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总统,杨士琦之死,我们情报部门失职。的确没有发现杨皙子在国防军当中的暗中串连。杨士琦发现了他暗中的行动,却在医院被杨皙子动了手脚,提早去世。这的确是情报部门的重大失误,我们没有可以辩解的。尤其是在得到欧美战略研究会有秘密小团体的情报的时候,因为牵涉的人过于多。我们表现出了不应该有的慎重,没有向总统汇报而先行去调查。我们这样的行为更是违反了情报部门作为总统,作为国家耳目的原则,作为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我愿意引咎辞职。”
他的神色已经沉痛到了极点,建立民国之后,白斯文也的确变得有些安于现状。在国防军少将级别的高级军官当中,大概他是生活最享受的一个。虽然还不敢腐化,但是的确也少了许多的锐气。在他看来,他们这些老情报官员,作为总统的刀和鹰犬的时候太久了,这些经历也必然要随着民国政治逐步走上正规而淹没在历史的烟雾当中,情报部门未来一定要改组。而他现在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这个时候也许真是做多错多。所以在这次事件当中,他的确是太谨小慎微了。这个时候白斯文又忍不住在心里怪起了惠英慈:“这么事实明显的东西,怎么就要调查这么长的时间!要是早些向总统汇报,抢在吴念荪前面。何至于出这样的事情!唉,什么也不用多说了。就算我倒霉吧!”
雨辰对白斯文这样诚惶诚恐的态度。最后终于只是叹了一口气。这样的老人,虽然能力有所局限。但是白斯文的行为一直不敢出格,而且对他的忠心没有问题。这次也的确有他的难处,牵涉到国防军高层的事情,他怎么敢擅自下结论?谁都知道,在感情上。他对国防军这个他一手创建出来的精英团体,还是相当回护的。他低沉地对白斯文道:“白局长,既然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次错误的性质是严重的!就是你们错以为情报部门是可以代决策部队做决定的单位!你们要做的只是及时将情报向有关部门转达!不惩罚你,无以维系国防军的制度。你要做好准备,板子肯定会打下来的。但是也不会一棍子把你打死……想想你也真是他妈的混蛋!怎么就敢于擅自作主张,不提早向我汇报呢?”听到雨辰骂他,白斯文反而在肚子里面松了一口气,总统肯骂人,那就真的不会有什么大碍了!不过躲了这次,下次可真的要把精神提起来了!
他苦笑了一下:“雷霆雨露都是总统的恩典!属下还有什么好说的,谢谢总统的鞭策关心!惠上校已经从北方回来了,杨皙子已经被秘密地带到了南京。惠上校对北方战区牵涉的国防军高级官员也进行了秘密调查,情况还是在控制范围之内……总统要见惠上校么?”,雨辰摆摆手,对白斯文的态度看来还是比较满意:“马上让惠英慈来见我,你这个老小子,回去闭门思过一段时间,我放你一段时间大假,好好想想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以后该怎么做。然后再回来服务。白局长,慎始容易慎终难哪!我们国防军同仁都要记住这一点!”
白斯文大声立正应是,转身就想朝门外走。雨辰又叫住了他:“你那个在乡下娶的糟糠妻,最近和你娶的那个洋学生闹得有些不成话,你赶紧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不然就不是闭门思过,而是把你一掳到底,明白了没有!都给我成器一点!”
白斯文一身的冷汗,又敬了个礼僵硬地走出了雨辰的办公室,站在回廊里面觉得自己两腿都是软的了。然后就看见一脸庄重的惠英慈在赖文臻的带领下走进了雨辰的办公室,心里面忍不住谓然长叹:“这个世界,终究不是咱们的啦……”
惠英慈自然没有闲心关系他的老上级在背后看着他的眼光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只是一脸诚心正意的样子走进了雨辰的办公室,啪地立正敬礼:“报告总统,国防军上校惠英慈报道!“对于这位能干的下属,雨辰的态度却温和了许多。他摆摆手:“坐下说话,坐下说话,杨皙子带来南京了?他对自己的行为怎么说?”
“杨皙子还是一样能言善辩,他说他的行为只是在为成立新政党做准备。下届大选肯定要和现任内阁竞争。他说现在的内阁和议会有太多的国民党分子,他们和总统不是一条心的,而他是全心全意拥护总统的路线和政策。和国防军高级将领往来,也是要了解国防军最需要一种什么样的国内环境。日后他的政策,就是要一改现在内阁议会和国防军对立的局面,开创一个精诚团结的新局面……他在途中还写了一份万言书,要我转交给总统。”
“放下来吧,我也懒得看他的东西。你就问问他,为什么要害死杨杏村,他怎么也下得了手!煽动军内叛乱,这是什么样的罪行!他在北京时代就不安分,我用他的才,警惕他的德。他看宋教仁他们不顺眼,认为他应该才是内阁总理第一人选。你就再问问他,他有没有这个治理一个国家的德行!纵横捭闺,以为天下人就是他的玩物,可以白衣而取卿相,帝王师……真是笑话!告诉他,我也懒得见他,等待他的就是国法审判,没有其他的!唯一可以对他留的面子,就是这一切不会公诸于众,我们民国也没有连坐这个说法!”
雨辰陡然激动了起来,站起来大声地说话,还不时地挥舞着手臂,完全表明了他现在有多么的愤怒。惠英慈恭谨地低下了头,心里面却是在冷笑。好啊,这下有替罪羊了,总统最心爱的国防军又是清白无暇了,一切责任都是因为有个局外的阴谋家在挑唆。这位总统,潜意识里总以为他一手创建的,有着光荣历史的国防军是他权力最大的依靠,所以也相当的宽容。他在国内国际事务上面明智如此,对自己的阴影之下,就这么放心么?
雨辰稍微平静了一点下来,又问:“纵云他们怎么样?”
“报告总统,属下这次对杨皙子有书信往来,还有进行联络的国防军其他军官都进行了调查,也进行了谈话。纵云参谋长坦然承认他和杨皙子一直有书信往来。两人的想法都很像,都是对现在内阁和议会的一些政策不满。纵云参谋长说了,哪怕就算枪毙他,他这个想法也不会变,其他军官也多是这种想法。但是他们也都说,国防军是总统一手创建的。他们永远只服从总统的命令,没有其他的二心……其实按照属下看来,总统在国防军的威望无人能及,就算有心人想挑唆兵变,总统只要登高一呼,有谁会听他们的?纵云参谋长他们也绝对没有这个心思。就是有些行为不谨慎,对国内一些局面深恶痛绝罢了……总统调他们去欧洲,纵云参谋长他们也表示绝对服从,纵云参谋长同样也有万言书给总统,表明了他的态度,希望总统能够看看。”
惠英慈的这番话看来说到了雨辰的心里去了,他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但是转瞬又掩饰住了。他夸奖惠英慈道:“这次你北上调查,做得很好!什么都没惊动,但是什么情况都掌握了。很有大局观!现在的和谈,关系着民国未来二十年的地缘政治格局,是我一生功业到现在的紧要关头。国防军大局绝对不能乱!你能有这种顾全大局,安静从事的作风,我很满意。非常满意!在这种时日,你要盯紧一些……纵云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纵云参谋长已经在准备南下,中央警备师,还有九师。十八师,安蒙军第一师,教导第一师等有高级军官牵涉其中的部队,也将很快南下,编组成参战第五军随时准备开拔去欧洲。司马纯如处长已经北上到奉天掌握全局,就等灼然司令官去接手了。一切都很正常,这些部队回到总统身边,总统威望自然能够让他们规规矩矩的……国防军当中,还没有敢不听总统命令的呢!在二十五号左右,纵云参谋长就应该抵达南京了。”
雨辰自信地笑了笑,这件事情,能这样安静的解决,自然是最好的了。他和吴采,在这些日子,一边要操心和谈,一边还要做这些人事调整,弦真是绷得紧紧的。现在的大局,的确不能乱啊!只要这些人回到他身边,怎么安排都是很方便的事情了。国防军在他面前,就如惠英慈所说,还有人敢当面反对他不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啊!
他对惠英慈笑道:“你先下去吧……现在白局长大假休息,你暂时全权掌握情报系统和首都的内卫系统,好好做事,你的前程远大得很,未来国防军改组,你也是倚重的……要自己懂得努力!就这样吧。”
惠英慈敬礼转身离开,跟着赖文臻走出了总统府。他的表情平静到了极点,似乎刚才只是一次最普通地会见一样。但是这个时候如果谁能看到惠英慈的内心,才知道这个时候,在他的心中,有着怎样的波澜!
雨辰在自己办公室里面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按铃又叫来了副官:“何灼然现在进南京了没有?让念荪总长和他一起来见我!安排车子,接见完他们,我要去和总理还有文爵先生会面!”
……
何燧已经从沪宁线的火车上面走了下来,站在专用站台上面迎接他的,自然就是他温和厚重的大哥吴念荪。看着何燧更加显得坚实的身影,吴采也觉得眼睛有点湿润了。国难思良将,现在外表一片大好局势,内里暗流涌动的局面。他是多么希望这个兄弟能回来帮他一把手!纵云马上南下,灼然北上,只要过了这道坎,那就一切平安了!这个国家,能走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啊!
何燧走到了吴采面前,身上似乎还带着万里来归的烽烟和波涛,静静地朝吴采行了一个军礼:“念荪大哥,我应召回来啦……”
第四卷 新世界 189章 被风吹动
雨辰来到内阁的政府大厦的次数,远远比宋教仁他们亲自前任总统府就教的次数为少。所以当这位年轻的总统,汽车来到政府大厦前面的时候,迎接的队伍自然就显得比较隆重。而雨辰就坐在汽车里,眼神甚至有些忧郁地看着车窗外那些正在向汽车走来的人群。
为什么当自己的目标慢慢走向实现的时候,自己反而觉得空落落的呢?自己在一个落后百年的国家当中。采取了自己知道的唯一的捷径。
强行给这个国家披上了一层现代化的外衣,缔造了一支空前强大的武装力量。在国际当中纵横捭闺,眼见就要给国家创造出近百年来前所未有的有利的地缘政治态势。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呢?也许是因为自己知道,这些成就,全部建立在没有基础的沙滩上。自己已经将已知历史的优势,发挥到了最极限,下面再没有可能有这样的机会。而这个国家,必须沉下心来踏踏实实的发展,英雄的大时代,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变得加倍壮烈,充满了胜利。但是也因为自己,即将提早结束。
在未来的和平建设的日子里,在一个平民的时代里,自己比起其他人,还有这样高瞻远瞩的优势么?自己掌握着所有的一切,还会象原来那样投入,那样乐在其中么?
自己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就在刚才,雨辰才接见过万里归来的何燧。这个从上海和他一起起兵的年轻而热血的军人,现在已经变得是如此的沉稳。以前的剽悍扬厉,已经因为这些年的磨砺和不断地思索变得是如此地沉稳。他似乎完全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努力的是什么。两人之间,不管雨辰怎么刻意的表示亲近,似乎总有一层淡淡的距离的存在。何灿……已经变成一个拥有完全独立人格的军人了。对于这一点,雨辰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有些失望。何燧,终究不是陈山河,而在这个时候,最可倚重地,却还是他。
汽车门打开了,雨辰低头从车中钻了出来。迎接他的是民国外交部部长伍廷芳老先生。他看着雨辰脸上都笑成一朵花了。和以前雨辰把持所有重要外交事宜不同,这次他几乎都是放手让伍廷芳去周旋。这段时间,伍廷芳真是有些找着感觉了。那种在国际上因为你的胜利和实力受人尊重的感觉,完全和他们以前祈求国际援助地滋味不一样。看着雨辰,伍廷芳从原来跋扈的腹诽,突然就变得越来越顺眼。
“总统,马上谈判就要开始了,还正需要您对大局的指点和把握呢。总理正在会客,马上就都到会议室集会。最近天气太热,总统要当心身体啊。”
雨辰点头笑笑。拍拍伍廷芳的手。天气的确很热,但是他的军服还是一丝不苟,脸上居然也没有什么汗水。他并肩和伍廷芳朝政府大厦走去,微笑道:“南京的夏天,的确懊热得吓人。要不是少川兄把全城下水系统建设起来了,那更加的蒸人。我军人出身,还没有什么。小媛最近卧病在床,这个天气实在不适合她养伤。正好和平了,我准备送她去美国疗养一下。小媛前些日子在北方风里来,雨里去的,也实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啊……”
谈笑间两人已经肩并肩地走进了二楼的大会议室,进门的时候伍廷芳客气地落后了一步。才打开门的时候,就听见走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然后就看见宋教仁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大概是因为最近比较繁忙的原因,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看见雨辰站在门口,就听见宋教仁大声道:“总统,里面说话……刚才英国那位克劳福德过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代表英国政府要求我们必须马上尽快定下来正式开始谈判的时间,几乎就是给咱们下最后通牒啦!希望咱们二十号之前,必须在上海开始谈判,说日本代表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准备会面……加藤周明不就在南京么!现在就等咱们表态了。我的意见是,赶紧答应他们吧!老摆着百万大军在东北也不是一回事啊!朝鲜每天的占领费用就是一百九十万元,得的那些黄金不够贴补驻军费用的!国库还要在预算里面留点钱,十万伤员的补助,数万牺牲将士的抚恤,为了币值的稳定,不能增发钞票,咱们的债务,也到了一个危险的水准啦!总统,你要赶紧拿主意!”
雨辰微笑着迎候这位絮絮叨叨地总理进了小会议室,听着他还在不停地抱怨:“……我这里的压力实在大得很。让步和解的消息全部在我这里发出。虽然我愿意为这个国家背点黑锅,但是被认为投降派总理,软弱派政府首脑,滋味实在不好受!谁在这个情况下不知道高唱把仗打下去的调子能受到国内欢迎?下次大选可以多多少张选票?国民党内部对于我们处于这个立场不是没有意见,可是我总说以大局为重……但是总统,咱们这双簧不能一直唱下去啊!咱们的姿态已经做得足够,必须马上就开始和谈了!现在时机正好,我们有很大希望能够得到我们应该得到的东西,再拖下去,只怕反而弄巧成拙!”
雨辰只是笑着听着,这次对国际外交上和宋教仁的配合,让他更明白了这位总理的胸襟。他已经不再以过来人的身份小视宋教仁的政治智慧。这种治理国家,国际博弈的经验是可以慢慢获得的。宋教仁和他的团队也不再象以前那样总显得有些幼稚,而是更会从本国实际利益出发,对列强也不再是一味的盲目畏惧。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大政治家的胸襟,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而正因为这个,他也才得到了雨辰逐渐的尊重。这次宋教仁顶在外面,以温和派的姿态赢得列强的支持,而雨辰以强硬民族主义色彩总统的面孔出现。两人唱了一出完美的双簧。民国以来一直大小摩擦不断的府院之争,也让大多数人没有想到他们其实早就默契于心。这样交互利用温和和强硬的姿态。让中国在战中战后的外交上面很是得到了不少的回旋余地。但是两人都知道,在举国因为胜利而变得高涨的民族自尊心当中,宋教仁扮演这个角色,的确有些吃力不讨好。而他为了大局,还是毅然承担下来了。
雨辰拍拍宋教仁的肩膀。虽然他的年纪远远轻过这位总理。但是这种上位者的姿态却让每个人都觉得很自然:“钝初先生,辛苦你了!不经历这么一番磨砺。我们府院之间,也没有精诚团结的这一天啊!一切都为了我们的民族利益,国家利益!我谢谢你的辛苦啦!你的意见,我看现在时机很合适,国防军现在开始从东北收缩复员,谈判很可以开始了。就象你说的,火候已经到了,再不开锅可就真的糊了!这次事情忙完,我真心诚意地请您吃顿饭,表示感谢。我几年不喝酒了,这次一定陪你好好喝一点!”
宋教仁摇头苦笑:“上次在徐州喝了你一顿酒,结果就喝出个联邦党挖了国民党的墙角,这次我可不敢领教了。你要是能节省一点军费我就万分领情了。现在一百万武装到牙齿的国防军啊!就算军火英法美付了不少帐,这个养人的费用对民国也是重负啊!这些钱节省下来,可以建设多少国民学校,可以建多少铁路……”
雨辰虽然还在笑,保持着风度坐了下来,但是笑容已经慢慢有些僵硬。对于宋教仁对军队的指责,大概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心结了吧。军队是雨辰权力的基础,雨辰很清楚,宋教仁同样清楚。但是看法不一致,始终就是不一致。雨辰淡淡一笑:“钝初先生,不说这个了。现在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谈判究竟该如何操作,我们究竟怎们按照计划进行……”
……
结束了和雨辰见面的何燧,站在总统府的门口,却有了些不知道向何处去的迷茫。回招待所?现在天色还早,而且才和雨辰见过面,心情也很难平静得下来。雨辰明显看得出来有些憔悴了,长久在最高的地位上面,长久被人们神话。让他也显得比以前刚愎了许多。这次回来,明显就是要他帮助吴采镇住已经有些躁动的国防军,借助他们江北三杰的名望。国防军果然在向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去。吴采私下对他通报的一些情况,也让何燧感到有些惊心。但是吴采也和他庆幸于雨辰的反应仍然没有迟钝,迅速地尽快做出了人事的调整,而且将不稳的军官部队迅速调回他的身边。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如果国防军只有一个最高偶像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雨辰!没有任何军官,不管地位多高,可以煽动部队来不服从雨辰的命令!雨辰这样应对,应该是可以将这次的暗流压服下去。
但是何燧总是在心里自问,以后呢?只要雨辰仍然将国防军作为一支强大的力量作为他个人的权力支撑,作为超脱其他政治力量制衡之外的存在。那么这样的事情必然还会发生,直到无法控制!的确,何燧承认,现在雨辰是利用这个力量维持他最高的地位存在。国防军作为他震慑内外的有效工具。而雨辰处于这个地位,按照他一贯表现出来的远见卓识,他超越同时代的政治家的眼光和手段,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面确保中国这个后起的国家以一种迅猛的姿态向前发展。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呢?当雨辰精力衰颓,当国防军越来越变得不受控制,当国家的政治力量变得越来越失衡。又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对于未来的设想,何燧没有答案,而且他知道自己,也仅仅是个军人而已。所以他更加地觉得矛盾和痛苦。他不可能反对雨辰,在他一贯表现出正确的现在。但是他偏偏有着不停地思索,还有不停地苦闷。
吴采拍了何燧一巴掌,看着自己这个老弟有些茫然的表情,他低声笑道:“灼然,咱们先顾眼前吧。总统这次安排得非常好,我也松了一口气。咱们兄弟两个又要搭伙了,把这次战役的善后漂漂亮亮地办下来,不要让国防军出什么乱子。其他的,就交给未来吧。咱们无能为力。只有凭着自己的良心去行事……我请半天假,陪你转转。你万里归来,我这个做大哥的再不陪你,就不在情理之中了……”
何燧勉强一笑,收拾起自己的情怀,另外一种情绪却又奇妙地浮上心头。在他随身携带的皮箱里面,有着快二十封书信,都是那个水一样柔和的女孩子,每月一封写给他的。但是他却一封也没有回,只是在军务繁杂的时候,才拿出来细细地阅读。在战事还在继续的时候,作为一个军人。一个高级军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在战场上面。有什么资格接受别人的爱情?作为一个抱定为国牺牲为宗旨的人,又怎么能让女孩子跟着自己吃苦?
可是当他从欧州回来,国家地大仗近期已经基本上打完。雨辰摆明要他一直坐镇国内,开始国防军的重整工作的时候。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都是一段和平的时间,英雄的大时代眼见就要拉下帷幕。这个时候,自己究竟能不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对于很少考虑自己事情的何燧,当他和吴采坐进汽车的时候,一时竟然有些想得痴了。
汽车在南京城里弯弯曲曲地绕着,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来到了鼓楼中央大学的新校区。学校正是放暑假的时候。花园似的校园里面显得才此冷冷清清,只有一些学生在学校里面三三两两的往来。汽车穿过了浓密的树荫,来到了一栋灰色的教学楼前面。有些奇怪的何燧跟着吴采走下了汽车,看着自己老大哥一脸神秘的微笑,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吴采站在树荫底下,微笑着朝何燧招手。何燧走了过去,奇怪地问道:“念荪大哥,怎么到中央大学来了?喜欢这里安静么?还是有什么事情要在这里和我说?”
两个军服笔挺的高级军官站在树荫底下,要不是暑假这里人少,估计要很是吸引一些目光了。吴采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笑道:“我还有什么话要和你在这儿说?该说的总统都说啦。我觉得这里空气好,来这儿消散一下不可以么?倒是你,闻惯了战场的硝烟味道,看看惯了尸山血海,看着这里和平的景象,怕是有些不习愤了吧……这所大学是总统亲自拨款,在江南大学堂上建立起来的。最好的老师,最好的教材,最好的设备,就是我们民国的最高学府!有时在这里看看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们,想着咱们一路厮杀出来,就是为了现在这些希望,真的觉得一切都值得了……我们这辈子没白活啊!赶上了最壮丽的时代,也赶上了一个英明的领袖,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获得了一项又一项的荣和……但是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迟早要告别这个时代,牺牲和奉献,已经不是我们随时要准备付出的东西,战火也许会长远的不再降临这片国土。我们都要开始平常人的生活,过去的荣誉不是资本,而是包袱……灼然,不要再整天苦大仇深的样子了,你要尝试开始过点普通的生活了。我们一切的奋斗,也就是为了让这个国家能够过着普通的生活而已。没有那么多的牺牲,没有那么多青年需要用他们的生命和热血去换取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的未来,我们如果是闪电,也已经尽到了照亮夜空的使命,在白昼悄然来临的时候,我们最好的归宿,就是慢慢地消失,和这个时代一起,从大家的眼里消失……抓住自己另外一种的追求和幸福吧!”
在吴采低低的话语当中,何燧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灰色教学楼的台阶上慢慢走下来一个白裙飘飘的女孩子。她眼波如水,同样也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坚韧沉默的军人站在她的面前,站在一处树荫的底下。风似乎在这一刻吹动了时间。吹动了两年的分别和万里的距离。
两个人此时的距离,似乎一伸手就能互相碰触得到。
“你怎么在中央大学?”
“我第一师范毕业之后,就考上了中央大学的历史系。在过去的那些英雄的身上,我就能看到你的影子……”
“我不是什么英雄,在各方面,都是一个只懂得逃避的懦夫而已。”
“这次真的回来了么?不会走了么?”
“大概……不会走了吧……”
吴采站在远处,看着何燧有些笨拙,但是却又相当庄重地牵起女孩子的手,终于微微地笑了。他摇摇头,转身上了汽车,吩咐司机悄悄的离开。这个时候,就留给自己这个总是在自己和自己较劲的兄弟吧。他也应该寻找他的幸福了。大时代的结束,只是另外一种生活的开始。
……
炮声终于在东北大地上平静了下来。在这片黑土地上面,虽然还猬集着数十万的国防军将士。但是他们都不满意地发现,这场眼看就要获得全部胜利和荣誉的战事被突然叫停了!困在包围圈里面的日军,渐渐地在乘坐着运输船只离开,而这些日军,本来都应该是他们军旗上面的荣誉啊!
李睿整天整天地站在高处,向海天深处久久地望去。这样就结束了么?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仅仅是这场战争,而是整个国家,需要彻底荡涤从旧时代带过来的包袱!大时代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还需要英雄的演出!在他的身后,是一支同样感到不满足的嗜血之师。他们用牺牲打造了这个共和国。但是却发现这个共和国,却还不是他们理想中的那个国家。和平了,军人的地位在哪里?在欧洲么?那是一场别人的战争。如果因为这些武器和金钱欠下那些白人什么。李睿相信在凡尔登,在索姆河,在大大小小的西线战场上面,也已经还得干净了。总统,你难道就安于让时代这么庸俗地继续向前走去,难道就要收起自己曾经锋利无比的,改变了整个国家的爪牙么?这个时代,还需要您继续往下推动啊!如果你感到有些疲倦了,那么就由我来将您唤醒!
副官一溜小跑地来到了李睿的身后,却不敢打扰这位陷入沉思的年轻将军。直到李睿偶尔一回头,副官才赶紧立正敬礼:“报告参谋长,汽车已经准备好,随员也都就位,就等候参谋长您了。我们是不是马上出发?”
李睿眼中电光一闪,耀眼得让那个副官都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好!马上出发,回南京!仗在这里打完了,回首都!”
公元1916年8月20日,中日正式开始在上海举行战后谈判。在同一天,国防军前任北方战区总参谋长,新任中国赴欧远征军参谋长李睿少将,也回到了南京。
第四卷 新世界 190章 华盛顿还是拿破仑
军号齐鸣,鼓乐声声。
在南京城得夏日艳阳之下,站在光复英雄纪念碑前面主席台上的雨辰,军服笔挺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检阅他胜利归来的百战之师。国防军在取得重大胜利之后的首都阅兵游行,几乎就成为了一个传统。在这三十多度的高温下,国防军的最高统帅,虎穴的参谋总长,高级参谋。政府的内阁成员,议会的议员代表,首都学校,商业,机关,团体各级代表,全部都笔挺地肃立在这里,等候着国防军东北血战之后的将士的归来。
大多数的人们都是单纯的激动。百万大军在东北地会战,收复东北全部沦陷的国土,几乎占领了整个朝鲜,三十万日军遗尸战场,两万俘虏落入手中。日本政府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求和!加上国防军在欧州的伟大战绩,似乎这个时候,就是积弱百年中国复兴的开始!他们都踮起了脚,竖起了耳朵,顾不得满脸的热汗,焦急地倾听着从光复码头一路而来远远的欢呼声喝彩声。就在这里,似乎也能听见国防军马靴敲击地面整齐的轰鸣声音。仅仅就在这里,似乎都能想象到即将到来地雄壮激动的场面!
五年前光辉灿烂的复兴之路,似乎就是在等待今天的到来!国仇几乎全雪,国耻次第将平,未来无限美好,祖国正在强大,生于这个时代的中华炎黄子孙,夫复何求?
但是就在这个场合,还有少数的人脸色阴沉。宋教仁站在那里,就想着雨辰含糊其词向他透露的国防军思想有些对政府现在举措不满的波动,希望他能稍稍放低一点和平的调子。宋教仁在这个时候,心里全然的都是不满,也不由得他不满。当初你就想让我这个总理开口寻求和平,为了维持你一贯在国民当中强硬派的形象,民族英雄的身份。我这个总理为了大局着想,什么也没说就做了这个出头的椽子,可以说仁至义尽了吧!随着和平进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国际社会对他这个温和派总理赞誉有加,国内有产阶级也满意由他出头开始缔结这个有分寸的和平,早日结束了这场战争。他总理在国际还有在实际握有选票的有产阶级当中声誉一直在看涨,你这个大总统又小心眼地觉得危险了!拿军队来压我?想把这份功劳全部抢走?我宋教仁不是爱争功的人,当初喊出这声和平,自己是顶着多大的压力?那些首都各大院校的预备军官学生,是怎么堵在自己的官邸门口骂?自己广东老家的乡亲,甚至要开家族大会,将他这个勾结东洋萝卜头的宋家不孝子孙开除出祖宗祠堂!该自己得到的东西,自己绝对当仁不让!谁不知道你雨辰在军队的威望有多高?你站在那里,那个军队的人敢闹事?真要看我宋某人不顺眼”就拿军队堵在政府门口,看你敢不敢用枪杆子来把政府解散!
当然,这也是宋教仁心里一时赌气的话,他对雨辰的政治道德还是有一分基本的信任。雨辰不是那种为所欲为,只为一己私欲的人。但是现在在这个总理和总统之间,和前几日那种推心置腹,亲密无间,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情景,已经稍微向后退了几步。
至于雨辰,虽然仍然摆出了一副最标准的军人姿态,立正站在主席台上面,双脚微微张开,双手端正地背在自己背后,脸上全然是一种严肃凛然的表情。但是心里也是和翻江倒海一样。李睿的万言书他已经看了,看得非常仔细。他完全了解,李睿的意见就是现在广大国防军几乎非常普遍的一种心声。这支军队还是他的权力基础,也等于说是现在国家能够维持这样一种地位的基础。虽然不正常,但是也是民国现阶段的现实,他不得不注意这支军队的状况。
李睿的思想很激进,也很简单,甚至可以说很纯粹。民国肇造五年,但是整个国家,还是没有和旧时代完全摆脱!原来的政治集团,原来的地方势力代表,大地主,新兴资本家。知道在军事上面已经无法和他们国防军为代表的新生集团所对抗。他们就通过合法的方式,通过雨辰所刻意维持的共和国的形式,仍然攫取了各级的权力,仍然是这个社会地主流,仍然是这个民族的蠹虫!他们利用军队打开的局面,利用雨辰缔造的国家统一的局面,掌握了资源,掌握了市场,甚至利用欧战的情况,打开了国际上的市场!各个利益集团都在利用国防军的战果大发横财。但是民间的土地问题远远没有得到解决,农民出身的国防军士兵,在自己的家乡,他们的父母仍然是别人的佃户,伤员复员回到乡间,用伤残抚恤金买的小块土地,转眼间还是被那些初步产业化起来的地主或者农业资本夺走!在城市,工业初步的发展了起来,但是工人们的工作条件恶劣,还有包身工这样的最让人发指的奴隶式的掠夺方式。为了获取最大的利润,为了压榨出最多的价值。这些新生的资本家从来不会想一想自己是不是有良心!这样的问题必须要得到解决!
愤懑的李睿提出了解决的方式,一是国内的改造。国内改造必须依靠这个民族在光复当中涌现出来的最光荣,最先进,做出了最大牺牲的团体——国防军!现在议会必须解散,地方各级议会同样如此,由议会产生的政府自然也就丧失了法律效力。总统作为国家至高无上地元首。新的国家权力机关代表,必须重新选举。而究竟什么样的人才拥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只有那些有过国防军服役经验的人员!这个概念还可以延伸到地方保安部队的服役人员。这一百到两百万的人员,都有为国牺牲付出的经历。他们一定是最无私,最忠诚,也是最坚强的!他们来自于民间,也知道民间的疾苦。懂得纪律的重要性,懂得服从命令。组成这样的新的政权,才能将国家有限的资源集中起来,才能彻底根除这个国家从旧时代带来的种种丑恶的现象,才能更好的建设这个国家!
二是国际上民国势力的扩张,李睿回顾了几百年大国扩张的道路,得出了他的结论。这些现在的西方列强,无不是在带血的剌刀之下,才获得了他们现在的地位!他们通过战争,通过殖民,通过掠夺,获得了他们民族的生存空间,获得了资源,积累了资本,建立了帝国。而中国要走向强盛,在统一了国内的意志之后,就必须要重复他们的道路!现在局势的优越前所未有,总统的苦心经营迎来了现在的战略地位。西方世界陷于混战,互相都在削弱。美国和中国的关系良好,而且在菲律宾之后对于他们领土地扩张也并不是很感兴趣。中国本来国土面临的最大两个威胁,俄国已经近乎崩溃,而日本已经被国防军打垮。整个亚洲几乎都在为民国所敞开!现在国防军的力量在亚州已经无人能敌,必须将朝鲜完全掌握在民国的手中,同时对中南半岛,印度支那等等原来中国传统势力范围动手!那里是中国获取资源,获取生存空间最好的发展方向。争取和美国缔结一个太平洋上的战略联盟,争取将亚洲变成中国的亚洲!超着现在这个千载难逢。国防军在亚洲拔剑四顾,没有对手的良好时机!
满纸的慷慨激昂之后,李睿再一次地向雨辰表达了他的绝对效忠,还有他对雨辰的巨大期望。在这位年轻的国防军英雄看来,整个国家,只有雨辰有这个声望,有这个能力,同时也有这个责任完成这么重大的历史使命!他和杨度的确有过来往,但是也就是互相探讨一下这个国家如何改造的理论——李睿还是倔强地坚持认为杨度是政治家中难得的有见识,有历史眼光的人才,绝对没有违背总统的意思。如果总统对他不放心,他随时可以交出手中的一切权力,站在欧州最前线和一个突击工兵一样去趟地雷阵!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作为国防军的一员去死!
读着这个青年将领激动的万言书,雨辰当时就冷冷地耸了一下肩膀:“这是民国的《我的奋斗》的前言?”就再没说什么了,而是陷入了久久的沉思。李睿想用激进的办法解决他看到的一切的问题,这种简单的方式,对于每一个年轻人都是绝大的诱惑。他们有热情,但是没有策略,更加没有耐心。以为历史就是这样直线发展下去的。但是雨辰和他们不同的是,他知道历史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知道历史是如何以无情的事实嘲笑了这些青年曾经地简单纯粹的热情。要让这个国家长久持续的发展下去,必须要靠这个国家自己去解决现在面临的问题。他已经解除了这个国家发展上最大的障碍,她的发展不会再在未来的时日里被巨大的民族生存威胁所中断。下面就该看这个民族自己的了。
但是在雨辰心中。还是有个声音在不可遏制地高叫。如果顺从了国防军现在存在的呼声,你就会变成这个国家上权力最大的人!没有人能够制约你。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进一步改造这个国家,去让这个国家历史按照你的意愿发展!你知道正确的道路,你可以不犯错误!你可以在历史上留下不朽的名声!这个让人心醉神迷的,你掌握一切的大时代,还将继续下去!
站在高台上面,雨辰思绪起伏,是拿下李睿,打发他去欧洲?还是再给他一个机会?看他能够做到哪一步?自己的答案,到底是什么?他相信自己掌握全局的能力,相信国防军最高的精神领袖就是他自己,李睿兵变的威胁,从一开始雨辰就没有相信过,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在国防军当中的地位!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应付这个以李睿为代表的思潮!是顺其自然,还是压制?
“来了!来了!”人群当中发出了一阵巨大的骚动,在总统府前光复路的路口,在光复广场的入口,在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中,赫然就出现了一支铁军!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个方向转去,所有的欢呼都朝着那里发出。街道两旁的楼房上,投下了满天地鲜花和彩带,落在了这些百战归来的军人的身上!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骑着白色战马的李睿和他身边的幕僚,还有几支英雄师的师长。所有人都穿着最耀眼的军服。骑在战马之上,已经闻名世界的“装甲王登科”,装甲第一师的王登科少将,更是举着已故蔡锷元帅的元帅节杖,和李睿并肩前进。在他们的身后,就是整整两排的获得各级青年荣誉勋章的尉官校官,都是最精悍的年纪,都是最肃杀的气质。穿着高过膝盖的马靴,在光复广场的入口就踢起了正步。整齐的军靴敲打着水泥的广场路面,整齐的声音响彻云霄!
这些年轻的军官胳膊下面都夹着一面面日本军队的联队旗帜。这些日本天皇御赐的旗帜,代表着日本陆军一个个联队命运的神圣象征,都低垂了它们曾经骄狂无比的头颅,紧紧贴着地面,似乎就在向首都民众表示他们的战败。十五联队,十九联队,二十一联队,二十三联队,二十七联队,二十八联队,四十一联队,骑兵第五联队,骑兵第七联队。骑兵第十九联队,炮兵第五联队,炮兵第六联队,炮兵第八联队……这些曾经大日本皇军的骄傲,现在都已经在国防军手中覆灭!
欢呼声已经到了最高涨的时候,在这些军官的后面,就是安蒙军第一师“姑衍山”步兵团,战斗工兵第二“万岁”团,第九师“洛东江”团,第十八师“平壤”团,教导第一师“汉城”团,装甲第一师团这些精锐狼虎之师的代表。他们穿着整齐的军服,平端着步枪,全部上好了雪亮的剌刀,在首都夏日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都是骄傲和自豪,都绷得紧紧的,正步走在首都民众的面前,正步走在他们最高统帅的面前。滚滚铁军的洪流,似乎就无穷无尽地在涌动一样!
检阅典礼官何燧中将一声口令:“立正!向国防军敬礼!”所有在主席台上的人,包括台下观礼的军人民众,全部肃立行礼。军人们都激动得浑身颤抖,放在眉毛上面的手掌满是汗水,看着这样的威武雄壮的胜利之师,这些没有参加东北战事的军人,心中除了激动,就是巨大的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是这其中一员?民众们还有政府代表,议员代表们都是右手抚胸,神情肃然。在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他们心中是单纯的自豪。看看我们的国防军,看看这些侵略者的旗帜,看看我们民国!这一仗,我们又打赢了,只要这支国防军还在,我们还会一直赢下去!
雨辰肃立行礼,站在最高处。从班超计划开始以后地岁月就这样在他眼前飞快地掠过,那么多日夜的苦心竭虑,那么多人无怨无悔的牺牲,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追求和付出,就这样突然充满了他的心中。未来如何,他突然就毫不考虑了,在这一刻,他只是想和他缔造的这支军队在一起,庆祝这次伟大的胜利,庆祝民族复仇战役的胜利。我来了,我看到了,同样我也胜利了!所有的付出,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回报。他的眼眶里面,突然就充满了泪水,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是第一次。
李睿一行人来到了主席台前,勒马站住,骑在马上就向雨辰整齐地行礼。李睿的脸上满是骄傲的表情,直视着雨辰的眼睛,没有半点退缩。他就像在向雨辰宣布,我胜利了,我还会为你带来更大的光荣!雨辰的目光向李睿微一凝视,就转到了王登科手中高高举起来的蔡锷的元帅权杖。走到这一刻,牺牲了多少人!民族复兴的圣火越烧越高,是多少人的血肉点燃的。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不会辜负他们?夹着日本军旗的军官们在李睿他们的身后毫不停留地滚滚而过,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将一面面日本军旗掷在了光复英雄纪念碑前面。这些沾满了血迹的旗帜,就代表了那个从甲午以来一直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虎视眈眈,野心勃勃地东亚强权,在这里的彻底失败!
人群当中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历史,终于改变了!而大时代,也到了他最浓烈的时候。
当夜在庆功酒宴上,雨辰罕见地醉了,他来者不拒,向自己能碰到的每个人敬酒干杯,直到被人架回了卧室,打着酒嗝的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只是低声地念着:“到底是华盛顿,还是拿破仑?走到了这一步,下面该怎么办?”
……
惠英慈在镜子里面看着自己的上校肩章,然后静静的将军帽合在了头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穿得这么军服笔挺,似乎有些傻气。不过这位前途无量的上校神色却平静得很,对着镜子不住地摆着姿势。仔细一看,他都是在学习雨辰——雨辰说话的手势,雨辰并不十分标准的敬礼姿势,雨辰走路的姿势,雨辰背着手思考的姿势……自己等不下去了啊……如果没有这个机会的出现,也许自己当雨辰一条忠狗会安安心心的服务很久,为他每一点的夸奖而激动半天,在权力的阶梯上面慢慢地朝上爬。
但是这个时代,又怎么能让自己安心地等待时间慢慢地流去!跟雨辰越久,对雨辰研究越深,他越惊讶地发现雨辰来历的神秘,还有他创造的功业是如何一样的奇迹。贫弱的中国到了这一步,对雨辰所做的一切,除了天命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解释!历史当中也许唯一存在的仅仅一条狭窄的捷径,在这捷径的周围,都是万丈深渊。但是被雨辰抓住了,运气也好,还是什么其他的,都是不可复制的。但是惠英慈心里明白,属于英雄的时代,眼见就要落幕了。自己要和雨辰一样的话,只有抓住时代的尾巴。建功立业,需要超早!雨辰那样荒唐的计划,都一个个的成功了,自己又为什么不行?
成功了,就拥有全部,失败了,也不过如此而已。就赌一把吧!在时代还没有完全终结的时候,在还有着最后机会的时候,自己就算拼了一切,也要抓住!权力巨大的诱惑,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挡的。尤其是他自己,胸中那团火焰,已经燃烧得让他寝食难安。他终于停止了在镜子前面摆弄姿势,坐在了桌子前面,开始仔细地翻阅最近地内卫计划安排和相关的情报。
何燧已经接任北方战区总司令的职务,他离开南京赴任的时间最迟不超过9月3日。他要安排何燧北上的例行保护计划。同时李睿在南京也呆不过9月10日,就要乘船和第五军的先头部队离开南京,赶赴欧洲。
宋教仁总理8月30日去上海,参加中日谈判,9月2日赶回南京,参加政府工业复员计划会议,还有国债整理计划会议。战时紧急召集的议会集会,也将在9月3日休会解散。2日当天晚上,宋教仁还要和议员们聚餐。
9月3日,雨辰即将赶赴上海,为第一夫人李媛送行,夫人将前往美国修养治疗。而雨辰也将参加在那里召开的中日和会最后阶段的谈判,甚至主导最后的签字。
9月3日……还有一个星期……
第四卷 新世界 191章 平衡
在胜利阅兵游行之后,这座从五月三十日开始以来,已经沸腾了许久的民国首都似乎也感觉有些疲倦似的,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动荡的大时代在这几年当中发展到了民国普通百姓难以想象的高峰。他们见证了时代的变迁,也亲身经历了时代的动荡。不过这一次,是以一个又一个胜利的剌激贯穿始终的。这几个月短暂而激烈的战事,对他们的影响是同样的大。首先是首都一带长江下游的全面戒严。沿江的正常民用运输大部分停开,江边动员民力加紧构筑反登陆的障碍物和工事。在坐镇南方的最高军事指挥官预备军司令官蒋百里的主持下,下游的浙江江苏福建等省份全部进入军事时期,物资短暂的进行配给,为日本军队可能的全面疯狂做准备。其次就是大量国债的购买任务,虽然对最普通的百姓而言这是义务认购,而且这些最普通的百姓们也的确以最高涨的热情来认购这些国债。但是对于国家公务人员,对于国有大型企业地员工,对于大部分的商人来说,这些认购却是多少有些强制摊派性的了。前方百万军队的激战,吞噬着天文数字的军费,首都庞大的公务人员,都捐出了两个月的薪水用来购买国债。上到总理下到实习科员,无一例外。民国在江苏安徽苏北那些已经初成气候的重工业基地,也摊派了相当的国债认购任务。对于商人们来说,江淅财团包括广东一带的富裕商人们,交给他们的认购任务也是空前地,南方几省商会在战时就认购了多达八千五百万华元的公债,战后公布的北方重建计划和东北工业振兴计划,又需要他们认购多达一亿三千万华元左右的国债。虽然投资东北工业振兴计划不是没有利益,而且在强烈的民族意识下,战时战后的这些国债认购计划比较顺利地进行了。可是在战后的一些报纸上面,还是发出了一些小小的抱怨声音,认为他们合法的商业利益被政府以民族和战争的利益加以掠夺了。当然,这些还是都在正常范围之内的。
对于首都百姓来说,真正这几个月对他们影响最大的,还是那种最为狂热的情绪。战时前方不断传来的伟大胜利的消息,神武英勇,战无不胜的强大国防军,甲午战争耻辱的洗雪,在朝鲜军队狂飒一般地突进,大专院校预备军官学生们整日整夜在街头的游行欢呼,青年们的从军热潮,还有一些报纸狂热的呼声。中国似乎就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空前强大的国家,他们已经傲立在世界民族之林,也将利用他们现在的强大去争取他们在世界上应有的分额。在普通百姓当中,现在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心理态势,似乎就很像日本明治维新后连续取得几次大胜利后的国民氛围。普通的年轻人们在上了一天学或者做了一天工之后,就拥在报馆门口等着在水牌上面的最新战事消息。等到前线胜利的消息被报馆宣布,拥挤在门口的年轻人们就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然后就是提灯游行,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些穿着军服的大学预备军官学生们趾高气昂的神态。在游戏队伍当中,要是再能看见几个裙裾飘飘的女孩子,那这一晚上就是太值得了!除了欢呼之外,偶尔还会到政府门口去抗议一下。原因很简单,这些政客又在高叫谈判还有和平,甚至裁撤国防军了!等着游戏的队伍在深夜散去,这些陶醉在火热气氛中的年轻人们还久久不肯散去,高声地互相谈论着国家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大家的想法几乎都是一致的,政府那些软弱的家伙必须下台,必须换人,总统应该早点掌握所有权力。国家已经赢回了东北,朝鲜也绝对不能放弃,下面就要和俄国谈判,要回东北丧失了上百万平方公里的领土。要是他们不肯让步,那么百万国防军就要去寻求他们另外一次伟大的胜利!至于海上的利益,台湾、香港、澳门这些失去的领土。现在还没有这么强大的海军力量,也不用急,和美国联合,全力发展海军。总有一天和这些敌人会要清算的!现在老牌帝国主义国家已经衰落,未来是中国和美国的!如果美国喊出了美州是美国人的美洲。那么中国人为什么就不能喊出亚洲是中国人的亚州?
过去百年的民族屈辱,在才开始复兴的时候,在国民们梦中都难以想象的一场场胜利的到来的时候,一下就爆发成了有些畸形的民族自豪感。这种狂热,似乎就是在这个大时代走到尾声时候的一种回光返照一般的激烈。这个国家,至少在心理上已经深刻的改变了。
雨辰的声望已经高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如果他这个时候下命令让这些青年走上前线去冲锋,去牺牲,去趟地雷阵,去和敌人同归于尽,相信这个国家绝大多数的青年不会有半点犹豫。而那些在前线建立了伟大功勋的国防军将领,也成为了一个个偶像,簇拥在雨辰的身边。从欧洲到亚州,长胜不败的李纵云参谋长;身负十九伤仍然带队冲杀的王坚直少将;天下第一师师长,世界最强装甲部队的指挥官王登科少将;累死在岗位上的蔡锷元帅……就成了这个时代最闪亮的星星。国防军也成为了被这个国家最敬仰崇拜的团体。国家洋溢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情绪,三个多月战事的结束,似乎也没有让国家从战时的激动情绪当中平复下来,仍然在涌动着翻滚着漫溢着。当中日和平谈判开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人们不敢对雨辰有所指责,几乎异口同声地对政府表示了不满。在这样胜利的情况下,需要什么谈判?在旅大的几十万日军残部需要为奉天大火负责,最好把他们全部绞死!听说朝鲜要归还,又是那些政客们屈服于欧洲列强的压力。那些列强就是不希望我们强大起来!什么朝鲜换台湾的计划,日本战败了,本来就应该将朝鲜归还给我们!
光复东路上面,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以后的时间了,街上还全部都是涌动的年轻人们。他们唱着歌,挥舞着手中的电筒,高声地在政府大楼门口喊着抗议的口号,久久没有散去的意思。已经开始的中日谈判,在首都的确引起了到现在还没有平息的风潮。光复东路上涌动的全是人群,歌声和喊叫的声音就在南京夏夜地夜空上面飞扬。那时还没被工业严重污染的城市夜空中,浩瀚的银河就在些青年人头顶壮丽地展开。
何燧站在陆军总参招待所303房间的窗户前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的面色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外面的人潮涌动,却让他想起了和雨辰会面的那一幕场景。
“……总统,这次回来,我真的很担心军队内部的不安全思想……您到底希望国防军发展到哪一步?国防军为这个民族和国家建立的荣誉和功勋,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从欧洲到亚洲,国防军现在已经膨胀得超过这个国家实际应该拥有的武力。青军会内部的激进团体活动也越来越激烈。他们都视那三个暗杀议员的年轻军官为偶像,都对现在地政体非常不满。总统,您希望国防军到底变成什么样?是成为真正的国家武力。还是单单是您权力的基础?如果您只是以国防军为自己权力的基础的话,那么就不得不满足国防军自身没有止境的扩张发展需要,还有年轻军人们追求武勋,追求功绩,追求荣誉的要求。那么国防军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以前还可以说为了国家初起的安全,大家的意志还能团结在一起,国防军还能为了正义的事业作战奋斗牺牲。当民族大敌已经被我们击败,未来应该是一个相当长的和平建设时期的时候,国防军会向何处去,您不担心么?还是您希望国防军就一直维持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心态,才是您真正想要的?”
何燧当时一脸地坦然,就这样看着雨辰。在这个国家,也许只有他敢于当面对雨辰说这样的话。在他的心中,高官厚禄并没有任何的意义,而且到了这个岁数,这个地位,他连家都没有安一个。光复以来,他只是忠实地为自己理想而奋斗。当初他在南京对雨辰许下了自己的诺言,当雨辰的所作所为不违背他心中的正义的时候,他将为雨辰效死到底——其实,他是想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效死到底。所以在回到国内地一开始,他就想询问雨辰,他到底会向何处去?如果他真的是希望自己回来安定军心,改造国防军向正常体制发展,让这个共和国回到和平建设的轨道。那么他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雨辰只是希望他作些其他的什么事情,那么他只会选择离开。不管后果是什么。人到了心底坦荡无私的时候,就和他一样,变得无所畏惧。
雨辰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即将进入而立之年的雨辰,这些年来和何燧的交往已经很少了,两人似乎在心底有着一种默契。虽然何燧是除了雨辰之外,江北三杰当中在国防军当中声望地位最高的人物。但是他从来都是和雨辰的关系保持若即若离,不是雨辰最心腹的那批将领。但是在需要坐镇什么局面的时候,雨辰第一时间还是考虑他。因为在雨辰心里明白,何燧和陈山河,和司马湛,甚至和他大哥吴采都不一样。他从来效忠的都不是他这个人。
雨辰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现在能当面和我说这些的,数来数去,国防军里面就只有你一个何灼然了……我明白你的担心,你以为我是傻子么?”在何燧面前,雨辰也用不着说一些绕过来绕过去的话。对这样的将领,不能用什么心机。
“军队内部的思想,我当然也注意到了。但是灼然你知不知道你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看什么问题都太绝对化了,非黑即白。认为什么东西背离了你心目中地正义理想一点点,就完全不可以接受。但是你到了我这个位置,就知道对于国内事务。我考虑最多的还是平衡!国家建立在一个什么基础上,你完全清楚。我们等于是利用机会强行打下了一个江山,整个国家完全没有从旧时代脱胎出来,只要我不掌握实力,那么随时都有复辟翻盘的危险!我辛辛苦苦地在培育着军心,利用军心影响民气。利用我现在拥有的绝对权威慢慢地改造这个国家。我一直想,只要国家能强大了,内部的问题就可以慢慢解决!在国家还不强盛,外敌虎视眈眈的时候。我们内部的问题,得不到慢慢解决的机会!那么等待这个民族的,也许就是一次彻底破碎之后的再度涅磐!你我都不怀疑我们这个民族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仍然能够艰难的复兴。但是这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既然走上了成功的道路,就绝对不能后退!”
他喘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何燧,似乎想将心里地话在这个时候全部说出来:“所以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我不能退让!既然这个国家需要我掌握稳固的权力基础才能稳住整个局面,让这个国家慢慢过渡成一个真正的强国。我就不能对国防军进行太大的打压!而且国防军这种锐气和尚武的精神,来得多么不容易?一支好战的强大军队,对潜在的敌人是多大的威慑?我能亲手毁掉这一切么?”
雨辰完全可以称得上傲慢地笑了,那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容。事实也证明,从他横空出世到现在,他就没有做错过一件重要的决策。看着他现在凌厉的眼光,何燧都觉得自己快要被他压服了,但是为了平衡,我不会放任军队这样危险的思想的,还有背地一些危险的举动放任下去的!我需要维持共和国的政体,需要维持我一手创造出来的局面,直到人民真正能够理智的选择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所以我才召会你来。你现在算是国防军的温和派么!威望也是足够。我需要你坐镇那里,让他们不要乱动。在情治系统当中,我也派了得力的人手主持局面配合你。我相信这都是不成问题的!现在就是要国内局面稳定,将中日和谈,重新分配亚洲体系格局的关头安稳过渡。下面这个国家再怎么有不同的意见,都将是会在体制内的问题了!松坡走得太早,为了大局,灼然,你必须全心全意地帮我!”
看着雨辰耀眼的面庞,看着他坚定的神态,听着他自信的语气。何燧象是了解了他,又像是更加不了解他了。雨辰的任务让他不能抗拒,雨辰要借重他来平衡军内的激烈思潮,然后又借重军队来平衡内阁……这样的一切举动,就是为了让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他的手上。但是现在的大局,的确需要稳定啊……在这位年轻的总统面前,不管自己以前的思想如何坚定,都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可是在他的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隐隐约约地呼喊,雨辰虽然渴望稳定,但是局势就真的如他所说,就这么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么?虽然他以前从来没有犯过错误,但是这次,还是会如他所想的那样,一切都能平安地渡过么?作为一个一直没有离开过军队的将领,他完全知道国防军现在的强大,还有国防军所能爆发出来的威力,雨辰真的有这个把握么?
在何燧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灼然,你在想些什么?”他回过了头来,就看见凌伤雪坐在椅子上,也静静地看着自己。在温和的灯光下,她的长发幽亮得象梦一样,星眸璀璨,就这样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个万里之外归来的铁一样的男人。看着他始终眉头紧锁的样子,女孩子就忍不住一阵的心痛。虽然他迟钝的表示接纳了她的感情,但是为什么总还是这种郁郁沉沉的样子?这些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了了解这些男人的世界,凌伤雪选择了女孩子最不感兴趣的历史专业进修,复杂多变血腥而且经过了多方掩饰的历史,让女孩子在研读过程当中都忍不住一阵阵的晕眩。这个世界曾经发生的事情,有的真的是太可怕了。但是为了能够真正理解眼前这个男人,她坚持了下来。只是在这个时刻,她突然又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分外的遥远。
“伤雪,我该送你回学校的宿舍了,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咱们了。街上这个乱劲我看也好些啦……”
凌伤雪站了起来,她的身材非常地高挑,在一百七十九公分的何燧面前,也似乎不比他矮上多少。女孩子离何燧如此之近,暖暖的气息就这样喷在何燧的脸上。在女孩子的眼睛当中,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灼然,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这次回来,你不是说可以稳定下来了。除了欧洲。再没有什么仗打了么?还有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皱着眉毛?能告诉我么?”她有点羞怯地一笑,低声地道:“你不愿意和我分享么?”
何燧突然就是一阵的意乱情迷,但是最后军人的自制还是让他伸出了手,将凌伤雪的身子稍稍推开了一点。看着女孩子委屈地皱起了眉头,他放在她肩上的双手就僵在了那里。到了最后,何燧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国家的局势是稳定下来了,但是在一些人的心里,现在正进行着更加激烈,更加险恶的交战……伤雪,我本来以为这次回来,要不就是事态就是顺着我的理想发生,国家真的能好起来。要不就是我干脆什么都不管,撒手离开,也可以好好陪你。出国读书也好,还是什么也好,都没有我的关系了……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卷入一场不知道结果如何的战争。如果说我以前的对手就是分明的敌人。现在我的对手却有可能就是我身边的战友,同在一条战壕里面的战友!如果说我以前还能给你有什么承诺的话,现在我却不敢说了……”说到这里,铁铸一般的何燧,声调里面似乎也有些黯然。但是他的面色却是加倍的平静,仿佛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凌伤雪咬住了嘴唇,眸子里的神采就这样黯淡了下来。她想告诉何燧她不在乎他究竟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她不在乎他能不能给出一个天长地久的承诺。骄傲如她,爱上了这个沉默坚硬的男儿,就很难想象自己还会爱上别的人!他是最优秀的!纯洁,坚定,顽强,骄傲,正直……可是她还是说不出口,正因为她深深了解何燧,了解他的坚持。
女孩子凄然一笑:“那我们还有未来么?”
何燧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就这样想着将女孩子的味道永远记住:“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伤雪,我不敢要求你等我……我这些日子总是在想着总统的一些话。他说为了民族复兴的大业,需要不断地有人走上祭坛。过去走进这个祭坛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也许到了这次,会轮到我啦。你不是在学习历史么?如果有什么万一,请你在未来告诉我们的后人,历史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们这一代的青年,到底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
第四卷 新世界 192章 你不怕?
南京首都陆军监狱。
在一个还算干净整齐的单间里面,杨度杨皙子静静地坐在自己地床铺上面。和别人想象中不同,这位自认的民国第一才子神色坦然,衣服依然穿得整洁,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坐在那里甚至还很有些神色悠闲的样子。在这里似乎就和在家里一样。陆军宪兵狱卒都对他这个态度有些奇怪,上面有些风声穿过来,总统为这位杨才子的事情似乎发了大脾气,眼见就要从重从快处理,他怎么还能这么轻松自在!
这几天到了南京,杨度在监狱里面喝点小酒,对这种高级别的犯人,生活待遇还是不亏待的,或者索要纸笔自己写写诗,似乎就拿这里当北戴河度假了一样。只是有些时候静下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神色略微有些焦虑,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
这次真的是在玩火啊,杨度不由在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他向来是心比天高的人物。在袁世凯幕中的时候,就是常常不忿自己得不到重要,虽然能参与机枢,但是总还是个谋士的身份。不要说中央政府总理的位置,就连一个大部都没有他的份!他转投雨辰麾下,除了大势所然,这种愤愤的情绪也在其中占了很大一个部分。袁世凯那里不能得到的,就在雨辰这里争取吧!在杨度看来,他一生所学,是用来治国平天下,开创一个时代的。
但是在雨辰这里,他尴尬地发现,雨辰还是用他作为一个谋士。而且还不是身边的谋士,只是做些研究工作,还有以学术名义进行情报搜集,最多再做些以前的那些过气北方政客的联络安抚工作。虽然清要,但是失望也更加得大!看着国民党中人掌握了政府,而联邦党以前那些无名小辈也登堂入室,或议员或在政府当中有一席之地。他杨大才子还是两手空空!那些人,甚至包括现在共和国的总理宋教仁,都是他相当瞧不起的对象。这些人既乏权术,又不懂得怎么应对雨辰这个强势总统,坐在这个位置上面,还能起什么用场?
现在是大有为的时代,他们却想早点开始正常的建设,让国家体制早点向西方靠拢,却不想想这个新民国是如何建立,到底是怎样的权力基础构建的!如果是他……如果是他……那能做多少事情啊。他杨皙子也能名留青史!在天津的时候,他利用他能广泛接触各种资料,各种人物的机会。开始了自己对时局的深刻研究,当然也绕不过雨辰这个横亘在面前的庞然大物。杨度自认为了解了雨辰,他权力欲极强,又是一个彻头彻尾地现实主义者。如果自己想要攫取权力,必须掌握实力,造成现实,让雨辰不得不承认。只要他们的行动,没有威胁到他的地位,也许一切就顺理成章了!现在国内最蓬勃,最盛大的是什么样的思想?民族主义思想!这个雨辰一手掀起的思潮,现在已经有了不可遏制的模样。在背后还有国防军这么一个坚强的民族堡垒支撑,他要是再不知道利用那就是真的傻了!
宋教仁他们的院方系统,已经引起了国防军中坚阶层最广泛的愤怒。雨辰虽然以他巨大的威望还控制得住局面”但是如果有人能够在其中推波助澜一下……也许在雨辰离开首都的某个时候,当回到南京的时候就已经变了天下……那时的雨辰也许不得不接受这个变化,而他杨皙子就能成为军方认可的政府首脑!作为军方能够赞同的强势政府首脑,在未来取代雨辰的位置,也许就可以慢慢地进行了——这不是不可能的!现在强大的军队势力就已经是一柄双刃剑。铸造这把剑的雨辰,不可能永远保持这样的控制能力。当他杨度到达巅峰的时候,掌握着这样近代以来最强一个国家的他,能够做多少的事情出来?
权力的巨大诱惑,让杨度开始行动,就算失败了,也好过就这样默默一生!长久的被当作无足轻重的人物,长久的被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已经让杨度这个心比天高的人物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他利用自己在天津的有利地方位置,开始潜移默化的联系国防军当中一个个激动的中坚阶层,和他们书信往还,见面密谈。了解他们对宋教仁国民党的不满,为他们出谋划策,虽然受到了蔡锷的警惕监视,但是好在蔡锷终于死了!
在这次中日战事进行之际,国防军和政府思想上的冲突已经达到了最高点。国防军中的某些强有力的人物,再也忍受不了政府的任何牵制了!他们已经真正地在开始商议,采取什么坚决的举动将这个国家从他们所认为处于的危险局面当中拯救出来。其中自然少不了他杨皙子的推波助澜。
杨士琦发现了他的行为,在还没有来得及捅出来之前,杨度果断地解决了这个老前辈。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杨士琦还是留了一手,他的遗书还是转交给了雨辰……幸运的是,杨士琦始终还是不知道他所准备的事情的全部内容!虽然自己被抓到了南京,雨辰对他的举动大发雷霆,杨度还是安心得很,局面还在自己的筹划控制当中,也许某一天,自己就要从这个陆军监狱当中堂堂正正地走出去,获得自己应得的地位!
人到了这种已经豁出一切的地步,不管身处什么地方,似乎就显得象杨度这样悠闲了。
房间外面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了军靴响动的声音。还有宪兵狱卒身上钥匙响动的声音。杨度睁开了微微闭着的眼睛,就看见一个宪兵带着一个上校军官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是惠英慈。
门打开了,神色严肃地惠英慈走了进来,背着手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似乎就象视察监狱的典狱长一样。那个宪兵立正站在门口,直到惠英慈挥了挥手,他才敬礼走了出去。现在这位上校,掌握着首都内卫的大权。虽然只是临时的。但是他们宪兵作为首都的内卫力量,除了服从宪兵司令部指挥外也要接受惠上校的调度,他的命令。可没有人敢怠慢,谁都知道杨度是惠上校亲手抓到南京来的,也许这次他想再来审问一些什么东西,为军法审判做准备吧?不过,这都是些大人物之间的事情啦。
杨度看着惠英慈沉沉的脸色,突然微笑道:“你来啦。有什么事情么?”惠英慈定定地看着他,淡淡地道:“皙子先生,总统已经下令对你进行军法审判。即将开庭,你可以对自己的行为有所辩护,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转交。但是听说这些日子你只是在写诗读书,似乎很不已现在的处境为虑,要知道,这是你最后的一个机会了,希望你能把握住……总统还说了,你联络了哪些人,他们的反应是什么样的,只要你尽快交待出来,可以作为反省表现给与宽大,希望你不要错过总统的好意。”
杨度哈哈一笑:“飒爽,你看我是出卖朋友的人么?对现在局势不满,我不否认。但是什么事情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怕连累了朋友……现在民国了,就是朋友之间月旦一下局势都有罪,我也真没什么好说的了,静候审判而已。什么时候开庭?”
惠英慈似乎淡笑了一下:“总统9月3日离开南京,去上海参与谈判,一周后回到首都,那时就是开庭的日子。”
惠英慈的话电一样地击中了杨度的神经,让他的瞳孔都放大了,不自觉地就发出了粗重的喘息。但是转眼就平复了下来,点头道:“好,我现在的地位是总统给的。他要拿走,我没话说。我等总统回来,看他要杀要剐,我一个人承担……能不能稍等一会?我给朋友写几封交待后事的书信,飒爽能不能帮忙转交一下?”
惠英慈静静地,静静地看着他,点头道:“好。”
等到惠英慈转身离开之后,杨度才躺回自己床上,虽然眼睛闭着,但是眼珠还是在眼皮下剧烈地转动着:“9月3日……9月3日……”
……
这时在南京通往沪宁线的站台上面,专用的贵宾站台已经到处都是总统府卫队还有宪兵们在警戒。一列总统专用的蓝钢专车停在站台前面喷吐着白气。今天是雨辰送李媛前往上海搭船,到美国去疗养一下的日子。和李媛同行的还有财政部长李章云,他除了照顾女儿之外,还负有其他的责任。北方重建工作的外方资金投入,需要他去游说。特别是雨辰希望将东北建设成为民国主要的工业基地,更需要海量的资金涌入,这些资金,现在国内无法解决,只有指望外资了。但是怎样合理的利用外资,怎样保住自己的权益,可就需要花心思了。李章云去美国,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
李媛穿着一身洋装,戴着顶遮阳帽坐在轮椅上面。两个护士推着轮椅,还有一个护士牵着小明天,都看着雨辰蹲在那里,以外人罕见的温柔在和自己的夫人说话。
“这次去美国,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把身体养好。这些日子风里来雨里去,大炮就在周围响,你太辛苦了……救济援助的事情,能做一点就做一点,身体不好就不要做,少出席一些那些招待酒会,知道了么?一羽先生在美国的时候能看好你,他去欧州的时候,我就怕你身体稍微好些就又忙工作。让我知道了,回来我可不饶你,明白么?”
李媛甜蜜地笑了:“知道啦,我的大总统……可是我真不想离开,要不是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使命……”
雨辰站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假装生气道:“别想什么其他使命了!你首先是我老婆!然后才是其他的什么代表理事之类的。南京太热,不适合你养病,你出去就是把身体养好!明白了?”对自己地老婆他的脸不能板太久,转眼又温和地笑了起来,在她的头发上面亲了一下,低声道:“我和岳父大人说几句话,你稍等一下。”
看见雨辰向自己示意,洋装笔挺的李章云缓步走了过来,两人就并肩在站台上面散步。雨辰缓缓开口道:“一羽先生,这次去美国,真的要辛苦你了。东北咱么是打下来啦,那里比现在的苏北皖北更适合发展民国的重工业基地。只要搞好了。就是中国的鲁尔!但是你也知道现在那里的局面,军事才结束,基础设施打得稀烂,到处都是难民。需要建设起来,不仅仅需要时间,更需要大量的资金。你这次去,就是希望能把美国那些资本的钱袋打开,告诉他们,在这里有个更好的发展机会!这里的资源丰富,市场广大,人工便宜。还有最好最优惠的政策支持……反正你就可劲望好里说吧!只要东北能建设起来,咱们未来作为一个大国就有了保障。我知道你也难,现在不少人对利用国外资本很有反感,认为是卖国。如何掌握好利用和卖国的分寸,就多多拜托你了……还有小媛,也要看好她。我就怕她到了美国不肯安心养病,为了救济难民筹款筹物出席太多的活动。小媛毕竟有伤在身……”
李章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放心吧,小媛也是我女儿啊。这次为东北建设到美国奔走招商的事情,政府内部也进行了相当周密的探讨,我知道该怎么进行。不是自己夸自己,我对这个总比你这个大总统有些经验吧!”他的神色有些严肃了下来,认真的看着雨辰:“……你说的现在外面的风潮我也都知道,现在对政府不满的各种声音都有。但是我们都知道,现在民国,能稳住这个局面的就只有你。只要你毫不动摇的支持我们政府的行为,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问题就在于你如何想而已!”
李章云的话说得相当直接。宋教仁他们的院方体系,说不担心现在国家的各种激进思潮是假的,对国防军内部一些暗流也有所耳闻。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民国和日本一样,出现这种激进的民族主义思潮摧毁现在体系的事情。不过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雨辰的身上。在这个国家,只有雨辰有这个巨大的威望控制一切,就看他如何选择了。虽然现在国家正处于国力蒸蒸日上的大好局面。但是背后暗流的汹涌,却让这些远方的人物担心不已!只要雨辰不想掌控所有一切,成为一个独裁的寡头,那么共和国的政体就能维持下来。在今后几十年的发展下来,会变得更加的健康强大。但是他如果不是这么想呢?
雨辰淡淡地笑了,笑意里面似乎就有着一种孤独:“当今之世,不知我者滔滔,知我者寥寥,不过如是而已……”他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我是想给小明天留下一个更好的中国啊……”
汽笛一声长鸣,列车缓缓地开动了。雨辰站在站台上面,一直在对着自己的妻子挥手。直到视线的尽头。在散去的白烟当中,他回过头来,就看见惠英慈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背后,还是老样子,没有表情,一副专业而冷静的样子。
雨辰冷冷道:“见过杨度了?”
惠英慈点头:“见过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托我给几个朋友带信。我已经命令宪兵,将他这几个在南京的朋友监视居住了。”
雨辰哼了一声:“杨度怎么会这么蠢?明知道我们要追查他到底和谁联络,还敢托你带信?表明他心中没有鬼?有没有给纵云带的信?”
惠英慈淡淡道:“有,属下已经先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其他的话,似乎就是问候一下,托付一点财产上面的事情。他湖南老家的孩子,也请纵云照顾一下。”
雨辰点了点头,低声道:“把信都给我,我回头看一下……纵云很倔,回南京就是不肯来见我,似乎就是一直在准备赴欧的事情……现在他有没有什么其他举动?和军官们有没有串联的事情?准备赴欧的部队有没有不稳的迹象?”
惠英慈陪着他走向汽车,低声的汇报道:“纵云参谋长还有他属下的那些参谋军官,中央警卫师的中层军官,其他各部队的军官,现在都在严密监视当中,没有串联的迹象。纵云的参谋军官已经准备分发国内其他单位,都在做准备……这一点总参念荪总长在全力配合内卫系统的工作,一切都还比较正常。在总统所在的首都,这些军官们还能闹出什么事情来?总统一个命令,谁敢不服从?”
这句话似乎得到了雨辰的认可,他好像还微微地笑了一下,低头准备钻进汽车的时候又站直了身子。语气还是一样地严肃:“飒爽,也不能大意,军队容易思想激烈。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这些民族的元气骨干力量。只要中日谈判能平稳过渡完成,大局就全部定下来了。飒爽,这些日子你不吃不睡也要保证首都的内卫安全!要人我给你人,要权我给你权。杨度那块臭肉我也懒得翻了,追下去牵扯太大。等我从上海回来就审判!也能震慑一些人。省得他们有什么糊涂心思………这件事情做好了,你就是国家的大功臣!白斯文现在身体不好,你准备将来要负更大的责任……明白了?现在就两个字,稳定!”
说完话他就钻进了汽车,绝尘而去。惠英慈肃立在那里,敬礼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了他还没有放下手,最后才低声道:“更大的责任?嘿嘿……“他拍了拍一尘不染的军服,大步地走了开去。时机,也许真的快到了!
……
李睿现在地居所也就在他自己在南京的公馆里面。他和何燧不一样,在南京好歹还有一个自己的房子。从北方回来,胜利大阅兵之后,他就一直在自己的小小公馆里面。除了见了一次吴采领受新任务,就在这里深居简出,什么客人也不见。总参给了他三周的假期,他似乎就准备在这里过了。在他宅子的外面,有内卫部队的明岗暗哨戒备着这位英雄将领的公馆。李睿心里也很清楚,所以干脆懒得出门。
到了这天中午的时候,一辆汽车开了出来,开车的是李睿的司机兼勤务兵,坐在后面的就是李睿和惠英慈两个人。在门口警戒的宪兵看到他们的上司在这里,自然敬礼放行。大家都知道,惠英慈是来陪李睿去视察一下部队的。毕竟有几个师要和他一起赶赴欧洲。但是现在当局对李睿的行为很敏感。不放他一个人去,还需要惠英慈的亲自陪同。宪兵们虽然奉命执行勤务,但是对这个监视李睿的命令都觉得别扭得很。这个年轻的远征军参谋长,毕竟是他们这些军人心目当中的偶像!因为他一些激烈的言辞和举动而受到这种在宪兵看来不公正的待遇,实在有些替他抱不平。
可惜,命令就是命令。
两人在车上一直都没有说话,车厢当中空气似乎就一直沉闷而紧张。汽车在出城之后,却一个掉头,并没有直接开往李睿要视察的教导第二师的驻地,反而向另外一个方向开了过去。惠英慈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车子跟踪,才打破了车厢中的沉默:“我见过杨皙子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李睿睁开了眼睛,凌厉的眼神让车厢里面似乎都亮了一下:“你告诉他准备情况了?”
惠英慈淡淡道:“我只是告诉他总统9月3日离开南京,他要和外面一些朋友联络交待一些事情,我看了看,都先压下来了。现在也不知道那些政客是不是可靠。”
李睿脸色冰冷,最后慢慢地点了点头:“我们军人搞不来这些东西,清除了垃圾,最后的大局还是让总统来定吧。杨皙子这个人,我觉得总是太浮夸了一些。”
接着又是长久的沉默,惠英慈突然笑了一下:“你不怕?”
李睿并不睁开眼睛:“在理想面前,我死都不怕,还能怕什么?”
第四卷 新世界 193章 风与孰高
在南京的郊外,有一个小小的军队的荣军农场。光复时代以来,军队的因伤残废的军人数量到现在,也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了。不少士兵从清末以来就从军。原来老家的家人早就流徙死散,即使拿着抚恤金和退伍费,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从雨辰在江北时代就开始设立了一系列的荣军农场工厂,收留这些伤兵安置在这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雨辰在美国的石油股份,已经有专门的人打理,又购买了不少股票国债。他虽然不关心自己有多少私人财产,但是有一次偶然了解了一下,也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居然也是一个大富翁了。他倒也没有将这些财产全部捐献给国家的高风亮节。只是从此以后,这些荣军农场工厂的费用,很大一部分都是他来支付了。毕竟每年国家拨付的抚恤费用,实在数量少得让他都有些看不过去。国家毕竟底子还是太薄啊。
这个小小的农场就这样在南京郊外和其他地方一样设立了,遗世独立般地悄悄存在在这里。每天的黄昏,都有缺胳膊少腿的军人坐在屋檐下面,看着火烧一般的晚霞。为这个国家出力奋斗牺牲过的普通军人们,就这样悄悄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1916年8月29日的这天中午,这个农场迎来了国防军新任中将,即将赴任的赴欧远征军总参谋长李睿。
农场当作食堂的平房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地坐着的都是军官,从上校到中尉,什么军衔的都有。这些军人都是才从东北战场上面下来的,也多是中央警卫师。教导第二师。安蒙军第一师,第九师,第十八师这些王牌部队的骨干。身上征尘的味道,到现在似乎都没有洗刷干净。每个人都象还在等候命令一样,跃跃欲试,蓄势待发。
他们同样都是青军会系统当中最激烈的那一部分,也是现在国防军高层最不放心的一部分。回到南京之后,接到的命令几乎让这些剽悍的青年军官们气炸了肺。大部分要从各自的老部队当中调出!要不就是去边防的卫戍部队,要不去新组建地师,要不调地方保安部队,还有的去师管区团管区训练新兵去!还美其名曰充实国防军的新生力量!
他们犯了什么法?难道他们为国家拼杀了这么些年,在欧州,在东北,在军旗的指引下,为了民族国家的复兴不顾生死的冲锋,就成了什么危险分子不成?是的,他们从不隐瞒自己的思想,认为这个国家只有他们这些最纯洁的军人才能拯救。国家充斥了太多的蠹虫。但是他们的理想,可以面对历史而无愧色!
新生的军官团体们到了这个时代,最不满意的已经是国内还存留的那些旧势力,甚至包括从革命党身份走过来的国民党。在他们看来,这些政客党派甚至包括现在的政府,都是对外软弱,对内无能。地方和中央的那些议员相互勾结,一手遮天,妨害总统提出的一项项善政。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传统势力根本未曾得到清除,土地问题毫无开始解决的迹象,还多了一些靠着他们血战打出的新局面而飞黄腾达起来的新贵!虽然国家的各种条件在改善,但是民众得到的好处,远远不能和这些势力相提并论!
这个国家,必须再来一次拯救!虽然总统现在被那些群小包围,只要他们站起来将那些残渣余孽清除掉。总统也会重新大发神威,带领他们一路走下去,建立一个更干净,更自信,更锋芒逼人的共和国!而负有这个责任的,除了他们这些光荣的青军会成员,还能有谁?
他们在回到南京之后,几乎立刻就受到了内卫部队的调查,吴采也专门一个部队一个部队的训话,希望他们能够服从军令。但是这些军人们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努力的希望开始联系起来,做好准备,等待着改变这个命运的时刻。他们当中最核心的人在东北的时候就听过他们的另一个精神领袖李睿斩钉截铁的承诺,不会让他们等待太久了!
被监视了几天,突然他们当中的骨干分子又得到了内卫部队的配合。那些明显是奉命行事的内卫部队撤销了对他们的监视,甚至还掩护他们的行动。虽然这些内卫部队也感到莫明其妙,但是国防军严格的军令让他们只能服从。对于这些在部队当中有着广泛基础的中层基层军官们来说,他们只要内卫部队放松监视就足够了。利用各种掩护,他们迅速的开始串联起来,有些还悄悄的下到老部队找人谈话。李睿虽然困居在自己的公馆里面,但是总能对他们的行动发出一些重要的指示。相当一部分的国防军军官对他们的行为眼开眼闭,就算有什么情况上报上去,都被惠英慈压了下来。短短几天的时间,惠英慈也不担心这些消息会很快连他都压不住,流散出去,他们就是在和时间赛跑!
在这些基层军官基本联合起来之后,他又亲自掩护着李睿来做最后的动员。已经到这一步了,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只有一步步向前走去,向着自己最高的目标前进!
当李睿和惠英慈走进这个佘堂里面的时候,里面的议论声音正到了最热烈的时候。虽然大家都尽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量,但是每个人语气的激动,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是时候了!的确不能再等待了!总统教育我们这个军官团出来,就是要在关键的时候奋起拯救整个国家的!虽然总统现在表示暖昧,但是他也有他的难处。在他这个地位,不得不顾全大局。我们就必须及时奋起为他解决这个难题!什么骂名,我们都替总统来承担了!”
“……看看现在首都街头,多少激动的青年对现状不满啊。那些政客叫中日和平。还不是想早点安静下来享受他们的战争红利?农民。青年,工人,学生们组成了国防军,浴血奋战不是为了养肥他们的!这些家伙怕我们,知道我们拥有的强大力量,知道我们会一直为理想战斗。知道我们会妨碍他们对外软弱,对内压榨的大计。我们就要把他们从位置上面赶下来,再次改造这个国家!”
“对!解散议会,成立军政府,地方实行军管,有服役资格的人才能成为政府公务员。对日谈判绝对不可退让!朝鲜台湾我们都不能放弃,我们一定会成功!”
“国防军在首都这么多部队,东北战场下来的那些部队不用说都是支持咱们的,都是纵云长官带过的。就是其他卫戍部队,只要他们穿着这身军服,只要我们站出来,他们就会跟着我们一起行动!没看到多少袍泽暗地里对我们的行为表示赞同,没看到现在国防军内部酝酿的巨大怨气?这个时候只要总统一句话,整个国防军绝对无坚不摧的将一切都摧垮!总统有他的顾虑不说这个话。我们就先行动起来!”
“这叫继续革命!”
“……只是总统那里……我不是担心总统不会支持我们的事业。只是如果现在总统只是对时局另外有考虑呢?总统从来没有做错过决定。我们是不是再等等,再看看?”
“你怎么现在说这种话?当初我们在一起怎么起誓地?为了新民国的建立,为了民族的未来真正复兴,决不退缩,决不贪生怕死。现在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总统内心当然是和我们站在一起的!他现在说不定就希望我们能够早些挺身而出!”
李睿正好踏进了房门,他大喊了一声:“对!”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转了过来,食堂里面哗啦啦一阵起立立正的声音。大家都仔细地打量着李睿,这些日子的冷遇监视,有没有让这个国防军当中锐气最为逼人的将军消沉下来?李睿没有让人失望。站在门口,光线从他的背后洒过来,他依然是那样地傲气逼人,不可一世,就像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够凌驾于他的理想之上。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低头,整洁的军服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面旗帜。
他静静地还礼,板着脸大步地走到食堂的中间,惠英慈也沉稳地跟在他的身后。这些军官有不少人也认识这位国防军的情报之星,也知道他掌管首都内卫大权。看到他居然和李睿走在一起,内卫部队对他们前紧后松的监视似乎就有了答案。不少人甚至惊喜地想,难道真的和他们想象的最后情况一样。李睿领导策划的这次大变动,是得到了总统的默许?总统其实是希望他们这么做的?总统万岁!果然总统和我们这些军人是想在一处的,他也想再次改造这个国家!在这样的领袖下参与这个时代,就算牺牲了也甘心!
每个青年军官们不管他们的意志多么坚决,心里面都是有一个最大的担心。别看他们总是以为总统和他们想的一样的,但是真的到了那么一天,总统站在他们前进的步伐之前,命令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的时候。他们知道,他们唯一的选择只有服从命令!雨辰对他们的影响已经是一种宗教化的信仰了,又被一次次的胜利所强化。就算到时真的出现了那种场面,他们也肯定是甘心放下武器,服从一切的命令。总统的决策必然是正确的!但是现在这个最大的担心,似乎就成了一种过去。惠英慈和李睿站在一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李睿的步伐而缓缓转动,似乎是一副被催眠一般的场景。光线从食堂顶棚的一块旧玻璃上洒下来,正好照在李睿的身上,惨白的光柱里面,有着无数的灰尘在飘动,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圣堂。
不经意间,肃穆的情绪就弥补在了这个破旧的食堂里面,鸦雀无声。
李睿站定了脚步,凌厉的目光扫视着所有人,他终于开口打破了这里的沉默:“对!总统和我们就是站在一起的!我们的行为是最高尚的,是最无私的。我们是改造这个国家的先锋!为什么要进行这样的改变。我已经和大家说得太多太多,国防军从来都不是一个只会议论的团体,我们最擅长的就是进攻!再强大的敌人横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依然会在军旗的指引下发起最坚决的进攻!而这面军旗,就是我们的理想!”
他的话音带着金属一般的丝丝颤音,在空气当中震动。在场得几乎所有人,这个时候有的只有一种神圣的热血沸腾的情绪,看着带领他们即将为了理想发起冲锋的长官,还有兄长。
“……现在国家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政客们在我们国防军为他们赢得了一切的时候,准备对我们这些功臣下手,削弱我们这支民族武力。在国防军当中。他们甚至也找到了一些意志软弱的家伙,作为他们的代言人。从内部来瓦解我们这支军队。那位从欧州归来就一直高叫军队必须彻底国家化,受到严格监督的前江北三杰之一,就是其中的代表!总统曾经说过,跟不上他的步伐的人,他是不会停下来等他们的。我们必须跟上总统的步伐,建造出我们最理想的国家!现在总统被群小包围,有些国防军的高层也丧失了朝气和理想。所以总统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到了我们的手上,而且以惠上校的首都内卫部队全力配合我们。我们作为军人。作为青军会成员,必须为我们的民族领袖分忧,为我们这个国家做出贡献!从现在开始,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惠英慈静静地看着李睿在那里慷慨陈词,看着那些简单的军官们一副热情澎湃的样子,同时也坦然地承受着那些军官们以同样崇拜的眼光看着自己。一支理想化的军队真的是一把双刃剑啊。雨辰打造了它,用一场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培育了它。最终雨辰利用它赢得了一切。但是他就没有想过这把双刃剑的锋利,会连持剑的人都会伤害到么?
他做的事情很简单,在东北的时候,他就已经和李睿达成了同盟,他将全力支持李睿的行动。那个傲气的青年将领,其实头脑也是很简单的,想当然地以为只要是国防军的军人,想法就应该和他差不多。李睿回宁以来,他一直在利用自己优越的地位转达着李睿对他那个团体的种种指示,掩护他的行动。同时还有意无意地向李睿暗示,他这样的举动,是得到了雨辰的默许,一切就这样地顺理成章。虽然自己的举动根本不可能隐瞒精明的雨辰长久,但是只要这一两周的时间也就足够了!李睿是天生的行动派,在得知雨辰9月3日离开南京赶赴上海的时候,所有行动的目标就直指这个时间。等雨辰能够察觉过来,南京的天已经变了!而且他还有这个机会来察觉这一切么?
头脑简单的李睿,也许在未来要背上一个最大的黑锅呢……那时国防军新的愤怒矛头,就会指向他!而他惠英慈,将是最后收拾一切的人!计划很险,但是险不过雨辰的《班超计划》,他成功了,自己也有机会成功。而成功的果实,是分外诱人的。
李睿的动员终于到了结尾的时候,下面就是具体的布置了。惠英慈像是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挣脱出来了,低声对李睿道:“我不能在这里太久了,还要为你的行踪布置掩护一下,先告退一步。”
李睿点点头,和他握手告别。在军官们自发的掌声当中,惠英慈匆匆地离开了。一个上校对李睿道:“没想到这位惠上校,也是这么忠实的革命同志!”
回答他的,仅仅是李睿一声冷冷的哼声。
……
“福州先生,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吧。”
“你千辛万苦地在香港联络到我,不就是为了今天么?樵机关岛机关的精英,在我们的帝国,已经成了被通缉的对象。西元寺这个老卖国贼,对我们恨之入骨。所有的行动人员,包括在中国潜伏很久的,都在你的帮助之下动员起来了,全部在待命了。你的装备准备好了么?”
“已经为你们提供准备,接收装备的时候不要多说话,我告诉部下你们是另外一支秘密行动部队,即将去朝鲜布置的。两门平射炮,四百公斤TNT,火焰喷射器,轻型机关枪。足够你们使用的了。如果你觉得不够,尽管再说。”
“十列火车也会炸烂了,还有这么多的武器。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你的托付。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的帝国。”
“……好……”
“事后要来灭我们口的时候,动作利索些,我手下那些行动队员都是精英,没有足够的准备怕有人逃走,到时候对你不利啊。”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别说这些废话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和雨辰同归于尽,在我们的理想覆灭之后,已经是我意想不到的上天恩赐了。到时候杀了我,我会感激你的。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热情的帮助你么?雨辰了解未来,你并不了解。我知道,你同样恨我们的帝国,但是我们的帝国,并不会怕你,我们只怕雨辰而已。”
“……哼,等着看吧,也许历史的发展,不是我们任何人能够预料到的。”
奔忙了一天的惠英慈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天色已经慢慢地暗了下来。在他平静的外表后面,情绪如暴风雨一般地起伏着。一切顺利!对于这位年轻而位高权重的上校而言,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自己做了一切的筹划。但是真正的成功,他却没有半点的把握。雨辰是一个太庞大太可怕的存在。他虽然也学习了雨辰借力打力,利用一切资源的手段。但是他毕竟没有雨辰这样巨大的威望和实力,可以在弄险的时候有着充足的底气。
他站在自己小小宿舍的阳台前面,看着总统府方向的晚霞。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自己没有奢侈的爱好,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究竟是什么让自己豁出这一切?你应时代而兴盛,而成为传说,我同样也可以!看着这一切热烈狂醉发生,与其是观众,不如让我成为主角!我有着同样的能力和抱负。
你的一切都学会了。你不会的,你的弱点,我可以弥补!这个国家被你建立了,你却想让这个大时代终结。但是我却不想!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年代,可以做太多太多的事。自己想象中的国家,不是这个样子的!也绝对不会和李睿他们想象那样的国家相同!自己需要的,就是绝对的权力……但是这种绝对的权力,错过了这个机会,将不会再来到自己手中。
这个让人心醉神迷的大时代!在我的手中,要延续下去!证明我自己,可以比你爬得更高,爬得更快,更具有传奇地色彩。我才是这个大时代真正的英雄!我才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这个大时代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血未曾冷!
风与孰高?
第四卷 新世界 194章 大势在我
白斯文最近过得挺悠闲的。
雨辰给他的长达三个月的强制休假,可以看出雨辰对他的不满,或者说可以看出他对惠英慈的满意,他自己也知道。前些日子,自己过得实在是太安逸了,觉得事业已经成功,大可以享受享受。却没想到雨辰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停下来,他似乎有着一种奇异的紧迫感,跑在时间前面想把一切的事情赶紧做完。稍微跟不上他脚步的人,都会被他无情的抛落。天可怜见,他还不想放弃他自己的地位啊!
对于自己手下这个上升势头不可遏制的惠英慈上校,白斯文的情绪也很复杂。这个惠英慈一直在雨辰的直接统辖下工作,有的时候在进行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看着他的地位就扶摇直上,现在更是统辖了首都整个内卫部队的权力。谁都知道,谁掌握了首都的内卫部队,谁就掌握了整个首都的局势!不是雨辰最亲信的人,谁能够掌握这种权力?首都的宪兵,总统府卫队,中央警卫师,全部都归他管辖,升少将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掌握的对外情报系统,在中日大战的时候,为国防军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战略情报。除了在雨辰心目中之外,在国防军当中每个人都注意着这颗跃起的新星,把他视为和李睿一样的位置重要的国防军未来的后起之秀。虽然到了这么高的地位,拥有这么巨大的权力。但是惠英慈似乎还和以前一样,生活非常的朴素,对他们这些老前辈分外的客气恭谨。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一个模范诚朴的军人典范。
但是白斯文知道,他看不穿这个人。只是从他眼睛当中偶尔露出来的锋芒当中。白斯文才能感到一种寒意。这种寒意是下意识的,惠英慈的城府,让人很难了解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现在白斯文却觉得惠英慈不对,非常的不对。
作为一个曾经主持过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这么一个对内的政治情报机构的负责人来说,白斯文可以说有着丰富的国内政治斗争的经验——当然都是阴谋部分的。也许正因为这点地见不得光,雨辰在新民国成立之后,飞快地将这个机构撤销了。但是在主持这个机构之后遗留下来的信息渠道。人脉,还有对国内政局的分析,却让白斯文保留了对现在局势变化的敏感。
在他看来,国防军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关头,随时会爆发出巨大的破坏能力。军队对政府的不满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关头。要不是雨辰巨大的威望,也许早就出大乱子了!国内的一些在野政治势力也在推波助澜,希望能够变天。让这个共和国现在的格局为之一变。正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国防军现在的愤怒,还有国内高涨的民族主义气氛。在雨辰一直保持比较微妙的态度的情况下,都以为有机可乘,说不定还能造成既成事实让雨辰接受!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雨辰的态度的暖昧。作为雨辰曾经重要的秘密助手,白斯文了解雨辰操作政治各势力的手段,就是平衡。以国防军来牵制政府,以政府来限制国防军。双方都对互相不满,而他能够保持超然的调节者的态度。所以他限制国防军内激进势力的活动,也不对他们重重地打板子。有些诛心的念头,白斯文藏在心里甚至都不敢去想——随时保持着国防军这种心态,到哪天雨辰真的决定获得绝对的权力,这就是最方便的工具!面对着权力巨大的诱惑,毕竟不是谁都能轻易放弃的。
但是正因为雨辰这样暖昧的态度,让潜流涌动得更加的凶猛。而反对国防军激进思想的势力——包括国防军外的(内阁和议会)。国防军内的(何燧为首的温和派将领),因为巨大的担心,也开始了一系列针对激进思想蔓延的举动。他们发表讲话,发表文章,高呼限制国防军的规模,对他们的行为进行监督。议会在加快立法程序,希望马上通过裁军的法案。这样的举动又反过来剌激了国防军的激进派,让他们更加地躁动起来。几乎就形成了一个死结。能解开这个死结的,只有雨辰!
但是雨辰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调和似乎已经不可能了,他需要断然表明他的态度。在未来是做拿破仑还是华盛顿!偏偏现在的雨辰不想做出决定或者是他根本还没有决定,他也摇摆当中。他现在只能希望在中日和谈这段时间,保持住稳定,在未来的时间内再慢慢地做出决定!所以惠英慈才拥有了这么大的内卫权力,确保着首都的安全。国防军内部的当事人员纷纷调动,何燧回镇国内,都是为了赢得时间。雨辰为了能够不受干扰的做出决定,甚至连第一夫人都送到美国去了!
虽然在雨辰的影响力之下,现在的首都局势还说得上平稳。但是白斯文明白,这次的潜流比任何一次都要汹涌,惠英慈的地位比任何时候都要重要。他是雨辰现在国内国际情报的直接来源,是内卫部队的掌握者。这个曾经替雨辰执行过绝密战略情报计划(连国防军名义上的最高情报军官白斯文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计划!)的青年军官,现在就成了直接维持这个国家稳定的雨辰的直接助手。虽然是暂时的,在这种情况下,白斯文觉得了惠英慈的不对。
现在正是惠英慈能发挥出最大作用的时候。在未来雨辰一旦做出了决定,如果是想获得绝对的权力,他会依靠李睿他们来推行国家的军国化。如果希望维持现在的政体,限制国防军向军国化发展,他会依靠何燧吴采蒋百里等温和而有声望的重将。但是现在需要维持平衡,维持稳定的时候,只能依靠他的秘密助手惠英慈!他认为忠诚而有能力的惠英慈!
要是这个时候的惠英慈,他突然倾向了某方呢?雨辰毕竟不是神,他虽然奇迹般的了解所有历史可能的变动,但是他不能了解他身边的每个人。
在杨度的问题上,白斯文知道,惠英慈欺骗了雨辰。杨度的问题绝对不仅仅是和李睿联络这么简单。根据白斯文的了解,杨度还联络了许多联邦党的人士,和他们探讨过怎么在没有国民党的情况下掌握全部权力的问题,和太多的人有秘密往还。一开始他让惠英慈去调查,惠英慈只给了他杨度和李睿联络的情报,他也这样上报了。到了后来才发现惠英慈告诉他的只是杨度活动的很小一部分!有些地方的议会,特别在北方和西北,甚至做好了中央一发生变化就通电表示支持的准备!这种零散而确实的情报获得,让白斯文惊掉了下巴!可是他想将情报汇总上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能先交给惠英慈,然后才能转交到雨辰手中。想交给何燧和吴采或者蒋百里这些他信得过的人话,他已经发现,他被秘密的监视了。
也许正是惠英慈的命令。
其次就是国防军激进派活动的严重性,有些情报内卫系统的老部下还经常到他这里拜访。他毕竟是被秘密的监视,还不能阻挠他见客。也许这些拜访他的老部下还会受到其他人的跟踪监视,看是不是负有什么使命。他们有时和他闲聊几句,都说了现在那些激进的军官现在活动的突然变得剧烈了起来。但是他们上报的报告,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白斯文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如果这是惠英慈暗中庇护的话,那么他也太蠢了。雨辰和吴采他们都不是傻子,就算他现在掌握全部内卫大权,可以一手遮天。但是他能够遮住多久?只要有一两周的功夫,什么风声都传到雨辰的耳朵里面了。以雨辰的精明,惠英慈还不会受到怀疑?到时可就是他老白的机会了!等几天吧,总统就知道谁是他最忠实的情报军官!所以他很悠闲,等着吧!
直到9月1日这天,他才在当天送来的报纸上面读到。总统已经定于9月3日赴沪,开始为期一周的中日正式谈判。情报军官的敏感让他顿时就跳了起来,也许他们等的就是总统离开南京!种种桩桩的猜测联系在一起,大致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面。
在总统离开南京的时候,首都发生针对内阁议会的军事政变。内卫部队奉命不警戒,激进派军官组织部队发起进攻……杨度或者更多人联系的其他政治势力取代现在的内阁和议会……那总统得知消息之后杀回来了他们怎么办?只要总统说一声他们的行动非法,或者仅仅在上海发个通电。国防军那些激进军官就会被他们手下的士兵自己押起来!一切就会恢复正常。虽然总统可能最后默许他们的行为,但是更大可能是觉得他们冒犯了他的权力!是对他的挑战!……他们应该不会指望雨辰那不确定的行为。如果有人在背后串联这一切的话。尤其是惠英慈,更不会下这样的赌注……总统危险!惠英慈敢于明目张胆地隐瞒一切,因为他知道根本不需要隐瞒多长的时间,只要这几天!
白斯文瘫坐在椅子上,脸都白了。被自己的可怕想象吓倒。他要出门!找渠道向总统汇报!不管用什么手段!
……
这个时候的杨度,也许正是被许多人忽略了的关键人物,不少高层人士都了解他已经被雨辰下令逮捅了起来。如果说以前还有人担心他代表的相当一部分在野的政治力量和国防军激进派别的结合。那么随着他被雨辰关进陆军监狱,这种担心也就自然消亡。谁都了解雨辰对政治敌人雷厉风行的举动。从袁世凯的北洋余孽,到和平进步党,还有李列钧欧阳武等人为代表的同盟会激进势力,谁不是在他的断然一击之下倒下?杨度虽然在野有着相当的声望,和一些地方势力也有着联络。但是既然被雨辰盯上,也就代表了他的完蛋。不过是顾及当初他是雨辰亲手提拔重用的人物,没有大肆宣扬罢了。这个人已经没有威胁!不仅仅是大多数人这么想,连雨辰也是如此。
但是这个时候,这个人物,已经不在南京的陆军监狱,而是在一处整洁精致的房舍当中,已经换了一身装束,笑吟吟地看着接他到这里来的人物。
惠英慈就淡淡地站在他的面前。
“是不是纵云的意思,借助你的力量让我到这里来安排指挥联络外界的人士?我就知道。朋友就是朋友,咱们是站在一条线上面的。大家这么精诚合作,大事必成!”
惠英慈看着杨度得意得都略微显得有些轻浮的样子,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面上仍然是神色不动的样子。
这位杨皙子,的确是李睿的计划当中重要的人物。他们计划发起的兵变,内阁和议会的主要势力在所必摧毁。内阁不用说了,全须全尾的都在南京。而议会现在为了中日和谈的事情。虽然不是会期,但是绝大多数的议员也在南京出席议会的特别集会。因为一系列的谈判法案,还有重建法案需要议会的批准。只要大军一动,相信这些人就可以一网打尽!在他们计划的关键,特别是在李睿那个死脑筋的人物看来,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雨辰掌握绝对的权力扫清道路。他们必须营造一个让雨辰能够接受的现实!在国防军内部,可以说李睿的举动思想代表了大多数的人,可以让国防军大部分都赞同他们的举动。在政府方面,也必须要推出一个代替品出来,而且这个代替品也必须要得到中央地方的某种认可!国民党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联邦党又是依附雨辰而生存的,没有特别有分量,特别有威望的人物。而杨度出现,正好部分的满足了这个条件。他在中央地方都有着广泛的联络,在北方南方都有着不少拉扯的关系。在国防军突然大举的兵威作为后盾,以他作为宋教仁从代替品推出来。一些先前打过招呼,试探联络过的政治势力,就会蜂拥而上表示赞同。集合在一起,也是相当大的一种势力了!在李睿他们看来,宋教仁他们已经被推翻的情况下,出现了这么一个完全被国防军控制,而且得到各方部分认可的政府出现。让雨辰也有了合适的下台台阶。正好就顺理成章地认可他们所做的一切!
这样的想法,惠英慈能够报以的只有冷笑。李睿军人出身,这么天真可以谅解。但是杨度怎么会也这么想?政治斗争发生了,不管你们想法是怎么样的,你们都是赤裸裸地干扰了,分润了雨辰手中掌控的权力!而且谁都知道事态一旦发展下去,就会不受控制。雨辰怎么会如你们所想的一样行动!在他看来,杨度绝对不会这么天真,只是主要的实力在李睿的手中,他也只好附和李睿的做法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步的余地。
他淡淡地对杨度道:“纵云的意思,本来就是让皙子先生你一直在陆军监狱委屈一下,那里虽说条件有限,但是毕竟还算安全。到时候大举的时候,他们再将先生接出来。反正是个幌子,怎么样都无所谓。”
他的话语剌得杨度眼皮一跳,惠英慈不以为然的语气大大地剌激了他的自尊心。人到了他这个地步,也只剩下自尊心支撑着镇定的面目了。,接着就是狂怒。正因为惠英慈说中了他和李睿合作的真相。拥有野心而且不甘心的他,却没有实力。在李睿看来,真的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他们真正的偶像,永远都是雨辰!
杨度哼了一声,看着惠英慈的眼睛:“这是什么意思?那就请送我回陆军监狱去!没有我的合作,看你们到时候放完了枪,一帮大头兵怎么收拾残局吧!雨辰回来,一个个还不是得到陆军监狱来陪我?混帐东西!一帮没有远见的家伙!”
惠英慈慢慢地笑了,眼睛当中闪现的光芒让杨度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这个雨辰现在的特务头子,内卫当家,国防军的阴影当中最有权势的年轻军官,当初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板着脸开始准备调查他的时候,几乎把他吓尿了裤子!突然之间又听到他原来是李睿政策的赞同者支持者,一切才突然的峰回路转。他才对李睿的举动更多了几分信心。从本来还在试水观望变成决定投入其中博一铺。但是他得承认,他从来都没真正看清楚这个阴沉的家伙到底想的是什么心思!有时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总会以为会看到惠英慈下一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冷冷地宣布他只是奉雨辰的命令假装和他们合作。现在摸清楚了一切,可以正式的,全部的将他们送进地狱!他所有的镇定,其实一直都是假装出来的。只是惠英慈眼睛里面偶尔闪现出来的那种叫野心的东西,让他直觉的相信他们是一路人。都是为了获取真正的权力能够不惜一切的人。
惠英慈冷冷地笑了:“皙子先生,你真的以为有什么残局可以收拾么?或者你们还有收拾残局的机会么?总统虽然不在南京,但是兵变的消息会第一时间传到他那里。只要一个电话不管从哪里打过来。随便给哪个国防军的师或者团,他们就会跳起来把兵变的人全部抓起来!不管那些国防军官兵是如何同情他们地战友!或者说等到第二天他发封通电,只要在报纸上一出现。国防军的官兵们就会乖乖地放下枪回到营房。而我们大家只能自己走进监狱去!最后有能力收拾局面地我们从来都没有份,有这个能力的全中国只有一个人,就是雨辰!“
冷汗从杨度的额头上面渗了出来,这同样是他最大的恶梦!政治斗争从来来不得半点幻想。但是他们当中拥有最大实力的李睿,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他从来都是认为,他是为了雨辰来做这一切的!虽然讽剌,但是这真的是事实。而他杨度,就在这么荒诞的事实里面挣扎,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不能放过这最后一个机会了。
他哼了一声,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自信一些:“……我们了解雨辰,只要我们做得干净,做得看上去得到了拥戴。以纵云在国防军当中的号召力,加上各方政治势力对新政府的认可,雨辰是会接受这一切的……我们毕竟还是为了拥戴他么……”
惠英慈嘲弄地看着他:“你真的这么想么?皙子先生?还是无数次地劝过李睿把事情做绝,又被他骂了回来?或者你根本不敢开口和李睿提这个问题,因为只要一提出来就代表你们合作的破裂?李睿的天真,不可能取得成功!我替你把话说出来了吧。雨辰绝对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的!这件大举想要成功,必须要雨辰消失!”
他的声音在杨度的耳边不祥地轰轰响着,让他一阵阵的头晕眼花,冷汗不住地往外冒,双手用力地抓住椅子的扶手而变得苍白。
“将你以这种方式带到南京来而不引起注意的是我,能让李睿自由的进行活动的还是我,能在兵变的时候最先开放道路,让国防军兵变部队集合起来的还是我!这件事情如果说能够有一点可能成功,那么全部是因为我的存在!李睿不可能领导这么一次变革。他太一厢情愿,根本不可能成功!而要赢得胜利,必须要和我合作!雨辰会消失,李睿的兵变会成功。但是李睿会成为国防军的最大仇人,他也会消失!国防军在首都的上层将一扫而空!掌握首都卫戍大权的我,还有皙子先生你,会成为最后收拾局面的人。我是替总统复仇的军人,国防军未来最有权力的人物,而你就是新政府的总理。这就是我们的未来!”
如果说雨辰是最会借助大势的人,那么在未来几天里,这个人将是我!惠英慈站在那里。眼中闪动的全部都是自信。
第四卷 新世界 195章 流不尽的英雄血
白斯文出不出去。
他被严密的监视了。自己心腹的司机,已经被换成了惠英慈派来的人,以警惕的目光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想步行出门,两个宪兵军官就会很自然地贴上来,理由也很充分,首都最近不安静,对于国防军的高级长官要加以保护。白斯文准备豁出去回家打电话,哪怕被窃听也要把话说出去!但是转接电话的话务员却变成了一个声音冰冷陌生的男人。他以安全为理由,拒绝将白斯文的电话转接到吴采或者何燧那里。
这个混蛋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们的总统,雨辰在一直的明智之后,突然对周围的事情丧失了警觉性么?
整个九月一日,白斯文就像一只困兽一样在自己的公馆里面转圈。时间不多,不能让他慢慢地想办法了!夜色渐渐地笼罩了下来。集结在政府办公大楼外面的游戏示威人群似乎还没有散去。声浪让白斯文越来越加以烦躁,终于一跺脚走进了自己的卧室里面。以前在情报部门最高长官的位置上,他觉得自己无往而不利。现在被雨辰强制命令休假,失去权力之后,才发现自己是这样无能为力!
权力啊权力,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你的可贵,是这样的不可失去!
他躺在书房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又象过了很短的时间,自己书房的门被轻轻地敲响了。他以为是自己的护兵或者下人。毕竟他到现在晚饭都还没有吃。白斯文不耐烦地叫了起来:“我不是叫你们不要来烦我了么?晚饭我不吃了!“书房门却被一下推开了,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白斯文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仔细地打量着来人。居然是久未谋面的冯玉祥!他自从从雨辰身边离开之后,就一直在野战部队服役。现在已经接手了完全从北洋部队改编而来的第十五师,这次北方中日决战十五师是二线部队。这个师也是预定要赴欧的部队之一。跟在李睿他们后面在前几天到的南京,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家里!
这个时候,白斯文都不懂得怎么说话了。冯玉祥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声地对白斯文道:“总统要见你。”
……
白斯文宅子外面的明岗暗哨终于走了个干净,一辆没有明显标志的汽车,将他从后门接走。一路曲折地向总统府开去。在白斯文离开的同时,一份例行的报告也送到了惠英慈的手中。他只是随意地浏览了一眼。上面报告对白斯文的监视一切正常,这位少将没有和危险分子勾结的举动,现在还在家中高卧。
惠英慈看过之后就随手将报告放到了一边。对白斯文他只是本着一贯谨慎的作风加以监视罢了。虽然现在情治和内卫大权都在他手中,白斯文已经无能为力。但是这位老上司毕竟在情治内卫系统当中有着深远的影响力。这个时候不能让他出来干扰自己的行动!
权力真的是个好东西啊,以前这个位置是白斯文的时候,自己只能俯首听命。而现在这个位置在自己手中的时候,他却能让白斯文动弹不得。
不过这些全部都是雨辰赋予的东西……自己总有一种最深的恐惧。自己得到了雨辰地莫名的信任。将最机密的,最见不得光的一些任务都交给自己执行。是不是因为自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校官。他能扶起来,也随时能够踩下去甚至让他永远闭嘴?自己根基浅薄,所以即使不存在了,对大局也毫无影响?这种命运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每时每刻都让他感觉到不安。即使在雨辰以最亲切的态度对待他的时候也一样!雨辰将内卫情治大权破天荒地交给自己,用来对付李睿他们。谁知道到了事后是不是为了安抚军内激进派的势力,将自己交出去当替罪羊!与其这样,不如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一切自己的信心都建立在在这样的赌徒心态当中。与其迎接未来不可知的命运,不如利用这个短暂的唯一机会,让自己真正摆脱那个巨大的阴影,未来再不可知,至少自己还有奋斗的余地!
他摇摇头,将这种自己内心当中最深处的思绪摆脱了,继续埋头在工作当中……要进行的事情还很多啊……
……
白斯文的汽车弯弯曲曲地在街道当中穿行,特意绕过了繁华热闹地街道,一直来到了总统府的一个侧门。在那里,赖文臻副官长早就在那里等候着他们。几个人都阴沉着脸快步地走进了总统府,几个转折就来到了雨辰的办公室门口。那里的灯还在一片的安静中亮着。
在喊了报告之后,就听见了雨辰静静地回答:“进来!”
当白斯文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雨辰背对着他站着。一盏散发出柔和光线的台灯被他的身子遮住了,光线从他的身子周围透过。让他的背影就变成了一片光明中的阴影。白斯文一下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是道:“总统……“
雨辰霍然地转过了身来,冷冷地道:“杨度已经不在陆军监狱了。”
白斯文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接着就想到,这肯定和惠英慈有关!果然雨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些日子我总觉得杨度的材料有问题,不可能这么简单!而惠英慈给我报这些废话,是什么意思?是掩护杨度还是掩护谁?我让惠英慈去查杨度和地方政治势力有没有什么联系,回报都干净得很,只说他存心煽动国防军!杨度没那么蠢。自己找掉脑袋对他又没有好处的事情做!他煽动国防军,也必须要联络地方势力,成为国防军可以接受的政治领袖……所以我派人去找他到总统府来,没有惊动惠英慈。结果就发现他已经不在陆军监狱了!”
他冷冷地继续朝下道:“在杨度的事情上惠英慈既然说了谎,那么在李睿的事情上他定然也说了谎。说不定现在国防军内部的激进势力早就串联在了一起。等着我离开南京之后就动手,将所有他们要推翻的东西扫平……说不定我们的惠上校还准备了什么大礼物来欢迎我的列车……哈哈,一个小上校,握有一点我给他的权力就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了?我怎么没看出他是这么一个有野心的人?真是笑话啊!我雨辰居然也能上人的当!”
白斯文这个时候更多的却是激动,他苦心孤诣地想找雨辰提醒他的危险,没想到雨辰却自己早就敏感了发觉了一切!这个人果然不是可以随便欺瞒戏耍的!这个时候白斯文的眼眶都红了,觉得自己的什么忠心都得到了回报。他哽咽着说:“总统……”
雨辰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温和的微笑道:“你很好,我错怪了你,我向你道歉……这些日子可能我脾气大了一些,你多多包涵一下。”
白斯文顿时就觉得为了雨辰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他的一切都是雨辰给的,什么都豁出去还给雨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总统英明天纵,霄小不过得意一时。现在总统已经洞烛其间,我们就可以马上动手,将他们一网打尽!情治系统属下来收拾干净还是有把握的,都是属下的老部下了。那些激进派军官也可以马上清理,特别是不要放过了惠英慈那个家伙!我就不懂了,惠英慈也不是笨蛋,这次为什么会做这种混事情?”
雨辰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不是蠢,他是因为恐惧而已……”
正因为惠英慈太聪明了,太能干了,他才从自己选中他执行班超计划之后就感到了本能的恐惧!班超计划太见不得光了,他等于将整个世界都拖入了阴谋当中,将这个国家以受害者的名目带进了战争。如果传到外界去,不说世界的反应了,仅仅在国内,就会引起动摇他地位的轩然大波!他的确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抛弃解决这个无足轻重但是又足够能干的小中校——现在是上校的惠英慈的准备,但是要有合理的理由。这次正好用他来对付国防军激进派别,到时候他就是现成的替罪羊可以安抚一下军内的情绪。
激进派虽然忠心于他,但是他不需要国防军自己拿主意!这支军队只是他的工具!不管是温和派还是激进派,都是他要防范的对象!没想到自己虽然盘算得很圆满,但是这个小棋子却有了自己的想法,想孤注一掷地摆脱他的控制。现在他多少也有了一些本钱,如果真的政变成功,自己也从世界上面消失。他是掌握首都卫戍大权的高官,在未来不管国防军还是政治上面的版图,都有他举足轻重的位置。首都在他手中攥着呢!不管未来如何不可知,总比生活在随时要被抛弃的命运当中好!
自己的权术,果然还不是那么的炉火纯青啊,自己需要稳定,可稳定却偏偏不可得。
白斯文还在发问:“总统,我们要行动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们和军内激进派一起解决!那样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雨辰在心里苦笑,他能这么做么?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到了他不能对政府方面示弱的地步了!本来自己只想维持地是微妙的平衡,再慢慢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如果自己大刀阔斧的清理军内激进派别。反而就是让平衡坍塌了一只脚!真后悔不该让何燧回来啊,要是陈山河也好。自己只看重何燧的温和态度,却少顾虑了这个家伙单纯死硬的理想!为了维持住自己的权力,也许到了破而后立的地步了?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在这个关头放弃任何一点的权力。这个国家被我带领着走过了英雄的时代,下面的道路,也需要我来安排!虽然我曾经答应过蔡松坡给他一个平民的时代,但是这必须在我自己的掌控下实现!
他拍了拍桌上的报纸,对白斯文冷冷地道:“你知道何灼然今天晚上在做什么么?”他敲着桌子。语气说不出来地平淡:“他在演说……和政府的人在一起演说……”
……
南京中央大学礼堂,这里果然是灯火通明。
虽然民间军界的激进势力在不断地反对着这个政府。但是这个政府却也做出了他们的反击。现在的内阁和议会的信心也不是两三年前可以比的。他们建设的成绩是实实在在的!而且由于雨辰将他们推到了台前,主持了中日和谈和与世界周旋。虽然雨辰保住了自己民族主义领袖的名声。但是副作用就是让政府的声望在国际当中也变得更高。大家都有了这个错觉,以为政府现在也有了强势的地位了!
正因为获得了国内国际相当的支持,对于现在国防军的急剧膨胀,还有不时的危险思想和举动,他们也做出了激烈的反应。为了维持国体,为了维护共和国的未来,为了保证政府的权益力量,他们必须反击!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在报纸舆论上大肆地发表声明社论,阐述他们的想法。国防军必须成为一支得到更有效监督的国家力量!军队现在周围的外敌已经清扫干净,中日谈判之后很有可能台湾将归还给国家。现在除了在欧洲还有一些协约国的军事义务之外,必须对国防军加以裁减!以前失去的领土可以在欧州战事之后通过谈判或者利益交换获得。国家现在必须恢复正常的体制,开始建设!革命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如果仅仅是他们这样喊叫,倒也罢了。最让雨辰忌讳的是,国防军当中一些温和派的将领,也和他们的思想是一样的!不仅同情他们的想法,更有甚者,还和他们站在了一起!
庞大的礼堂里面鸦鹊无声,都在听着宋教仁坐在那里发言。
“……我结论就是,这个国家现在已经应该停止牺牲,杀戮。还有破坏。用武器为我们民族赢得地位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我们的国家,必须以我们的文明,我们的理性。我们的建设成果。我们未来辉煌的经济成就来赢得新的时代!虽然我们同样需要维持一支强大的国防军,但是革命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民主和理性在未来必将发出更大的光辉,让我们值得欣慰的是,国防军当中的有识之士也认识到了这一切,和我们站在一起。现在我们欢迎何燧将军讲话!何燧将军将很快退出现役,作为一个政治家参与国家的民主化进程,我们欢迎何将军地加入!”
何燧坐在那里。听着下面的掌声雷动。作为一个现役军人,他现在坐在这里,应该是不符合雨辰地规定地。但是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将很快脱下他身上心爱的军装,在另外一条战线上为自己理想奋斗。对于这个决定,他经过了深思熟虑,还在国防军当中,他将不得不服从雨辰的命令,自己的声音永远不能喊出来,自己将永远不能按照自己的理想而生活。而战斗!雨辰希望的是平衡下他的绝对权力,他希望的却是一个更加民主,权力受到更多制约的新民国!吴采对他的决定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时候,何燧终于觉得自己独立了,自己坚定的选择了自己的理想。在这样的新的一条战线上,他相信他才是真正的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服务。才真正地对得起自己曾经牺牲的那么多战友!总统……请不要责怪我,我是希望你走上一条真正伟大的道路!即使牺牲,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他静静地看着底下坐得满满的人群,慢慢的开始了他的发言。他不像那些政治家们那么能言善辩,可以说出最华丽的词藻。他只是在说出他的理想,他的坚持,还有他的希望。凌伤雪坐在人群当中,眼睛里面满含的都是热泪。这就是她深深爱着的那个人,那个最纯粹的人!
“……国防军五年的奋斗,还不是希望我们的国家民族能够强大昌盛,能够毅然地挺立在世界民族之林?所以我们毫不畏惧的牺牲,毫不畏惧地去战斗,在军旗和理想地指引下冲向敌人的阵地。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需要另外一条奋斗的道路!对于民族敌人,我何燧将和所有军人一样,带着微笑迎向他们的剌刀,直到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但是国家这个时候已经牺牲够了,军人的鲜血也已经流够了。国防军这把锋利的利剑,不能指向自己的人民!所以我选择脱下军装,对着自己曾经的战友大吼出来,服从国家吧!服从我们的宪法,开始和平的建设吧!你们的目光只需要紧紧地盯着外面的敌人,而不是看向我们的国内!你们需要懂得服从国家最广泛的意见下做出的决定,需要服从我们的民众!军人只是国民的工具,而不是某个人,某面旗帜下的工具!我第一个站了出来,希望更多的袍泽能够明白我的意思。明白这个国家未来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在军人心中,我们都知道荣誉,忠诚,国家。而这荣誉忠诚的基础,就是我们这个共和国,就是我们这个共和国的宪法,就是永远地只服从我们的国民!大时代已经结束了,让我们的国防军,成为真正的国家军队。让所有的权力,都从国民公众的意志当中产生。让未来的时代,不再有超越凌驾一切的权力产生。让这个时代,开始正常幸福的生活!让我们曾经的牺牲,现在的牺牲,未来的牺牲,变得更加有价值,更加无愧于心!”
……
灯火阑珊,何燧和宋教仁坐在一辆汽车上,在街头静静地滑过。一家大戏院里,似乎还在为明天的表演彩排。悠扬的声音一直传到了汽车里面。
“……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地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地樯撸一时绝,鏖兵的江水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何燧靠在汽车地椅背上,喃喃自语。
……
雨辰则沉着脸翻阅第一时间送来的何燧第一次参加政治集会的报告。冯玉祥,白斯文,赖文臻他们已经大气也不敢出地等候了他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他终于站了起来:“白斯文,你和焕章先去上海,掌握那里的警备部队,沿着沪宁线秘密布置警戒,我总统府卫队也去……9月3日,我按计划启程!”
这个时代是我一手创造的,也必然还会在我的手中!
第四卷 新世界 196章 恐惧
公元一千一百一十六年的九月,在外人看来,至少在国际局面上。亚洲的事态总算安定下来了。亚洲不合时宜的麻烦策源的日本,已经在国家的联合压力下被彻底打趴下。(至少在各国自己看来是这样的)。听话的西园寺内阁已经上台,在各方面都表示出了对西方的合作态度。日本经过两次兵变,战场上青岛一次大失利,东北到朝鲜的那场空前绝后的惨败,加上过去几年内政策动摇造成的国内动荡,不仅花光了国库的最后一分钱,而且还错过了利用欧洲大战告诉发展的机会。大正年间的天佑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大正年间的恶梦。
日本人在巨大的失败面前,已经完全收敛了爪牙。大灰狼似乎一下就变成了听话可爱的小白兔。他们开始了新一轮的韬光养晦,对中国更是不得不表示认输,至少在因为欧战中国和欧洲捆在一块的时候,至少在中国和美国形成了某种程度的太平洋联盟的时候,他们不再敢于发出挑战。日本剧烈动荡的另一个副产品就是,更多的日本人认清了这一位大正天皇不过是实力派手中的一个门面,一个傀儡,大正天皇正开始从神坛上走下。西园寺以天皇的名义发布了诏书。虽然语气委婉,对过去的战事表达了一大堆地悲天悯人的情绪,更回顾了一下中日之间源远流长的友好历史。但是这个诏书最终还是承认了,日本过去的政策失败。现在日本国力对于原来铺开的摊子已经难以为继。特别是在中国军队正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的情况下,他们需要收缩,需要尽快的谈判,以稳定未来十年的日本的地缘政治态势,为此他们愿意做出一定的让步。
日本的表态得到了西方国家的欢迎,关于谈判的交易,各个国家已经在背后用无数的会谈,无数的磋商达成了共识。第一就是要削弱日本作为亚洲国家过于强了一些的海军态势。第二就是在陆上仍然要日本起到他们在世纪之初起到的作用。牵制平衡东北亚的陆上态势。他们还需要为整个世界看住东北亚的那几个海峡,还要将中国已经变得强大起来的陆军牵制住。雨辰也配合了他们的想法。和约的条件并不苛刻,关键要求就三点:第一就是朝鲜可以还给日本,但是要拿台湾来交换。琉球国际共管的要求并没有再提了。第二就是日本需要给予一定数额的军费赔偿,虽然现在日本也穷得叮当响。但是不拿到赔偿,对国内的民心士气都交待不过去!起先的数额要求是二亿华元,正好是马关条约中国曾经支付出去的数额。但是日本表示断然拒绝,西方国家也认为这个提议不合理。中国的价码降为了一亿三千五百万华元,但是仍然没有被接受,现在还在谈判当中。但是大家都普遍认为,这不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障碍。第三就是日本焚烧奉天城的十一师团的负责军官,必须交给中国审判!在这一点上,雨辰的态度非常坚决。而他报持的这种追究战争暴行的立场,也得到了正在经历最大的战场恐怖的欧洲国家的支持。日本对这一点的反应很可堪玩味。在面子上,他们严正地拒绝了雨辰坚决的提议,认为战争当中出现伤亡和暴行是难免的。日本政府不能这样对待他们的军人。他们的外相加藤周明甚至对伍廷芳拍起了桌子,大声地喊道:“你们是要日本在未来的一百年里都拿你们当最大的敌人么?”
坚决的态度背后,却是日本人独特的面子背后的处理方式。不住地有陆军的,宫内的,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士来劝十一师团的师团长清好幸平中将,十一师团点燃奉天的直接责任人四十三连队大佐连队长谷长健,劝他们为了体谅日本帝国的未来的命运,果断地做出决定。在1916年的8月31日晚上,清好幸平中将在喝醉之后开枪自杀。而谷长健大佐在第二天的清晨到自己才撤回日本地联队看了一圈之后,在联队部切腹自尽。消息传出后,在当天自尽的还有十余名在奉天大火当中负有直接责任的下级军官。唯一比较戏剧性的是四十三联队的军旗中队江户川大尉中队长。他没有自杀,却被得到消息之后的民众围了起来,在他的住宅外面大骂他丢脸的打了败仗之后还不敢象武士一样承担责任。结果在当天晚上,江户川大尉被入室的几个浪人砍死。日本警方也没有丝毫追查这件凶杀案的意思。
雨辰得到消息之后只有一个评论:“畏罪自杀!”
不管怎么样,这个可能成为死结的问题在这种日本式的解决问题办法之下迎刃而解,谈判的障碍扫清了。大家都在等候雨辰的上海之行,为这次谈判敲定最后地解决办法。
西方国家也几乎在这个问题上转开了注意力,认为亚洲问题已经大致获得解决了。他们的精神全部都在正在西线进行的血战上面。索姆河和凡尔登的两大战役地进行,以惊人的数字在吞噬着欧洲整整一代的青年!每天都有无数的生命惨叫着死去。法国的整个社会都在惨重的损失下接近崩溃。战地已经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屠宰场和废墟。而东线的俄国的损失也毫不亚于西线。整个欧洲文明似乎就在这场大战当中走向毁灭!如果放在以前,这些西方国家一定会在这件事情背后付出比当事国还要多的努力交相穿梭,摆弄他们的平衡和互相制约的政策,利用亚洲人的牺牲为他们攫取更大的利益。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这个精神了。亚洲的问题可以留到欧战之后慢慢解决,现在要紧的问题就是赶紧尽快的结束这场毁灭一切的战争!他们呼叫着中国尽快地派出更多的步兵师,希望美国尽快地从太平洋事务当中转过注意力,加入到旧大陆的战事当中来。他们在中日谈判当中最后的实际态度几乎就剩下了一个,快点搞定这个该死的玩意儿!
西方国家的亚州外交专家们正准备大显身手的时候,他们的活动却被国内限制了。而中日谈判似乎就在这种氛围下,很快地就要达成。亚洲的新格局,至少在暂时是不会发生什么比较大的变动了。
只有少部分的西方外交人员,特别是那些长久地在亚洲的外交人员,忧郁地注视着现在局势的发展,注视着中国内部的躁动,注视着他们可能错过的大好机会,却只有在报告上宣泄他们的情绪。谁都知道,这些报告会被束之高阁,等到时过境迁,再也发挥不了作用。英国驻华大使克劳福德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每当他看着南京街头那些游行的青年,看着当天的中国报纸,看着雨辰近期的举动,他都敏锐地感到了局势的变化。对日的胜利,虽然奠定了中国未来的强国地位,但是也导致了中国内部权力的进一步洗牌。虽然不知道局势会朝哪一个方面变化,但是这的确是列强国家影响中国局势的最好机会。可是,他现在没有这种权力,只有看着时间慢慢地走过。
……南京已经成为了一个躁动的火药捅。而这个火药桶的引线,从1911年上海的枪声响起,这支国防军建立的时候就存在了。不过一直缓慢地燃烧到了现在。对于东方这些没有民主传统的国家来说,他们的军事团体在发展壮大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变得要谋求政治权力,这种变化是非常自然的。在强大的实力背后,还有足够的思想基础支撑他们的呼声。那就是因为中国胜利而变得越来越剧烈的强烈民族主义思想——就像日俄战争之后的日本。中国的文官政府并不具有日本政府当初的权威。他们没有根基,不是延续多年的贵族。他们都是在光复之后突然跃上政治舞台的。他们在这几年当中,也经营了他们的实力,也不愿意放弃他们拥有的权力,特别是希望将国防军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采取某种比较温和的态度。这些都引起了国防军军官团的剧烈对立思想。一些激进的军官就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当中,成为了整个激进团体的代表。
雨辰在过去很好地压制了双方,让这个火药捅爆炸的时间推迟了。他接长了引信,但是在今天这个时候。随着中国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向前发展,他的反应就显得非常可堪玩味了。他至少在从东北回到南京之后就显得有些不作为。似乎就是在静静地看着事态朝前发展。他的这种选择,背后的心理因素只能有两个。一个是希望以镇静的态度稳定现在的局势,不以激烈的手段来激化矛盾,至少要等到中日谈判尘埃落定之后。一个就是他也许也在观望,想利用局势的发展最后强化他的权力,控制住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大的文官政府。
更有可能的是,这两种思想混杂在一起左右了他的行为,让他第一次变得不果断起来。
在这个国家他拥有无上的权威,他也等于拥有最后的仲裁权。但是打击任何一方,都会让他心目中的快速强国计划变得道路艰难——也许他真的有这个计划,天知道。但是更有可能的是,他至少在他准备去上海之前,还是难以做出决定的。
就在雨辰态度暖昧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受到了雨辰态度鼓励的双方——至少他们都以各自的方式解读了雨辰的沉默。他既没有发表什么讲话指责政府,也没有惩处那些拥有激进思想的军官,只是集中了首都的内卫大权,交给了他一个信任的年轻军官。双方的活动都加剧了。政府和议会方面,和国防军当中温和而有威望的何燧将军达成了同盟。何燧将军有着完美无缺的经历。他是战争英雄,是雨辰的老部下,而且他还有着正直高尚的人格,大概政府方面认为他们找到了雨辰最好的接班人。何燧将军在未来从政之后。的确可以更好地牵制雨辰绝对的权力。这位将军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不认为雨辰当克伦威尔是一件好事,国防军也需要改造。
但是理想主义者和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文官结合在一起,往往也就是失败的开始。
被何燧将军的“背叛”还有文官政府咄咄逼人的态度所激怒的国防军大多数军官们有什么样剧烈的举动,现在还难以明白。毕竟作为大使,也只是一个外国人。而国防军作为军队,又有保密的传统。但是可以想象,他们不会无所作为的。
在这样的暴风雨欲来的局面下,雨辰的地位是尴尬的。我可以用身上的每一块英镑打赌,他不想国防军变成可以自由行动的军事政治结合的团体,他要保持对国防军的绝对控制!但是他也不愿意自己的权力逐步地丧失,要国防军的激进派别继续牵制文官政府权力地扩大!在外人看来。整个民国似乎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是在这背后。也许就隐藏着能够摧毁一切的暗流!
雨辰现在很难决定,但是他将不得不做出决定。结果只能有两个,调和至少从我这个局外人的立场来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必须做出选择。要不让火药捅爆炸,要不果断地的引线切断,在火药上面浇水。在未来的中国,要不就是雨辰的权力在文官政府的攻击下受到限制,他自己开始配合他们对国防军进行改造。这样国家也许会平稳的过渡。但是丧失了雨辰这个绝对强人,还有他对权力和中国未来发展方向的绝对把握。中国只能慢慢地按部就班地走他们的现代化强国的道路。将来至少在亚洲,他们不会有这种爆炸性的发展。战后文明世界可以重返亚洲,再掌握一切。
另一个结果就是,雨辰利用激进派别发动了针对自己敌人的行动,将权力完全的集中,连面子上的分权和文官团体都不用再维持了。但是当军队发展到那个地步的时候,雨辰还能对他们保持控制多久,也是可以大大的怀疑的事情。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怀疑中国在一定时期内会保持他的强势地位。至于未来会如何,只有上帝才知道。但是雨辰这样透支他的巨大声望,也很难确保他的强势地位能维持多久。一件武器,只有指向外敌的时候是最强大的。当对自己内部的武器一旦发射出了第一颗子弹,未来的命运只有崩溃。
作为一个外交家,在某种程度上必须有预言家的天赋,我做出了这样的预言,而且认为不管发生什么样的局面,西方世界不能错过现在可以深远影响中国国内局势的机会。在这个时候,最大的帮助无非就是加强中国文官政府的力量,加大雨辰做出判断的难度。让他在摇摆不定中,让这个国家朝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但是这个机会眼看我们就要错过了,而且现在也没有半点迹象认为我们即将开始行动——现在开始很可能也已经晚了。我们在这一刻只有祈求上帝,让局势向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让上帝保佑文明世界在亚洲的全部利益和全部的荣光!”
如克劳福德所料,他的报告被白厅束之高阁,认为是一个郁闷的,不受特别重视的外交家的牢骚话。在未来的日子里,当欧州的政治家们为亚洲剧烈变化发展的局势而伤透了脑筋的时候。他们翻出了这位在中国担任了六年大使的年轻人一份份的报告,才发现他在很多时候,很大程度上,都预示了未来的发展方向。但是这位大使先生,在卸任回国之后就得了相当严重的肺病。在苏格兰养病,身体不断地衰弱下去。在1920年写出了使华六年记的手稿之后,很快就去世了。大英帝国丧失了一个本来可能在亚洲大有作为的外交领袖。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惠英慈笔直地站在雨辰的面前,将一份份的首都综合安全情况汇报递交了上去。雨辰随意地翻阅着,脸上露出了相当满意的表情。
终于他放下了手中的报告,看起来很舒适地朝椅背上靠去,笑道:“飒爽,做得很好啊!首都现在底下有多复杂你也是知道的。要不是你在这里坐镇,我简直都不敢放心去上海。你说一个个都怎么了!打了胜仗,国家欣欣向荣,却都一个个红了眼睛,非要去争取更多的东西!国家还没真正变强就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得了?是不是我管得太多?权力也太集中了?底下反而少了互相的牵制。国家也缺少真正的监督?”
他的语气很随意,惠英慈却不敢随便回答。他想了一下沉声道:“报告总统,属下是军人,只知道服从命令。这些东西不会去想,也不敢去想。这是总统要操心的问题,属下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罢了……总统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雨辰深深地看着他,突然又笑了:“没什么,作为军人,要是都想你这么想就好了,有的时候真的对人心感到力不从心啊!你帮我转告一下李纵云和何灼然,明天我要见他们,非来不可。有些话我再想对他们说说,你必须把这个任务办到。告诉他们,后天我就上火车,明天要是他们不来的话,以后我也不会想再见他们了”。
惠英慈被今天雨辰古怪的语气搞得有些紧张,提高了全副的精神,听完他的话才敬了一个礼:“属下奉命。不过总统要见他们,他们怎么敢不来?何长官和李参谋长都是军人,这点服从精神是有的。属下觉得现在虽然首都有点思想上的混乱。但是以总统的巨大威望,可以慢慢地拨乱反正,一定没有问题的。”
雨辰淡淡地笑了:“我也不是佛祖菩萨,别人真的要离心离德,我有什么办法?”他的眼光就静静地落在了惠英慈的身上,眼神却象注意着更远的地方:“我想的事情,和大家想的总是不一样啊……我在为未来二十年准备的时候,他们能看到的只有眼前。光复以后,为了带领整个国家强行赶上这班车,我不得不放弃了慢慢整合理顺这个国家的时间,只能强力地压制着这个火药捅不要爆发,强力地压制着某些人的野心。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个大时代来得太快,也许也结束得太快了!现在外敌被打趴下了。我想压制也压制不住啦……干脆就这样吧,看看天会不会塌下来……”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戏谑:“我这些话,你明白么?”
“不明白。”惠英慈神色坦然,淡淡地以无可挑剔的姿态回答。
雨辰一笑,挥手道:“你下去吧,把事情办好。下午我去见宋总理,内卫的安排做好。你前程远大,自己也要多注意一下身子。不要太劳累了。”
“谢谢总统关心。”惠英慈行了一个军礼,悄声地退了下去。在走廊当中,离开了副官长赖文臻的视线之后,他忍不住就越走越快。军帽也拿了下来捏在手中,直到走到总统府外自己的汽车上面的时候才发现手心都已经湿透了。
恐惧!对,就是这种感觉!对雨辰的恐惧!他掌握着自己全部的命运。而自己想的就是摆脱这个命运。抓住时代的尾巴建立自己的功业!不管他今天的语气有多么的古怪,开弓的箭就没有回头的道路了!成王,败寇,不过如此而已。
……
而雨辰则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微微的摇着头,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一样。
“我总记得我看过什么小说,谁谁谁回到过去,所有人对他的忠诚度都是百分之百……要是那样,该多轻松啊……”
第四卷 新世界 197章 中央警卫师
阳光从总统府的树荫投下来的时候,李睿竟然感到了一丝的苍凉。总统府仍然和以前一样,显得安静而庄重,木质的回廊地板,过膝盖的军靴踩在上面,发出了沉闷而辽远地回声。
这是李睿从东北回来之后第一次来正式的单独会面雨辰。惠英慈在九月一日的晚上,已经力劝他来见一次雨辰了。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在雨辰明天离开南京之前,来稳住这位总统。李睿默默地接受了,对于他来说,他有些不屑于用言辞来敷衍他最信仰支持的偶像,他更愿意用自己的行动来表示对这个国家未来和前途的贡献。
但是,雨辰坚持要见他。
这些日子,在惠英慈的内卫系统掩护下,他们这些从北方战区整建制下来的军官团队们,以他们一贯作战的风格,高效而疯狂地运转起来了。对于有疑问,不能被他们所完全控制的部队,李睿严格命令麾下军官不得去那里活动,最后只选定了一支部队,就是中央警卫师!这个师从来都是国防军最狂热的中层下级军官集合的场所。军士士兵也多是有文化的学兵出身。也许是久在首都,看多了那些政客议员们地的演,加上曾经从这个师出身地那三位被他们私下称为烈士的三名下级军官的感召。中央警卫师就变成了一个思想最为激烈的步兵师!这次在东北作战使用他们,他们狂热的战斗精神让国防军的那些老牌部队都感到震惊。英国法国美国的军事观察员在自己报告里面心有余悸地向他们的上级部门汇报。
……在国防军当中被称为中央警卫师的这支部队,也许不是训练最为有素的,也许不是战场经验最丰富的,更也许不是装备最精良的!但是这支部队的狂热,绝对在中国国防军这支以战斗精神高昂而著称的团体里面都是出类拔萃的!他们的士兵几乎人人都认识字,有一定的文化。他们的军官灌输给他们的都是最为狂热的民族主义思想。他们这个步兵师当中军官士兵组成的狂热小团体也是最多的。在两年前,更出现过该师的三名下级军官谋杀国会议员的事件。虽然三名军官被很快地以军法惩治。但是在这个师当中似乎就树立了三个被他们永远崇拜的偶像。
在几次他们发起的攻击作战当中,我们这些军事观察员在掩蔽部里亲眼看见他们迎着弹雨发起冲锋,高呼着响彻天空的口号。日本军队的弹雨如没其他较为有经验的部队都会暂时停止进攻,寻找敌人防线的结合部位和薄弱部位,或者干脆寻觅日军战线的侧翼发起攻击。但是他们却一次次地撞在敌人火力最旺盛的正面,不知道他们是真的缺乏这种战斗经验还是根本不屑于在敌人的火力之下哪怕暂时的躲避。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的冲锋队列伤亡惨重,但是他们仍然冲进了日本军队的战壕。伤员在地上爬行,用双手去抢日军打得通红的机枪管,用手榴弹和炸药于他们的火力点同归于尽。我们更是看到他们一个军士从地上一跃而起,用胸口挡住了日本军队一挺正在发射的机关枪!
陪同我们的中国军官都忍不住喃喃地对这支部队下了一个评语,是疯子般的警卫师。这支部队在激战之后,往往就是队列凋零。我们有一个统计数字。这个师在最终结束战斗撤回南京的时候,出发时是一万二千六百人,上火车的时候只有六千一百人,还有四千人在医院,伤亡率达到了百分之五十。但是他们的军官士兵都会用一种挑衅的眼神,在打下的阵地上面看着我们这些白种观察员们,似乎就在告诉我们,就算敌人是我们这些西方军队,他们也有毫不动摇的决心取得胜利。
这个师在各级长官部里面名声不一。我们所认识的甲午集团军的司令官林述庆中将,一位可敬的职业军人,对这个师似乎就很有一种不屑一顾的精神。认为这个师不是合格的战斗部队,只会以蛮勇的攻击来应对战场千变万化的形势。而且对不像他们出身纯洁——指那些曾经在光复前形形色色的中国军队当中服过役的军官。或者在保定或者其他地方军事学校接受的军官培训,而没有他们江北官校的学历的军官们,都表示出了一种由衷的轻蔑态度。这样的很难指挥而且缺乏经验的部队,并不是一支好部队。
但是在国防军那位新崛起的,位高权重的李睿将军眼中,这支部队却是他最偏爱的步兵师级部队之一。至于偏爱这个词,不如说是李将军的精神和他们是一致的。
这支部队在地方驻军的时候,在离开首都的日子里,也闹了不少的麻烦,以致于都传到我们这些被客气的尊重,但是得到的消息有限的观察员们这里来了。陪同我们的年轻参谋曾经以玩笑的口吻说起了这个师的一个后方小分队在天津侧翼受到日本第二军部队攻击的时候,在天津南面西面的道路上,自发的组成了哨卡。将那些惊惶失措的地方官员堵在道路上,掀翻了他们的汽车,甚至还动手打人……这样的行为有没有受到追究,或者被谁保护下来了,就不是我们能够知道的了。
总之在国防军高层看来,这支部队似乎不再适合留驻首都担任警卫工作。他们太激烈,而又太容易冲动,所以我们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中央警卫师在南京进行补充整顿之后,将改编为步兵六十一师,加入欧战战线。国防军序列当中,将不再有中央警卫师这个番号。
当这个师来到欧洲战线,并不能将他们等同于那些已经久经考验的在欧洲作战的中国师团的力量来看待。他们有太多的精神,战斗力却成问题。希望我们的军事当局,至少在他们才抵达欧洲的这段时间,将他们只当作二分之一个师的力量来计算。这样也许不会造成军事上的影响……
关于中国国防军普遍采取一个师三个团建制的编制的合理性,已在另一份报告当中提及。为了提请高层的注意,我们这些军事观察员决定采取较为极端的方法。在对于中国国防军每个师的战斗力分析报告的最后,都提及如此一句,以作为我们强烈呼吁意愿的注脚……
——协约国联合驻华军事代表团之《中国国防军各师历史,编制,战斗能力分析报告——中央警卫师(步兵六十一师)章节》
……
现在,这个师就成了李睿他们最后的,也是最可靠的依靠力量,陆续补充到八千人的中央警卫师,现在番号还没有改变,分驻在南京腹心中央的几个军营里面,特别是在标营的师直属工兵营,更是到时候可以直扑政府大楼的核心力量!在他们的策动准备中,已经秘密的准备了数万发的弹药。整个师都等着九月三日的那一天!等着他们迈向自己的理想国度的那一天!
几个转折下来,走在前面的总统府副官长赖文臻少将停下了脚步,示意李睿自己推门进去。李睿收拾起了自己有些走神的情怀,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笔挺的军服,深深吸了口气,喊了声报告!推开门,雨辰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是他准备离开南京前,最后安抚一下自己?还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活动,进门之后就命令卫队逮捅扣押自己?或者还是干脆就表明态度,支持他的行动?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赖文臻,他一如既往地超着的微笑着,看不出半点其他的表情。短短的一瞬间,李睿的脑海里面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但是又转瞬间宁定了下来。无论结果是什么样,自己都是在自己理想的道路上面走着,不是么?
门里面响起了雨辰安静的声音:“进来!”李睿不再犹豫,吸了一口气就推门走了进去。穿过小小的客厅,就走到了雨辰的办公室里面。
看见雨辰还是和往常一样,显得有些疲倦地靠着椅背坐在那里。他穿着习惯的军服,带着点微笑静静地看着他走进来。
这就是他们的领袖,以同他们一样的岁数,以他看起来并不宽阔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共和国的一切!他带领着他们走到了现在,支撑着这个脆弱的国家。如果不是他,不会有他们现在这些意气风发的军官团,不会有强大的国防军,不会有这个共和国的今天!而他们这些军人的使命。就是推动着总统在他一贯坚持的道路上面走下去!他现在需要支持,以走过现在这个表面欣欣向荣,底下暗流涌动的局面。他们所作的一切,就是给总统最好的支持!哪怕最后要他来承担全天下所有的罪名!他们所做的一切,没有错误!
李睿站在他的面前,朝雨辰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在这一刻,他的所有不安。彷徨,犹豫,紧张,全部都不见了踪影,有的只是平静和坦然。
雨辰淡笑,站起来朝李睿招了招手:“纵云,坐下吧,回南京就不愿意来见我,非要我找飒爽来促驾。我就那么可怕?坐下吧,随便聊两句。转眼我就去上海,不知道要忙几天。中日谈判没有定局的话大概也不得回……你也是要去欧州的人了。无病从欧洲打电报过来,他的指挥任务太重,要你赶紧过去搭伙。今天这一见面,不知道啥时候就再见了。这几年你天南地北的到处跑,那里仗打得大打得辛苦就要你去,真是不容易啊!”
雨辰的态度出奇的温和,似乎他命令惠英慈监视李睿的事情丝毫就没有发生过,只是娓娓地在那里拉着家常。李睿只是以点头来表示应对,气氛在两个人当中显得有些古怪。
看着李睿坦然的神色,雨辰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纵云,你憋着不肯来见我,是不是因为我命令飒爽监视你在南京地居住?或者是我把你的北方总部参谋班子打散了,表明对你的不信任?要知道,你是军人,就必须服从我这个国防军最高统帅的命令!我做这些指示,心里是一点也不后悔的!大家都知道国防军是我雨辰最大的支柱和依靠,没有你们,我雨辰走不到今天!作为军队,没有纪律,不统一能行么?能自行其是么?你们的想法我都了解。但是你们不能自己搞一套嘛!年轻有想法我是知道的,我也是年轻人啊!对于军队自行其是的想法,我需不需要整顿?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他语气一换:“但是你们要知道,我对你们这些年轻骨干还是保护的,特别是纵云你,更是前程远大!现在有国防军的高级将领要退役来针对我们以前的政策和现在的局面。国防军这个大局还是必须维持!至少在现在,国防军是我们民族未来的依靠!我的处境很艰难。所以你们必须团结在我的周围,不能自行其是!不能搞小圈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慢慢提出来。我作为国防军现在和未来的统帅,会尽最大努力保护我们这个民族的元气的!国家未来二十年的国运气数,我们算是打出了一个开头。你要明白,我心里更加的明白。我们国家其实真正的实力是达不到现在的高度的。但是国家的强盛道路保持下去,有很多道路可以选择。我们维持住这么一个军事强势的地位,在战后亚洲可以为我们争取到更大的发展空间,我的基本国策是不会动摇的!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就算我的处境再艰难,我也会坚持自己的道路。而你们就一定要听我的招呼,服从上级的命令!从上到下,都应该是这样!”
李睿的心旌摇动。雨辰口口声声要他们服从命令,也坦率地承认了对他们这个小圈子的监视注意,让他们要遵循军队的纪律。但是从另一个方面,他听出的却是鼓励!雨辰反复的在陈述他的处境艰难,反复地在说国防军是他最坚强的后盾,反复地说他的道路不会动摇。这意味着什么?也许就意味着他希望有人站出来替他解决这个艰难的处境!总统啊总统,您真的是这么希望的么?你为什么不早些和我们说这些呢?
稍微冷静下来一想,雨辰的意思也许还是希望稳定,将问题在体制内解决。他这么和自己半诉苦,也是在何燧离开之后,希望军队的高级将领能够理解他的苦衷。不要再找什么麻烦。他从来没有半句话说会支持他们,只是要他们支持他而已!而且他也没有下达让惠英慈解除对他们监视的命令。他仍然会很快调离欧洲,很快离开这个漩涡当中。
总统,你有苦衷,你有顾忌,我却没有。有的时候,在你无法推动历史的时候,就让我们来吧!
雨辰后面的话已经有些听不进去了,李睿完全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直到雨辰又问道:“中央警卫师的改编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听说部队情绪不小……”
李睿矍然一惊,中央警卫师?总统怎么突然提这个了?他斟酌着字句回答:“这些日子我很少下部队,中央警卫师的整顿补训工作是总参作训部在进行,总统要问中央警卫师的情况,还是问念荪参谋长比较恰当一些……要不等司马部长从天津回来了,更是他直接抓这个问题,我对中央警卫师的问题实在不是特别的熟悉……”
雨辰笑笑:“念荪已经和我说了,中央警卫师要改编调离,情绪有些不稳定。这是学生兵很多的部队,大意不得。念荪已经很少带部队了,和中下级军官交往不深。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在南京还有些日子,把中央警卫师思想给我理顺了!把我对你说的话对他们说说,让他们安心到欧洲去作战!有什么想法,朝德国鬼子撒去!在哪里都是为国家出力么!”
这些话更让李睿将心都提起来了,总统……总统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着雨辰淡淡的微笑,李睿总是强迫自己不朝最理想的情况去想,但是一颗心总是忍不住变得越来越火热。他都有些呆住了,只懂得看着雨辰。
雨辰笑着摆了摆手:“好啦,走之前和你聊了一会,心情疏散很多,你去忙你自己的吧。听说灼然退下来,也可能准备成家。念荪说一个女大学生等他等很久了。你个人问题什么时候解决?马上纯如回南京就要结婚,我是当定了证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