倍偿还。这种图书馆不久就显出了它的效用,其他州的城镇也起来仿效了。这些图书馆获得了私人捐款后也扩大了,读书成为一种风尚。因为我们的人民没有公共娱乐来转移他们对读书的兴趣,所以他们对书籍就比较熟悉。几年以后,照外国观察家的看法,他们的文化水平和他们的智力较之别的国家中同一阶级的一般人民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准备签署上述的订阅合同了,这合同以五十年为期,对于我们本人和我们的后代等都有拘束力。当时公证人勃劳克田先生对我们说:“你们都是青年人,但是你们当中不大可能会有人能活到本合同期满的日子。”我们当中有几个迄今还活着,但是那合同过了几年就被一张特许状宣布为无效,同时这个订阅图书馆也改组成为一个永久性的公司了。
我在邀请人们加入订阅图书馆时所遇到的反对和抗拒不久就使我想到,当一个有用的计划可能被认为是会使一个人的名誉稍稍高出他的邻居而他又需要别人的赞助去完成这个计划时,最好不要宣布你自己就是这个计划的首创者。因此我尽可能地把自己隐藏起来,说这是几个友人们的计划,我受了他们的委托去访问那些被认为是爱好读书的人并邀请他们参加。这样我的事情就顺利得多了,以后在这种情况下我总是这样做的。因为它的效果良好,我可以衷心地推荐这个方法。你目前牺牲了一点虚荣,以后你可以得到巨大的报酬。如果一时还不能确定事情当归功于谁,有些比你更爱虚荣的人就会出来自称是他的功劳,那时连忌妒也愿为你主持公道,它会拔取那些僭取冒充的羽毛,把它们送还给合法的主人。
这个图书馆给我一个不断钻研提高自己的机会,我每日划出一两小时来读书,这样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我没有受过高深教育的缺陷。我父亲曾经一度有意让我受这种高深广博的教育。除了读书以外,我不允许我自己有其他的娱乐。我从不到酒馆、赌场或任何其他娱乐场所去消磨辰光,我在我业务上继续勤勤恳恳辛辛苦苦地工作,这在当时是必要的。我为印刷铺负的债还未偿清。我家里的小孩快要受教育了,在业务上我还得跟两家在我以前就在本地开业的印刷铺竞争。虽然如此,我的境遇逐渐好转了。我原先节俭朴素的习惯还是保持着。在我童年时期我父亲对我的教诲当中,有一句他常常提到的所罗门的箴言说:“若是一个人勤勉从事,他将站在君王的面前,他将不站在普通人面前。”因此我认为勤勉是发财和成名的手段。这一信仰鼓励了我,虽然我从没有想到我会真正地站在君王面前。但是这一点倒真的已经做到了,因为我曾经站在五个国王面前过,甚至还曾有过跟一个国王同坐吃饭的光荣——那就是跟丹麦国王。
我们有一句英国的谚语说:“人要发财,就得请教他的妻子。”侥幸我的妻子也愿意像我一样地克勤克俭地过活。她愉快地在业务上帮助我,帮我折叠和装订小册子,照料店铺,替造纸商人收购破布等等等等。我们并不雇用闲着无事的仆人,我们的伙食简单朴素,我们的家具都是最起码的,比方说,在很长的一个时期内,我的早餐只是面包和牛奶(不喝茶),用的是一只价值两便士的陶制粥碗和一只锡制的调羹。但是请注意奢侈是怎样地侵入家庭并且继续滋长,尽管你在原则上反对它:有一天早晨我去吃早餐时,我发现盛早餐的是一只瓷碗和一只银调羹。我妻子瞒着我替我买了这些东西,她一共花了二十三先令的巨款,她并没有其他的借口或辩解,仅仅说她认为她的丈夫也应该像邻居们一样享受一只银调羹和一只瓷碗。这是银器瓷器第一次在我们家里出现,以后在许多年中,当我们的财富逐渐增多,我家杯盘碗碟之类的瓷器也逐渐增添到价值几百镑的总数了。
第25节:人要发财,就得请教妻子
在宗教方面我从小所受的是长老会的教养。虽然长老会的某些教条,例如:上帝的永恒判决,上帝的选拔,上帝的定罪等等,听起来莫名其妙,其他的一些教条也是可疑的。尽管我从早年起就不到长老会教堂去做礼拜,因为礼拜天是我读书的日子,但是我仍然保持着某些宗教信仰,比方说,我从不怀疑上帝的存在,上帝创造世界,上帝按照上帝的旨意统治世界,上帝最喜悦的贡献是对人行善,我们的灵魂是不朽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报应不是在今世,就是在来世。这些我以为是任何宗教的要素。因为在我国的各教派里都可以找到这些要素,所以我尊重一切教派,虽然我尊重的程度有所不同,因为我发现它们或多或少地跟别的东西混杂,这些东西不可能鼓励、促进或确定道德观念,而主要地只能使我们分裂,使我们相互不友好。我认为即使是最坏的教派也有一些好的效果。这种尊重一切教派的态度使我避免一切可能使人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不良印象的谈话。当我们州里的居民增多,不断地需要新的教堂,而这些教堂一般是通过自愿捐献的方式修建起来的。不管是什么教派,当人们要我捐助时,我总是愿出一臂之力的。
虽然我很少参加任何公共礼拜,我仍然认为做礼拜是应该的,有用的,假如主持得当的话。我定期地缴付年捐,维持费城唯一的长老会牧师或教堂。这位牧师有时以友人的身份来看我,劝我到他的教堂去做礼拜,有时候我也给他拖去参加礼拜,有一次连续去了五个礼拜天。假如当时我认为他是一个好的传教士,也许我会继续去做礼拜,尽管我需要礼拜天的空闲时间来读书。但是他的讲道的主题不是神学上的争论,就是阐述长老会独特的教条,这些对我来讲全是十分枯燥无味,毫无启发性的,因为这种讲道从不宣扬或鼓吹一条道德伦理原则,它的目的好像是要我们做长老会的教友,而不是要我们做好公民。
后来,他用腓立比人书第四章中的某一节作为经文:“最后,弟兄们,凡是真实的,正直的,公正的,纯洁的,可爱的,有美名的,若是有什么德行或是任何可赞美的地方,你们都要加以思考。”我想用这样一段经文做主题的讲道总不会不讲到一些道德了吧。但是他讲的只限于五点,认为这五点就是使徒的本意。它们是:一、虔守安息日;二、勤读《圣经》;三、按时做礼拜;四、参加圣典;五、尊敬教牧师。这些可能全是好东西,但不是我意料中从那段经文里引申出来的好东西,我再也不能希望从任何其他经文中遇到我所要的好东西了,我讨厌极了,以后再也不去听他的道了。在这以前(一七二八年)我曾经编了一本小小的祈祷书或祈祷文,准备我自己私人使用,叫做“信条和宗教条例”。我又重新使用这本祈祷书,不再到教堂做礼拜去了。我这一举动可能是不对的,但是我撇开不提,不再设法加以宽宥,因为我当前的目的是叙述事实,而不是替事实辩护。
就在这时前后,我想出了一个达到完美品德的大胆而费力的计划。我希望我一生中在任何时候能够不犯任何错误,我要克服所有缺点,不管它们由天生的爱好,或是习惯,或是交友不善所引起的。因为我知道,或是自以为知道何者为善,何者为恶,我想我或许可以做到只做好事不做坏事的地步。但是不久我发现了我想做的工作比我想象的要困难得多。正当我聚精会神地在克服某一缺点时,出乎我意料以外地另外一个缺点却冒出来了。习惯利用了一时的疏忽,理智有时候又不是癖好的敌手。后来我终于断定,光是抽象地相信完善的品德是于我们有利的,还不足以防止过失的发生,坏的习惯必须打破,好的习惯必须加以培养,然后我们才能希望我们的举止能够坚定不移始终如一地正确。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因此我想出了下面的一个方法。
在我的阅读中,我发现在列举道德品质时,各家的分类多少有点分歧,因为对不同的作者同一个词的涵义可以或多或少。节制这个词,比方说,有人把它的意义限于饮食,但另外有人却使它的意义包括调节其他的快乐、欲望、癖好和肉体的或精神的情欲,甚至把它推广到贪婪和野心方面。为了明确起见,我主张宁可多设几个项目,每一项底下少包括一点涵义,不要项目少而涵义多。我提出了十三种德行,这是当时我认为是必需的或是相宜的全部德行名目,在每一项底下我加了一些简单的箴言,充分地说明了我认为该词涵义应有的范围。
这些德行的名目和它们的涵义如下:
一、节制。食不过饱;饮酒不醉。
二、沉默寡言。言必于人于己有益;避免无益的聊天。
三、生活秩序。每一样东西应有一定的安放的地方;每件日常事务当有一定的时间。
四、决心。当做必做;决心要做的事应坚持不懈。
五、俭朴。用钱必须于人或于己有益,换言之,切戒浪费。
六、勤勉。不浪费时间;每时每刻做些有用的事,戒掉一切不必要的行动。
七、诚恳。不欺骗人;思想要纯洁公正;说话也要如此。
八、公正。不做不利于人的事,不要忘记履行对人有益而又是你应尽的义务。
九、中庸适度。避免极端;人若给你应得处罚,你当容忍之。
十、清洁。身体、衣服和住所力求清洁。
十一、镇静。勿因小事或普通的不可避免的事故而惊慌失措。
十二、贞节。除了为了健康或生育后代起见,不常举行房事,切戒房事过度,伤害身体或损害你自己或他人的安宁或名誉。
十三、谦虚。仿效耶稣和苏格拉底。
第26节:相宜的全部德行名目
既然我的目的是在养成这一切美德的习惯,我认为最好还是不要立刻全面地去尝试,以致分散注意力,最好还是在一个时期内集中精力对付其中的一个。当我掌握了那个美德以后,接着就开始注意另外一个,这样下去,直等到我做到了十三条为止。因为先获得的一些美德可以便利其他美德的培养,所以我就按照这个主张把它们像上面的次序排列起来。我把节制放在第一,因为它可能使我头脑冷静,思想清楚。为了经常保持警惕,抵抗旧习惯不断的吸力和无穷无尽的试探的引诱,这种冷静的头脑和清晰的思想是必要的,在获得和养成了这一美德以后,沉默寡言就容易得多了。在改进我品德的同时我还想增进知识,我认为在谈话时与其用嘴还不如用耳朵更能增进知识,因此我想打破我当时正在形成的爱好喋喋不休、爱说俏皮话、爱戏谑的习惯。这种习惯使我只能与轻浮的人交友,因此我给了沉默寡言第二位。在获得了这一项和下一项(生活秩序)的美德以后,我估计会使我有更多的时间来执行我的计划来读书。养成了有决心这一习惯后,我就能更坚决地努力获得其余的美德了。俭朴和勤勉能使我还清债款的余数,会给我财富和产业,会使诚恳和公正的实践更加容易,等等等等。接着,按照毕达哥拉斯在他的“金诗篇”里所提出的意见,我认为每日必须检查,因此我想出下面的方法来进行考查。
我做了一本小册子,每一美德分配到一页。每一页用红墨水画成七行,一星期的每一天占一行,每一行上注明代表礼拜几的一个字母。我用红线把这些直行画成十三条横格,在每一条横格的头上注明每一美德的第一个字母。在这横格的适当直行中,我可以记上一个小小的黑点,代表在检查当天该项美德时所发现的过失。
我决定给与每一项美德一个星期的严格注意,如此轮流替换。这样,在第一星期中,我密切预防关于节制的任何极细微的过失。其他的美德让它们像平时一样,只是每晚记下有关的过失。这样,假如在第一个星期中,我能使写着“节制”的第一行里没有黑点,我就以为这一美德已经加强了,它的相反方面已经削弱了,其程度也许足以使我扩大我的注意力到下面的一项,争取在下一周内在两行中都没有黑点。这样下去直到最后一项,我可以在十三个星期内完毕一个整个的过程,一年可以循环四次。一个人要替一个花园拔草,他不能企图一次就消灭所有的野草,这样做会超过他的能力,但是他在某一个时候只对付一个花坛,在拔完了第一个花坛以后,才动手第二个。像他一样,我希望我能令人快慰地在我的表格上看到我在品德上的进步,在逐步地清除了横行中的黑点之后,直到末了,在几个循环之后,在十三个星期的逐日检查以后,我会愉快地看到一本干净的簿子了。
我从艾迪逊的“凯朵”中引用下面这几行作为这本小册子的题句:
这儿我要坚持到底。若是上苍有灵(整个宇宙和宇宙间的一切都在大声叫喊证明上帝的存在),上帝必然喜悦美好的德行;
而上帝所喜悦的人必然幸运。
另外还引了西塞罗的话作为题句:
啊!哲学!生命的指南!啊!美德的探索者,罪恶的祛除者呀!有一天,照您的指示好好地干,总会趋吉避凶的。
另一句题句引自所罗门的箴言,讲到智慧或美德时说:
她右手掌握着无穷无尽的岁月,左手里全是财富和荣誉。她的道路是幸福快乐的,她的方向是和平的(第三章,十六十七两节)。
我断定上帝是智慧的泉源,所以我认为在寻求智慧中我应当和必须祈求上帝的协助。为了这个目的我写了下面一篇短短的祈祷文,放在我检查表格的前面,以便每日使用:
啊!全能至善的上帝!慈悲的天父!仁慈的指路人!增添我的智慧,使我能够看清我真正的利益。加强我的意志力,使我能够执行智慧的命令。接受我对您其他子民的衷心的服役,作为我对上帝不断福佑的唯一可能的报答。
有时我也引用了汤姆逊的一首诗作为短短的祈表格式样
节制食不过饱饮酒不醉星期日一二三四五六节制沉默寡言****生活秩序*******决心**俭朴**勤勉*诚恳公正中庸适度清洁镇静贞节谦虚祷,那就是:
光明生命之父,至高之神!
啊!教我认识美德,认识至善之神!
救赎我脱离放荡,虚荣和恶习,
脱离一切下贱的追逐;求神使我的灵魂
充满着知识,心神的安宁,纯洁的德行,
和圣洁、真实、永无止息的至福幸运。
生活秩序一项的涵义要求每件日常事务有一定的时间,因此我小册子里的一页上载着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作息时间表。
早晨。
问题:今天我要做些什么好事?
5
6
7起身,盥洗,祈祷全能至善的上帝!计划一天的工作,决定当日应注意之点;进行当前的研究工作,早餐。
8
9
10
11工作。
中午。12
1阅读,检查我的账册,午餐。
2
3
4
5工作。
问题:今天我做了些什么好事?
6
7
8
9物归原处。晚餐。音乐或文娱活动,或闲谈。检查当天的行为。夜。
10
11
12
1
2
3
4睡眠。
第27节:养成这一切美德的习惯
为了反省起见,我开始执行这一计划。除了偶然的间断以外,我一直继续执行了一个时期。出乎我意料以外地我发现我的过失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但我愉快地看到我的过失在逐渐减少。因为我把表格上的代表老的过失的记号擦掉,以便在一个新的循环开始后我可以记入新的记号,我的小册子变成千疮百孔了。为了避免不时地需要重新制造小册子的麻烦,我把表格和箴言放在一本用一种光泽极亮的厚纸制成的纪念册里,横直线是用红墨水画的,可以经久耐用,在这些格子里我用黑铅笔记载我的过失。这种铅笔记号可以很容易地用一块湿海绵擦掉。过了一个时候,在一年中我仅仅完毕一个循环,以后几年中只完毕了一个循环,直到后来我完全放弃了这一计划,因为我在外旅行或因公出国时,常常有许多事务阻挠我执行计划,但是我身边总是带着这本小册子的。
关于“生活秩序”的这一项给了我最多的麻烦。我发现虽然对于一个,比方说,像印刷所职工这样的人,他的工作固定,他可以安排他的时间,他或许可以做到每事有一定时间的地步,一个老板必须出外应酬,在任何时间接待因事来访的客人,那他就不可能严格遵守这一点了。关于杂物、文件等等的安放必须有一定地方这一秩序问题,我发现也是十分难做到的。早年的时候我不习惯于这样做,因为我的记忆力非常好,所以我也不觉得因这种缺乏秩序乱放东西所引起的不便。因此这一条却花了我不少的心血和努力,我因为这些过失而感到那么烦恼,我在这方面改进得那么慢,而且又是那样地常常故态复萌,我几乎要放弃这种企图,使我自己满足于在这方面缺陷不全的品德了。这正像一个人向我的邻居铁匠买了一把斧头,他要求铁匠把整把斧头磨得像斧口一样亮。铁匠同意替他磨亮假如他愿意摇转磨刀的轮子的话,他摇了,铁匠把斧头广阔的一面紧紧地重重地贴在磨刀轮的石上,这样使得摇轮子很吃力。那人不时地从轮子的地方跑过来看看究竟工作进行到什么程度,最后他不想再磨了,宁可接受原来的斧头了。“不,”铁匠说,“继续摇吧,继续摇吧。慢慢地我们就会把它磨亮的。现在只是有了斑点罢了。”“是的,”那人说,“但是我想我最喜欢一把有斑点的斧头”。我相信许多人都是这样,他们因为没有像我使用的那些方法,在其他道德和恶习方面发现要获得好习惯打破坏习惯是艰难的,所以就不再努力了,最后断定“一把有斑点的斧头是最好的了”。因为某些冒充理智的东西不时地在暗示我说,像我这样极度吹毛求疵地苛求于我自己或许竟是一种道德上的蠢事,假如有人知道了,我将成为笑柄。又说一个完善的品德会引起别人的忌妒和敌视,那倒反而麻烦了。又说一个仁慈的人会允许自己有一些过失,替他的朋友们留一点面子。
说实在话,我发现我在秩序这方面的习惯是难以矫正的。现在我老了,我的记忆变坏了,我非常清楚地感到缺少这种习惯的不便。但是整个说来,虽然我从来没有达到我原先雄心勃勃地想要达到的完善境界,而且差得很远,我靠着这方面的努力却使我比做这种尝试前要好得多快乐得多了。这正像临摹帖本的人,他们的目的是要获得完美的书法,虽然他们永远也达不到他们所希望的像帖本那样卓越的书法,但是在临摹帖本时他们的书法却改善了,字也写得不但整洁易读,而且相当不错了。
我的后裔应当晓得他们的祖先一生中持久不变的幸运,直到他七十九岁写本文时为止,全靠这一小小的方法和上帝的祝福,我的晚年会遇见什么挫折,那是在未定之天。但是假如碰到什么不幸,对往日快乐当更足以使他听天由命了。他把他长期的健康和他那迄今还强健的结实体格归功于节制;他早年境遇的安适和他的财产的获得和一切使他成为一个有用公民和使他在学术界得到一些声誉的知识,这一切当归功于勤勉和俭朴。国家对他的信任和国家给他的光荣的职位当归功于诚恳和公正。他的和气和他谈话时的愉快爽直当归功于全部这些品德的总影响,即使他不能达到尽善尽美的境地。由于他谈话时的愉快爽直,即使在晚年他还颇受人们的欢迎,甚至年轻的友人们也喜欢与他交往。因此,我希望我子孙中会有人步我的后尘,获得良好的效果。
应当注意的是:虽然我这一计划并不是完全没有宗教,但是其中却没有任何教派的特殊教条的迹象。我故意避免这些教条,因为我深信我的方法是有用而极优秀的,对于信仰各种教派的人都可能有用,并且我早晚打算把它发表,因此我不愿意它包含任何足以引起任何教派的人反对的东西。我曾打算替每一条美德写一些说明,指出获得这种品德的好处和与它相反的恶习的危害性。我原打算称这本书为《道德的艺术》没有一样东西能像道德一样地使人发财致富[富兰克林原注]。,因为它会指出养成这些美德的方法和方式,这就使它与那些仅仅劝人为善的书籍有所区别。这种空洞的理论不教诲人,也不指出方法,但是正像那个使徒的口头慈善家一样,不向赤身裸体的和饥饿的人指出怎样或何处他们可以找到衣服或食物,而只是劝告他们吃饱穿暖(《新约·雅各书》第二章,十五、十六两节)。
第28节:关于“生活秩序”
但是碰巧我撰写和发表这些说明的打算从未实现。的确,我常常记下一些短短有关的感想、论断等的笔记,以备日后应用,有一部分我还保存到现在哩!但是由于我早年对私人事业和日后对国家大事必须加以密切的注意,使我不得不把它耽搁了。因为既然我认为它跟一个巨大的广泛的计划有关,而这个计划又需要一个人的全部精力去执行,一连串非预料所及的职务使我无法实现这一计划,因此这些说明也就迄今尚未脱稿。
在这部作品中,我本想解释和应用这样一个原则,就是:假如光考虑到人性的话,那么不道德行为之所以有害,并不是因为它们是被禁止的,而它们之所以被禁止正是由于它们有害。因此,做一个有德行的人,即使他希望在今生得到快乐的话,也是于他有益的,从这种情况看来(因为世界上经常有一些富商、贵族和亲王需要诚实的仆人去管理他们的事务,而这种诚实人又很罕见),我本想努力使年轻人相信,世界上没有其他品质能像诚实廉洁一样地可能使一个穷小子发财。
我的品德项目起初只包括十二条,但是一个教友会的朋友很亲切地告诉我说,人们一般都认为我很自大,我的自大又常在谈话中显露出来,我在讨论任何问题时总不满足于证明我是正确的,而且还傲慢自大,有点盛气凌人。关于这一点他举了几个实例使我信服。我决心尽可能地在克服其他缺点的同时,努力克服这种坏习惯或愚行,所以我在单子上加了谦虚一项,并使这词具有广泛的涵义。
我不敢夸口在养成谦虚习惯方面,在实际上我有多大的成就,但在外表上我却有了不少进展。我经常禁止我自己说出一切直接与别人的意见相左的和一切过分自信的话,我甚至按照我们“密社”的老规矩不许我自己使用英语中一切表明肯定见解的单词或辞句,例如“一定地”、“无疑地”等等。相反的,我采用了“我想象”、“我料想”,或是“我猜想一件事情是如此如此”,或是“现在在我看来好像是……”。当别人表示一个我认为是错误的意见时,我并不粗暴地驳斥他的主张,立刻指出他提案中某些荒谬悖理的地方,我放弃了这样驳斥时所给我的快慰。在回答时我开始指出在某些情况下他的看法是正确的,但在当前的情况下在我看来或是好像有些不同,云云。不久我发现了这种改变方式方法的好处,我跟别人的谈话比以前融洽了。由于我谦逊地提出了我自己的见解,这些意见反而更容易为人所接受,更少引起人们的反驳。当我发现我错了的时候,我也不至于过分地懊丧;当我是对的时候,我也更能说服别人放弃他们的错误,接受我的意见。
这种做法,起初我觉得很别扭,后来终于变得那么容易,对我那么自然,我想可能在过去五十年中没有人曾经听我说过一句武断的话。在我早年,当我提议建立新的制度或是修改旧的制度时,我的意见之所以被人重视,我后来成为议员,我之所以在议会中有那么大的影响,我想这主要当归功于这种种谦逊的习惯(撇开我的诚实廉洁品德不讲的话);因为我不善辞令,从来不是一个能说善辩的人,讲话疙里疙瘩,常有语病,但是尽管如此,我的主张一般仍然得到人们的支持。
其实,在我们天生的各种感情中,恐怕没有一样比骄傲更难以驯服的了。尽管你把它改头换面,跟它拼命,把它打入十八层地狱,把它镇压下去,尽管你尽量地把它压制克服,你还是消灭不了它,它还会不时地钻出头来显露原形。可能就在这本自传里你会常常遇见它;因为即使我能想象我已经完全克服了骄傲这一缺点,可能我又会因我的谦虚而感到自豪了。
以上一七八四年写于巴夕。
一七八八年八月,现在我在家里,快要动笔了,但是我的许多笔记在战争中遗失了,因此我不能像我期望的那样从笔记中找到材料。但是我终究找到了下面这一部分。
既然我提到我曾经想出了一个巨大而广泛的计划,那么我想我应当在这里叙述一下那个计划产生的经过和它的目标。下面这个偶然被保存下来的小小文件说明了它是怎样在我头脑中发生的。那文件就是:
一七三一年五月十九日我在图书馆读历史时的感想。
政党推进和影响世界大事、战争、革命等等。
这些政党的见解代表着他们当前的利益或是它们认为是它们当前的利益。
这些不同政党的不同见解却引起了极大的混乱。
当一个政党在执行一个大计划时,党内每一个成员的心目中都有他自己独特的个人利益。
在政党达到了它的大的目标以后,每一个成员就一心一意地要求得到他自己的利益了。这些个人的利益错综复杂,相互矛盾,把一个政党分成许多派别,结果引起了更大的混乱。
不管他们口头上怎么说,政界中人的行动很少是光从国家利益这一目的出发的。尽管他们的行为是于他们国家真正有益的,但是人们仍然只是从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分不开这一角度出发的,而并不是出于尽忠报国的至诚。
在政界中为人类的利益服务的人那更是凤毛麟角了。
在我看来目前很有必要把各国有德行而又善良的人组织成一个正规的团体,定名为“联合道德党”,党员要服从妥善、合适而又明智的党章。这些善良而明智的人,若与普通人遵守普通法律相比,当更能自觉自愿地遵守党章了。
目前我认为假如一个有资望的人能够正确地试办这样一个党,他必然能蒙上帝的喜悦,一定会成功的。
本·富兰克林
第29节:因我的谦虚而感到自豪
我打算在今后当我有必要的空闲时,来从事这一工作。但在筹划这一计划时,我不时地把我想到有关的思想记在纸上。这些笔记大部分都遗失了,但是我找到一个原拟作为教条草案要旨的文件,其中包含当时我认为是各种教派的精髓,它摒弃了一切足以引起任何教派信徒反对的东西。原文如下:
天地间有一个创造万物的主宰。
上帝运用天道统治全世界。
人应当用崇拜、祈祷和感恩来敬拜上帝。
但是上帝最喜悦的服役是对人行善。
灵魂不灭。
不论是在今世或来世,上帝必赏善罚恶。
当时我对这一教团有下面的一些主张:在初期它应当只在年轻的单身汉中间开始传布,每一个入教的信徒不但要宣布接受这些教条,而且应当按照前述方式对于那些美德经过十三个星期的考查与实践。这一教团的存在应当暂时保密,直到信徒增加到相当人数时为止,以防止坏人申请入教,但是信徒们应当在友人中物色智力颖悟、性情温和的青年,逐步地审慎地告诉他们关于这一教团的计划。信徒们应当保证在各人的利益、事业和上进中相互劝告、协助和支持。这一教派将定名为“自由和富裕人会”。所谓自由,系指由于普遍地养成了实践美德的习惯以后人们能脱离罪恶的统治而言,特别是指在养成了勤俭美德之后人们可以避免负债,负债使人有遭受拘禁和成为债主奴隶的危险。
关于这一计划我现在所能记忆的仅仅就是这一点了,我记得我曾经把一部分的计划告诉过两个年轻人,他们相当热烈地赞成这样做。但是由于我当时境遇困难,必须孜孜兀兀地从事业务操作,因此当时我不得不把这计划的进一步执行留待后日,以后由于千头万绪的公私事务羁身,使我一再延期,直到后来我已没有足够的精力和活动力来从事于这样的一种事业了,虽然迄今我还以为这是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如果能够把许多好公民组织起来,可能是一件十分有益的事。同时我也没有被这件事外表上的艰巨吓倒,因为我一向以为一个有相当才能的人可以造成巨大的变革,可以在人世间成就伟大的事业,假如他首先拟订一个良好的计划,摒绝一切足以分散他注意力的娱乐和其他工作,把执行计划作为他唯一的对象和工作。
在一七三二年我第一次用了理查·桑德斯的名字出版了我的历书。我继续出版了约有二十五年之久,通常称为《可怜的理查的历书》。我设法使它既有趣又有用,因此它风行一时,使我从中获利不少,每年销售量几达一万册之巨。我看到大多数人都读这本书,在宾夕法尼亚州几乎每几家中都有一本,我就认为这是在普通人民中间进行教育的一种适当工具。这些人几乎就只买这本书。因此我把成语箴言印在历书中重要的日子之间的空白中。这些成语箴言主要教人把勤俭作为发财致富因而获得美德的手段,因为要一个穷人经久不变地诚实廉洁是比较困难的,在这里引用一句成语来说吧,因为“一只空袋子是不容易站得笔直的”。
这些成语箴言包含着来自许多国家各个时代的智慧,我把它们收集在一起写成一篇连续的文章,作为一个聪明的老头子对拍卖场上的人所发表的一篇演说,我把它放在一七五七年历书的卷首。把这些分散的格言这样地集中在一个焦点上就使它们能够产生一个更深刻的印象。这篇文章受到普遍的赞扬,所有美洲的报纸都转载它,在英国人们用巨幅纸张翻印,预备贴在家里。它有两个法文译本。传教士和地主们大量订购,免费赠送给贫苦的教友和佃农。在宾夕法尼亚,因为它反对把钱财浪费在外国奢侈品上,在它问世以后的几年中,市场上的货币不断地增多了,有人认为它对财富的增加是起着一定的作用的。
我的报纸我认为也是进行教育的一种手段,因此我常在报上转载《旁观者》或其他有关伦理道德的文章的摘要。有时候我也发表一些我自己的短文,它们原先是为了在“密社”中讨论而撰写的。我的文章中有一篇是用苏格拉底的对话体写成的,旨在证明一个坏人,不管他的资质和才能如何,不能真正称为一个明达的人。另一篇论自制克己,指出在培养某种品德时,要直到该种美德已经成为习惯,而且不受与它相反的性癖的干扰时才算牢固。这些文章大约可以在一七三五年初的报上找到。
在编辑我的报纸的过程中,我小心地避免登载一切诽谤性的和带有人身攻击意味的文章,这种诽谤和污蔑近年来成为我国莫大的耻辱。当人们要求我刊登这一类的东西时,作者一般总是替自己辩解说,我们有出版自由,报纸有如公共马车,任何人愿意出钱都可以在上面占一个位置。我的回答是:假如他愿意,我可以替他单独印行,由他自己去散发,他需要多少份我都可以办到。但是我不愿承担替他散播毁谤的责任;既然我跟我的订户订了合同承担义务向他们提供一些有益或是有趣的东西,那我就不能在他们的报纸上刊登与他们无关的私人口角。假如我这样做,那显然是对他们不公道的。目前在我国的报纸发行人中间有许多人,为了满足个别人士发泄怨恨的要求,毫不犹豫无事生非地污蔑毁谤我们中间一些品德最优秀的人,挑拨是非,甚至引起决斗。此外,有些报纸甚至轻举妄动到刊登文章,对邻国政府或者甚至我们最好的盟国的措施进行下流粗鄙的污蔑,这种举动可能会引起最严重的后果的。我提起这些事情,是为了告诫年轻的报纸发行人,劝告他们不要沾染这种恶习,污辱他们的报纸而使他们的职业蒙受耻辱。他们应当坚决地拒绝这种要求,因为他们可以从我的例子中看出:这种方针,从整体来看,是不会与他们的利益相违背的。
第30节:上帝必赏善罚恶
一七三三年我派遣我的一个职工到南卡罗来纳州的查理斯敦去,那里需要一家印刷铺。我供给了他一架印刷机和一些铅字,跟他订了一个合伙合同,我将获得三分之一的盈利,担负三分之一的开支。他是一个有学问的人,诚实廉洁,但不懂会计。所以虽然有时候他汇款给我,我总不能从他那里取得会计报告,在他生前我也不能取得关于我们合伙情况的一个令人满意的报告。在他死后,他的寡妇继续管理印刷所的事务。她在荷兰生长;据说在那里,簿记是妇女教育的一部分。她不但对以往的收支作了一个尽可能清楚的报告,并且以后每季按时继续寄来十分精确的报告,她管理业务是如此成功,她不但把一家孩子都养育成人,颇有令誉,而且在合伙期满以后,能够把印刷铺从我手里买了过去,叫她的儿子去经营业务。
我提这件事,主要是为了向我们的年轻妇女们推荐这门学科,万一结婚后守了寡,簿记大概会比音乐或跳舞对她们本人或她们的子女更有用,它使她们不至于受坏人的欺骗而遭受损失,或许使她们能够靠着已经建立起来的通信关系继续管理一家赚钱的商店,直到她们的儿子长大后能够经营和继续事业时为止,这样对于家庭既有益又有利。
约在一七三四年一个叫做韩泼希的年轻传教士从爱尔兰跑到我们这里来了。他声音洪亮,而且讲起道来,显然未经准备也能讲得天花乱坠,他的说教吸引了相当数量属于不同教派的人在一起,他们同声赞美他。我跟其他人在一起,经常去听他讲道;我喜欢听他的说教,因为他不作教条式的阐述,而是热烈地劝人为善或是用宗教术语来讲所谓积功德。但是我们会众中有一些自命为正统派长老会信徒的人,他们反对他的看法;大多数年长的教牧师都参加了这一派,并且向长老会的宗教议会提出控告,指责他为异端,想要禁止他传教。我成为他热烈的拥护者,并且尽我的力量协助他把拥护他的人组织起来,我们为他战斗了一个时期,我们倒颇有胜利的希望哩!双方都在这时候进行了不少笔战。我发现虽然他是一个极能干的传教士,他的文章却写得不行,因此我替他执笔,代他写了两三本小册子和一篇一七三五年四月在《公报》发表的论文。这些小册子,像普通其他争论性的文章一样,虽然当时风行一时,事后却很快地无人问津了。我猜想恐怕现在连一本也找不到了。
在论争中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件,大大地损害了他的事业。我们的敌方中有一个人,在听他讲完了一篇大受人们赞美的讲道以后,觉得他以前在什么地方读到过,或是至少一部分曾经见过。经过搜索以后,他在一本英国的评论中找到了那段说教的详细引文,原来这是从浮士德博士的讲道文中引来的,这一发现使我们当中许多人看不起他,因此不再支持他了,这样就使我们在宗教议会中的斗争很快地失败了。但是我始终支持他,因为我宁可听他念别人写的优秀的讲道文,而不愿听他自己杜撰的恶劣的说教,虽然我们普通的传教士都是自己写讲道文的。以后他向我坦白说他的说教全都不是他自己写的,他还说他的记忆力很强,任何讲道文一经过目,他就能背诵不忘。我们被击溃以后,他就离开了我们,到别处去碰运气去了,我也离开了这一会众,以后再也不加入这一教会了,虽然我继续捐献维持这一教会的牧师达许多年之久。
在一七三三年我开始学习外国语了。不久我获得了足够的法语知识,使我能够顺利地阅读法语书籍。接着我学习意大利语。我有一个朋友,当时也在学意大利语,他常常怂恿我和他下棋。当我发现下棋过多地占用了我原定学习的时间时,我终于拒绝再跟他下棋了,除非在这样的一个条件之下,那就是:每盘棋的胜利者有权指定一种作业,不论是语法部分的背诵或是翻译,失败的一方要保证在我们下次会晤之前做好作业。因为我们的棋艺不相上下,这样我们就相互地把意大利语灌输到各人的头脑中去了。以后我花了一点苦功去学西班牙语,我也获得了阅读西班牙语书籍所需要的知识。
我在上文中已经提过,我在幼年时曾在拉丁学校中学过一年拉丁文,以后我就完全把它置之脑后了。但是当我熟悉了法语、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以后,翻阅一本拉丁文《圣经》时,我出乎意料地发现,我所懂得的拉丁文远较我想象的为多,这就鼓励了我再去专心学习拉丁文,我的收获很大,因为以前学过的几种语言替我大大地铺平了道路。
从这种情况看来,我认为我们普通教外国语的方式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有人说我们应当先从拉丁文开始,在学会了拉丁文以后,再学习由拉丁文演变出来的现代语言就容易得多了。但是为了更顺利地学习拉丁文,我们却为什么不从希腊文学起呢?当然,假如你能不用台阶而攀登到顶点,然后在下来时就更容易走了。但是无疑地,假如你先从最低的梯级开始,那就更容易达到顶点了。有许多人学拉丁文,学了几年后就毫无成绩地把它丢弃了,他们过去所学的几乎完全无用,因此他们的光阴是白花了。既然如此,我请主管我们青年教育的当局考虑是否应当先从法语开始,然后学意大利语等等,因为即使在学习了同样的年数以后,他们不再学习外国语因而从未达到学拉丁文的阶段,但是到那时他们已经学会了一种或两种外国语,因为这些是现代通用的语言,所以它们可以在日常生活中有用。
第31节:假如先从最低的梯级开始
我离开波士顿已经十年了,现在我的生活也优裕了,因此我到波士顿去旅行了一趟,去探访我的亲戚,在这以前我没有充裕的财力来做这样的旅行。在归途中,我到新港去看我的哥哥,他这时已经把他的印刷铺搬到那里去了。我们过去的旧嫌已经冰释了,我们的会晤是十分热烈和恳挚的。他的健康正在很快的衰退中。他请求我在他死后(他恐怕他的死期不远了),把他当时仅十岁的儿子领到我家里来,使习印刷业。这个我照办了,我先送他上学校读了几年书,然后叫他学印刷业。他母亲继续经营印刷所的业务,直到他成年时为止。他成人后,我送给他一套新铅字,因为他父亲的铅字有点磨损了。这样我充分地赔偿了我哥哥由于我提早离开他所受的损失。
在一七三六年我的一个儿子,一个四岁的很好看的孩子,因感染了天花而夭折了。我在一个长时期内十分痛心地悔恨,并且到现在我还后悔我没有事先替他种痘。我提这件事是为了那些不替孩子们种痘的父母。他们以为万一孩子因种痘而死,他们将永远不能饶恕他们自己。但是我的实例表明不种痘也同样有危险,因此他们理应选择一条危险较少的道路。
我们的社团(密社)成为一个非常有益的组织,它使会员们觉得十分满意,有些会员就想介绍他们的朋友来入会,但是假如这样做,那就会超过我们早先决定的适当限额,那就是,十二人。从开头我们的社团一向就是秘密的,这一点我们都信守不渝。这样做是为了免得坏人来申请入会,其中有些人可能会使我们觉得难以拒绝的。我就是反对放宽限额的人之一,但是为了不放宽限额,我作了一个书面建议,提议每个会员应该分头设法组织一个附属社团,拟订相同的讨论规则,但是不泄露它与密社的联系。我指出这个办法的优点是:更多的青年公民可以利用我们的社团获得提高,在任何时候我们可以更好地了解一般居民的意见,因为密社的社员可以在分社中提出我们讨论研究的题目,并且把各分社讨论的经过向密社报告;通过更广泛的推荐和介绍,我们可以增进我们各人事业上的利益;我们可以把密社的主张和看法散播到分社中去,这样可以加强我们的政治影响和我们为社会服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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