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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新中华》

_21 天使奥斯卡 (当代)
  “小娃娃你才多大?也来吃粮当兵?有保没得?现在种田不交皇粮,还是回家守着你老汉种田是正经,来当啥子粮子嘛!一个县才要五百匹粮子,你来充啥子军嘛!”
  “你啷个说的嘛,这不叫粮子,邓猴子田大脑壳的兵才叫粮子!现在这个叫啥子国防军!日他先人板板田大脑壳给咱们算皇粮算到了民国五十年。要不是这个国防军过来,老子连自己重孙孙的皇粮都要交了!还好天下变了,有个新的啥子大总统,带的国防军一个月吃十二块的粮!据说当四年就回家,冲着他们赶走了田大脑壳,老子也要当这个国防军。黄呢军装皮马靴,美气得不行。又不强拉,当了兵还有二十块安家费,哪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爽气的国防军。老子也开四年洋荤去!”
  几个师管区的下级军官们满头大汗地在征兵点那里维持着秩序。他们都是本乡本土的人,从原来四川军阀手中留用下来负责兵役的人员,正有努力报效的心思,却没想到这次招兵来得这么的踊跃!要是上级官长来了,看到这个乱劲,自己不能办事的名声可就坐实了!对这些不懂得排队随处大声嚷嚷或坐或站的乡民们,又不能拿出平日的威风喝骂甚至用鞭子来招呼。上级主官已经有指示了,这次是第一次局部地区实行义务兵役制度,对这些报名参军的百姓要热情,在他们入营之前也不能呵斥。真是叫他们觉得两难啊。
  四川的局势大定,还是要归功于吴佩孚的掏心战术。他们本来是沿江前进的部队,汤斯灵的命令就是到重庆为止。吴佩孚和王也鲁两个人都是胆大包天,发现川军沿江配备薄弱,就果断直进川西,在川西军阀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出现在川西平原上面。这时他们才开通电台联系还没到重庆的汤斯灵。汤斯灵先为他们不服从军令大发雷霆,然后又不得已地补发了一个命令,还在心里面发誓:王也鲁是教导团出身的真嫡系,打板子有些下不去手;吴佩孚这个北洋降将,非要在事后给他一个好看不可!但是王也鲁和吴佩孚他们做得倒还算争气,马上就以中央四川查办使的名义让成都现在三师联防的邓、田、刘部让出成都,退到川北等候中央的处理意见。在一天的时限之内没有收到三师联防总部的答复,王吴二人就指挥第十师向前缓慢攻击压迫,强行接防。双方经历了短暂的交火之后,本来意见就不统一的三部终于没有敢抵抗下去,让出了成都退到川北,纷纷地电报中央表示归附的意思,有些顽固的就准备依托陕西继续对抗下去。经过雨辰来往几封电报,拉一派打一派。有些立功心切,准备效力新朝的人物就对其他还不肯低头的人动起了心思。整个夏天,内战都在川北继续进行,而雨辰就位大总统之后,不断从长江中游抽调部队进入四川,他是铁了心准备把这个大省收入他的基本地盘里面了,现在名分大义甚至兵力优势都在他这里。经过一个夏天,这个川省局面的归属也就没有任何悬念了。田颂尧、刘存厚亡命陕西。而刘湘、刘文辉、杨森宣布服从中央。他们和熊克武的军队一起接受点验遣散。四川补行地方选举,筹组地方自治机构。这些将军丢了军队却马上转回身去,借助他们在地方雄厚的影响力,想多抓几个县的统治权力。雨辰并不是不知道他们回到地方,掌握了县级的地方行政大权,仍是要搞他们作威作福的那一套,但是现在也只能暂时容忍。等局势发展以后再慢慢整顿吧。只要军阀都放弃了军队,以后再采取手段收拾他们,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现在从川省到雨辰统治的基本地盘,甚至那些形同独立的省份,都是显出一副表面上国泰民安、河宴海清的迹象。雨辰就位以来,还忙着在理顺他自己地盘上面中央和地方的关系。在江苏和安徽两个省,他在试行省政府由各地方自治单位选举的政策,在湖北、湖南、河南、山东、直隶等五个省,还是采取了废除都督,直接任命文官省长的做法。省级机构比较简化,设立教育、财政、工商、警政、农林等厅,主要使命还是上传下达中央的政策和地方的反应呼声。在雨辰的设想里,地方省级机构最后还是要由省参议会选举组成。而以后中央在地方只有财政、安全、司法、内卫警政等派出机构,确保中央政策的体现和中央的财政收入。但是这一切现在还不能做到,现在这种民选省长、中央派出省长,甚至原来的都督就换了一个省长的名义继续掌握军政大权的混合情况,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还将长久并存。所以雨辰只是在四川发了一次力,而对陕西、西南军阀、同盟会三督等等势力,还全然没有触动,民国大团结的景象,似乎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气氛。但是这种局面,会一直维持下去吗?
  四川在雨辰未来的蓝图里面,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省份。四川省既是未来西南边防的枢纽省份,又是国内可以面对西南西北两个方向的最好基地。这个省份的人力财力又非常充足,雨辰已经打算在这里养兵三师,顺便从这个省份开始试行义务兵役制度,步兵服役四年,特种兵服役六年,必须在地方有田土产业家庭的良民,在县议会具保了之后,挑选服役。除了第十师驻守四川之外,新的两个师的番号也已经颁发了,就是十七、十九两个师。这两个师也因为是民国第一批的义务兵役师而载入了史册,所以,才会出现开头的那一个场面。四川省人民对这支军队的好感,使得报名入伍的人潮分外的汹涌。
  ……
  对于雨辰在四川省的行动,感触最深的无非就是现在在陕西的北洋势力了。这时陕西秋天的天空,一片高远,已经进入了一年来最好的季节。而北洋军的残余势力,借着雨辰的有意无意地放纵,在一个夏天里面,基本打垮了渭北渭南的地方武装,张凤翔已经带着他陕西省省长的名义逃到陕甘的边界。北洋军两个师和其他部队,划分了防区,初步在陕西安下了家来。但是东进现在山西有安蒙军第二师进驻协防,南下四川已经是雨辰的囊中之物,难道他们就只有一直向西,逃往穷荒绝域?或者是在某些人心底渐渐滋生的想法一样,向东边这个年轻的强权者投降?这一次挺进陕西,实在是耗尽了这支部队绝大多数人心中的勇气。随着雨辰的就职,终于坐上袁世凯原来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他们已经深切地感觉到,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关中的阳光洒在雷振春的身上,让他觉得懒洋洋的。他坐在一个小丘的高处,旁边的女人就是他的家眷,两人并肩坐在一起,看着田地里面的麦浪起伏。身后是副官和几个护兵在那里忙忙碌碌,忙着布置带来准备野餐的食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副夫妻两个出来踏青的景象。但是夫妻两个交谈,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光灿,你还没有决定么?”说话的就是雷振春的妻子,他前妻早死。现在这个妻子他在天津续备军督练任上不能免俗地娶了一个女学生。本来他在河南带第七师的时候,这个老婆没有随任,但是到了陕西之后,却赶了过来,随身还带着蒋百里的信,还有在北方早就名声大噪的白斯文的口信,所有的话归根结底都是一句,要他反正!雨辰给他许下了一个中央师师长的职位。他倒不是为这个师长的职位动心,就算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淹没在江北出身的军官当中,最后被架空?他自己想的只是,守在陕西这个地方,虽然一时有了落脚的地方,但是绝对是没有前途的。雨辰已经把北洋的政治基础扫荡一空,他们在这里也只是等待着灭亡的命运。齐燮元、何宗莲、杨善德他们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在陕西都有了一种最后的疯狂的姿态。拼命搜刮地方财富,武装押运陕西出产的烟土,似乎都在为下台做寓公做着准备。而他却并不想让自己的未来就这样宣告结束。
  他看着自己的太太,这个白净秀气的前女学生现在却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什么时候雨辰的情报系统都做到这一步了?居然连他的太太都能运动成功,是凭借什么才让这个一直婚后以来很安分的女人奔波这上千里传递这个消息,甚至还在他身边不断运动他,甚至监视他?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陌生,还变得让他有点无法接受了。他淡淡地道:“我要做什么决定了?现在我们又没有自己闹独立闹割据,打出什么北洋国的旗号,就在这里有什么不好?也还是民国的军人嘛。你来了正好我们一家团聚,也别东奔西走的了,安心住下来吧。我觉得这个地方很好,人也淳朴,在这里安个家也没什么。我是关中暨潼关的警备司令,每年也能分到五万多块,生活问题也不用担心,在这里很成一个人家了。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他的太太却定定地看着他,只是慢慢摇头。她的眼睛里面闪动的光芒似乎就可以用憧憬这两个字来形容。
  “光灿,你读过雨总统的就职演说没有?”雷振春的确看过这个,心里也为雨辰的演说技巧佩服了一下,说到其他什么,那就是没有的了。雨辰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很模糊,似乎就是综合了袁世凯孙中山还有蒋百里的集合体,到现在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一个热血的青年理想主义者,还是老谋深算的权谋家?没有理想他不会得到这么广泛的民意支持;而没有权谋,他也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上这个位置。她的太太只是慢慢地在自己说话:“不要以为只有你们男人才关心时事,女人也一样。我毕竟读了这么些年的书,虽然最后归宿还是着落在了你的身上,只能在家相夫教子了。但是毕竟女人也是中国人啊!我相信雨总统能把这个国家的事情办好,能挽回我们这个民族的气运。可我是个女人,能做的事情并不多,所以当蒋先生和白先生来劝我的时候,我马上就答应了。不然他们还会逼我一个女人不成?劝你反正,这是对国家还有对我们这个家庭都再好不过的事情。光灿,你不要再犹豫了,每次你在外面打仗,我都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不是怕你有什么意外,就是看到你带兵打的尸山血海的,这要造多少的孽啊!你们在这里,中央一定会带大兵来打,少死些人不好么?像蒋先生说的,给国家多留一些元气不好么?我不是在替谁来当劝我丈夫的说客,只是单纯希望你好而已,我看不出有什么更好的路出来。”
  雷振春心里浮现出了丝丝的温情,替妻子挽起被风吹乱的头发。是啊,自己妻子在学校的时候,那可是风云人物啊。是在天津鼓吹女权主义的,还被那些士绅骂作是妖孽。她能想这么多,的确是她心里的话啊。他看着自己的太太,心中似乎决定了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只化作了淡淡的一声叹息:“唉……我心里有数。难得出来散心,就别说这些了,好么?”
  ……
  如果问雨辰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面的感受,那还是他到这个世界以来不变的那种感觉,忙!而且还是加了倍的。原来只操心江北一块地盘,已经是不可开交的样子了,更何况现在又加上了整个国家的责任!在铺天盖地而来的事务当中,他必须分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主次,还有自己最高的目标是什么。总统和内阁现在虽然都初步确立了,但是权力划分必须要清楚!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总统的权力要尽可能的大,而内阁的权力要尽可能的小!为此他不惜采取最坚决的手段;为此他宁愿先把几个事实独立省份的事情先撂开手,交给底下的人先一边准备去。经过和内阁的几次扯皮,国民党果然如他预料一样地退缩了。他们实在也不想让这个他们参与掌权的局面决裂。总统府下属的机构也逐渐成立了起来,都是只对他负责的机构。国防军总参谋部、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国家工商发展指导委员会,国家币制改革委员会等等机构在总统府里面如雨后春笋一样林立挂牌出现。内阁的功能已经慢慢开始萎缩,很多事情都是总统府下属机构办理之后,然后再行文在内阁相对应的部委备案而已。对雨辰要利用总统这个地位进行某种程度的独裁,大家都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没想到一开始就表现得这么明显,内阁宋教仁总理现在就是在死保这个总理政务副署的合法权力,不断地发文质询总统某项命令没有内阁副署是不合法的。雨辰倒也从善如流,将总统令一概收回让他副署。如果他不肯,他就不以总统令的方式而是采取私人训令的方式推行下去,这个时候他顾不得什么程序,他就是需要自己的意志得到完全地体现!
  一次大战就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是这个世纪中国想要一定程度走上国际舞台的最好机会!要参加这样的国际博弈,他的历史知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实力不足的弱点,但是完全没有实力那是更不可想象的!他以最大的精力在推行币制改革的计划,国家拥有稳定单一的货币就有助于形成全国的市场,可以集中财力抓紧时间办点大事情!安徽马鞍山的煤钢军工联合企业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雨辰已经下达了死命令,这个在1912年开始建设的企业,必须在1914年部分投产!国家第一部的商法也在紧锣密鼓的讨论审核当中,雨辰也在极力推进民族商业的发展,光复银行作为已经确立了法律地位的央行,在扶植民族工商业上面,被他寄予了厚望。在他即位几个月以来,通过光复银行担保而商业银行发放出去的工商业贷款数字已经创下了历史纪录。江北他的基本地盘本来就已经上了轨道,现在全国市场又已经对他们开放,那里的工商业发展更是加快了速度,但是雨辰觉得这一切还是远远不够。他想要的实力不止这么一些。
  陆军也在开始整军,海军计划在陆军整军过后再加以整理。陆军三十个师国防军的计划已经发表。江北出身的部队嫡系已经又发表了五个师的番号,就是在四川成立的十七、十九师,在山东成立的二十师,绥远以库伦步兵团为基础扩建的二十一师,还有在南京成立的中央警卫师。加上段芝贵专任直隶省长而放弃的十五师,现在中央嫡系部队正好是二十个师。东北除了二十七师,也将吉黑部队改编为二十八、二十九师。陕西的北洋军被进一步压缩,四、六两个师的番号只保留了第四师,让他们自己内部争去吧。浙江的部队是第六师,广东的部队二十二师,云南二十三师,广西二十四师,福建二十五师,广西二十六师,原陕西地方武装的残兵败将雨辰也慷慨地给了一个三十师的番号,鼓励他们和北洋残兵对抗到底。非嫡系的陆军被整编成了十个师,至少在名义上面已经统一了,未来如何消化这十师部队,要等到雨辰腾出手来再说了。
  让他忧心的还有国际承认的问题。西方列强这次总算是统一行动起来了,在对新民国进行承认的问题上面,除了美国之外都是意见一致,整理债务,确保还款期限,关税作为还款抵押还是必须在英国总税务司的控制之下。如果新政府要进行币制改革借款,必须向四国银团借款,不得与单一的国家发生关系。租界的地位必须得到新政府的承诺保证,以前的条约继续有效,这样才能让这些西方列强国家承认新政府的成立。美国政府虽然表示了很大的善意,但是在这一点上还不能单独跳出来,他们也想雨辰政府对美国原有的在华利益表示承诺。这一点和其他国家是一样的。只是答应共同承认了新政府之后,美国可以立即将两国关系升为大使级别,并签订密约,还有单独提供一笔秘密的币制改革贷款。在塔夫脱总统下台之后,美国对雨辰的热情虽然还有延续性,但是却没有原来那么高涨了。
  这个外国承认的问题,以前一直纠缠了南方临时政府和袁世凯中央政府的始终。而现在换作雨辰,来面对这个问题了。新政府成立三个月以来,一直还在就这个事情进行谈判。不少人已经以为,按照雨辰对外激烈的性格,这个问题大概就是新政府的第一次危机吧!倒要看看这个初掌大权的年轻人怎么应付这次危机。而雨辰究竟会怎么做,实在是非常让人期待。是抛弃以往自己的口号委曲求全,还是对抗到底?
第四卷 新世界 002章 奠基(二)
  南京作为第一届正式的民国中央政府的所在地。人们对这个首都所在的地点,还是有着很多反对意见的。特别是闷热潮湿的夏天的到来,加上这个城市如中国当时任何一个大城市一样的排水不良,环境脏乱。这种气候更加剧了人们的怨言。从北京迁过来的各部的办事人员半是北方人,都不禁怀念起北京的气候起来了。
  在秣陵路的一处公馆洋房的门口,一辆汽车滑了过来。门口早就有人在等候着这辆汽车的到来。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熟罗长衫,单纱马褂的老头子,正是现在担任民国商业部部长的张季老,他热得满脸是汗,从放着冰块的汽车中一走出车门,就感到一阵热气混杂着街上驴马粪的味道扑面而来,连和主人寒暄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是勉强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一前一后赶紧走进了洋房的大厅,坐下来就忙着用冰过的毛巾擦汗。张季老苦笑道:“这南京的夏天真要人命!前年在南京设立临时政府的时候,我当工商总长办公都在上海。住在吴淞海边还不是太难受。现在各部按要求必须在南京办公,房子又不够,工商部和水利部就在一个院子里面。真是受不得了!加上本来就是一个空头部长,原来归工商总长职权的盐税管理,厘税管理和银行往来,这些职权裁撤的裁撤,归并财政部的归并。老头子何必在这里苦熬?早点请病开缺拉倒。你问问现在非江北系的部长们,有几个愿意继续伺候下去的?”
  房子的主人正是江苏省地方议会的议员张容,他是张季直的学生。本来张季老最重视的几个学生并没有他的名字在其中,但是现在沈恩孚投靠了雨辰,雷奋帮北洋对付雨辰,现在还在天津的军事监狱里面,他这才在张季老面前吃香起来。他虽然当了一个江苏省地方议会的议员,但是在全国议会选举中被联邦党的议员挤掉,也是满腹的怨气。听到张季老抱怨,也忍不住发牢骚道:“可不是?上面那个家伙得志太早,真不是一件好事。要坐那个位置,他的磨炼还远远不够!行事颐指气使,把什么权力都收在总统府里面,内阁现在几乎就成了摆设!才几个月,又是一个新袁世凯,唉……老师也不必恬淡求退,现在他也是内外交困。咱们就看看他还能撑多久吧。”他的语调渐渐变得深沉起来,“老师现在和民党人物同处内阁当中,大家都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只要咱们能够合在一起,未来未必事不可为。这个情况下,咱们要是主动想去动摇雨辰的地位,怕是不可能了。胡乱去做,只怕就是赵智庵的下场!咱们不如就顺着他的意思,让他得意忘形,总会等到他犯错误的时候吧!”提到赵秉钧,张季直忍不住在大热的天里打了一个冷战,对于这个前总理,雨辰敢逼得他在租界里面不敢露面,其他北洋羽翼都在军事监狱里面等着处置。想起雨辰一贯以来那种对付政敌先是隐忍然后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知道多少人就这样垮在他的手里!他在心里苦笑,老头子也只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你还真想着怎么对付他?看着张容在那里摆出一副诸葛亮的样子,煞有介事地出谋划策,他忍不住就想起在天津军事监狱里面已经正式宣告发疯的雷奋。他又看了一眼张容,发现自己这个学生真的很蠢。现在大家不想着怎么在新体系下稳固权位,多捞取一点好处,还真想推翻有几十万雄兵,控制了议会的雨辰不成?就算他现在为国际承认的事情在伤脑筋,背后也有很多人在说话,等着看笑话。但是谁都知道,雨辰的强势地位是无可动摇的了。他现在的地位,连袁世凯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修容,不说这些了。老头子过来也不过是避暑乘凉。你家的冰镇酸梅汤快拿上来吧!上次喝到破腹,这次可要节制一点啦。”
  ……
  雨辰依然是穿着一身军装,面色沉静地坐在总统府内的办公室里面办公。和他在徐州、在上海的时候没有半点区别,办公室里面也一如既往的寒素。天气虽然慢慢热起来了,但是他军服的风纪扣仍然扣得好好的,汗水不断从他头上淌了下来,他也只是不断用冰过的毛巾擦汗。气候的变化,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现在他面临的局势,就是国内情势发展乐观,而国际上面却似乎找不到出路。国内经过晚清末年至光复以来的政局扰攘,现在在中国的腹心之地终于安静了下来。建设正如火如荼地展开,仅仅中央投资的重点建设就有马鞍山煤钢军工联合企业,计划在河南进行开发的中美合资的中原油田、汉冶萍煤钢联合企业扩建,江西钨矿开采、陇海铁路和粤汉铁路的两条铁路建设。国内正在完善工商业的法规,给予民族资本最广大的发展空间,根据财政部和工商部的统计,今年沿海民族资本已经增加了两亿多元。农村因为大量裁减了地方的胥吏,免除了农税,有望在今年取得最好的一个收成。虽然地方三七五减租因为业主的抗拒而没有完全彻底实现,但是大部分农民还是实实在在得到好处的。农村的宗族势力虽然借着县级地方议会的选举走上了正式的舞台,但是对于极力减少行政成本的雨辰来说,这反而是他求之不得的。他不需要从上到下地完全控制,农村的宗族势力本来就是能够对基层进行有效管理的组织。现在给他们合法的名义,对于基层结构的稳定是非常有帮助的。总之,现在就是地方安靖,工商业稳步发展,农民生活水准得到了一点改善。其他诸如军队建设,对事实割据省份的工作都还称得上顺利。
  唯一困扰他的就是国际承认的问题。要走向世界,必须要经过这一道关卡,获取了平等的国际承认,可以让他的地位威望再也无法动摇。转头过来在收拾其他割据省份,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且欧战在即,也的确时不我待啊!他心中是有一个明确的时间表、路线图的。在几年之内,他必定要给全国一个惊喜,给世界一个震动。未来从刚到这个时空的一片茫然到现在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只有坚持走下去,不管遇到一个个什么样的困难。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外面隐约听到了蔡锷和伍廷芳两人议论的声气。总统府副官长王登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两位,两位!我先去看看总统在忙什么,再通传一下好么?”然后就听见伍廷芳大声粗气地说话:“你去告诉雨辰,我今天是来辞职的!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这个温文儒雅的外交部长为什么这么生气,雨辰自然心里有数。他坐在那里微微一笑,自己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来笑道:“两位,请进吧!王副官长你记住,以后蔡总顾问,还有各部部长,随到随见,不用请示!”
  伍廷芳和蔡锷两人走进了雨辰的办公室里面,在椅子上面坐了下来。伍廷芳有些不习惯地扭动一下。没想到这个总统办公的地方陈设是这么简单!地方也不大,除了光线充足之外,其他的布置就像一个最普通的科员办公的地方。蔡锷是才从上海吴淞那边赶过来的。脸色在夏天也不是很好看,只是静静地看着雨辰,一时也不说话。
  雨辰坐了下来,微笑道:“松坡先生,文爵先生,今天这么盛气前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松坡先生身体还没有大好。文爵先生今天是不是代表院方前来有所质询?”这一句话提醒了伍廷芳,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兄弟今天代表的是个人。这个外交部长的位置,兄弟实在是办不好,有总统一个人就大可足够了。当初对日交涉,总统办得是多漂亮?现在总统约见德国驻华公使,完全绕过了外交部,并进行了连续两三天的会谈,有涉及签订密约事项,条款在坊间都已经传遍,而我们外交部到现在才知道!国家设此部门还有意义否?还不如在总统府下面成立一个外交局!”他的声音有些放大,语气也多了一些愤愤不平的味道,最后总算平静了下来,“……兄弟既然尸位素餐,对国计毫无贡献,自然也不能厚颜居于此位,白拿国家的俸禄,特此请辞,望总统批准。”
  雨辰含笑听完了他抱怨的话,又看了一眼蔡锷,蔡锷仍然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他微笑道:“我不能接受你的辞职,因为只有宋钝初先生才能接受。他如果想改组内阁,换人瓜代,应由他来上公文,然后我决定批准与否。文爵先生如果真有此意,可以和钝初先生商量。但是兄弟说句发自肺腑的话,国家少不了文爵先生这样的大才,想必钝初先生也不会让你轻易卸肩。政府才成立几个月,就有大部部长请辞,外界对我们这个政府的观感如何?”
  伍廷芳终于有些恼怒了:“但是总统侵占了外交部的职权!还擅自和德国要签订什么密约!这如何能叫人接受?这种大事要是操于一人之手,那还要这个共和政体做什么呢?”按照伍廷芳的性格,说出这些话已经是激烈到了极处。现在外界的确传得沸沸扬扬,连上海出版的洋人报纸都是大标题刊登。什么远东新的英日同盟再现,德中同盟浮出水面,德国公使林德伯克伯爵怎么在前十天应雨辰的邀约赴宁和他密谈,雨辰如何提出缔结德中同盟用以牵制远东的英日同盟,中国需要德国经济军事援助,而德国也需要在远东牵制英国的注意力。林德伯克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传回了德国,德皇威廉二世感觉简直是意外之喜。
  在欧洲同盟国和协约国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在远东找到一个帮手是多么令人感到惊喜的事情!这个新政权传说击败了日军,就是曾经在日俄战争中取得胜利的日军!要是抓紧时间缔结了盟约,加快对这个新政权军事上面的援助,那么德国获得的利益是实实在在的。第一就是青岛德国基地的地位可以得到加强,甚至在江苏浙江取得港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对于一旦开战就要担负起破交任务的德国远东舰队来说,这下在太平洋的西岸就有了一个稳固的基地!可以让他们修整补充出动。二就是如果将中国的军队武装到一定程度,再加上一部分德国的教官,如果能够有一百万左右的陆军,那么对东南亚的协约国殖民地甚至英帝国皇冠上的一颗明珠——印度,又是怎样的一种威胁?更不用说牵制了日本这个新兴强国不要投入旧大陆的战场了!德国的回电指示几乎是兴高采烈的,并且告知伯爵先生近日将有一位大人物将亲自来到远东主持这个缔约的事情,他们也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德国本来就不是四国银团的成员,也没有承诺在中国采取列强一致的原则,对于英法也几乎快扯破脸了,他们才不在乎英法关于这个事件该怎么看呢。
  雨辰听完了伍廷芳的指责,还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只是摇头:“洋人的报纸,什么谣造不出来?我约见德国公使,也只是因为总统府下属的总参谋部需要派遣军官去德国留洋学习,他们毕竟是世界第一陆军强国么!文爵先生,一些坊间的谣言,不要干扰了你的判断。我雨辰是那么孟浪的人么?你还是安心回去,这些事情日久自知。”伍廷芳被雨辰淡淡的回答堵得一下说不上话来。人家不承认还有什么好说的?本来他这次负气前来也有一半是假的,其中也有宋教仁请他过来试探一下消息真假的意思,好筹划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没想到雨辰就是咬定没有这么一回事,他还要赶回去和宋教仁商量呢。他勉强和雨辰蔡锷两人打了一个招呼,起身就走。雨辰看着他的背影失笑道:“这先生,火气这么大,我和这些人搭伙计,以后可有得头疼了。”他又看着一直静静的不说话的蔡锷,笑道:“松坡先生,你也是为这个事情来的?南京现在太热,对你的身体恐怕不见得有好处,你在海边好歹还凉快一些,等到秋意深了,再到南京来帮我吧。”
  蔡锷看着雨辰,听着他关心的话,心里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最后终于开口问道:“总统,你这个时候放出和德国计划缔结盟约的风声,到底是为的什么?要挟英日等国家么?您和美国商定签订密约在先,现在又和德国接触,但是又把风声放得满世界都是,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弄险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我们现在拥有的实力,并不足以让我们玩火啊。”雨辰面上笑容一僵,他知道蔡锷是个明白人,但是没想到居然明白到了这个地步。对局势的精准把握,并不亚于他这个了解历史未来发展的人物。他站了起来,在室内走了几步,拿起毛巾又擦了擦头上的汗,最后终于喟然一叹:“松坡先生,你很明白。这次和德国接触,我的确是在弄险,但是除此以外,很难找到可以解决问题的出路。要是答应了英法日美俄的那些条件,才换取他们的承认,我这个新政府到底新在何处?现在欧洲局面的紧张,实在是我们最好的机会。现在我把自己全部心力都集中在这个事情上面,相信是可以平安度过的……成则我们将获取相对有利条件下的国际承认。不成,我就准备韬光养晦,努力支撑,一直等到欧洲大打出手,然后再做打算。我什么都考虑了,现在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蔡锷仔细地想了一下,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已经顺着雨辰的思路考虑过无数遍了。他问道:“英日会联合出兵吗?比如占领天津和上海表示威胁我们?用武力来强迫我们屈服?”雨辰一摆手:“对于英国来说,世界上比中国地位重要的地区多了,他们抽不出兵来。日本现在国内局势也不容他们出动武力,这点我是不担心的。而且按照现在国内的兵力军火军饷储备,就算和他们的一部分兵力打一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蔡锷看雨辰这么有把握,也只好不再说什么。雨辰对他算是推心置腹了,完全不像对伍廷芳那样敷衍,这点也让他有些感动。他站了起来。微笑道:“总统,这些日子我就不回上海了,我住到司马纯如那里去。现在局势微妙,我应该还能派点用场。不然这个光拿薪水的总统府资政,做起来可也真没有味道。”雨辰笑笑点头,算是答应他留在南京了,只是叮嘱了他一句:“松坡,你身体不好,注意节劳。你要把自己看做是国家栋梁,好好自己珍惜,将来要你独当方面的日子在后面呢。”蔡锷一笑:“总统你又何尝不是?大事抓紧点,小事不妨撂开手,食少事烦不是养身之道,你这个总统也当得实在太苦了一些……也许该和李小姐把婚事办了?国家上下,都等着总统大喜的日子呢。”两人都是一笑,蔡锷点头向雨辰告辞,自己安顿去了。而雨辰站在自己办公桌的前面,无意识地敲打着办公桌,心里面各种各样的念头转了个不停,最后还是坚定了容色,又坐下来埋头在公文当中了。
  自己这个总统,当得可真是有些苦呢。
  到了九月的下旬,中国即将和德国签订盟约的消息传得是越来越广了。众议院在叫嚣雨辰越权,没有将盟约草案提交议会表决,自己就擅自决定国家的和战大计,是总统独裁的表现,一再发文到总统府要雨辰接受议会质询。参议院却在帮雨辰说话,说他只是先期接触。到草案形成的时候,自然会提交议会表决。这个时候就要总统接受质询,那总统还办不办事情了?民间的声浪也一下高涨了起来,都在讨论这个中德盟约的问题,叫好反对的声音一半一半。叫好的是羡慕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复兴道路的,似乎认为中国和德国签订了盟约就能复制别人的成功道路一样。而且德国陆军天下第一,国势强盛也是天下前三的国家,能和中国签订如此规格的盟约,也是一件荣幸的事情。反对的则是认为这是在远东挑战西方英法还有东方日本的行为。一旦战争爆发,德国在欧洲无力顾及远东,到时候还不是国家吃亏倒霉?这可真是自己往火坑里面跳。还不如委曲求全,接受西方国家开出来的条件,这是一条稳妥的路子。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赞成和德国结盟的以军队中下级军官当中最有市场,年轻人也多有赞同。而上层人物却是极力反对,商人也是意见很大。总之雨辰又一次将自己扔在了这个漩涡当中。外面纷纷攘攘,他却岿然不动,西方列强在这个问题上面也一时失声,想必都是在电文往还,请示办法吧。总之,在1913年的9月下旬,远东的焦点,仍然在中华民国的这位年轻总统的身上。而雨辰对于这种情况,是早已经习惯的了。
第四卷 新世界 003章 奠基(三)
  1913年9月下旬的这一周里,对于现在还在北京的英法两国的公使,绝对是黑暗的一周。以前已经反复指出过,西方国家在华的外交政策,很大程度上是为这些外交官们的决定所左右。中国在西方,特别是欧洲列强的政治版图上面,中国并不是最重要的一块。这些西方国家,以英国公使朱尔典为首,再次通过了列强统一原则,就是公使馆不移驻南京,在雨辰没有承诺答应他们提出的一揽子条件——继续承担前清以来的债务,关税盐税作为债务和未来借款抵押,天津的国防军北方总指挥部撤销,天津不再驻军,未来借款只能向四国银团借债等等。他们不会承认雨辰的新民国政府,他们这些公使老爷,就在北京继续过着他们那些悠闲的日子,等着南京那个年轻总统的屈服。在他们看来,这个国家选择他担任总统,真的是一件发疯的事情。他们以为把国家的命运押在一个只会高呼口号的年轻人身上,就能挽救一个国家的命运,恢复他们天朝上国的荣光?
  但是他们等来的不是雨辰的屈服,而是他和德国计划签订的密约!德国首相特使舒尔茨勋爵已经离开德国,乘坐埃姆登号轻巡洋舰开赴中国。和在中国国内消息传得纷纷扬扬,有真有假不同。他们得到的消息都非常确实,德国和中国的谈判,估计在这位舒尔茨勋爵抵达南京之日,就是进入实质性会谈的局面了!在协约国包围下的德国,实在是非常希望在东方有一个盟友。不管这个盟友的强弱,只要能在亚洲吸引协约国的注意力就可以了。德国需要付出什么?一些枪炮,一点教官,最多再有一点借款,但是能够换取的利益实在是太多了。正因为知道了德国方面的态度,国内不管是白厅还是爱丽舍宫对驻华的公使们的训令,就变得更加严厉了。他们等于是在质问这几个国家的公使,他们还有没有掌控远东情势发展的能力?如果他们的行动迫使中国倒向德国,对亚洲的局势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在外交上做出让步,能不能用武力让对手屈服?重点是,面对武力,雨辰会不会屈服?如果他不屈服,那些忠心于他的军队也毫无疑问将武力抵抗干涉到底,为了对付他二十个师,以远东标准算得上精锐的部队,到底要动用多少才算得上足够?在欧洲日趋紧张的时候,在远东能够抽调出这么多部队来么?
  这一系列的质询让这些在华就以为自己和神一样的外交官们背心上全是冷汗,几乎是一条都不好回答。他们忘记了,他们在自己国家,也不过是外交体系中的二等使节罢了。如果雨辰真的发疯和德国结盟,几乎可以肯定在半年之内他就可以得到大量的军火援助。除非冒着和德国开战的危险,他们是不能拦截这些军火的。如果事态走到了这一步,他们就必须在中国的武力强大起来,或者扶植代理人进行战争,或者就自己赤膊上阵。如果要扶植代理人,现在中国还有哪家扶植得起来,能够对抗雨辰的庞大势力和合法的地位?如果自己赤膊上阵,英、日、法、俄等国至少需要四十万以上的兵力,才能达成全面占领中国沿海,将中国封闭成一个内陆国家的任务。现在有这个兵力吗?更不要说预期将要付出的伤亡了!法国现在对德国全力以赴的警惕,英国自从布尔战争后就一直在收缩,日本国内也在搞大正裁军,至于俄国……就别提了。他们根本无从使用武力!这个雨辰又选对了时机,做对了事情,压迫他们不得不做出让步!甚至要上门去讨好他!一支德国武装起来的庞大中国军队,不管是北上还是南下,都是这些帝国远东殖民体系的噩梦。如果和德国在欧洲的行动配合起来,这场噩梦又再要增添三分的惊悚。朱尔典在这个时刻,深刻感觉到,远东已经不是他习惯的那个远东了,而中国的政局,也不是他们这些打着领结的外交家们,所能完全在背后操纵的了。他甚至恨恨地想,这个雨辰,以后一定会成为文明的敌人!
  在东交民巷的使馆区的英国使馆内,这里布置成了一个冷餐会的现场,但是寥寥的几个来宾却没有吃东西的情绪,任那些精心烹饪出来的各国食物在空气中散发着香味。朱尔典握着一杯加苏打的威士忌,整个人都埋在软软的沙发里面,沉吟着似乎说不出话来。这个老人在他漫长的外交生涯里面,从来没有接受到国内这样接二连三的申饬。在他看来,国内是因为欧洲局势的紧张而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将远东一点有关于德国的变化都无限制地放大,才造成这样判断失误。也许还要他亲自出面,代表整个公使团对雨辰进行屈辱性地让步。这对于一个老人的尊严来说,实在是最大的打击。他真的不想接受这个现实,但是现实却迫使他不得不面对这一切。朱尔典看着那里垂着头默默不说话的日本小桥公使。这个矮小结实的中年日本男子只怕受的打击比他还要大!朱尔典知道,甚至南满的那次事变都是小桥参与策划的,这个狂热的大和民族的外交家,最后看到的结果却是日军第五师团的惨重伤亡,关东军内一部分和他关系密切的少壮派军官被整肃。他的满人好朋友肃亲王被抓来审问!在这次列强一致的关于承认新政府的行动当中,小桥和他,是态度最为坚决的,法国和俄国本来没有什么意见,唯他的命是从,但是美国那个花花公子的公使可是他和小桥联手劝服的。让美国上海总领事,著名的亲雨分子库柏到北京来白跑了一趟!但是这次,他们两个人都失败了。又一次的失败在雨辰的面前,现在他们能够考虑的,就是如何体面地下台了。朱尔典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代表他将结束自己的远东外交生涯。袁世凯死了,而他也该走了。他恍然发觉,这个世界,似乎真的不属于他们了。
  朱尔典站了起来,轻轻敲着手中的杯子,不胜疲倦地道:“各位先生们,各位了不起的外交家们。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大家所面临的这个不幸的消息,恐怕都知道了。现在,我想尽自己最后一次公使团主席的责任,征求一下各位的意见,希望大家能就如何下台,达成一致。”他嘲讽地笑了自己一下,“另一次的列强统一行动,不是吗?”
  法国公使是位爽快人,也许还惦记着去赶下午的马球赛,不在意地笑道:“我们法国没有什么意见,远东不是我们关注的最重要的地方。国内的训令是希望我们配合英国的公使先生,和雨辰尽快达成妥协。虽然法国的精力不会为远东牵扯,但是我们可敬的盟友英国在远东有着巨大的利益,我们希望盟友能把注意力都转到欧洲这里来。对于和南京政府达成协议,我们有着巨大的诚意,甚至还有一种紧迫感……好了,就这么多。”他说完之后,一口就将杯子中的酒喝干,很洒脱地坐了下来。对于法国来说,在中国的任何行动都是跟随着英国动作的,英国自己愿意下台,那真是最好不过,至少他作为公使,就可以省太多的心了。
  俄国公使是其中唯一一个胃口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人物,正把鱼子酱吃得满胡子都是。听到法国公使说完,才拿出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一下嘴,开口的声音就是中气十足:“俄国对远东的政策一向是坚定不移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在远东的安全不受动摇!所以承认南京政府与否,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最关键的事情,承认他们也没什么,以前不过是帝国尊重朋友的意见,采取统一的行动罢了。我们关注的还是东北和蒙古我们的权益,还有我们的安全!南京政府对那里还没有形成有效的统治,我们大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这些话归根结底,就是如果我们不承认南京政府是和朋友们统一行动,这次同样也可以和朋友们一起承认他们。但是俄国的权益,不能受到损害。如果需要人和南京进行谈判,我们要求得到谈判进程同时的备忘录。就是这样。”说完他又放下了餐巾,继续投入了对食物的战斗当中,朱尔典听出了他话语中隐含的讽刺,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权益?至少英帝国的权益,这次会或多或少受到影响吧。白厅似乎已经愿意做出让步了,但是这个让步的底线,还要自己掌握,真是让人讨厌的差使啊。
  只有小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从他的表情来看,胸中翻滚的情绪,用一个词就能够概括了,那就是两个字“屈辱”。他终于站了起来,矮小的身子努力站得笔直。用一种完全公事话的语气淡淡地道:“帝国对于各国联合近期承认南京政府,并无意见。但是帝国的权益,不能受到因为承认而造成的损害,近期如果开始谈判,帝国将派遣正式外交官员参与谈判……国内的训令就是这样,我个人不表任何意见。”说完这些话,他似乎再也不能忍受这里的沉闷气氛,朝几个人僵硬地点了一下头,抓起帽子和手套,急匆匆就走了出去。
  朱尔典叹了一口气:“美国公使今天并没有过来……其实我们也不需要征询他们的意见,美国对于承认南京政府,向来是非常热心的。既然大家都根据国内的训令达成了共识,我明天就启程赶往上海,和美国代表、日本代表共同与南京政府进行谈判,在德国的特使没有到达之前,我们希望能有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他看着神色各异的各国公使。突然以最后一句话做了总结:“先生们,我们在远东狂欢的日子宣布结束了!”
  ……
  南京方面,仍然在按照着自己的步调生活发展着,并没有把北京的那些各国公使的心情考虑在内。南京作为中央直辖的特别市(全国共有五个特别市,南京、天津、北京、徐州和武汉),已经开始了大规模城市建设的工作,努力地想让这个城市变得更有首都的气象。国会拨款三百五十万元,加上在江苏发行的二百五十万元的地方建设公债,共同投入到对这个城市的改造当中,铺设沥青马路,建设排水系统,建设各部的办公大楼。在这个城市的闷热当中,又增添了作为一个大工地的忙碌脏乱。在建设完成之前,估计南京作为最差首都的美名,就要一直保留了。
  雨辰和南京特别市的市长,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庚子学生,曾经做过第一任政府总理的唐绍仪,就冒着最后几天的炎热,在南京城里四下看着建设的情况。一队队的中央警卫师的军官士兵们都投入到了建设当中,按照雨辰的要求,部队在地方建设当中,应该起到表率的作用。看着士兵们大呼小叫地拖着一车车的垃圾朝城外运去,雨辰忍不住点头微笑。唐绍仪还拿着图纸朝他比画指点:“这里是光复北路,这里是光复路,还有光复南路和光复东路,正好构成交叉的干道,所有建设都围绕着这几条干道展开……”雨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少川先生,您五十岁的人了,还坚持这样每天冒着大太阳跑,我真觉得对不住您。您不就议员这样清贵的位置,却来干这个特别市的市长,我是既感动又惶恐啊。你们这些前辈留美学生,我是当做国宝在使用,詹天佑先生现在在主持陇海铁路,您在主持南京建设,谢明光和邓肯现在是工业部的部长次长……国家的人才本来就少,您要多多珍惜自己啊。”
  唐绍仪看着雨辰,他以前几乎没有和这个人打过交道,只是在局外看着他一天天的风生水起。现在这么近地看着他,就看见大热天里,自己就穿了件单纱的长衫,他却穿着厚重的整齐军服,脸色在大太阳底下略微有点苍白,二十五岁的人已经有点眼袋了,明显就是睡眠长期不足的样子。还这样真心诚意的关心自己,多少也有点感动。他苦笑道:“本来我这辈子已经不打算再作冯妇了,政治这东西,我实在沾得厌了。但是邓肯和谢明光这两个老同学上门来劝,说不搞政治搞点建设总行吧!我仔细想想,踏实地为国家搞点建设,也是为我当年玩政治赎罪吧。所以什么总理市长的,我是真不在意,总统说拿我当国宝看待,我却是实不敢当,少川当年负国良多……”雨辰看老先生说着有点伤感了,忙握着他的手笑道:“少川先生,我们看现在就好,看现在就好!”他转眼一看汽车就在身旁,又笑道,“少川先生,我们去看看大校场机场建设得如何好吗?这也是花了大钱的地方,每次去看看飞机飞行,都是让人胸怀一畅,走,我们这就一畅去!”一群正在劳动的军官和士兵看到了雨辰在这里,都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朝这里欢呼,雨辰向他们招手微笑示意,亲手将唐绍仪搀扶进了汽车,一行人朝大校场飞驰而去,那里正是从上海迁来的陆军航空队司令部所在地。
  在热烈的阳光下面,大校场青翠的草地简直就像是一幅图画。平整后的草地被铁丝网围住,里面搭建了一排排的木屋,还有高高耸立的气象塔和风向标。一群穿着天蓝色制服,带着船形军帽的军人们在草地上各忙各的事情。有的在检修飞机,有的在草地上面做着体操,还有人看着天空正在呼啸飞翔的飞机。这是一支全新的部队,所有的一切条令编制都还在摸索当中。这支新部队没有陆军那么严整,但是充满了奇妙的火力。就连他们天蓝色的军装和船形帽,都是南京城里万人瞩目的对象。雨辰果然没有食言,对这支部队的扶植向来不遗余力。本来政府成立以来,完善了政府预算制度之后,他每年从油田股份当中获得的资金已经不大用得着了。现在政府军队经费足够维持运转,他就将这笔钱分了不少花在这支新部队当中,已经有人在背后嘲笑说这又是雨辰的新玩具了。
  短短四个月里面,飞行学校已经建立,暂时在大校场和陆航司令部联合办公,全部队大约连同学员有九百余人。这里既是战斗部队,又是培训单位。现在装备的也不是原来的两架破烂货了,雨辰在法国定购了二十四架推进式的巴赞式双座飞机。这种飞机装备有七六二口径的刘易斯机关枪一架,已经是一种有武器的战斗机了,正在陆续到货当中。现在在空中飞翔的两架飞机,正盘旋着飞出好几个花样,像是在互相追逐着。到了这里,雨辰和唐绍仪真的都觉得胸怀一畅。蓝天、白云、青草、飞机、还有矫健的军人,抛开了繁琐的事务,让人就忍不住想融化在这幅图画当中。
  陆航司令,也就是教导团的那个“倒霉”中校现在已经挂上了上校的肩章,忙跑到雨辰面前敬礼,他很为自己部下这个散漫样子感到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雨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马云城是不是?老教导团的嘛,因为你读过大学,学的还是机械,就挑你来当这个司令,新部队你可要带好了!现在散漫一点不要紧,但是一定要有活力。什么事情都慢慢来,你手下有很多华侨,不能一下子管得太紧了。可明白?这支部队怎么建设,就要靠你们自己去摸索了……天上飞的是谁?”
  马云城上校终于开始诉苦了:“还不就是那个华侨飞行员丁羽觞?飞机都是用来侦察的。偏偏他别出心裁,带着一帮才放飞的学员练习什么空中格斗,还有俯冲用机关枪扫射地面。上次还把手榴弹带了上去,拉了弦就朝下扔!那小子真是胆大包天,我看他迟早要摔坏几架飞机。稍微看得不严,他就飞上天去了。要纪律处置他吧,学员们都证明他是在带飞!我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他虽然干了这么久的陆航,也喜欢上了这个行当,但是对飞行员们的不守纪律,却是头疼得要死要活的。偏偏司令又拿这些华侨居多的飞行员当宝贝,他还能怎么办?
  雨辰抬头看着天空,两架巴赞式飞机以在他的眼光看来算得上笨拙的姿态在互相缠斗着。每架飞机上面的两个飞行员在靠得近的时候还互相挥着拳头笑骂。他不禁微笑点头,这些年轻的飞行员们,看到了飞机巨大的潜力,现在就开始练习以后在战争中才会出现的作战方式。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未来空战奠基,为未来中国空军奠基。而自己做的事情也是同样的,为一个更好的中国奠定基业。想到这里他不再看下去了,转头朝王登科吩咐道:“回总统府!我盘算着,那些洋鬼子,也该上门来谈条件了!”
第四卷 新世界 004章 奠基(四)
  如果说英国方面以前一直对雨辰抱的是不加以理会,而且拒绝进行接触的态度的话。现在朱尔典作为在中国的资深外交官亲自拜访南京的雨辰总统府,并提交了正式的进行交涉的备忘录。这种巨大行为上面的反差,实在是让这位非常自负的老人感到极其的不愉快。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外交官只能忠实地实行国内既定的政策。国内既然不愿意让远东的麻烦继续下去,愿意和这个强势的总统建立某种程度的合作,那他就只有如此。不过朱尔典相信,他在远东的日子已经不会太长远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了。
  在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总统府里面,朱尔典在伍廷芳的陪同下,早早就坐在了会议厅。除了英国在南京的领事陪同,还有北京公使馆的一秘,日本驻上海总领事也神色凝重地在座位上面。只有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雨辰的老朋友库柏先生站在门口,和伍廷芳在轻声谈笑着些什么。他有理由表示高兴,这一行从北京过来的代表们,通过他先在上海和南京方面进行了接触。南京政府派出的代表的资格是无可挑剔的,外交部长伍廷芳先生。在得知了德国特使舒尔茨先生的船已经到达孟买的时候,他们需要和雨辰进行直接会谈的心情就更加迫切了。在库柏南京、上海两头跑之后,本来只打算派伍廷芳出马的雨辰,终于答应亲自和他们进行谈判了。这也算是库柏先生的交涉手腕取得的小小的胜利,在他的安排下,终于要进行实质性地承认南京临时政府的谈判了。只要越过了这道坎,美国和南京政府的合作前景近乎是无限的。而他的前程,也毫无疑问是无限的。
  仔细想想,为什么本来态度都非常僵硬的双方现在能坐在一起?雨辰计划和德国签订的条约——不管是真是假,才是这次正式谈判的最大促动因素。库柏只能说,雨辰又好运地赌赢了。他选对了时机,英国不想在亚洲有更多的麻烦。对于雨辰为什么能这么精确把握住国际局势并了解大国之间相互的心理,他也只能觉得也许他就是个天才。无论如何,现在双方终于坐在一起了,不再互相保持不屑理睬的态度,而是愿意开始谈判。问题总是会解决的。但是库柏总会忍不住恶意的猜测,一向都出人意料的雨辰,到底会在谈判中给朱尔典这个老狐狸怎样的难堪呢?还真是非常让人期待啊!
  门外响起了一阵响亮的脚步声,伍廷芳和库柏都在门口站直了身子。然后就见一个高大英挺,挂着少将肩章的青年军官走了进来,微笑道:“各位代表,请起立。雨辰总统已经到了。”在这个场合,谁都不愿意失去礼数。大家都站了起来,特别是朱尔典,一脸的慎重。雨辰在这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里,在远东大地上上演了一场魔术,造就了一个神话。他和他支持的袁世凯,都屡次败在他的手中。现在还要上门来就他的教。虽然他表面上含着微笑,风度翩翩对着门口,但是那一闪的复杂目光,却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东西。
  雨辰终于走了进来,年轻是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朱尔典更是觉得感慨,如果袁世凯代表的是过去,而今天出现在他面前,特意修饰了一下,戴着白色手套,军服整洁,马靴锃亮的雨辰,似乎就代表着这个国度的未来。他气色出奇的好,笑容也是出奇的温和。在这一刻,本来充斥在正式的报告或者一些恶意的报道当中,那个失去理智,有时还会歇斯底里地摇动着民族主义大旗的那个小丑军阀。和现在这个处于庄严的总统府中,以无可挑剔的礼节和微笑向朱尔典伸出手来的民国统治者,就这样重合在一起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朱尔典觉得有些恍惚。他握住了雨辰的手,那是一个年轻权力者光洁而有力的手掌。朱尔典终于从自己的思绪当中走了出来,带着一点无奈的笑意,淡淡地用中文向雨辰致意:“经过了这么远的距离,还有这么长的时间,终于能和总统阁下见面了,我作为一个已经将中国视为故乡的老人,从内心里面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奇妙的时刻。希望我们的会谈,能给这片我也深爱的土地,带来国际的承认还有未来的繁荣。”
  雨辰淡淡地一笑,拍了拍朱尔典的手,亲手扶他坐下,然后又转过去和其他的代表握手致意。王登科跟在他的身边,雨辰侧过头来,几乎耳语般地低声笑骂道:“这个英国老鬼子,一开始就直奔主题了啊,真他妈的是急了眼了。”突然听到雨辰难得地骂了一句脏话,王登科都愣了,呆呆地看着雨辰一个个和代表们握手寒暄,最后在伍廷芳身边坐了下来,才反应过来站在他的身后。司令今天可真是放松啊……好兆头。
  双方都对坐了下来,南京政府一方,出席的只有雨辰和伍廷芳,还有几个做记录的秘书,加上两个翻译。洋人的阵容也不见得多么庞大。双方坐下来互相对视了一阵,一时间居然没有人开口说话。最后才是雨辰一笑:“我已经收到伍部长转交的英、美、法、俄、日五国联合提交的照会,表示愿意和我就正式承认南京政府展开谈判兄弟就感觉颇为纳闷。在光复之时,各国承认我革命军为交战团体的时候就已经宣称,当完成正式大选之后,成立了代表大多数国民公意的正式政府之后,各国将在外交上正式承认我新政府。经过光复一年半来的扰攘,我国民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终于推翻了独裁陈腐之北京军阀政权,次第收复光复时期丧失的国土,最后经过国民公举,终于造就了现在这么一个得来不易的正式政府。这个承认问题,难道还成一个问题吗?难道我们南京政府,不经过你们的承认,就不能代表这个国家了?这不是笑话吗?承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还要就这个进行谈判,兄弟实在觉得无谓得很。”他语气凌厉,但是说话的神情却温和得很,还连说带笑的。最后还喝了口茶喘口气,接着才做了总结:“所以,兄弟觉得,根本就没什么好谈的。大家既然来了,就正式换文,履行递交国书的程序,建立起新的外交关系。作为一个远东大国,不可能永远都看某些方面的眼色过日子,要交朋友,我们欢迎,但是如果想再利用这个话题捞取什么好处……那恐怕就是打错了主意!”
  伍廷芳听着这位总统说话,没有一句是上得了外交台面的,已经急得额头都是汗。列强已经表达了坐下来谈的诚意,这是多么好的机会?他还摆出这个丘八脾气。这不是他对着群众演讲,怎么强硬怎么说。这可是谈判!看着几个外国代表都变了脸色,那个日本代表的胡子都动了。他忙在桌子底下踢了雨辰一脚,真是恨不得冲过去把他的嘴巴捂住。雨辰还是神采飞扬地继续往下说,不管那些洋鬼子代表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其实话说回来,要交朋友也要表示出诚意出来不是?中国的关税全在你们的手里,这成吗?什么商品都只收5%的关税,我们的市场需不需要保护?铁路矿山全部都作为前清政府借款成了你们的抵押品。华北的福公司,东北的日本森公司都靠这些抵押的资源大发其财,这合适吗?还有那些外债,只能向四国银团借款,最优惠的也要打八六折扣实收,加上每年超过八厘的利息,你们是不是要一直借着这个银团把我们国家的血吸干?以前的这些债务,需不需要重新整理,以更加合理的方式或者免除,或者展期偿还?还有遍布我们沿海内地的那些大小租界,你们不觉得在这个国家真的觉醒之后,这些租界只能激起国民的恶感和怒火吗?要做朋友,你们也必须拿出朋友的姿态出来。没有这个前提,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他到最后都是脸上保持着笑容,但是说完了之后,却自顾自站了起来,朝代表们微微一点头:“兄弟是带兵的粗人出身,才学着做总统,礼节什么的也不太懂。但是兄弟已经把自己的条件都摆出来了,各位尽可以慢慢考虑,兄弟不急。文爵兄,好好招待几位代表先生,各位想好了,咱们再谈。”
  说完竟带着王登科扬长而去了,把一群目瞪口呆的洋人加上伍廷芳等一干民国外交精英丢在那里。伍廷芳用手捂住脸,这哪里叫谈判啊!有的没的扯了一大堆,就是在和这些列强代表下最后通牒,他难道以为国家大事都像带兵的时候给部队下命令一样,他说什么就必须是什么?朱尔典的心里早已气得是波翻浪腾了,他的外交生涯里还没有碰到过这么无礼的举动!雨辰这么做,几乎就等于表明了他自己的态度,他似乎是毫不在意和他们这些代表的谈判!气愤之后又是深沉的忧虑,难道他已经铁下心来准备和德国协商签订盟约了吗?日本领事早就一拍桌子,用日语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大步走了出去。日本对雨辰态度的警惕,还要在英国之上。只留下伍廷芳他们扬着手想招呼他们坐下来,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朱尔典朝左右看看,又看了看面色尴尬的伍廷芳他们,叹了一口气摊了摊手:“贵总统如此表示,双方的立场实在差距太远,我们没能感受到贵方表示的诚意,今天的会谈就到此为止吧……如果贵方立场有所变化,我们可以继续开始谈判,在南京我们还是要待一阵子的。”他停了一下,最后放严肃了脸色,“其实我们的立场也非常简单,也有相当的诚意承认贵国政府,毕竟作为一个远东的新兴势力,自绝于国际的做法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我们的条件几乎是优惠性的,单纯继承自清政府以来延续下来的条约和做法就可以了,这些长期形成的各国在中国的权益,是不可动摇的。当然,为了体谅新政府的处境,我们可以取消盐税的抵押,并减少部分债务的利息,展期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是一味否认,是绝对不可以的!”朱尔典说完这些话,终于带着点愤愤的神色站了起来,朝伍廷芳点了一下头,带着自己的随员们也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可怜的伍廷芳他们,整个十五分钟的会谈时间里面,这些精心准备了无数华美的谈判辞藻,之前做足了功课的外交精英们,他们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伍廷芳也霍地站了起来:“我找总统去!他这么粗暴地干涉我的工作职权,国家大事不能这样儿戏处理,实在不行,我就不干了!”
  雨辰在谈判中的强硬姿态还有所说的话,很快就传了出去。在政府内部立刻就掀起了轩然大波,非江北系统出身的官员都觉得雨辰发疯了。好不容易列强政府主动来寻求接触,这个在以前的临时政府中,是磕破了头也求不来的事情啊!他还说那些疯话,几乎就是想堵死谈判的门户,难道他真的不介意始终不被列强所承认?不管是南京临时政府还是北京的临时政府,当初都首先表态表示尊重各国的权益,就怕列强有一点不高兴。但是他倒好,列强所有的权益被他骂了个干净,巴不得全部推翻才好。就算是开价,这个价码也开得太高了吧!在南京住下的朱尔典他们,会谈之后反而又享受到了原来那种地位的感觉,从内阁宋教仁以下,包括参众两院的议员们,甚至还有现在担任全国铁路督办的孙中山先生,都次第去拜会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当着他们的面说雨辰昏头了,他们一定去劝他,希望谈判不要就此破裂。其实朱尔典他们既然还留在南京,也是从心里不希望谈判破裂,他们也乐得这个局面出现,好在他们自己内部对雨辰施加压力。远东的事情不能再纠缠下去了,不能再让这个疯子总统胡乱行事,再搞出什么事情出来,西方列强现在根本无法分心到远东来!还是早点以条约换文的形式确定下来吧,至少要在那个他妈的德国特使舒尔茨到来之前!
  雨辰自从参加了第一次的会谈,似乎就把这个事情丢开手了。所有官员关于这件事情要见他,他是一概不见,整天忙着办理其他的事情。本来也是,除了这个国际承认的问题,国内的事情本来就是多如乱麻。比如六年义务制教育计划,准备在双十节前通过议会表决,形成正式法律条文。这个是中国未来发展的百年大计,资金如何筹措,师资的储备培训,加上学校如何布局,教育债券的发行。光这一件事情,雨辰就要每天批两百多份公文,见十多个人。更不要说其他的事情了!整个国家在他强硬的意志力和雷厉风行的作风面前,被推得向前飞速的行动,这建国四个月来所办的事情,已经多得无法想象。但是不管他如何埋头在其他的事务里面,关于这个外交上面他的态度究竟是如何,后续的事情如何进行,他还是要进行表态的。不过他现在,只是冷眼在看着局势缓慢向前发展罢了。
  “总统,库柏先生现在在会客室里等您……他是一个人来的。”雨辰从公文堆里面抬起了头,目光有些闪烁,听到库柏终于来拜访他,也不知道又在转什么主意了。他最后点点头,朝王登科道:“我马上就去……批过的公文,交秘书处,让他们按照对应的部门发下去,还有关于教育训令的,记得交给宋总理副署……”他站起来松快地伸了一个懒腰,又整了整身上的军服,大步走了出去。
  库柏正坐在会客室里面等着他呢,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总统府里面的会客室。这里不像雨辰在徐州的时候了,会客室既宽大又陈设颇为富丽,看来当了总统,体制不同,也要壮丽一下观瞻了。他淡淡地自己笑了一下,他可是看着雨辰从一个地方性的军阀走到这一步的,虽然这过程快得让人目不暇接。雨辰坐上了现在这个位置,他和雨辰的接触反而少了许多。当初他们在上海商定的雨辰——乔治·斯文森协定,现在情况发展到这个地步,到底会有什么变化?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心烦,塔夫脱总统去职,和中国的联系似乎就一下冷了下来。乔治现在也是在国务院担当一个闲职,新任国务卿就是一个欧洲派的政治家。美国又加入了列强联合行动,这份协定似乎就变成了一纸空文。雨辰对和美国继续结盟,在情势的变化下,还有这么大的热情吗?他又想到了自己和国务院的公文往还,就算国内内部,现在对这份协定的热情也不是很高了。他接到国内的训令——绕过了作为摆设的那个花花公子公使大人。意思就是关于协定中的与美圆挂钩的币制改革,还有工商、教育方面的交流合作,国内还是愿意继续推动下去的,毕竟这样的好处巨大。但是原来协定中的军事上面在亚洲的合作,却被表示为不必要的,如果最后形成协定,这些都要去除。雨辰对于这一份缩了水的协定,还有签订的热情么?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有些灰心。至于现在列强承认南京政府的外交情况,虽然像是陷入了僵局,但是他却一点都不担心。他对雨辰实在是太了解了,在他外表军人似的爽快干脆甚至有些粗鲁的作风后面,隐藏的却是狡猾还有极度擅长利用各种势力互相牵制进行的投机。对国内各势力是这样,对国际势力同样是这样。那个德国特使的到来,还有之前的风声,他敢用自己几十年的外交生涯打赌,就是他用来要挟这些西方列强的手段!第一次谈判中他无礼的举动,也是想向大家表示他对外交的一窍不通还有强硬的态度,他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能捞到多少的好处!库柏相信,就算那个德国特使船到了上海,只怕这里的谈判也还是没有结果的!几方面都到场了,他回旋的余地也就更大了,伎俩只怕也是更多了。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个几方面互相斗心眼的时候,确保美国的利益,这也是他今天私下来见雨辰的原因,对于即将到来的和雨辰的交锋,他不知不觉竟然有着一份期待了。
  门口脚步声响亮,接着就看见雨辰满脸堆笑,不带一个从人走了进来。对他的招呼是空前热情的:“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这次又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还是只是来看看我?我在这个位置上面,真的闷得让我透不过气来!真是怀念我们在徐州喝茶聊天的日子!”库柏微笑着也张开了双手,和雨辰来了一个西式的拥抱礼节:“总统先生,恭喜你终于走到了今天!南京您就职的时候我也在场观礼,您的演说真得非常精彩!如果演说的地方换在葛底斯堡,我还以为您是林肯呢!”
  两人一笑,分宾主坐了下来,雨辰还是笑吟吟的没有说话,库柏就已经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微笑着对雨辰开口道:“总统先生,您现在在走钢丝,非常的危险!作为您的老朋友,我不能不提醒您注意。欺诈在外交上面,一直是作为最大的忌讳,特别是在您和您的国家,没有一定的实力的基础上!”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第四卷 新世界 005章 奠基(五)
  汽笛一声长鸣,德意志帝国的埃姆登号轻巡洋舰已经驶进了黄浦江内。经过了在印度洋上的长期航行,船上的官兵们都晒得黑黑的,显得分外的精神。军舰上的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主炮,都包在炮衣里面,似乎就是昭示他们此次前来和平结盟的来意。在柚木的甲板上面,一个穿着手工缝制的合身西装的中年德国人,正眺望着水道内各国军舰,还有中国船民的小小舢板,当然还有江岸上面那些各国风格不同的建筑。在秋日的阳光下面,这座远东魔都,似乎就在焕发出迷人的风采。
  那个中年人正是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外交特使盖尔森基兴伯爵舒尔茨·冯·维瓦斯本先生。他的父亲曾经是八国联军当中德国司令部的上校副官,是带着帝国皇帝的血与火的意志来到中国的,而现在自己却是作为寻求盟约的特使来到这个国度,历史有的时候真是非常的奇妙。对于这个古老的国家,伯爵和其他大多数德国人都是一样的,就是几乎完全不了解。知道这里的女人缠小脚,也知道这里的男人留辫子。从这么一个认知里面,将这个国度突然视为未来远东的盟友,这种转换,实在让伯爵先生有些受不了。这一切造成他现在踏足这个陌生的国度,只有两个原因。一就是欧洲上空现在战云密布的环境,德意志帝国不能再在远东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了,就连青岛基地他们甚至都想交还给中国政府,决定世界命运前途的,只能够在欧洲!二就是他们那个有的时候会突然有不切实际幻想的皇帝。他有时总会根据一点变化,就手舞足蹈地完全陷入自己的幻想当中。当中国那个叫做雨辰的强人总统向德国表示了在远东进行结盟的意向之后,读完那份德国公使关于雨辰发家成功的详细报告之后。皇帝陛下就开始发挥了:“这个中国人,他有着一颗德意志雄鹰的心!他将是我们在远东的最好伙伴!想想看,一支拥有几十万陆军,并且打败了日本军队的合作伙伴!到时候德国在远东的舰队和他们互相配合,又可以在远东牵制俄国的注意力,又能掩护我们的舰队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上做出点什么事情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需要我们提供一些步枪大炮还有微不足道的一些资金!”他甚至走到了地球仪的前面,眼睛放光:“大家认为,我们有没有可能武装出一支黄种人的军队,在德国的教官指挥下,到时候拿下英国人的印度?协约国对同盟国的镣铐,也许就能在远东被砸开!这真是上帝奇妙的意旨!”
  在俾斯麦老船长离开政治中枢以后,宫廷内剩下的,也只是一些自高自大的军人或者是皇帝身边的马屁专家了。舒尔茨悲哀地想,结果就是皇帝的意志马上就传达到了他们这些外交官手中,接着就是自己带着一个代表团被打发到了这个国家,要签订一条还在云雾中的盟约,并且指望这些黄种人在远东为了德意志帝国的利益而战斗!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能算作荒谬的话,这件事情毫无疑问就是的了。想到这里,舒尔茨忍不住都有些羡慕起协约国那些国家了,至少他们不会摊上个因为自己的生理缺陷而变得加倍的刚愎自用的皇帝!
  埃姆登号轻巡洋舰上的少校副舰长雷德尔微笑着站在他的身边:“特使先生,这个国家我已经来过两次了,每次都经过上海。这的确是一座非常有魅力的城市……但是黄浦江面上,您请看,全是英国和日本的军舰,甚至还有法国和美国的。我们远东舰队在这里面对抗的敌人是众多的……其实真的希望您这次达成某种协议,我们的青岛基地如果能得到陆路上的掩护,将会是德国在远东的要塞。要是中国的军港向我们开放提供维修补给,敌人要封锁的面就太广了,我们活动的余地也将更大。”舒尔茨只是矜持地一笑,军人在他个人看来,都是没有国际事务头脑的,只会计算他们有多少军舰,多少大炮,还有多少拿步枪的士兵。总是从单纯军事观点上面寻求压倒对方的途径,他不能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但是皇帝却逼迫他不能不从这个角度去处理事情。这也许是帝国的悲哀,也是欧洲文明的悲哀。未来即将爆发的战争,将结束欧洲文明的黄金时代,可是现在的人们,都已经发疯了。
  军舰就在舒尔茨特使先生的幻想当中,在引水船的带领下慢慢靠近了码头。和他们泊在一起的是一艘日本春日级的装甲巡洋舰,上面的二百四十毫米口径的大炮让埃姆登号轻巡洋舰感到了一丝自卑。码头上早就有德国驻上海总领事的车队在等着他们了,德意志帝国的鹰旗在车头骄傲地飘扬着。舒尔茨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使命已经确定,就让自己努力争取到一个最好的结果吧,不管自己是不是要和一个远东的魔鬼打交道!
  在舒尔茨先生思绪万千的时候,雨辰也正在和库柏做着可以算得上是交心的谈话。双方都知道互相的心思,而且都在期望得到一个双赢的局面。
  ……
  “我作为国家选出来的代表,自己就代表着民族的利益。我不可能在谈判中做出这么大的让步,那时我之前一切的行动,都会变得没有意义。老朋友,你觉得我会选择冒这个风险么?我权力的基础来自于国内,来自于拥护我的民心士气,而不是来自于列强政府的卵翼!”
  “但是列强的承认,也会给你的政府合法性奠定最后的基础!从此以后你所面临的就是海阔天空!那么多继承下来的权益,您怎么能指望各国就这么放弃?我们国家所追求的门户开放,您可以提供。这也是您既定的政策,我们一贯合作得很好。但是英国法国日本俄国他们,却有着实实在在的利益!您想收回关税,您想废止租界,您想重新签订以前那些本来就合法的条约,这不可能为国际社会所接受!您只能选择在这个既定的框架下列强的部分让步,而不是一开始就把什么都得到!”
  “他们不愿意交还,我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为了洗刷这个耻辱,我的国民也会支持我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至少在您的内阁里面,就有太多不同的声音吧。总统先生,我们是老朋友了,私交也很好。很多时候,我都是设身处地地为您在考虑问题。现在您的国家好不容易才大致安定下来,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您去做,您现在就贸然得罪了全部的列强,并不是明智的举动。您看得很准,现在西方列强自己也在酝酿着一场大的战争,所以不愿意在您这里多纠缠。所以他们亲自上门了,想和您谈判了。但是这个分寸,您还是要把握好,您毕竟还没有绝对的实力让列强们听从您的全部意见!”
  “只要有国家愿意考虑我的意见就可以了,其他事情,我可以换用其他的手段来争取!”
  “您的意思就是战争?”
  “可能就真的是一场民族复兴的战争!”
  “您这是在讹诈!您一贯爱做的事情!”
  “我不是在讹诈,只是拿回我们民族所失去的东西!只是想获取一个平等的地位!”
  “这世界上有完全平等的事情么?从你们的国家还是天朝上国的时候说起?”
  双方一句话赶着一句话,最后说到了僵处,却互相相视一笑。雨辰指着库柏笑道:“很久已经没有人和我这样一句接着一句的顶了,真是爽快。”库柏也淡淡地笑道:“因为我无求于您。”
  雨辰大声地笑道:“无求于我?你当然有求于我!你想在这次的谈判中展现你的手腕,奠定你远东外交权威的身份,扩大美国在华的影响力等等。但是,我很愿意配合我的老朋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怕战争,我们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但是可以去赢得的东西却有很多,和德国结盟我的确认真考虑过,不管他们怎么想,但是他们是第一个愿意正式承认我们政府的西方强国,我可以在他们那里得到许多。具体到最后我会怎么做,那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话说回来,和其他列强国家的关系我也同样重视,但是你们必须要表示出诚意来!愿意谈判只是一种姿态,并不是诚意的表现。现在在这个国家,和我合作是大家唯一的选择,中国安定了下来,就是整个远东真正的安定了下来。欧洲可以安心地打仗,美国也可以继续光荣地孤立,这里不会再成为一个战争的源头,你们这些外交官们也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听到雨辰的口气终于松动下来,库柏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用老朋友的口气漫不在意地道:“那您的底线到底是什么呢?换句话说,究竟是什么样的条件,您才接受我的调停,让谈判继续进行下去?”雨辰笑笑,竖起了手指,经过前面真真假假的言辞交锋,现在双方终于进入到实质性的话题了。他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条件开了出来:“第一,正式承认我国政府,外交关系升格,互相派遣大使。第二,关税收回自主,如果不成,我让步的最后底线是让关税的平均税率上升到10%,具体的商品税率变动,随后商议。第三,所有外债重新整理,利息须全部免除,我国只负责分期偿还本金。债务整理偿还完毕之后,关税还有以往历次的抵押品必须立即交还。第四,租界的地位重新讨论,考虑缩短租借期限,在我们的法制完善之后,租界的治外法权必须取消。各国在华的商业利益,我们现阶段还是都予以承认保护。第五,清政府既然早已倒台,现在首都也迁往南京。现在京津一线因为庚子事件而引起最后约定的各国在北中国的驻军,只要在租界外的一律撤军。第六,美国的币制改革贷款必须如约提供,这是双方两利的事情。老朋友,你看如何?”
  库柏的脸色沉重,雨辰这些条件虽然就上次而言,已经是让步了许多,但是还是几乎让人无法接受的。不过他好歹表现出了愿意谈判下去的意思,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这一切都表明,他还是愿意达成协议的,现在的问题,就是双方如何体面地下台的问题了。
  时间还在全国上下都关注着这场谈判当中飞快走过,德国特使抵达中国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现在谈判双方的神经绷得更加紧张了。根据不知道哪里放出来的风声,据说德国代表团里的陆军代表们,已经和中国陆军总参谋部的代表们举行了秘密的会谈,就两国军事合作的问题交换了意见。德国的军官也考察了在南京附近的中央警卫师和第九师两支陆军部队,为此这两个单位还专门举行了演习,舒尔茨也正式拜访了雨辰和宋教仁。在随后的记者招待会上面,舒尔茨满口夸赞雨辰是远东的民族英雄,而宋教仁是远东少有的政治家。中德两国有着广泛的合作余地,德国考虑立即和中国建立大使级的外交关系,并将胶州湾的租界交还给中国,当记者问道:德国是不是想帮助中国建军的时候。舒尔茨只是说中国陆军已经是一支很有战斗力的近代化军队了,他们也许会在德国定购武器,但是关于建军问题,这是能干的中国陆军总参谋部的事情。大家都没有提到海军,可能都觉得中国的海军微不足道吧。
  各国对这件事情的反应不一,日本立即把新锐的两艘战列舰调到了大连附近,在天津附近的中国驻屯军也得到了加强,并且在山海关一带举行了演习。而英国在印度洋上面的无敌号战列巡洋舰编队也开赴到了上海附近,两个从香港调来的廓尔喀步兵营和两百名皇家海军陆战队员出现在了上海。本来在南京进行谈判的各国代表都回到了上海,只留下库柏一个人在南京极力周旋着。双方似乎都不肯让步,都在僵持。地方各界的代表现在也有不同的声音出现,每天议院里都有人提出动议,要雨辰接受质询,这么好好的一件和各国谈判建交的事情怎么就能被他办理成这个样子?要是还没有转机的话,也许他们就要弹劾这个不称职的总统了。不过在联邦党占多数的两院里,这些动议最后都被压了下去。但是大家心里面都在打鼓,雨辰到底要如何下台?还是他一贯的冒险手段都得到了成功,这次也想赌一把,却没料到后果最后是这样?
  当时间走进十月中旬的时候,除了美国没有参加,英日法俄联合向雨辰的南京政府提交了相当于最后通牒的照会,重复了他们原来的建交条件。就是全盘继承他们在清政府和袁世凯政府所拥有的那些权益。不然的话,一切后果将由中国政府方面自己承担。照会中还隐约警告,如果再和德国这样走下去,将会引起协约国家的强烈反应。这份照会一经送达,雨辰的政府内部,顿时哀鸿一片。所有人都是一个念头,总统大人您快点识时务一点吧!早点接受别人的条件要紧!利权可以慢慢挽回,但是人家如果动真格的,咱们可是受不了!
  但雨辰仍然在坚定地走下去,他和宋教仁举行了一次持续了整整一天的秘密会谈。总之,会谈结束之后宋教仁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家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温文尔雅的总理只能在嘴里骂脏话:“丢那妈,只有赌下去了!”他号召国会的第二大党国民党和联邦党合作,在这次风潮里面全力支持雨辰,在和党员骨干的谈话里面他也显得非常的动情号召:“我们既然已经选择了他,现在就只有支持他!他毕竟做的,不是出卖我们国家利益的事情!”江北出身的官员和军队,更是全力支持着雨辰,在他们这些绝大多数还是年轻人的心中,信仰雨辰,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而现在各地方残存的势力,也绝对不可能挑战他强势的地位,指望他们能够联合起来以一个声音挑战雨辰?那么雨辰也不可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了!
  与远东渐渐紧张起来的局势相对应,就是在欧洲也越来越紧张的形势。无数次分析家们都预言下一个月战争一定会爆发,接着又等待着下一个更紧张的月份。到了这个时候,随着欧洲各国变成一个个大的火药库,随着巴尔干的形式越来越紧张。无数人都绝望地认为,明年的春季,欧洲将不可避免的走向总体战。各国的训令雪花一样向在上海的各国在华外交代表发了过来。一开始由于雨辰要价过高,朱尔典他们达成了秉承强硬态度的共识。这点也得到了各国政府的支持,所以调动军舰兵力试图威吓。结果雨辰不为所动,和德国的关系倒是越来越火热,十几条满载德国军火的大船已经开赴中国的途中,加上中国成为远东同盟国的消息也是甚嚣尘上。法国已经坚决宣布要抽身,表示他们一条军舰、一个士兵也不会派往中国。协约国内部进行了评估,要是想在远东先打趴下雨辰政权,在他们和德国远东军事力量的配合下,估计要动员五十万以上的陆军,一百条以上的军舰,还有巨额的军费,花费至少要半年的时间,而现在欧洲的局势让他们不可能抽出这些兵力和时间出来。而单独倚靠日本,而这个国家绝对不可能在现在这个时候动员几乎是他们举国的力量的。当武力威吓被别人轻视的时候,这些现实的政治家们能选择的只有妥协了。朱尔典受到了空前严厉的申饬,要求他必须尽快和中国达成协议,并且阻挠他们进一步和德国的合作。其中走得最远的就是法国公使,已经开始单独和雨辰方面进行接触,准备满足雨辰提出的条件来了。欧洲战争一旦爆发,法国面临的就是亡国的危险,自己全力用上还怕不足,跟着英国日本在这里起什么哄!在局势发展到危险的顶点的时候,又开始朝着缓和的方向发展。毕竟现在世界瞩目的目光,并不在远东这个地方。十月中旬的危机过后,不少人已经感觉到,雨辰这次似乎又是赌赢了。
  在和西方列强纠缠的这一个月时间内,雨辰也按部就班地做了不少事情。首先是颁布了银行法,正式确定光复银行的央行地位,由光复银行开始整理各个小银行,为即将到来的币制改革做准备。六年义务教育制度也正式立法,奠定了国家未来发展的基础。在陆军二十师的嫡系渐次整理完成之后,也开始着手整理海军。正在为明年海军的大拨款游说议会批准呢。1913年的财政收入并不算少,但是花得更凶,明年的预算法案现在已经吵得是一锅粥了。对于国家财政收入的55%用来当做军费,早已经是悲歌声一片。在这个混乱而喧嚣的建国初期,雨辰和他的同僚们在做着为未来奠基的工作,而曙光,似乎就在前头。未来欧洲局势的巨变就在前头,等待他们的,不知道到底是发展的机会,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人们都相信,雨辰的心中,是有着一个目标的。
第四卷 新世界 006章 奠基(六)
  秋日的阳光照在驻武汉十八师所属的三十六旅列成的整齐方阵前面,这个师是中央军系统在整个长江中上游的中流砥柱。三十五旅在川东,而独立旅现在驻在鄂北,在武汉就是三十六旅的部队。在雨辰的嫡系部队之中,向来都有五大王牌师的称呼,第九师、第十八师,还有安蒙军所属第一、第二师,最后的是中央军教导师。三十六旅作为十八师的一员,向来为他们在军队中的地位而自豪。这个旅的起源是当年苏沪革命军的第二支队第四团,后来扩充为江苏陆军第二师的第四旅,当时辖有两个步兵团。在南北会战当中承担了奔袭信阳的作战任务,在老长官陈山河的率领下跃进河南,夺取了战役的关键点信阳城。在夺取中原门户义阳三关,彻底截断湖北北洋军后路的战斗中,这个旅的前身更是作为先锋,一举攻占了武胜关,在残酷的山地作战当中消灭北洋军一个整团,缴获无数。最后挺进湖北,这支部队又率先进入武汉,接受了上万名北洋军的投降。然后,他们就地扩充为江北军十八师第三十六旅。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是拥有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营的大单位了。
  在这个旅改编为中央军第十八师第三十旅之后,更是全面换装了德国造的发射尖头步枪弹的98式步枪,每个步兵排都增编了一架上海制造局仿造麦得森机关枪而生产的民二式机关枪;连所属的机炮排有一门一二乙式六十毫米迫击炮和一架马克沁08式重机关枪;营部机炮连则有六架马克沁08式重机关枪和两门一二甲式八十毫米迫击炮;团部直属的炮兵连则装备了四门法国七十五毫米山炮和两门一二丙一百零七毫米迫击炮;至于旅部的炮兵营,也扩充成为拥有十二门七十五毫米山炮和四门德国造一百零五毫米野战炮的部队。加上其他配属的工、辎、骑、通、卫生分队,全旅已经达到了一万三千余人。军官当中加入青军会的比例达到了85%,又补充了大批江北和保定军校毕业的学生。建制充实完整,全国也不过只有第九师第十七、十八旅,还有教导师教一、教二旅可以和他们相提并论。说是雨辰花了全力来打造出来的嫡系心腹骨干并不为过。他们今天全旅集合在操场等候检阅,就是为了欢迎他们的老长官复职。
  他们的老长官,自然就是江北军三杰当中的陈山河了,他前段时间因为私生活的问题被降为少将。虽然还是十八师的师长,但是被雨辰留在上海的总参谋部让他学学规矩,不要再那么无法无天的,这个时候才放他回武汉继续带部队。在三十六旅的官兵看来,不管陈山河受了什么处分,哪怕降到了少尉,他还是他们的老长官!这种从上海起事一直到现在形成的血肉相依的感情,是谁也无法干涉的。天底下,除了雨辰司令官,就是他们的陈师长!
  所以当陈山河的白马出现在操场尽头的时候,所有三十六旅的老官兵们都发自内心地发出一片整齐的欢呼声,随着他的马朝队伍前头奔驰而来。那欢呼声就越来越大了,席卷了整个的操场。队伍当中的保定军校毕业的军官们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了欢迎老长官就要全员集合列队,但是人在这个大环境当中,只有放开嗓子跟着一起叫了。
  陈山河仍然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他除了那副实在过分秀气的面庞之外,身上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透露出一股热血青年军官的味道。他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看着他麾下这过万虎贲,看着他们整齐的队列还有排成一排、闪闪发光的步枪刺刀。他的马带着烟尘很快就在队伍前列打了一个盘旋,军乐队也适时奏响了布达式的军乐。大家都看着陈山河勒着马站定,欢呼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陈山河同样也是心潮激荡,总算他妈的回部队了!这些日子在上海虎穴总参谋部,后来又迁到南京。每天到部里办公,那些文牍简直要把他烦死!不知道原来也是个急脾气的吴采大哥怎么能忍受这么久的?每天吴采大哥还要找他谈话。话里隐隐约约的意思就是他们这些功臣,在国家渐次和平的时候要收敛自己的锋芒,注意自己的行为,才是自我保全的道理。整个军队系统,只能有一个中心,就是他们的雨司令!吴采说这些其实是对陈山河这个兄弟非常掏心窝子的话了,但是陈山河还是只当做过耳春风。现在他年纪轻轻,就是最强大的野战部队之一的司令官,一声命令下来,就有几万人为他赴死效力。国家现在还有很多省份没有打平,在国际上还有那么多的民族耻辱没有洗刷,正是军人建功立业的时候。谈什么收敛自己的羽翼?他这支雄鹰,正是要展翅高飞的时候呢。离开南京的时候雨辰也找他谈过话,除了继续劈头盖脸训了他一顿之后,也叫他好好掌握住武汉周围的部队,随后还有名义发表。国家在外交问题稳定下来之后,还要次第削平国内的割据势力。何燧那把刀是准备外战用的,而你陈无病就要在国内体现我的意志!这让他跃跃欲试又有些得意扬扬,司令你总是还离不开我陈山河的吧!原来降职剥夺青军会执委身份的那点惶恐,现在几乎又被这个年轻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站在队伍前列,吼声如雷。让人很难相信这个秀气的年轻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嗓门:“老子回来了!还是你们的师长!离开几个月,怕你们这些家伙不安心训练,不珍惜自己野战主力的身份。现在看来,还是老子原来那支铁军!要记住,你们一个旅要应援七八个方向。什么时候都不能松这根弦!仗是有你们打的。老子要打个官复原职,你们也要给自己打出一番前途出来!现在部队装备已经换了一茬,老子现在也回来了。未来上战场要是打不出符合你们主力的身份出来,老子是不会对你们客气的!回去加紧训练,部队辎重全部装车,随时要拉得走,打得动!现在算是咱们打出一个政府来了,以后还要为咱们这个国家打出更大一番的天地,这就是老子和你们的责任!大家解散!”说完就用力朝自己部下行了一个军礼,骑在马上抿紧了嘴唇,肃然看着自己麾下的这支部队。
  三十六旅的旅长是原来江苏陆军第二师的参谋长蔡恒文,现在改行当部队长了。他骑马站在队伍的前列,听着完全是陈山河个人色彩的训话,心里面却思绪万千。他们这些经受过完整参谋训练的人和陈山河这种骤然被提拔到高位上面的人不一样,对事情要考虑很多。陈山河还是没变,看来这次的教训让他还是觉得无所谓。他是江北军三杰,什么错误反正都有人照应包容,只要忠心耿耿就足够了。司令放他回来,估计还是要打仗,这才要倚重陈山河的忠心和对下级部队的感召能力。现在又要对什么地方用兵了呢?西南,还是西北?这个平日里除了工作就是读书读报的三十出头的秀才型军官很了解现在在南京发生的事情。司令,不,现在该叫总统了,在国际上面两大势力之间周旋,仿佛也是闯出了一条路来。利用德国的军火援助,已经将自己最心腹的几支部队重新武装了一遍。在和德国打得火热的外表下面,似乎对协约国那些国家也没有放弃,上海的几份报纸已经传出了西方公使团计划做出让步的消息,可能这让步是微小的。但是司令也没有拒之门外的打算。至少派陈山河回部队准备打仗削平地方势力就能够明白,南京现在一直在纠缠政府被国际势力承认的问题,马上就要有个结果了!到时候双方达成的条件是什么?蔡恒文突然发现自己很期待,在雨辰的率领之下,虽然每天都过得那么紧张,但是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至于陈山河……他看了一下正板着脸看着部队次第离开操场的他,心里面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看将来吧。希望他年轻的锐气不要消磨,也不要因为他那个大大咧咧的性格而最后落马。江北军三杰,何燧自我发配远离中枢,吴采勤勤恳恳做好副手的工作,只有他还是那么的飞扬耀眼。这在大时代中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这真有点说不上来。接着又有点八卦的在心里恶意地笑了一下,陈山河马上回到他在武汉的公馆里面,对着那对姐妹花,他该怎么解决问题?司令可是不允许他两个都娶的!
  ……
  这时远在东北的奉天城,何燧也在看着最近这些日子的政府公报。他仍然是那个严肃而精神的样子。他的安蒙军一师放在辽宁,二师在山西,独立出来扩充成为“狼居胥”骑兵旅的部队放在绥远,加上现在在绥远外蒙的二十一师(现在安蒙军辖一、二、二十一师和狼居胥骑兵旅),直隶的十五师和十七旅,山东的五师和二十师。连同在天津的国防军北方总指挥部,就形成了中央军系统在北方的布局。一方面要保证北方对南京政府的向心力,一面又要压迫东北三省逐渐成为中央所属的可靠省份。同时还协防山西,从西、北两面对陕西的北洋残余兵力形成威胁。在这几个月里面,他一直在东北三省奔走,一面主持建设边境对俄对日的国防工事,一面和吉林、黑龙江的省长,那些前都督们交换意见。对他们既要有武力上面的牵制但是又不能压迫得过紧,既然保证中央政令的实施也要让他们不至于决裂。这个工作以他野战部队的司令官身份来干,一是吃力,二也是名义不对。国家是共和制政府,什么时候轮到他这个军人来干这些政务了?但是比起天津的蒋百里来说,他还算幸运的。至少吉黑辽绥晋这五个省,除了绥远其他的还不算中央的基本地盘,和这些省份的省长打交道,互相之间做了决定也就算完了。而现在直隶和山东两个省份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央基本省份。地方自治的议会,民选省长都推举出来了,地方权力颇大。北方省份本来对南方就有隔膜。蒋百里身上负担着调和的工作,虽然手中有两师一旅的兵力却一点都不敢使用,每天只是在中央和地方两头之间奔忙说合。仗着他在北方还有些老关系,在他的协助下,中央一些政令在北方还是得到推动了。南北方在缓慢的磨合当中,不过趋势还是在向良好方向发展。
  何燧现在想到的并不是这些,他还是关注着南京方面和列强的谈判问题。这对于他这个身在边陲,承担着国防重任的司令官来说,这些问题就是实实在在的国防问题!前些日子闹得那么紧张,日军在关东州和天津增兵,他立即调整部队态势准备应付。又在上一个月,有德国陆军的军官来参观检阅他麾下的安蒙军第一师,说以后要派驻顾问在安蒙军当中,虽然在言辞当中对安蒙军大加赞赏,但是何燧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好好的国家军队,派什么外国顾问来?在国力不充的时候和远在欧洲的德国结盟,到时候谁救谁?日本和英国可就是逼在面前的敌人!他写信向蒋百里和雨辰表示自己的意见,雨辰没有回信给他,倒是塞给他一堆德国军火,对他的部队进行了调整补充。蒋百里回信了,只是叫他放心,说雨辰已经和他交换过意见,要他相信雨辰不是笨蛋。他隐约有些明白了,但是对自己部下的情绪却又开始担心了起来。李睿他们一群青军会会员在安蒙军内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他们对和德国结盟可是热情得很!都认为这是打破欧洲乃至远东的旧秩序的最好机会,可以改变整个东亚的政治格局!中国也该大胆走上世界舞台了!
  对于这种不考虑到自身实力的言辞,何燧向来是不屑一顾。是凭借靠买来的军火组建的陆军?还是靠这个现在还不算完全统一的国家?还是靠每年不到五亿元的财政收入?所以当他读到雨辰和西方公使团重开谈判的公报之后,总算是放松地嘘了一口气,军人的职责是御侮,而不是穷兵黩武啊……看来,司令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在这几个月的纠缠当中,雨辰从德国方面得到的实在不少。德国那个好大喜功爱幻想的皇帝,对于远东这个变故倾注了很大的心力。在欧洲互相牵制,几次炮舰外交都告失败的情况下,在远东找到这么一个机会,该是多么不容易,多么让人惊喜的事情?他每天几乎都在用夸夸其谈的语调向他的总参谋部的容克将军们宣布,他每向中国输送一船的军火和机器,就有多少条军舰、多少协约国的部队在向远东调动。可是德国将军们明白,现在从欧洲调往远东的,不过就是英国的一个由无敌号战列巡洋舰为主体组成的小分舰队,还有原来在印度的一点英国部队罢了!就算把日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可日本不在欧洲!但是皇帝的意志是不可阻挠的,加上他那么的兴高采烈!
  在总参谋部内部,他们也接到了舒尔茨使团当中军事随员发来的报告,详细描述了雨辰所有的军事实力。他们认为,雨辰现在有二十个师的部队,他们惊讶地发现,其中有五六个师也许已经达到了欧洲水准。他们装备的迫击炮是一种非常优良的步兵火器,建议德国马上购买专利生产。对这么一支军队进行武装和改善训练也是可能的。也许在一年的时间里面,可以有五十万左右的陆军可以使用。这建立在雨辰把所有资源都用在陆军身上的基础上!这五十万人的陆军,如果和德国密切合作,可以确保青岛基地的长久稳固。并且在华东和东北吸引一部分的英国日本军队,作用就仅此而已。皇帝陛下幻想的黄种人大军在德国军官的指挥下攻陷印度,那只是一场梦而已。德国军官们将报告提交了皇帝,皇帝的反应却是加大援助的力度!这一切都是在舒尔茨伯爵还没有和雨辰达成正式协议的基础上!而且就算达成了正式协议,这个国家有多大的诚意进行遵守,也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难道就是因为他们和英国不友好的关系,以及和日本军队在东北打过一仗么?
  在13年前被皇帝称为需要得到教训,要在中国展示德国的军旗和国威的落后野蛮国家,现在在皇帝的私人下午茶会的非正式谈话当中,已经变成了甜蜜的远东强大盟友。历史有的时候,真的是讽刺极了。专制政体下的最高领导人,有的时候也真的没有那么明智。
  总之,在两个月时间里面,中国的工业部和国防部代表们,在德国,在上海挥舞着订单。需要工作母机,需要特殊钢材,需要采购技术专利,需要军火,需要聘请专家,都得到了慷慨的供应。只有极少一部分是现金,其他都是伟大的德意志皇帝买单!以贷款的形式!德国在这种慷慨的交易当中,也许只是得到了迫击炮的生产技术专利!
  公元1913年10月21日,雨辰正式和西方公使团恢复了谈判。一开始以朱尔典为首的谈判代表先发制人提出了西方列强承认南京临时政府的先决条件。第一,关税仍然由英国掌握,但是可以考虑将关税平均水准上升到7.5%,在新旧债务清偿完毕之后,关税主权可以交还南京政府。第二,原来新旧债务可以加以整理,六国银团债务须优先偿还,政府债务可以展期,但是利息削减不容讨论。第三,租界地位不容讨论,但是西方政府保证将不再设立新的租界,旧租界也不再展界。治外法权只局限于租界内部。原来被割让的土地问题,因条约所限制,也不容讨论。第四,原来六国银团解散,南京政府在获得承认后,可以自由选择各国政府进行借款,西方列强不加以限制。英国愿意和美国联合提供币制改革贷款。第五,和德国进行的军事同盟谈判必须马上终止,否则将面对的不仅仅是不予承认,很有可能的是受到未来协约国的联合打击。
  雨辰在自己的政府内部也达成了共识,还价条件也还没有太大变化。关税8%,既然关税暂时还由英国人掌握,那么原来作为抵押品的盐税、铁路、矿山的权益必须马上归还中国,外债停止付息,经整理后分三十年还本。租界问题可以暂时不提,建交后中国将于相关国家进行双边单独讨论。六国银团解散表示欢迎,对币制改革贷款也表示欢迎。北京东交民巷公使馆既然迁徙到南京,华北驻军自然取消,除在租界内之外的部队全部离开。和德国中国准备签订的是中德友好合作条约,和其他国家在建交后也自然都可以签署,届时欢迎和英国等国家进行谈判。最后就是,各国在建交后必须互派大使,而不是现在的公使级别。
  双方这次的谈判没有因为条件差异而破裂,大家开始艰难地讨价还价。这次伍廷芳顾维钧他们这样的外交英才可是大大地发挥作用了。德国因为这次谈判也加紧了要求和雨辰敲定军事盟约,雨辰也派出了蔡锷等人在应付。三方复杂的互动仍然在进行当中。但是相信很快,就将有最后的结果了。因为在雨辰的案头,怎样解决地方事实割据的局面的工作,已经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了。
第四卷 新世界 007章 奠基(七)
  在南京城一年最好的季节秋季当中,这个古城在到处都是建筑工地的脏乱当中,也显出了一丝可爱。古老而完整的城墙倒映在玄武湖的湖水里,泛舟湖上,听着东郊灵谷寺传来的钟声,好像就把这个城市这几个月来扰攘烦心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蔡锷坐在湖上的一条画舫里面,和他对坐的赫然就是现在位高权重的中国陆军总参谋部的作战处长司马湛,也是蔡锷的学生,这次和德国特使舒尔茨伯爵的谈判当中,他同时也是蔡锷的首席随员。其实说起来,蔡锷现在的地位也有些尴尬呢。他和蒋百里算是雨辰军国大事上面的两大智囊。雨辰对他们两个的建议,虽然不算是言听计从,但是也差不多少了。可是现在蒋百里挂着中将肩章,享受着加上将军衔的待遇,在北方算得上位高权重。北方中央基本省份,东北三省,满蒙地区的代表,甚至陕西青海甘肃宁夏那里的代表,谁不奔走于他的门下?而蔡锷只是作为总统府资政,没有军衔也没有名义,作为雨辰的私人代表在做些交涉上面的事情。当初和蒋百里并称的中国南北军界的双璧,他似乎就有些黯然失色的样子。
  不过现在在他的脸上,可看不到半点郁闷阴沉的样子。因为喝了一点酒,脸上微微有点醺容,身子探出画舫外面,看着正在采菱的农家小船,听着船娘的江南小调,摇头晃脑极是轻松的样子。就听见他笑道:“哎呀,到了南京这么些日子,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喜欢这个城市了。平日里不是太热就是太冷,街上的味道也有些让人受不住。真想回家乡看看啊。”司马湛的样子比他还要惬意,没有穿军装,一身长袍显得是风度翩翩,正在执壶为蔡锷倒酒,听到他的话也只是微笑:“老师想家了?可惜现在咱们都是船上的人,上了这个船下去可就难了。再说了,总统府里面那位也不会放你走啊,眼见着老师养好了身子。现在怎样平定西南也摆上了议事日程,正是要借重老师在西南威望的时候,想卸肩,可没那么容易呢。”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现在和那个德国伯爵的谈判还在进行,换句话说,在总统打自己主意的时候,咱们还得把德国这里敷衍好。现在诸事临头,正是咱们大有作为的时候,老师,难道非要给你个西南总指挥的名义,你才能安心?”
  听着学生的调侃话语,蔡锷只是一笑。他和司马湛的感情很好,这样的话也只有司马湛敢说。他只是把身子收了回来,叹道:“德国陆军真是好啊!如果说我这辈子佩服什么军队的话,也就是德国陆军了。装备、指挥,还有他们的参谋部。这些日子来和他们的合作也见识到了他们严谨科学的态度。怪不得百里兄在日本学完了还要去德国学习陆军!可惜咱们和德国的蜜月注定是短暂的。家门口就是英国美国日本,德国远在欧洲。咱们面临的现实威胁太大,不然真想多和他们学点东西……纯如,你别笑我。如果总统真的要设立西南总指挥部,总指挥的确非我莫属。但是现在这些东西还不都是浮云?现在这个国家,只能有一个强人。那个强人现在正在台上,我们能做的,就是打好下手。我知道你现在心很热。能参与创建一支崭新的国防军,本来就是我辈的梦想。在这个精明大气的总统带领下,能走到哪一步,我也很想亲身参与。现在要我走,也是不会走的了。回国这么些年,总算现在才看到一些新气象,你叫我如何能够放手?”
  司马湛听老师说得诚挚,也收起了脸上轻松的笑容,沉吟道:“是啊,在这个位置,这些日子和德国那些军事代表接触,的确长了不少见识。现代战争即将进入总体战的时代。我原来自傲的那些谋略,在国家总体实力拼搏的大背景下面,的确是微不足道的。我们实力还是不够!这几天和舒尔茨伯爵打交道。我看他也是个明白人,虽然还是说官话,大概也明了咱们总统根本没心思和他们签订什么军事盟约了。只有他们那个皇帝是糊涂蛋!代表团底下一个总参谋部出身的随员也说,这次会谈,如果能够解决青岛德国军队在未来大战当中的问题,也就是他们很大的收获了。他们相信,和中国的合作在未来还有无限的前景,在德国取得了欧洲战场的胜利之后。希望我们珍惜这份友谊……就看总统如何让人家下台了!就我个人来说,是希望总统能够做得漂亮些。”
  蔡锷淡淡地摇头:“这事情他自己有主意,咱们听吩咐就成了。对国际局势的把握,咱们谁也比不上他。谁能想到,凭借咱们这点残破的实力,也能在远东加入这次大国之间的博弈当中?对欧洲即将爆发的民族战争这件事情上面,他为咱们捞的好处也够多的了。你看着吧,马上和英国他们签订的协议,也是尽可能为咱们国家争取到权益了。我揣摩他的心思,未来欧洲这场混乱,他还大有浑水摸鱼的意思,到时候就不知道会采取什么手段了!现在这个时代,咱们能拥有这么个强人,真是天意。到底他是什么人,能在这个岁数就这么老到?”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咽下了杯中的酒,放下杯子来眼睛里面已经是光芒四射:“纯如,你看着吧,我们现在是在见证历史!”
  湖水无声,秋风吹过,只有船上的两个人对坐无言。想到自己就在这个剧烈变动的大时代当中,两个人都觉得这是一种荣幸。男儿这一生,也不算冤枉了。
  ……
  在他们议论雨辰的精明和老到的时候,雨辰现在却一点也不精明地对着一件事情傻了眼睛。就是他未婚妻的老爸,现任财政部部长李章云老泰山大人,在百忙当中抽空拜访了他,和他提起和李媛的婚事。这个中年人说得非常得体:“总统和小女订婚也已经快一年了,以前国事纷扰,这结婚的事情自然也是提不到的。眼见着现在国内大局已经粗定,小女和总统的感情也一天比一天的深,总统现在操心国事,也的确需要一个主持中馈的人帮总统安定家务。家事安宁了,国事自然也就可以投注更大的心力。我不是担心我女儿嫁不出去,但是小女对总统的一片痴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她妈妈的身体也不太好,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女儿的婚事。当然,这一切还是要看总统自己的意思,要是觉得自己现在事务繁忙,抽不出时间来。反正小女岁数还小,可以再等一段时间。”
  看着面前那个容光焕发的中年人,最终他还是坐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财政部长位置。在任上的短短几个月,已经不仅仅能用胜任两个字来形容,而是非常的能干。他雷厉风行地将原来在江北推行的现代预决算制度在全国推广,很短时间内就理清了中央地方的税收划分。光复银行的现代央行的地位职能都是他一手确立的。国库那点钱,看得比谁都紧,但是在为国家工业和教育发展计划中,筹措资金比起谁来都卖力。为了国家财政事务,自己的家族生意都放弃了打理。原来担心的官僚资本情况,现在看来至少对自己这个未来老丈人,是有点杞人忧天了。有时雨辰都忍不住恶意地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要成为他女婿的关系,他把这个国家也看成是他们李家的家产了,所以才这么卖力的?不过当看到这个满身英美味道,一向也很骄傲矜持的李章云,为了自己心爱的小女儿等于是来求他赶紧结婚的那个好父亲的样子,他忍不住还是有些感动。
  他对和李媛结婚没有什么排斥的,工作再忙,结婚的时间也不是抽不出来。而且现在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像以前,这些事情自然有底下人去操办。而且英雄和美女的结合,对壮观新政府气象,为国家增添点喜气,也是一件好事情。他只是在潜意识里有些害怕,他那个时空,三四十年代里中国政府当中那个因裙带而形成的四大好梦,最终引起全国的反感对他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中国这个大环境,实在是太容易滋生这种因为裙带关系而暴发起来,作威作福,趴在国家的肌体上面敲骨吸髓的人物。当这些人成为自己的亲眷,自己有能力管住他们吗?在底下人看着自己的面子而有意无意放任他们的情况下,自己能管得住他们,让他们老实守法吗?对未来庞大外戚集团可能出现的恶果,他不能不慎重再三。
  可是,现在人家父亲都提亲上门了。不自觉的,雨辰脑海中又浮现起李媛清秀可爱的小脸,还有经常默默追随着他身影的那清澈得毫无杂质的目光。这样古典的女孩子,也只有在这个时代还能找到了。自己既然已经和她订了婚,也许现在结婚,对她也是一个交代……说起来,自己欠她的也真不少。而且按照她的性格,不会在政务上对自己造成什么掣肘的。自己要老是不和女孩子最后定下来,世人对自己的观感,也会有改变吧……雨辰竭力在内心里面说服自己,唯一没有盘问自己的就是,自己是不是真的期待这个婚礼。
  但是走到这一步,到了今天的位置。自己的感情,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东西的了。他承认自己喜欢李媛,也许没有那么的强烈,但是绝对不是反感。也许,真的就这样结婚吧。作为一个国家总统,如果还是未婚,也许会给人以不可靠的感觉呢。至于那些未来的外戚,自己如果没有办法约束住他们,那还坐在这个总统位置干什么呢?现在,正好借着即将到来的国际承认,中国重返世界民族之林的时候,举行自己的婚礼,让这一切喜上加喜吧。借着这即将高涨起来的民心士气,在新的一年里,自己要去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
  他有点茫然地朝李章云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游离了半天的目光终于回到了在那里静静等候他回答的李章云的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一羽先生……也许我该改口叫你岳父了,我也觉得是时候娶小媛了。就在和西方那些国家谈判完毕之后吧,这些事情具体的操办,你们可以找王登科商量,我非常荣幸,可以娶到您视作珍宝的女儿。”
  雨辰决定和李媛举行婚礼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大家一致的把这场婚礼都叫做了大婚。雨辰身边的人都是喜气洋洋,外地驻军得不少高级军官,当初苏沪革命军北伐的时候就在野战医院认识了李媛这个小姑娘,对于她终于和雨辰走到这一步都是发自内心的替她和雨辰高兴。在他们这些跟着雨辰起家的老人们看来,他真的是该娶个太太了!他的日子过得也是真苦,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底下人私下开玩笑都说雨辰不当总统了最合适去当和尚。现在终于要宣布结婚了,真是两个人的喜事!
  当然还有很多人分析这婚礼背后的东西,不过这也是难怪的事情。到了雨辰这个地位,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要被底下或者有恶意,或者擅长揣摩的人分析个够。这是不是意味着雨辰独裁地位的进一步加强?或者是他开始全力倚靠起东部沿海或者是上海本地的财团?要知道,认购国债的大头可都是在上海、江苏这几个地方啊。未来李章云的地位到底会有什么变化,他会不会取代宋教仁的地位?这是不是雨辰放出的信号,他和李章云之间的紧密结合已经不可分开,李章云本人就是未来宋教仁的备用品?这个时候,大家已经毫不怀疑雨辰要牢牢掌握住权力的决心。现在对西方列强的谈判的顺利进程,也让他的地位更加不可动摇。本来想看到他在国际事务上面出丑露乖的人物,现在也只能佩服他的眼光和手腕。他接着会在国内政局上面做出什么样的动作,成了大家关心的焦点。特别是现在国内政局的第二大势力国民党,更加如此。这场婚礼,在消息一传出的时候,就给人添上了太多的其他色彩。而雨辰的真实本意,不过是想给小女孩子一个交代而已。
  尽管如此,喜事毕竟还是喜事。各省、各团体、议会等等发给总统府的贺电已经把总统府传达室堆得满满的,就连西方各国的谈判代表在进行谈判的时候,都对雨辰表达了他们的祝贺。并且希望到时候在达成正式协议之后,他们能参加婚礼的观礼。不管他们真实心态如何,是不是巴不得雨辰这个大麻烦早点死掉。接下来的谈判仍然在这种喜气洋洋的气氛下面顺利地进行着,双方的条件渐渐趋向了一致。关税水准最后提高到了8%,租界地位问题也留给了中国政府和各国自己举行双边谈判去,各自都给了对方下台的台阶。而且雨辰也表示这个未来多场双边谈判将包括各国在前清所签订的一系列条约的重新界定问题。西方代表也默认了他这个说话,他们认为这又是雨辰的漂亮话。各国在华的利益是历史形成的根本权益所在,雨辰还没有这个实力能够动摇,未来慢慢谈,看他们怎么做无用的努力,让眼前的这个事情先平稳过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问题既然被双方搁置了,其他的问题也就不难解决了。关于中国所欠的那些债务,西方国家大概免除了35%的利息,偿还时间从雨辰要求的三十年,缩短到了二十二年偿还完成。美国更是宣布,免除了中国未来的庚子赔款支付。以前支付的庚子赔款,将以教育、教会、医院的援助建设形式,返还给中国,这自然得到了国人的喜出望外和舆论上面连篇累牍的赞扬。美国这个事先没有打招呼的行为,一时弄得其他国家异常被动,德国的舒尔茨伯爵更在另一个谈判现场做出了同样的表示。无论如何,这个债务问题也以合理的方式解除了。其他还有一些琐碎的问题,但是都不能成为什么障碍。按照谈判首席代表伍廷芳乐观地对外表示,有望在1913年结束之前,南京政府将正式被各国所承认,并且很有希望建立大使级的外交关系,这是清政府、南京北京两个临时政府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体面待遇啊!这一年多以来,在雨辰的带领下,内事外事尽管有波折,但是一切都还顺利。民族意识自然也就空前高涨了。从十九世纪末开始的民族觉醒的浪潮,现在是愈发的高涨,有些人更有了些飘飘然的感觉。这种浪潮,最终将对这个国家造成什么样的变化,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现在来预测,还是为时过早。
  同时在和德国谈判的会场上面,也是以一种足够坦率的态度在进行的。德国方面似乎也已经了解到中国政府实际的立场。他们这个国家,很难不对这种行为加上一个“利用”这样的形容词。但是这一切都只能怪他们皇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曾经对布尔人有所幻想,曾经对北非方面的摩洛哥人有所幻想,对伊拉克人有所幻想。现在又对中国人有这样的幻想!以前的对象都被他出卖了,现在他被别人利用,也只能说是自己倒霉。现在唯一需要的,只是双方怎样的体面的下台,特别是要维护住他们那个皇帝的面子!雨辰提出了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签订中德友好合作条约,就双方经济、文化、教育交流达成合作的约定。并且对德国商品和投资全面开放市场。也许这样,就能够让那个皇帝下台了吧?这是一个调子很高,但是却显得含糊的和约,特别是对于军事合作同盟问题没有半点提到。但是现在的德国代表们,也许需要的就是这个。同时舒尔茨和雨辰方面也达成了一个密约,就是关于青岛德国基地的。未来欧战爆发,雨辰允许德国官兵退入中国腹地,由他进行保护,青岛移交给中国。为了在远东牵制作为协约国家的日本,德国可以在以青岛德国驻军的名义,为中国陆军提供一部分军事顾问,协助雨辰的建军工作。并且在雨辰开办的军工厂内,提供技术人员的指导。在之前轰轰烈烈,双方恨不得要成为生死与共的军事盟友的气氛下面,最后仅仅因为要牵制日本,而达成了这样有限的合作,双方都觉得有些讽刺。
  在这一片的扰攘当中,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面。雨辰踏实地完成了为新政权的奠基的工作。新政权对内对外的合法性都得到了确认,一系列根本的法案都已经颁布或者即将完成制定。财政也初步理出了一个眉目,币制改革即将开始。在新的1914年里面,雨辰要迎接和等候的事情实在太多,未来有他的婚礼,也有着深刻变动了世界格局的一次世界大战。在他终于跻身这个新世界的时候,他和他代表的国家,到底会迎来怎样的一种命运?
第四卷 新世界 008章 新年
  世界终于走进了1914年,这一个年度,是欧洲黄金时代开始终结的年代,是一个新世界即将缓慢诞生的年代。从1914年开始,到1945年为止,这个世界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历史将欧洲人从他们的王座上面拉了下来,各个民族在这一年开始,在历史用血与火书写当中,逐渐觉醒,并且还有一些民族,将在未来取代欧洲的地位,重新构建整个世界的体系。当然对于1911年的中国来说,大家都不可能像雨辰一样了解世界未来发展的方向,其实就连雨辰,对这个世界到底会因为他的参与会有什么改变,也是糊里糊涂呢。大家关心的只是在1913年12月24日签订的平安夜条约,西方列强已经正式照会承认中华民国政府。民国南京正式政府的内外合法性问题,已经完全解决。并且英美联合提供了大约2500万英镑的币制改革借款,美国第一时间宣布将两国外交关系升格为大使级。同月,吉林的省长孟恩远已经宣布辞去过渡省长位置,留待地方民选出来的省长接任。吉林省完全纳入了南京政府的中央集权、地方自治的体系当中。吉林的率先举动,也对近在咫尺的奉天省、黑龙江省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更不用说现在处于实际独立地位甚至对雨辰抱有敌意的其他省份了。无论如何,最近的好消息不断传来,让国人们对新的一年,充满了期望。
  在远离中央的各处地方,特别是已经纳入了南京政府各体系的省份,在这一年里面,似乎也看到了新的变化。基层能感受到的变化往往是最少的,但是也不代表毫无所觉。地方的农民只知道,原来县城里面衙门里的县太爷、巡检、典史等等人都是皇上派来的官,或者更干脆是哪个有枪杆子的大爷们派来的官儿们。他们都不是本地人,到了地方就想着捞上一大票。县里面六房三班,加上依附他们的那些编外的马快步快(类似现在的治安联防队员),充斥着一个小小县城里面的各个角落,催科无有虚日,加征也无有虚日。每年除了皇粮征税,还有杂捐杂差更要往上加几倍!想自己从牙缝里面省点粮食出来,到集市上面换点油盐什么的。路上要过好几个厘金卡子!再加上地方地主自己组建的催租局子,每天都是觉得在水深火热里面,勉强拖延着一家性命罢了。祖辈几百年都是这个命,自己还是这个命!
  但是从民国二年开始,似乎略微有些变化了。首先原来满县城的官人现在一个都没有了,六房三班这些都裁撤了个干净。那些乡绅老爷们兴高采烈地进了一个什么叫县议会的地方。据说县长老爷也是他们推举出来的本地人!这种选举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也不算什么坏事。有些思想开通点的老爷还要在祠堂里面摆几十桌酒,和族长一起请他们吃饭,叫他们投什么他的票。县里现在有什么新衙门他们也搞不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官儿少了,也不是皇帝派来的官儿了。那个官威少了许多,见面还会客气地和那些最下等的小乡绅打招呼:“兄弟是大家推举出来,为大家服务的,以后还要多多关照。”其次就是知道现在县太爷也不管审案子了,要告状先得把状纸递给县里面的什么中心县的方法院的收审处,然后再到中心县的的方法院打官司去!那些中心县,可就是原来的府衙门啊!谁都知道,原来老爷们想发财,就是两条路,一条就是上下两忙的加征,一条就是借着官司从上到下都捞钱。现在还看他们怎么捞!
  最大的欢喜还是皇粮国税交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是不交了!听说都是现在南京城里面那个叫什么雨总统人的主意。看来还真是一场及时雨啊!知道咱们庄稼人的苦。江苏每年每亩要交一千三百二十个钱的田赋,直隶等的四百六十个钱,松江太更是要交二千七百七十个钱!加征的数目字更是这个的几倍!加上庄稼人手里没银子大洋,钱换银子和大洋又要吃几成的亏。现在不要交皇粮国税了,对庄稼人来说,就等于是省了天大的一件事情啊!地方上的厘卡也全部撤了,亲眼看到那些办厘卡的外地佬骂骂咧咧从他们县城里面离开,都是拿大枪的大兵看着他们走的!过原来那些当做是鬼门关的卡子的时候,庄稼人也能挺起腰来了。庄稼人高兴之余也担心,雨大总统不收皇粮国税,要是他没钱支撑不下去了怎么办?换个总统不是又要收了么?为了他能一直当这个现在叫大总统的皇帝,庄稼人交点钱也心甘。那些种人家田的人现在日子还是比他们这些自耕农苦一点,但是也好了些。原来除了交四成的租子,还要和他们一样缴税!现在税免了,租子虽然加到了四成五,但是好歹能混一个肚子圆。听人说大总统规定了租子只交三成七五,但是田主还是收四成五,他们有什么办法?庄稼人,能活下去就成了。现在日子算好了一些了,难道还不知足?
  日子虽然比前些日子那些兵荒马乱的年月好了不少,但是也还是有些小小的烦恼忧心。现在士绅老爷们自己掌印把子了,还不是要他们庄稼汉圆就圆,扁就扁?以前好歹还能告官,碰上个把难得一见的清官,说不定还有出气申冤的指望。现在难道指望那个远在府城的中心县的方法院?老百姓们并不知道,都默默地把那些司法宣传人员下乡发的布告藏了起来,上面就简单的几句话:“司法独立,司法官员由中央派遣,不受地方影响。”
  还有就是担心原来那些皇粮国税,要是议员老爷们出台一个什么条款,设立一个什么新局子,他们来收怎么办?现在已经有老爷们在吹风了,什么筹地方之款,办地方之事。现在还只是交一点地方建设综合费,每亩的八十个钱,轻得很。但是以后水涨船高怎么办?但是老百姓们总是指望,雨大总统既然能免了他们的税,总会是有法子吧!
  县城街上已经有卖雨大总统画像的了,憨厚的庄稼人们趁集的时候也请了一张回去。一是人家是皇帝身份,请回家百邪不侵,二也是要多烧烧香,能给庄稼人带来好处的人,活得越长越好。不管如何,他们对未来一年还是有所期待的。多攒点钱,给女人买几尺花布,甚至还买点地,趁着现在税不重,好好把日子计划一下。
  对于现在这些地方通过参与议会,掌握了地方自治大权的人物来说。对新的一年,同样有和庄稼人不一样的期待。在南京政府直接控制,纳入体系范围内的省份来说,大多不是沿江,就是沿海。风气相对来说比较开通,前清开始的地方自治风潮,在这些省份里面也是最有基础的。现在,他们算是修成正果了。地方现在只设省、县两级,议会同样是两级,省长县长都是议会选举产生。政府部门按照中央颁布的成立教育、警察、财政、建设、工商、司法等厅组成。县政府只有教育、财政、工商、警察、建设等五个局,原来作为府城的现在的中心县多一个司法局。除了政府部门里面的司法厅局的厅局长是由中央委派下来,其他都是地方自己任命的,在未来即将举行全国公务员考试,还得凭考出来的资格上岗呢。中央派遣的官吏还有每省的保安司令,这个保安司令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从中央带来,全省集中在省城周边的七八个保安营,也完全是听他调动指挥,任何地方议会的人不得插手。摆明了中央虽然把庶政让给了地方,还是要在武力上维持住中央的地位嘛!想到要地方交钱养这支中央的内卫武装,接受总统府的全国国防军总参谋部指挥的部队,地方人士们就觉得胸中郁闷,想到雨辰利用武装力量在河南大开杀戒,豫南地方有力人士几乎被斩草除根的做法,他们的背后就又是一阵阵的寒气。很是在议会里面发了一些牢骚。但是现在总统的权力空前的大,只要这个总统一天没有被弹劾下台,这种制衡他们的武装力量的存在,就是不可动摇的现实。
  虽然有这些小小的不满,但是过去的一年,他们还是很满意的。在地方上面,绅权终于正式取代了官吏的权力,这些得意忘形的地方自治人士甚至高呼这就是民主的权力。经过新的财政制度的推行,地方也终于有了自己的财政,不像前清的时候全部收归中央。不少人本以为自己可以拿着这些钱为所欲为了。但是却发现这根本不像他们想象得那么美好。地方的财政集中在省政府,但是省议会由各县代表组成,这些家伙意见不一,都想着维护自己地方的利益。到了最后,不得不妥协了事,以一种最公平合理的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现在在议会里面,大家都是初登这个舞台,还没有形成什么根基深厚的家族或者势力来进行垄断。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现在还难说得很。另外宪法里面的一条规定,也让他们难受得很,地方要开征什么新的税种,县级的要省议会批准,省级的要国家议会批准。扯皮这么多圈下来,黄花菜都凉了!自己私自加征的话,要是给地方自治部的行政督察处知道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情!有时候他们会郁闷地想,搞这个议会,还不如原来他们这些绅士和带有国家强制色彩的派遣官员们勾结起来上下其手爽快呢!雨辰看来是想让他们自己互相牵制住呢!不过牢骚归牢骚,每个月六百块的议员津贴加上崇高的地位还是让他们这些当了议员的绅士们觉得很有面子。对新的一年也有所期待,未来一年,也许会更好吧!
  在这个时空里面,乱世还没有起来,就被雨辰强行终结。在地方本来的秩序还没有完全打乱,一些以武力或者流氓手段在乱世中发家的豪强还没成气候之前,雨辰强行地推行自己的地方自治政策,有效地维持了地方的秩序,换取了地方的支持,并且尽可能和平地和地方商讨了分权的办法,最后形成了制度。民族元气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损,而成为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内聚力表现的传统道德体系,也还大部分得到了保存。历史,本来可以以一种比较温情的面目进行改变。但是这个国家未来会走向什么方向,真正的革命会不会彻底动荡这个社会,迈进1914年,已经二十六岁的雨辰也并不知道。他只是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步走了下去。
  南京城1914年的阳历新年里面,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政府机关里互相恭贺新年,举办茶话会或者酒会,中外来宾济济一堂。南京政权的地位似乎也已经稳固了,大家都对新的一年怀着或多或少的信心。这种喜悦的气氛,终于在雨辰携李媛举行的总统府迎新年酒会上面达到了高潮。
  在总统府翻修的大礼堂里面,这个晚上早已经是济济一堂。政府、议会、机关、团体、学校、国外外交官组成的代表们都穿着礼服,举着酒杯在礼堂里面低声谈笑。国防军的总参谋长吴采也带着他在乡下定亲,在这个场合显得有些土气的未婚妻子出席了,迎来了一阵阵的赞叹声。不少人都围着这个位高权重的总参谋长大献殷勤,吴采也只是淡淡笑着应酬。一群穿着天蓝色军礼服的陆航军官代表们更是在一个角落里对着这位参谋长指指点点,低声谈论着些什么,不过话题好像都是集中在其中一个看起来最是散漫不羁的年轻人的身上。
  “羽觞,看见没有?这才是标准军人!咱们的榜样!糟糠之妻不下堂。现在人家是什么身份?还特地把以前定亲的未婚妻接到南京来准备完婚!你呢?小中尉一个成月的换女伴。大家看你都像看怪物一样,你就不能和参谋长学学?”
  陆军航空队的中尉飞行员,也是陆军航空队第一直属飞行中队三小队的分队长丁羽觞正端着一杯洋酒闻着杯子里面的味道,决定是不是一口气喝下去。听着同伴们嘲笑他的话,很不屑地就反驳了过去:“你们懂什么!在天空飞行是需要灵感的。难道闻着你们这些王八蛋的臭脚丫子就有灵感了?当然不是!女孩子的香气才能带给我无限的动力,让我的天空生涯充满了无限可能……你们懂个屁!不就是嫉妒我罢了!”几个崭新军种的青年军官们正在互相取笑的时候,就听见总统府的承启官走到了门口大声喊道:“中华民国雨总统及总统先生未婚妻李媛小姐到!”室内乐队悠扬演奏的乐曲顿时就变得激昂了起来,人群一阵扰动,目光都向门口转了过去。然后就看见雨辰被李媛挽着,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掌声顿时就响了起来。大家都知道,雨辰和李媛马上就要正式结婚了,为这个新到来的一年增添一些喜气。国内的代表们都在猜测新的一年里面,这个永远不按照牌理出牌的雨辰会做些什么。是一个个去平定其他还没有归附的省份,还是先把已经归附的省份治理好,等待着地方自己投降?在国际上面,这次他在协约国和同盟国之间走钢丝又告成功,会不会这一切促使他再做什么冒险?国外的代表都是用一种很复杂的心态看着这位年轻的总统,他们见证了远东又一个强人的诞生,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完成了走上最高宝座的味道。这个国家,会变成第二个日本吗?会给远东的格局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他们会加深现在和德国的所谓友好合作条约,在远东成为协约国的牵制吗?协约国方面已经尽自己的可能对他进行了安抚,未来会发生新的冲突吗?但是无论大家如何想,现在他和满脸都是幸福笑容的李媛,现在就是场中的焦点。穿着燕尾服,打着领结,叼着雪茄的李章云,看着自己的女儿,更是在那里用力鼓掌。年轻的总统,美丽的女孩,新的一年的开始,似乎就是华彩无限。
  ……
  大礼堂的音乐声音和人们谈笑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还在案头工作的司马湛伸了一个懒腰,又端起了案头的俨茶喝了一口,接着用力地揉了揉眉心。他和这种场合向来是格格不入的,自己还是喜欢埋头在一个个方案的拟订,一个个计划的指定,一个个对未来的想定当中。这种脑力激荡的感觉,比任何浮华的场面,都能让他感到更加的舒服。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沓稿子,上面抬头就是一行大字“未来欧洲大战我国防军的建军工作和军事行动可能性的研究探讨”,这是雨辰交给他的任务,也是他最喜欢的题目。让自己的思绪在国内国际复杂的势力当中游走,设想出一个个的方案,然后自己进行论证,进行着一轮轮的否认完善。新的一年里面,这支国防军任重道远啊。将这支还有很多不足的部队建设成完全近代化的军队,就是一件非常艰巨的工作了,更别说国内还有那么多省份可能需要武力解决。国际那么复杂的局势,他们这个总统又不肯放弃分一杯羹的机会!如何能够以有限的力量,取得最大的成果,就是他这个江北军头号智囊要做的工作。
  但是在今天这个时候,一向沉迷于工作的他却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忍不住就推开桌上的纸笔站了起来。雨辰就要结婚了,吴采那个老黄牛带着乡下的媳妇出现,却让自己更加地羡慕。是不是自己也该成个家了?但是像自己这样脾气古怪,生活日夜颠倒,还有哪家姑娘能看得上自己?想到这里司马湛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也耐不住寂寞了呢。也许在新的一年里面,成家是个不错的主意?他站在那里用力想着自己未来的新娘是什么样子。但是他那颗充满了无数战术符号的大脑里面,对女孩子的想象力实在贫乏得可怜。最后只有坐了下来,抛开这一点绮念,继续埋头在工作当中……算了吧,国防军就是我的新娘。
  新的一年就这么走遍了大江南北,在东方这块土地上,各种势力还是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对于未来,他们都有着不同的期望。有的希望自己作威作福的日子能够越长远越好;有的却满怀着建设国家的朴素热情;有的跃跃欲试等待打仗;也有的在默默盘算着动手的最好时机;有的就单纯希望明年米缸里面能多点米,身上能多件衣服;更有的在期望更大的权势和财富。未来在新的一年里面向每个人展开,东方这个古老国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从来没有这样觉得新的时代也许就要开始了。在这一刻里面,人们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不确定的惶恐,但是又满怀着想投身进去的热情。冰川已经被打破,这个古老的国家的全新历史,正在人们面前展开。而雨辰,就在这副历史画卷的第一页上。
  1914年终于到来了。
第四卷 新世界 009章 解决(一)
  惠英慈陆军上尉略微带着一点矜持的步伐走进了山西省保安司令部的大院子里面。这位保定四期第一名毕业的高才生,安蒙军第一师、徐州第九师、武汉第十八师这三支王牌部队都点名要他来。但是这位一直很有头脑的江苏小地主的子弟,却出乎意料地被白斯文招揽,成为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国防军陆军军事情报局)的一名中尉见习官。现在被分配在山西的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山西站,担负着联络晋军,监视陕西北洋军的任务。同时,也开始布局对整个大西北的情报规划工作。要知道,在祖国的西北省份,现在青、宁、甘等省份还是地方土豪势力的天下,而新疆更是远在玉门关之外,对祖国内得几乎是音信不通,而周围又有俄国日本这些野心勃勃的国家垂涎。将惠英慈放到这么一个要害的情报站里面来,本身就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但是为什么这个对雨辰不是很感冒的青年才俊,会选择进入了雨辰嫡系中的情报系统当中?在他的同期同学当中,也是一个谜。
  今天是例行的和山西保安司令部作安全汇报工作。他们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在山西,就有着协调山西省境防务的工作。整个山西,现在设立了保安司令部,下面直辖山西系的中央军陆军第二十六师,这个山西师,基本就是原来那个山西混成旅的延续。全师只有四个不满编的团,6000多人,装备也多是前清遗留下来的。虽然阎锡山在袁世凯倒台后重掌山西大权,已经又扩充了什么保安团、铁血奋斗团、决死大队等杂七杂八的队伍,将保安司令部的部队扩充到了一万二千多人,但是面对陕西四万多北洋军的压力,还是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只有凭借河东天险,苦苦维持自保。北洋军残留的精华第四师就压在壶关面前,突破了这一带的崇山峻岭,就能掩护整个晋省精华。要不是现在安蒙军第二师协防晋省,安蒙军的第二十一师卫护着晋省的外长城一线,估计阎锡山就要准备当流亡省长了。正是因为他现在的地位要靠雨辰来替他维持,所以大家都估计他这个独立的省长兼保安司令的位置,也不会太长远了。只不过因为他一向对雨辰系统表示恭顺,雨辰才要想个好办法让他体面地下台,才让他在山西拖到了今天。晋省选举出来的省参议员们,已经一再地向中央地方自治部电请,让他们早点让阎省长去职,好推举出他们新的民选省长。这些晋商为主的代表们,还记得光复之时,这位阎省长带兵勒索晋商,筹集几十万两白银创立山西银行的事情呢。
  不过这些事,惠英慈上尉并不关心,他现在作为一名情报军官,只是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在西北的这些事情,就是他以后自己事业的基础。他进入情报部,也是从雨辰系统最深处了解这个团体的构成、权力的源泉、结合的方式,还有看看他们未来会走什么样的道路。
  当他走进山西保安司令部里面的会议室的时候,却看到里面一个非常滑稽的景象。会议桌的两旁,以几乎很少出席会议的阎锡山阎省长为首,第二十六师师长张陪梅为副,一排肩章闪耀的军官,正对着墙上挂着的雨辰总统的标准像在毕恭毕敬地敬礼呢!画像上面的雨辰庄严地笑着,而底下那些山西军官们却一个个神色虔诚的样子。在有些昏暗的会议室里面,的确构成了相当荒唐的景象。就听见阎锡山操着浓重的五台口音说道:“礼成!”大家才把手放了下来,他转头就看见了惠英慈上尉,脸上顿时就堆满了笑容:“惠同志!你也来了啊,快坐!来人啊,上茶!惠上尉来了也没有承启招呼一声?你们这些家伙该打!”
  看着这位位高权重的阎省长这么热情地招呼自己,惠英慈脸上全是诚惶诚恐的颜色,啪的朝阎锡山打了一个立正,然后笑道:“阎司令,您是长官,阶级远远超过我,虽然大家分属两个系统,但是不用对属下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阎锡山拉着惠英慈的手但笑不答,强按着他在自己上首的位置上面坐了下来:“你在这里代表中央,对你们的黄站长,还有对你这位少年英才,我的尊敬都是一样的……今天是总统大婚的日子,我们不能赶赴南京观礼,麾下官兵无不感到遗憾万分。所以阎某人就和麾下官兵们站队集合,对着总统的画像行礼,表示心里的祝贺。”他这么一说,底下的军官们纷纷点头,每个人都在争先恐后的表达着自己对这位年轻大总统的敬仰之意。惠英慈虽然沉稳,但是也被这个场面闹得有些目不暇接?半晌大家似乎才记起来每天惠英慈过来是通报晋省方面安全情况的工作,还有陕省北洋军的动向,纷纷收住了声音,在座位里面摆足了军人姿态端坐。
  惠英慈翻开了自己的公文夹,突然心里面就有些好笑:“阎锡山闹这么一出做什么?他在晋省的日子看来并不长远了,雨辰想把地方的军事权力集中在中央的意图也是很明显的。阎锡山也没有去职参加民选省长竞选的意思,现在拼命在表示忠心,难道想在中央有所作为?还是被雨辰在北洋对残留政客的搜捕打击寒了他的心,让他拼命地韬晦?”他微微地摇了摇头,收起自己飞扬的思绪。他们这些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的军官们,往往在地方就被看成雨辰的锦衣卫,大家都以为他们的耳目可以直达雨辰身边,对他们都敬畏得不得了。却不知道他们实际只是总参谋部下属的一个局级单位,以搜集军事情报为主,根本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大的权力!而且军事情报的汇总也是送交总参谋长那里的,雨辰不直接抓他们工作。在一段时间里面,白斯文手下还在天津有个政治保卫的单位,专门针对那些北方、南方政坛上面和雨辰离心的人物,据说在雨辰就任总统之后就撤销了。既然他们现在误会,就让他们误会到底吧,自己的工作也好开展一些。
  他用刻板的腔调开始向这些晋军军官通报最近的军情动向,最后还要提请他们协助解决一些问题。中央在山西并没有统一的军事指挥机构,安蒙军二师和晋军的二十六师也不构成隶属关系,这种居间协调的工作,居然就是他们这个在外界地位被无限拔高的情报机构担任了。现在这个民国,各种局面情况势力混杂在一起,虽然没有严整的规范,但是也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陕西北洋军四师主力,现已向塬上挺进出击,似乎想向那里的鸦片种植基地扩展自己的势力。中央第三十师的直属驻宝鸡第五十八混成旅,驻凤翔第六十三混成旅,都摆出了坚决抵抗的态势。渭南的三十师胡景翼第五十五混成旅也做出了操击北洋部队背后的态势。据西宁情报,宁海马家的部队,也应三十师的邀请,由甘入陕,现仍然在兰州一线,于当地兰州警备旅孔繁锦部发生冲突。现局面甚乱……”
  “陕西北洋军潼关警备司令部雷振春部,现已经向河东移动。防务移交原关中警备司令部何宗莲部,雷振春部有与陕西河防警备司令部杨善德部合流倾向,具体动向尚不明了。但是北洋四师主力已向西,根据研判,晋省防务应无忧虑……”
  “现陕西鸦片向外流出之数甚为巨量,我委员会干系所在,不得不请求贵保安司令部加大河东诸关口查禁力度。我委员会随时派员稽查,若有发现于鸦片行商勾结行事之员。当提请贵司令部从重处理……”
  听到惠英慈说到这里,阎锡山顿时对自己的部下板起了面孔:“听见没有?现在总统在全国厉行禁烟,吸食、贩卖、种植都在严禁!关中以西现在中央力量未及,在我们这里扎好口子是势在必行。本省长已经三令五申,要你们看管好各路关口。现在怎么惠同志又在反应陕土流出严重?你们还要脑袋不要?”他气呼呼地转头向惠英慈道:“惠同志,你尽管查!查出一个我就杀一个,没得客气的!现在英法都和总统签了禁止鸦片输入的条约。我这里定然不做让总统没脸的事情,这个我肯定追查到底!”然后又向着张陪梅发脾气:“鹤峰,你是怎么搞的?以前我有没有向你再三发布这个命令?现在还做出这种事情来,你还有脸见我没有?你先就地免职,师长不要干了,以稽查专员的身份去晋陕边界陪同惠同志他们的人巡查,什么时候查出来,什么时候再干你这个师长。抓到一个蠹虫就要杀一个,要是最后发现蠹虫是你,那我也没什么客气的了!”张培梅脸涨得通红,他是阎锡山从山西陆军小学堂带出来的最心腹的将领,常常自诩自己和阎锡山可以托生死的。现在阎锡山开口对他如此的不客气,顿时觉得羞恼到骨子里面了,他一下站了起来:“省长!鸦片的事情,前线部队主官主动放他们过去,我可以担保没有!晋军上下弟兄都可以保!我这辈子从来不沾鸦片,也不寻赃钱,你是知道我的!现在陕西流出的鸦片,除了从我们哨卡之外偷运的,另外在其他地方,有人开了一个大口子,这怪不到我们头上!”
  张培梅这么一说,惠英慈合上了自己的公文夹,心里面雪亮的。雨辰自从自己权力稳固之后,就全力推行禁烟的事情。他把禁烟和教育摆在了同样重要的位置上面,认为是自己必须全力做好的事情。他对记者发表谈话,禁烟是强健民族体魄,而教育是完善民族精神,是民族复兴道路上面的基础。为此他不惜在和国外谈判的时候,放弃了在租界上面的争执,也要和英美法等西方国家签署禁烟补充条约,现在英美法等国已经过了利用鸦片牟取最大利益的时候,当年的政府鸦片贩子东印度公司也早已解体。他们在这个上面乐得做个人情,签署条约答应不再输入鸦片,印土等烟土不再向中国市场销售。而在庚子年之后兴起的国内鸦片生产销售网络,就成了雨辰重点打击的对象。他很好地利用了军队和国家安全机构这个集权于中央的暴力机器,对沿海的鸦片销售网络进行了打击。本来就失掉了海外鸦片输入来源的鸦片商们,又遭到了搜捕和严刑峻法的打击,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在这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沿海鸦片市场顿时凋零,不再有往日的“繁华”景象。而周边省份的鸦片产地,现在却在雨辰的政令之外。如云南的云土,陕西的陕土,东北的辽土。陕土辽土供应华北,云土通行中国南方。雨辰除了在东北全面禁绝辽土,并在张作霖、蒋百里、何燧等人的配合下,狠狠地杀了一批当初和北洋官吏勾结的鸦片商人,对鸦片销售提供放款的原来民间银行,也用光复银行这家央行进行经济打击,每个和鸦片销售沾边的商人都遭到了严重的惩治。在湖南、江西、山西、河南、湖北作为禁烟的第一线省份,严密封锁三地鸦片输入内地的通道。虽然投入了极大的努力,内地的鸦片销售网络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每天报纸上面报道的处以极刑的鸦片商人都是连篇累牍。但是百年来鸦片文化的沉淀,加上巨大的经济利益(有些省份这根本就是经济支柱!),鸦片向内地的输入仍然源源不绝,让人意识到这是一场长期而艰苦的战斗。
  其他省份姑且不论,陕西这几万军队,几乎就完全是靠陕土在养活!结果北洋也贩卖,三十师那些土著武装也贩卖。阎锡山在山西的确是下了最大的决心,他的军政大员也少有抽鸦片的,现在对这个钱也不大敢拿,在山西各个关口,的确是卡得死死的。放陕西鸦片出境的,的确另有其人。这个人还是中央军系统的高级将领,地位因为原来当过都督的身份而超然。加上深厚的同盟会背景,让他在豫西那个口子,大做鸦片转口的买卖。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现在中央军第八师师长,带着两个赣军嫡系团,坐镇南阳的欧阳武师长了。对于山西军人的指责,惠英慈的确无话可说,也许雨辰也想对付他,但是的确投鼠忌器。要拿到什么样确实的证据,雨辰才会出手呢?这搜集情报和证据的活儿,却是他们这些情报官员的工作范围。惠英慈联系现在在安全委员会里面一些机密等级极高的文件,隐隐地把雨辰解决陕西还有对付欧阳武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甚至可以推得更远。雨辰真的会那样做么?他坐在椅子上面,看着山西军官们义愤填膺的样子,突然就变得期待了起来。
  ……
  “光灿,对面就是山西了。隔着一条黄河,咱们两军对峙。现在在风陵渡口这一带,山西把他们省份所有的炮都拿了出来,大概总有二三十门日本山野炮,都是阎锡山以前花大价钱买的。放在以前咱们自然不怕,但是现在咱们就这四万人,收入勉强够吃饭,装备并不完善,想强渡甚至偷渡黄河,在没有火力支持下,是不可能的了。齐大头以前在这里试了一下,丢了百来条人命,现在安蒙军一个主力师也进驻山西,咱们更不用想啦!”
  说话的正是现在河防警备司令部司令,原来北洋第四师的师长杨善德。本来他是最死心塌地的北洋战将,叫嚣过打回直隶去的。但是自从雨辰发表了陕西只有一个第四师,齐燮元又抢了他的第四师的番号,收编了他得力的部队,将他打发到这里守黄河之后。就开始变得消极郁闷,牢骚满腹。现在北洋残余军事力量当中隐隐分成两派,齐燮元和何宗莲他们一派。而杨善德和雷振春两个师都被编散了的倒霉鬼,现在却都有些同病相怜的样子了。
  雷振春也举着望远镜,站在简单的工事顶上,和杨善德并肩看着对面的晋军阵地。黄河波浪滔滔,滚滚而东。河边的河风凛冽,扑面如刀。而他的士兵却在简单粗陋的工事里面懒洋洋地晒着冬天的太阳,捉着穿了一年的破棉袄里面的虱子,毫无守备河防的紧张模样。他和杨善德现在合组成了所谓的河防联合司令部,有号称七个团的兵力,不过是齐燮元挑剩下来的一万余名老弱病残。装备除了步枪和十来挺马克沁重机关枪,什么重火力都没有了。弹药不足,饷钱只够吃饭,齐燮元给他们的命令还要他们借机进占河东。鬼才理他这一套!他们在紫荆关方向和那里的欧阳武驻军大做鸦片生意,这半年汇到上海的钱就有一百多万,等着下台做寓公。他们到时候还不是牺牲品?谁还指望替那个早已进了坟墓的北洋卖命?
  两个人跳进了战壕,活动着被冻僵的身子。杨善德朝雷振春笑道:“听说嫂子从直隶带来了鹿尾巴,还有东兴居的酱肉,正好我这里有几瓶汾酒。借着嫂子带来的菜,我给你接风去!”两人关系本来平常,现在都是落魄,竟然显得亲切了起来。雷振春跺着脚笑道:“咱们在这里喝风,这几天南京可热闹!雨辰大婚了,条约也签了。江北那些暴发户就等着继续升官发财吧,就连对面的老西儿,也比咱们强,听说要调到中央当什么次长……也算高升了!”
  杨善德兴致本来很好,给雷振春这么一说,顿时就低落了下来。他叹了一声:“老西儿也未必高兴到哪里去,他舍得山西土皇帝的位置?不过时势逼人罢了。他有胆子和雨辰对抗?看他以前拿老袁当爹那个样子就知道了……不过总算还是有下场,不像咱们,投错了胎,身上已经烙了北洋的印子了,只有等着最后垮台!兵到时候不愿意打仗,我两杆盒子炮,打死拉倒。”雷振春笑道:“谁说北洋就不成了?段香岩现在不是直隶的民选省长么?风光得很!”杨善德又叹了口气:“我可不会像段香岩那样,听说他对何灼然当时那个样子,恨不得就当他儿子了!他又有钱,和直隶士绅关系拉得好……别看他现在风光。也是没实权的,他想在直隶有什么动作,雨辰一个手指头就按死了他!”
  雷振春只是笑笑,拍拍杨善德的肩膀:“现在你小子牢骚怎么这么多?天下人你小子都不放在眼里,这个要倒霉,那个将来完蛋,先想想咱们的下场要紧!现在民心思定。雨辰把国外的事情摆平了,下步就要拿咱们开刀了。你看着吧,他肯定是打的咱们还有南边西南边那些省份次第扫平的主意。他可不怕打仗,什么道理都在他那边儿呢。要是咱们这些现在还独立的省份不联合起来,不定什么时候真像你说的那样,打死算完!”
  杨善德满不在乎地一笑:“人死鸟朝天!喝酒去!他要打,总要找个借口,咱们多活一天,都是他妈的赚的。什么事情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现在咱们兄弟搭伙在一起,生死与共!”
  雷振春被杨善德拉着朝前走,也微笑着答应:“好好好,生死与共。”但是他的眼光却在这寒风当中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最后的解决,就真的在眼前了呢。
第四卷 新世界 010章 解决(二)
  别看外地省份把雨辰的婚礼传得沸沸扬扬的,还给加上了大婚这么一个非常华丽的名义。其实他的婚礼是安静而简单的,就在总统府内,也没有选择什么特别的日子。他自己没有亲人,女方家里的亲人也来的有限。举办了一个完全西式的婚礼,除了没有牧师,而由顾执中担当他们的证婚人之外,其他的都并不麻烦。政府里面来的人也不多,宋教仁是从头到尾都参加的,他现在很有和雨辰搞好关系的意思,也许是认识到了这个总统的强势!想用配合的办法来维持国民党现在在议会的地位,还有雨辰对广东等省份的手下留情。但是在当时,雨辰终于难得的没有顾虑身边人那些或光明或阴暗的想法,而把他自己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他的新娘身上。
  那一天,李媛真是美丽得耀眼。雨辰记不得自己曾经在什么时候看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子,单纯、善良、天真,而且坚贞。那个自己曾经深深眷恋,高挑而美丽的女孩子。经过这个世界的风雨波折,铁与火的交错,现在已经几乎泯灭了踪迹。自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而穿着白纱的那个正在走来的女孩子,是属于自己的。爱情也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一件很无聊也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一个家庭,一个能在身边照顾自己的女孩,却是有时觉得身心疲惫的他,非常渴望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取得的巨大成就,还有自己改变历史的那种自豪感,现在都被一种男人成家的那种满足感所淹没了。
  新娘挽着他的父亲,两位中西女塾的女伴提着她的婚纱,终于把李媛送到了她的面前。在顾执中的证婚词当中,雨辰执起了李媛的手为她戴上了戒指的时候,远东这位最年轻权力者的终身大事,就此决定了。而婚礼也就此结束,没有花车,没有盛大的酒会舞会,雨辰在晚上一如既往的仍然在办公室里面办公。现在虽然国内外大局已经初定,但是仍然是他最紧要的关头。他要以雷霆手段一举解决国内的割据问题,然后才可以集中力量真正参与到这个新世界当中,不管因为自己的实力到底是怎样有限,而参与的程度只能越来越深入!
  中央机关、外省政府、国际势力,加上民间机关团体的贺电贺礼,虽然都雪花一样地向总统府送来。结果我们的总统府副官长王登科少将先生,不得不亲自出马当了几天的收发员。不是将这些礼物收下,而是一一重新包好寄回去。按照他的话说:“知道我这几天送回去多少钱的东西吗?虽然我不在行,五百万元总有吧!”有些送礼送得太过夸张的地方军政要人,只要雨辰现在管得到的,都一体派人彻查,到底怎么有这么多钱用来送礼的?由此还派生了1914年由总统亲自提交议院表决公布的公务人员财产申报法案,在一定程度上面促进了公务人员的清廉程度,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了。雨辰现在的目光,还是集中在河南和陕西这两个省份上面,并且准备以这里为依托,撬动整个中国还处于事实分裂的这个局面。
  ……
  在河南地面上,在取消了张志鹤统筹全局的军官局面之后,河南也在大选当中举行了民选。河南其他地方的地方豪强,都被当年的江北军杀得好惨。大选的时候也就多了一些新鲜的空气,一些地方真正有名望之士,或者想把地方事情办好的才俊们当选了上去。一时河南省的议会还被称为北方省份的模范议会。但是豫西这块地方,由于欧阳武当时对地方势力的保护,和他长期坐镇在南阳。这里的地方选举,不过是把地方豪强们换了一个合法的名义,依然割据自雄。而欧阳武作为一个国防军的师长,现在也是完全放下架子,和他们打成一团了。两团赣军士兵,本来都是革命武力,诚朴耐劳,打仗也很有战功的。但是因为这里鸦片生意畸形的繁荣,好军官都被排挤,而留下来的军官士兵们,更是把这个只辖两个步兵团的国防军第八师搞得乌烟瘴气。前清时代开始,这个继承了在武昌打响光复第一枪的第八师番号,在南京留守时期,革命精华武力第八师番号的这支赣军精华部队,现在已经完全沉沦了。欧阳武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现在除了捞钱,就是和广东、福建、云南、陕西等几个省份的代表们往来。豫西这块地面,似乎就成了江北基本地盘上面的国中之国。在新年过后,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新下属的新部门禁烟稽查处有一个分队进入了豫西,要参与紫荆关一路的鸦片稽查工作,却被欧阳武留在了南阳,说有他的国防劲旅第八师在,丝毫不用担心鸦片会从这条通路流向河南。
  寒风料峭,十几个穿着这里乡民棉袄的人趴在一个山丘的背风的地方,轮流上去监视观望。他们手里可都是乡民们绝对不会有的德国蔡司的军用望远镜。一个青年汉子在山顶上面看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冻得嘘嘘作响地从山顶上跑了下来,对着一个带队的中年汉子笑骂道:“他妈的,白冻了两天了,什么都没等到,队长,你说咱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那个中年汉子名字叫做张巍,是国防军的陆军少校。原来是陆通海的军需系统出身的干部。被调到禁烟稽查处担任了一个行动队的队长,因为当年当军需没少和这些黑货打交道,对这些省份的鸦片行销渠道虽然谈不上了如指掌,但是也是颇为清楚。他看着面前这个充满活力的部下,微笑道:“打仗你不怕苦,怎么才守这么几天,你就受不了了?想在天津读书的女朋友了?”青年军官腼腆地笑了,但是又放严肃了神色:“苦我不怕,但是心中没底。以前咱们在哪里行动,都是地方全力配合。现在在豫西我们却感觉自己像是这里所有人的敌人一样!欧阳武和他那个参谋长花镇彷不阴不阳的,几乎就是想软禁咱们!咱们要不是找理由回信阳,还离不开这个南阳城呢!路上还碰到几次险情,天知道是土匪残余还是什么别的!要是咱们在这里再等不出一个结果来,那这些辛苦可都白吃了!”
  听着自己队员的抱怨,张巍也是神色严肃。他们这些稽查特别行动队全部由军官组成,在禁烟事务上面,按照命令是应该得到地方军政当局的全力支持的。他们这些外勤的行动队在地方上面也很有些钦差大臣似的优越感,但是在豫西这个地方却碰到了这么多不可解,令人郁闷难言的怪事!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那里隐约飘荡的传言,看来不是没有来由的。他皱紧了眉头,无论如何,他们也要把这里实际的证据搜集到!完成自己的任务!禁烟是从上到下都最关注的大事,也是最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大事情,不管背后站的是谁,他都有勇气把他掀倒!在江北军出身的军官面前,没有打不倒的敌人!他自豪地想着。
  在豫西冬日的山谷里面,在呼呼作响的寒风当中,终于隐隐传来了一阵马队骡队的铃声和马蹄声音,还有被风传送来的人的声音。张巍一拍自己大腿,果然没有等错!这里石河谷是紫荆关旁边的一条岔路,走紫荆关大的官道通过陕西的烟土,未免也太显眼了一些。紫荆关旁边有些岔路,都是可以通行骡马队的,人迹稀少,最是方便不过。自己在这里苦候几天,终于是等对了!他低沉地发了一声命令,所有十几个队员都警惕了起来,顺着雨裂沟滑下了小丘,埋伏在道旁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骡马队。只要对付了押运的武装,抓住为首的,带走审问,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据!
  一队骡马还有太平车果然很快就绕过了山弯,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商队,有八十多匹骡马,六十多挂太平车。骡马驮的,还有车上装的,都是一捆捆的鸦片,用油纸包得好好的。粗略估计一下,怎么也有一两千担的量。车子和骡马上面,都插着一面小黑旗,似乎就是他们穿行豫西的护照。这些鸦片将通过河南,然后走水路旱路从黄河的支流里面分散进整个华北大地,造就出无数的烟民,也在掏空这个国家的肌体。而他们的使命,就是作为先锋,在这片土的上面,将这些东西完全铲除。
  在这队鸦片驮子的旁边,还有二十几匹马,马上都是背着大枪,穿着羊皮袄,头上扎着白头巾的陕西刀客们,他们的面颊上面都有两团晕红,那是塬上日照充足的结果,很容易就将他们分辨了出来。队伍里面还有两三个穿着皮袍子的大商人模样的人,也骑在马上。神色轻松,和带队的刀客首领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张巍环顾了一下正在沉稳埋伏的自己的队员,都是有战斗经验的青年军官,每人一条德国马枪,一把自来德手枪,还有手榴弹,子弹也是充足的。要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是有把握的!看他们现在这个放松的样子,完全没有警戒,决心已定,就打吧!他低低地下达了命令:“先投手榴弹,然后放枪,掏匣子枪冲上去肉搏,实在不行再用刺刀。别伤到那几个商人模样的人,等我的命令!”
  当队伍在道旁的伏击圈里面过去了一半的时候,正是队伍中段的那些刀客们进入火力范围的时候。张巍在枯草堆里面端起骑枪,略略瞄准就啪地打了出去,一个刀客头子,背上的大枪还挂了红绸子的人物,仰头就从马上栽了下来。接着十几颗手榴弹都投了出去,爆炸声成了一片,狭窄的山道顿时硝烟尘土弹片四下弥漫。马队一片人喊马嘶,还有人的惊叫慌乱声音交错在一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往日只要交了钱,就可以在豫西安全来去,还有吃喝招待的地方,会遭到这样的伏击!爆炸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那些已经被吓慌了神的刀客们又遭到了雨点般的子弹打击,枪声虽然不密,但是弹弹都咬肉,顿时又被打了个人仰马翻。有些残余的刀客反应过来想下马找掩护进行抵抗,道路两旁就跳出了十来个汉子,一阵盒子炮当当当的响声,顿时个个了账。这一场伏击战真是打得异常的干净利落。二十多个刀客全部被撂倒。三个商队的主人,还活着一个半,伤的那个被手榴弹弹片崩中头部,也是有出气没有进气了。那些没枪的车夫马夫,早就趴在地上没有人敢乱动。
  张巍把枪掖了起来,又拉了一下头上的帽子,板着脸走到那个还完好的商队主人的面前。没想到那家伙还颇有种,看来也是老跑江湖的了,开口就是关中的口音先问张巍:“朋友,你们是哪路的好汉?我们来去豫西十几次,从来都是在关口规规矩矩交了过路费的。看见这些小黑旗没有?河南绿林不仅通行,还要保护!你们要是才起的杆子不知道规矩,河南绿林上的好汉可饶不了你们!放我们的驮子过去,你们也是求财,给你们两千大洋走路!兄弟也是场面上的人,这些死伤,我自己认了,大家山水有相逢,就当交个朋友!”张巍对这个老江湖也来了兴趣,哈哈一笑:“爷爷天不管,地不收,自己的砦子门一关就是老子我最大!到口的肉还想吐出去?他娘的这队驮子的鸦片至少十万光复票往上,给我两千就想打发?现在大洋换光复票一换九五,打发叫花子呢,我们白在这里吃几天风了?全部拿下没有多说的!”开口居然也是豫西的土腔,队员们发出了一阵哄笑,摆刀弄枪地示威,对他们的队长装土匪感到非常有趣。
  那商人站了起来,身上全是人和马的血,看起来有些狼狈。听着张巍夸口的话,冷笑了一声:“你们是新砦子?这些保护费大头还是这里的欧阳师长拿的,你断了他的财路?你们的小土砦子挡得住他们军队的大炮吗?当年袁大头的几十万大军可都是被他们打垮的!我劝你们不要自己找死,得点甜头就走你们的,小命和满砦子的性命要紧!”张巍脸沉了下来,心也沉了下来,欧阳武果然是河南鸦片交易的幕后主使!这一切在豫中豫北一带坐镇的张志鹤怎么没有汇报?至少他们禁烟稽查处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汇报!在南阳遭遇的一切怪现象现在都有了答案。他神色严肃,现在他们的处境可是不妙,知道了这支鸦片商队的遭遇,整个豫西的地方武装,还有欧阳武的正规军都会来搜捕他们这支小小的禁烟分队!他沉着脸一摆手,几个队员已经拥上来把这个商人捆了结实,然后绑在马上。那个商人还在喊:“咱们有商量,两千不够,咱们再加一些,你们要知道……”早有人把他的嘴塞上。张巍指挥着部下选了十几匹还完好的马,翻身上去,朝自己的队员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咱们走!想办法回豫中,到了张志鹤那里咱们就安全了,豫中路走不通的话,咱们就南下,去陈山河那里。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活口带回去!”
  ……
  欧阳武猛地将自己面前的书案推倒,在室内发出了巨大的轰响声音。桌上名贵的玉雕狮子的镇纸,在临清砖的地面上摔得粉碎。他背着手在室内烦躁地走来走去,却不知道一腔怒火该朝谁发去。花镇彷站在他面前,开口道:“师长,一接到这个消息,我就已经通知驻军和豫西各处的头领,全力截杀这支小队伍。还是有八成把握的,你不必这么着急,咱们还有时间想应对的办法。”欧阳武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这个搭档,心里面满是恼怒。现在豫西虽然等于是他欧阳家的独立王国,但是他欧阳武何止才配得上这个身份?他当年可是江西都督,现在沦落到只有两个团的破师长!他深悔当初与雨辰的合作,结果他们现在这些江西军人、革命元勋,谁还有个好的?李烈钧在政府里面被投闲置散,整年在部里面的时间不如在广东浙江福建那里多。自己就不用说了,沦落到这里和土匪打交道!他当初和李烈钧约定的是慢慢积蓄力量,等待雨辰犯错,然后发动同盟会的武力取而代之。但是现在雨辰的地位却越来越稳固!他在豫西和陕西北洋军联络往来已经非止一日,借着搞鸦片也积累了几百万的财产,部下也没有一个不发财的!但是他知道,雨辰想要他死,真的是很简单的事情!他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做嫡系心腹使用,让自己总是担心他什么时候腾出手来收拾自己。雨辰要的是军事上面的绝对集权,他们这些非嫡系的带兵的,还有现在那些事实独立的省份,他肯定是要一一收拾的,除非自己放弃兵权,放弃现在土皇帝的地位,才能换一个平安的寓公生活。但是这些都是他绝对不肯放弃的!而且他还想要得更多!人这一辈子几十年,他不想默默无闻地度过。
  现在雨辰终于腾出手来了,利用自己在豫西的特殊地位,想对付自己的借口很多。现在不就是找上门来了?自己可不能坐以待毙!他眼睛有些发红,带点狰狞的神色看着花镇彷:“把齐燮元的代表找来,我需要和他面谈一次,这次是该下决心了!如锦,另外给老长官去电报,看看他们那里的态度如何!”花镇彷有点被他的语气神态吓住了,听着他的命令却没有动身,迟疑地问道:“师长,这是不是还没到那个地步?禁烟督察处的只要咱们能解决了,下次看紧一点,也许就没这个麻烦了。只要咱们国民党还在台上,雨辰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咱们,以静制动不好么?”欧阳武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参谋长还不是想着坐在这个位置上面每天都进钱的好处?早就养肥得没有半点锐气了。雨辰得知自己在这里为所欲为难道仅仅靠这么一个禁烟督察处的小分队?派他们到这里来查自己搞鸦片只是他发出了一个信号,他准备来搞豫西自己的势力了!也许同时还想解决陕西的北洋军势力!鸦片问题就是一个上好的借口。自己要是再不行动起来,那就真的是等死了!他看着满室精美的装饰,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闭上了眼睛。权力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啊,有了不受限制的权力,就有了无限的金钱,就有了滚滚而来的美女,就有了一切。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放弃。欧阳武睁开了眼睛,朝花镇彷断然命令道:“照我的命令去做!”
  公元1914年,由雨辰亲手引领刮起的“禁烟风暴”,终于卷到了豫西这个角落。与之连带将要发生的,并不仅仅是禁烟那么简单,还要包括西北的势力重新洗牌整合。有些原来在风口浪尖上面得意的人物要翻身落马,有些人却将要负担起更加重大的责任。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事件会不会引起现在全国大致平稳的局面剧烈动荡起来,甚而影响雨辰的统治,现在谁还都不知道。只有在豫西土的上面,这一小队禁烟督察处的精英小分队们,正在亡命狂奔。
第四卷 新世界 011章 解决(三)
  在总统府下属的各个直接对雨辰负责的部门当中,国防军总参谋部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部门之一。雨辰通过这个部门体现他作为国家元首的统帅权。名义上面有个国防部长作为文官领导国家军队,但是在一开始,就被雨辰以军事尚未完全收束的名义在这个位置上面放上了一个军人,就是蒋百里上将作为国防部长,也得到了议会和内阁的默认。而且这个国防部长现在还坐镇在天津,根本没有在南京就职。所以归根结底,国防军这个强力的武器,还是牢牢掌握在雨辰手中。
  在总参谋部里,情报处毫无疑问是当中最神秘的机构。对于雨辰之前投入了多少资源,调用了多少人力,集结了多少精英组建军队和政府的情报系统,至少在现在还是一个谜。浮在台面的,现在就是挂着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和国防军陆军情报局两块牌子的同一个机构。这个机构每天转发给总参谋部情报处的电报是连篇累牍。而每天,情报处的处长都要摘要一份送到雨辰的案头。接着晚上还要送一份当日动态的分析报告,都是雨辰要亲自披阅的。从这些公文每天送达的数量,就知道这个情报处在总参谋部里面的重要地位。因此也毫不意外的就是,总参谋部的情报处长是由吴采兼任,而在北方的白斯文只是担任了副处长。
  吴采快步走进了雨辰的办公室里面,最近我们辛苦的大参谋长在南京安了家,举行了比他们大总统还要简单的婚礼。现在不用和底下的小参谋们一起住单身宿舍了。虽然有些失落,但是生活也被他那个贤惠的媳妇儿照料得不错。脸上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走起路来都脚步生风。当他推开雨辰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雨辰也神清气爽地坐在办公桌前面看着报纸,桌上居然还放着一听牛奶。脸被修得干干净净的,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吴采一笑,结婚的男人就是好啊。他在门口啪的一声立正:“总统,找我有事?”
  雨辰抬起头来,忙招呼他坐下:“念荪,你还和我闹这个客气!快坐!我的确有事情找你。”吴采微微有些讶异,雨辰前些时候在忙国际承认的问题。接着就是普及教育法案的颁行,很是在议会里面和舍不得花钱的议员们斗争了一阵。接着又抓禁烟的事情,军事上面的事情都丢给他维持处理。他也为军队整编的事情忙得喘不过气来,难道是前两天送上去的情报综合动态,这位总统看到什么机会,准备动手了?吴采集中起了精神,仔细地听雨辰想说些什么。雨辰在椅子上面坐直了身子,神色也郑重地看着吴采。
  现在国际上面的事情稍稍安定下来了,在未来世界局势即将发生最大动荡的时候,必须先要把国内大致安定统一下来。有些省份可以先放放,有些却是阻碍他政策的绊脚石,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搬开。这些问题已经在他的心里筹划很久了,反复地掂量,和蒋百里、蔡锷,还有现在在天津以总顾问的名义在帮蒋百里忙的杨度等人也在电报里面反复商榷过。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西北那一块,那里现在的确是整个中央最大的心腹大患。南方和西南省份,对中央一直还算支持,敷衍得好。虽然雨辰对粤浙的富庶垂涎,那里也有非常好的面对南中国海的出海口,一直想将这些省份整合到中央体系之内。但是他们一在中央里面有代言人,如国民党诸公;二就是也很难找到借口。反正他们也很难一时做大,就先搁起来不答理他们。西南省份还算恭顺,虽然现在有现成的借口可以开始动手整理这些省份。雨辰却还一时不想把自己手里的基本力量分得太散,那些省份财政上面对中央也谈不上帮助,现在实在有些提不起兴趣把自己的触角伸进西南。
  只有西北,唯有西北,是雨辰现在最需要平定的地方。他们对北方局面的影响力是巨大的,而且随时可以辐射影响到绥远满蒙等地。万一和外敌勾结起来,那就是国土西北方向的巨大溃疡!更何况,还有个在豫西的欧阳武,这是雨辰基本省份里面,唯一的不安定因素了。如果他安分的话,雨辰拿他这个第八师师长和豫西军管兼司令的名义还真没有办法。怎么样也要顾及国民党面子不是?但是现在,情况的发展,已经给了他动手的借口。
  “念荪,现在部队的整顿情况如何?或者说,现在能抽出来的,可以使用在陕西方向的机动部队咱们有多少?”雨辰开口问的还是最根本的武力情况,而这些自然就是吴采最熟悉的东西。他点了点头,完全不用看他的表册,张口就道:“现在三十五旅已经归还建制,湖北第十八师至少可以抽出一个旅来作为西征骨干。四川有十、十七、十九两个师,汤斯灵的第十、第十七师已经整训完毕,可以越秦岭而北。在河南我们的部队最多,张志鹤的第十一师,跟进的第十二师,还有第十六师,总计三个师放在那里,抽两个师出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在山西还有第二师,也可以全师渡河,这样计算一下,不必抽调其他各地驻军,在不动摇地方大局的情况下,咱们可以动员五个师又一个旅,近十万余官兵,怎么样算也够用了……而且,战事未必会像之前内战那样激烈。”吴采掌握情报处,当然也知道一些暗箱操作的事情,对于陕西方面,在他的主持下,早就以部队对这个省份还有欧阳武形成了大包围的态势。当雨辰需要下决心的时候,他布置好的部队态势,早已让他胸有成竹。
  雨辰目光闪动,心里面不知道在转些什么念头,半晌才叹道:“我已经让禁烟稽查处的人进驻豫西了……按照欧阳武他在豫西的所作所为,估计很快就有报告过来了。到时候昭示天下,光武装贩烟这条罪名他就承担不起!追根溯源,陕西那点残存的武装力量,自然也是要犁庭扫穴的!不管是谁,只要违反了我的政策,我就要对付他!这是原则问题。其实欧阳武对咱们这个团体,也是很有功劳情分可言的,但是他现在已经不适应咱们这个新民国的发展趋势,谁也救不得他了!”雨辰坚定地把自己的一席话说完,看着吴采下命令道:“念荪,你把部队准备好,等到时机一成熟,部队马上就按照计划出动!”吴采问了一句:“谁负责?”
  这下雨辰就有些为难了,陈山河是刚受过处分的人。而且在对付陕西和欧阳武这股势力当中,他的作风也太过鲁莽了一些,并不适合。而张志鹤现在的表现有些让他失望,太谨小慎微,也太和光同尘了一些。鸦片通道在河南的泛滥,他的作为很不力。估计他的前程,也就是一个师长到头了,让他统率大军,雨辰根本没有考虑。当初在河南作战的两大支队长现在纷纷不能使用,还能抽调谁出来?他忍不住问了吴采一句:“你看谁合适?要不把四川的汤斯灵抽调出来?上次四川的差使,他办得很不坏。”吴采却笃定地道:“应该派松坡先生过去,他眼见着就要担负西南重任的人了。现在先让他熟悉一下部队环境,联络一下部队长的感情,是很有好处的事情。这些部队,很可能都是要抽调使用到西南方向的。而且他的能力,部队长有信仰,总统您也放心。”
  雨辰听吴采举荐蔡锷,人就靠在了椅背上面仔细思考,一时有些出神。最后才摆了摆手:“嗯,我再考虑一下。念荪,这两天你盯着情报处的消息,看白斯文他们那里有什么报告,及时转过来,一天三报!部队的动员也可以开始了。不妨大张旗鼓一点,我就要看看在压力下面,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只要他们自乱阵脚,我们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至于由谁负责这个全盘的军事行动,我再考虑一下。”
  吴采点点头,又啪地行了个礼告辞离去。只留下雨辰望着桌上的一沓公文出神,自己虽然已经断然决定出手了。但是和国民党方面还没有进行沟通,这种大的行动,要是他们在内阁里面先闹起来,那就有些棘手了。旋即他又淡淡地笑了起来,无论如何,自己的决心不容动摇。自己缔造的这个政权,不管是政权内部有刺,还是外面有妨碍自己的山头,都要拔掉!现在就等自己的情报部门拿出一份有说服力地报告了……在国家统一的原则和大前提下面,任何挡在自己前进道路面前的敌人,都只有这个命运。在决定这种事情的时刻,雨辰的心肠总是刚硬无比,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
  ……
  在大人物布局的时候,棋盘上面的那些棋子并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命运,也同样不知道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在雨辰的布局上面,这一小队禁烟督察处的精英队员们,正在豫西的大地上面左冲右突,寻找离开欧阳武地盘的途径。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欧阳武和豫西的地方势力勾结有多深,每一个山口,每一个县城,现在都有地方武装在盘查过往行人。口音稍有可疑的过往人员都被扣押,等着欧阳武派人前来认人。冲要的交通道路上面,更是布置了正规部队把守,等着他们自投罗网,防范得几乎密不透风。不管他们是向南还是向西,都找不到出去的道路。本来他们先是朝张志鹤驻防的地区进发,结果在宛西梁沟的地方,先撞上了宛西的地方武装,双方还发生了交火,他们打倒了几个人,自己也有伤亡,且战且退到了天黑才把那些家伙甩掉。接着又朝南面跑,想从襄樊一带的山区绕出去,但是那里河流纵横,渡口都有人把守,只得辛苦地觅路涉水闯关。幸好冬季水枯,一路也给他们撞了过去。然后就进入了山区,提心吊胆地等着过汉水。到了那里又该怎么办?汉水可不是能够徒涉的地方了。这一切的压力,都摆在了张巍少校的肩头,他要为自己这一小队弟兄的命运负责,同样也要为自己的使命负责。他们是来禁烟督察的。而堂堂的驻军师长却兵匪勾结,大肆转卖鸦片!这种蠹虫,无论如何也要清除干净!
  马儿一阵嘶鸣,就看见一个队员躲躲藏藏地骑马来到他们暂时休息的地方,神色紧张,但是好歹还没有人跟踪的样子。张巍迎了上去,看着自己那个手下已经满头满脸的大汗,还有失望的神色:“怎么?前面没有渡口么?”
  那个队员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苦笑道:“队长,人家早有准备了!汉水这边渡口都有军队站岗,检查往来行人。我小心沿着河走了一阵子,没有发现零星的小船。好容易看见了一个渔夫,他说现在大军在搞什么军事演习,他们的船都集中征用了。欧阳武做得还算地道,居然都付了钱!他们反应也真是快,咱们看样子是从这里走不出去啦。”张巍心里一凉,转头看了看自己那些满脸都是失望神色的队员们,他们在一个小小的山凹里面休息,最后的一点干粮也都已经吃光,每人脸上都是风尘满面,被寒风吹出了大大小小的裂口,人和马都瘦了。现在向南的路又堵死了,该怎么办?如果是夏天,说不定还能利用水性好的队员在夜里泅水过去,只要到了武汉和驻军联系上,就能把他们接应出去。欧阳武是无论如何不敢向陈山河开火的,可是现在冬天,下水的话人估计就冻死了,更别说越过上百米的水障了!他一时真的没有了主意,又看到那个一直被他们带着当做活证据的鸦片商人,他虽然满脸颓唐的神色,但是那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怎么也按捺不住,看得张巍就是一头的恼火。
  他不做声地从马褡裢里面翻出了一沓正式的公文报告用纸,招呼着队员们都围着那个商人坐了下来。他整了整身上的便服,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军人一些:“弟兄们,咱们在豫西这块地面上已经撞了七八天了,人困马乏,到处都是欧阳武布置的天罗地网,咱们一队十四个弟兄,现在也只剩下了九个,可是咱们的使命,到现在还没有完成!欧阳武贩卖鸦片,在豫西只手遮天,违反中央政策的事情,我相信咱们情报单位,不止有咱们这一队人查探到了情报。但是咱们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我们是不同于欧阳武部队的正规军人!现在我宣布,正式讯问这个证人,大家共同记录报告,然后大家分散突围,就是有一个人,也要把这些情报报告带出去!咱们每耽误一天,就有多少鸦片流向咱们这个亲手缔造出来的新民国内地,就有多少人要继续受害!欧阳武这种人多留在国防军里一天,也是我们军人天大的耻辱!使命荣誉和忠诚,就是我们这些军人的生命,现在开始吧。”在这一刻,保定军校主计科毕业,同时也在江北军校接受过情报工作调训的张巍少校,江北军校两大校训之一的“使命荣誉和忠诚即吾生命”的精神,正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辉。
  那个鸦片商人这时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跟着这些家伙绑在马上颠簸了七八天,他那一点江湖气概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再说一路上早被他们问了个差不多了,现在不过是这些军人走个形式,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当下就把自己知道的再来了一遍竹筒倒豆子。欧阳武是直接和齐燮元进行的接头,他们这些鸦片商人从齐燮元那里以每箱九十元的价格购买鸦片,从紫荆关进入河南,关口有欧阳武派驻的专门办事机构,每箱交纳一百二十元的过境税之后,放他们在那里通行。如果转卖给他们,欧阳武的军队也进行收购,每箱以一百四十元购买。然后交由豫西的地方土豪们编织的销售网络,向内地倾销。有时还利用第八师的名义,押船以军需物资的名义一直运到沿海再转运天津。现在华北整个的鸦片市场,几乎都完全被陕土霸占了。按照这个鸦片商人的估计,光是他们这样规模的商队,在陕西河南就有上百支,每年要给欧阳武送上七八万元的孝敬。豫西地方因为和欧阳武现在利害一致,大家早就成为一个团体了。至于和陕西的大小军头们确切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
  这些军人们都埋头记录,张巍在每份报告的前面都简单写了这次他们是如何伏击这支鸦片商队的经过,同时也写下了一路来欧阳武部队对他们的围追堵截,最后每份报告上面都签下了所有队员的名字,那个鸦片商人也一一的在自己名字后面画了十字。张巍押着那个证人上了马,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伙计,做得不错!”那商人只有报以苦笑,等着张巍再把他捆起来。九个队员集合在了一起,站成了一列横队。大家都很明白自己的使命,所以只是互相行礼,然后就各自上马,分散奔了出去。张巍坐在马上看着他们各自义无反顾的背影,眼睛略微的有点湿润。那个商人在马背上有些奇怪地问他:“官长,你们这些当兵吃粮的是怎么搞的?又不要钱又不要命,你们图的是什么?这么分散跑出去,只有送死啊!”
  张巍看着他,突然笑了:“我们图的就是一个更加干净的国家。伙计,这次事情了了,你赶紧改行吧!”
  ……
  在南阳府城里面,现在还是一片阴郁的气氛。欧阳武的身子埋在西式的沙发里面,定定地看着对面齐燮元派来的代表,就是原来一师二旅的旅长于之富。现在他的旅编没有了,但是好歹他也不太计较,被齐燮元派来欧阳武这里联络,顺便合伙大做鸦片生意,也捞得是盆满钵满,每月汇往天津的钱就是十来万,早打着时势不对就脚底抹油的主意。现在整个陕西的北洋残部,不这么想的有几个?还真的和雨辰对抗到底啊,这欧阳武还来和他商量和陕西北洋残军联合起兵的事情,是不是脑子突然不做主了?想着他刚才的说辞,于之富斟酌地回答:“欧阳师长的意见,咱们是再赞同不过的了。咱们辛辛苦苦地奔陕西,还不是为的和雨辰那个小子不共戴天?你的意见我一定转达到。现在川边、山西、豫西还有绥远东北,还有长江下游的朋友,咱们都心里有数。只是现在陕西的部队饷钱现在勉强够了,但是武器弹药还很缺乏,力量不够啊!欧阳师长要是能够想法子解决,咱们一定义不容辞!”
  欧阳武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蠢货代表,他心里打的推脱主意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但是他们就不想想,雨辰想借着禁烟的借口来对付他们两方。他们这个鸦片产地的地方就躲得过去?这个时候还不捆在一起应付,还尽说这些敷衍的话,真是一个个捞钱都捞傻了?到时候背着一个鸦片贩子的罪名,雨辰会让你们进租界当寓公享福?蠢!
  他这个时候加倍想着李烈钧老长官那里回来的消息,下游的同盟会省份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每月的收入,总有八十万以上的资金交给李烈钧去奔走联络,甚至走私军火。还不就是等着万一决裂的那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背着一个鸦片贩子的名义被雨辰解决!要闹,就闹大一点吧!
第四卷 新世界 012章 解决(四)
  浙江的天气在冬天里面也显得是异常的温软柔和,西湖边上还有几点未化净的残雪,点缀在湖边的树林小亭上面,更为现在的景色增添了另外一番景致。在楼外楼临湖的包厢里面,几位客人的酒席,正到半酣的时候,说话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一直传到了湖水之上。包厢门口有穿着呢子军装,佩戴着两把盒子枪的卫士把守。这一切都说明,这几位客人,就是新政权下,在浙江的新贵们。
  局势虽然一直在中国大地上面动荡,风波是一场接着一场。浙江虽然就在雨辰的基本地盘江苏和安徽的旁边,却似乎就在风暴眼里,一直都还算平静。朱瑞还有吕公望他们野心不大,各种势力之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使得浙江这个富庶的省份一直以来都兵戈不起。大选之后,他们也顺利把持了浙江省的大权,依然维持着他们的地位,朱瑞担任省长,而吕公望担任浙江省保安司令。浙军经过整编调整,现在也依然维持着一个整师,六个步兵团的建制,也算得是兵强马壮。但是随着雨辰逐渐确立了中央的权威,对国内其他省份的事务腾出手来,明显是要有所作为的时候,浙江的这些掌权者们,渐渐也觉得日子没有那么滋润了。雨辰对他们无形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了。如果不是内阁和议会里面还有国民党的势力在对雨辰进行牵制,谁也不知道浙江还能在雨辰的巨大影响下面坚持自己的地位能够有多久。
  酒桌上面的气氛倒还是相当热烈的,李烈钧在首席的位置上面喝得脸色有些苍白。这位前江西都督,现在的民国水利部部长已经不穿军服了,一身蓝色的洋装,头发也梳了一个整齐的中间分,熟悉他的人看起来都觉得有些滑稽的样子。他和其他几位失意的同盟会高官一样,现在几乎完全不在南京办公,就在广东浙江香港一带奔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孙中山先生这位全国铁路督办,现在更是住在香港,在筹备自己的婚礼。全国铁路建设的事情,倒是雨辰现在在操办陇海和粤汉两条铁路的建设工作。现在国民党的中生代精英还算和雨辰合作愉快,那些前辈的作为,却总和新政权有些格格不入。
  他停住了杯子,席间的笑闹声音也一下住了下来。他看着窗外的那些残雪,突然叹了一口气:“现在江北是蒸蒸日上,我们却是在苦苦支撑。真是不如归去啊……在西湖边上建一小庐,诗酒终日,不也是一生?”浙江的两大高官朱瑞和吕公望自然也在。就听见吕公望笑嘻嘻地道:“协和大哥好雅兴!想在西湖边上筑庐,也就是朱瑞大哥一句话的事情,上海哈同不是在西湖边上建了好大一个房子?再让朱大哥给你找一个就是了。”他在那里轻松地说笑,朱瑞也只是附和:“协和兄是革命元勋,要块地还不简单?我都包了,连盖房子都是兄弟的事情,咱们弟兄以后下台,就在这里盘桓吧。”
  听着两个人绕来绕去的就是不和自己说心里话,李烈钧心里只是苦笑。整个国民党还有包括前身同盟会这个团体,现在似乎就他一个人在奔忙这个事情。大家都各自安坐,就等着雨辰一个个来收拾他们吧!中山先生现在似乎消极,广东陈炯明和胡汉民现在还在闹意气,福建孙倒仁是个胆小鬼,西南军阀和他们并不贴心,豫西欧阳武现在在苦苦支撑。浙江这两位自己找他们好几次,还是一句交心的话都没有,难道等着做寓公吗?他们光复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难道就要让给雨辰把这一切全部都拿去不成?这个时候,他感到的就只有疲倦,也对自己轻松鲁莽地把江西送给雨辰,感到无限的后悔,自己当时要多一些警惕的话……当时谁又想得到,雨辰这支黄雀在后,有着这么大的野心,和这么狠的手段?
  在这位性格激烈的光复元勋的心里,现在只有着一直贯穿到现在的愤懑之情,还有希望重新掌握大权的渴望。无论如何,他们这些人的地位应该得到维持!雨辰现在在中央搞独裁的面目是越来越明显了,内阁和议会不过是他披在身上的一面遮人耳目的大旗。现在趁他地位还未完全稳固,大家还有机会。不然就真的迟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这样坚持着奔忙各地,到底是为了他当初的革命理想,还是只是胸中的一股意气。
  今天无论如何,他是打算和这些人摊牌的了:“两位老兄,你们是好有兴致啊。我是已经等于下野的人了,在水利部也不过是尸位素餐。可是你们二位却是前程远大!难道真的要等着雨辰一一下手吗?那咱们的光复成果,可就真的是断送殆尽了。”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个神色有些尴尬的浙江高官,语气深沉,“赣军当初做了错事,现在都在极力弥补,因为我们不相信雨辰!他不过是另外一个袁世凯!现在和美国又签订密约,在美国的支持下准备搞什么币制改革,还不是卖国的行为?把国家的经济命脉双手奉献给列强,和袁世凯又有什么样的区别?他这人为人也心狠手辣,当初在北方对北洋高官的搜捕,不就是特务政治的滥觞?大家应该早点拿出点办法来,为国家计,为民族计,我们都要站出来。现在中央我们和他过半,名义是非常好找的。就算不能够将他推下台来,我们也要表达出自己的声音出来,对他有所制约。不然这个所谓的共和民国,不就是他一人的天下?未来就算他要做皇帝,又有谁能来阻止他?现在我们不是没有同志,浙闽粤三省,兵精粮足。而雨辰势力分散得太多,现在在西北和东北,已经牵制了他很大一部分力量,只要咱们登高而呼,看似庞然大物的他说不定就要应声倒地!现在在豫西,我欧阳武部已经准备和雨辰决裂,两位的意见到底是什么?是帮雨辰,还是和他斗到底?浙江是有光荣革命传统的省份,我希望两位大哥,好好的考虑一下。”
  他顿了一下,席间刚才热烈的气氛现在已经变得死寂。朱瑞和吕公望两个人目光转动,但是仍然是一无表示。李烈钧有些发急,但是语气却放缓了三分:“我知道两位现在很难做出决定,但是两位要好好考虑一下,雨辰对西北的动手就在眼前,这个消息是绝对可靠的!只要西北一告平定,他现在在北方的大军抽调南下,浙江省这块他垂涎已久的肥肉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到时候真指望议会或者内阁能对他有所制约么?他大可以解散议会,重组内阁!我们能在中央有一席位,还不是靠同盟会三省的军事力量支撑?现在更要把咱们的力量表示出来!三省力量联合西北,至少能为我们革命党人保留一块地盘,留待将来!二位将来鹏程万里,自然也不可限量!”他已经说得唇焦舌敝,眼巴巴地看着两个人,现在自己算是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出来了。雨辰在西北有所行动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欧阳武从豫西发来的求援电报,希望他能在东南有所联络呼应,但是他奔忙这么久,却还是悲哀地发现,雨辰现在的地位实在太强势了,压制得地方丝毫不敢有所异动。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看着两个浙江将领为难的表情,在这一刻,他真的有了在西湖边上隐居的心思,大事已经不可为了啊!
  朱瑞最先站了起来,强笑道:“兄弟还有事情,先走了。吕大哥陪协和兄好好谈谈。我看局面也不见得有那么恶劣……协和兄的话我会认真考虑,改日再奉请协和兄。”说完他整整身上的长袍马褂,真的就这样走了。只留下吕公望和李烈钧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吕公望端起酒杯:“协和兄,来,喝酒!今天大家高兴,国事改日再谈!”
  ……
  在欧阳武烦恼而最后决定破罐子破摔,李烈钧四下奔走却毫无头绪的时候,南京方面的局势,却按照雨辰的步骤在一步步地进行着。先是再次重申了政府和鸦片开战的决心,在沿海加大了对鸦片销售的打击力度,天津这个北方鸦片最大的集散地,每天蒋百里都板着面孔在下令杀人。议会一道道的立法都是针对鸦片种植、贩卖、吸食的问题的。雨辰已经下定决心要清除这个百年之患,他还行文给西南各省,要他们就在本省禁止鸦片种植、贩卖过境的事情表明态度。西南各省本来就靠鸦片吃饭,他们一边表明了自己赞同中央的态度,一面又在叫苦,说云南等的农民以种植鸦片为生,省府方面不能不考虑这些百姓的生活,西南各省贫瘠,需要中央拨款救济农民,并且促使他们改行。雨辰也知道中央拨款过去也是肉包子打狗,但是为了表明态度,他还是从总统特别款项当中拿出来了九百多万元的补助款项,分发给西南各省。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表明自己毫不动摇的立场。同时陆军也在加紧动员,蔡锷已经出镇郑州,这是他第一次带兵出镇西南,麾下应该配属给他的五师一旅部队都在进抵出发位置。现在报界、议会、内阁都传得沸沸扬扬,认为又一场针对西北的战事迫在眉睫。雨辰是决定用雷霆手段了。
  议会将国防军总参谋长吴采传到议会征询,问是不是近期有内战发生。国防军用作对内战争,看来是违宪的举动。吴采却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次不是内战,而是一次禁烟的警察行动。在国家内卫部队和内卫机关还没有形成规模制度的时候,国防军将分担他们的使命。议会和内阁最担心的就是雨辰借用这个借口实际清理各省的独立势力,到时候闹起来就是兵连祸结,不可开交了。而且现在独立各省的地位,实际是他们在暗中维持的,在他们看来,这是牵制雨辰的最好手段之一。顿时议会内阁和总统府之间,甚至各单位之间,都闹得各不休。互相指责,互相要求做出解释。雨辰才安定了国际的事情,又将现在国内闹得是大家都觉得纷乱了。大家也终于看出了雨辰的决心,他是坚决要把自己的道路走下去,在这种前期的时候,他不惮于使用最坚决的手段!现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西北。
  而这时在天津,情报安全机构的重要人物白斯文,也在动手写着也许是他工作到现在以来最重要的一份报告,蒋百里也在帮助他炮制着这一切。这份报告,也许就是国防军大举对西行动的檄文,也是雨辰彻底安定国内的先声。
  对西北方面那个巨大的鸦片种植销售团体的情报搜集活动,当然是不止张巍那一个小队的行动。白斯文在里面投入了巨大的力量,各种外部甚至内部搜集的情报已经是铁证如山。但是当欧阳武在豫西对禁烟督察处开火,企图消灭这支安全小部队的情报被冒死突围出来的情报军官们带来的时候,从蒋百里到白斯文都是怒发冲冠。国防军内部,江北团体内部不是没有犯纪律的,但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家伙!欧阳武难道真以为雨辰不敢动他?现在要动的就是他和背后的那些北洋残兵!这个消息很快也加进了白斯文的报告当中,以最快的速度提交给了南京总统府。而雨辰拿到这个的时候,也就宣布了他的行动即将开始。
  1914年1月22日,雨辰正式向议会提交了这份被称为《民国三年西北鸦片种植销售汇报》的报告,并请议会授权动用武力铲除这支现在在陕西和豫西的“土匪”武装。如果议会不加以授权,他将断然使用安蒙军这支力量。报告详细地说明了陕西北洋残军和豫西欧阳武第八师的违法行为,每年经过他们那里,销往华北的鸦片达到了上千万斤的数量。对国家禁烟督察人员使用武力,杀人灭口。把持陕西和豫西的地方选举,兵匪豪绅勾结。还上溯到了北洋军擅自进兵陕西,和国家另外一支国防武力,陕西地方的三十师开火作战。无法无天到了惊人的地步!因为证据是如此的确凿,而且报告也撇开了对其他事实独立省份的地位问题,只是针对人人都觉得无足轻重的北洋残军,还有算是雨辰内部的第八师,议会很快就通过了表决,给予雨辰授权,准许他动用国防军进行这次禁烟警察行动。大战顿时一触即发。
  雨辰在得到授权之后,马上通过总参谋部宣布了撤销第八师的番号,欧阳武革职等待审查,让第八师马上交出豫西地方,到郑州缴械解散。对陕西北洋军第四师也是同样的命令,撤销番号,将领革职等待审查,也要到郑州缴械解散。命令一经发出,就等于是对现在在郑州的蔡锷统领大军的战斗命令。所有部队马上就行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欧阳武和北洋残余的齐燮元、何宗莲、李奎元、杨善德、雷振春等十几名将领联合通电,宣布开始维护民国政体,进行二次革命。电文也不知道是谁起草的,洋洋洒洒好大一篇。从雨辰盘踞江北徐州开始指责起,一直到现在把持大选,非法结束前政府的法统,利用手中武力穷兵黩武,操持国政,肆行独裁统治,逼死黄兴等革命元勋。和外国列强签订丧权辱国条约,将币制改革这国家经济命脉交于列强之手。从头到尾狗血淋头地把他大骂了一阵,并宣布要恢复原有民国法统,特别组建护法军,从西北开始讨雨,希望全国义师,风起云涌,响应大军,直到恢复法统为止。檄文最后还照抄了徐敬业当初的檄文:“试看今日之域中,到底是谁家之天下!”
  陕西和豫西的武装力量,被编成为护法救国军六个军,齐燮元担任总司令,欧阳武担任副司令,分为齐燮元、欧阳武、何宗莲、杨善德、雷振春、李奎元等六个军。同时还给浙江、福建、广东、奉天、山西、黑龙江、云南、贵州、四川、广西等势力一直委任到了护国军第二十八军的番号,希望他们共起讨雨。双方在西北方向剑拔弩张,战事马上就要开始。被电文中加委的省份,一些很快就通电表示否认声讨,一些却态度暧昧,迟迟没有反应。但是雨辰总统府那里,对这场闹剧却是嗤之以鼻,坚持认为他们就是一帮土匪,而自己的行动,仍然仅仅是一场警察的禁烟行动。
  郑州现在毫无疑问就是这场民国三年年初风波的中心。这里在北洋军撤走之后,又变成了一个兵的城市。中央军现在的十一、十二、十四、十六四个师沿着津浦路展开,其中十一师的二十一旅已经进抵洛阳潼关一线,在河东还有安蒙军的第二师。就连二十一师也抽调了一个混成骑兵团进入了河东一带,更别说在秦岭一带跃跃欲试的十师和十七师的部队。雨辰比预期的动员还抽调了更多的部队,他就是要展示出自己的绝对力量优势,震慑国内的一切敌人!
  蔡锷现在的职位是国防军西北前进指挥部主任,兼西北禁烟专员。他摇晃着马鞭走进了自己的指挥部院子。他现在根据医嘱还是每天跑马锻炼,现在身上又负担了责任,看起来气色竟然是出奇的好。当他下马的时候,就看见十一师师长张志鹤站在门口,一脸忐忑不安地在等待着他回来。看来这个师长是早就过来了啊。蔡锷心里面有数,张志鹤这位雨辰以前的第一任副官长,现在却有些失宠的架势。人的忠心和能力是没得说的,但是因为是保定出身,在北方的社会关系也很深。人性格也算忠厚念旧情,做不到一些北方出身的中央新贵那样对以前的社会关系狠得下脸来。结果因为自己性格,先后在豫南匪患还有这次禁烟行动当中都被雨辰申饬,很有些灰头土脸的样子。本来他按照资格是就近指挥河南部队的最好人选,现在却空降了自己过来,他这个师长位置能不能保得住,还是未定之数呢。加上万一以后要追究责任……怪不得一大早就在自己的院子外面等门。
  蔡锷笑着和他打招呼:“展空,这么早?有什么事情么?”张志鹤忙朝蔡锷行了一个军礼,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蔡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笑道:“展空,进去说!部队布置得怎么样了?现在编制如何,是不是还够充实?你们在一线,要借重的地方还多,需要看到你好好表现一下呢。”他话外的意思就是,赶紧表现得积极一点,戴罪立功吧!雨辰不会一再给你机会,盯着你师长这个位置的人,是大有人在!
  张志鹤苦笑道:“谢谢主任关心,咱们第十一师是老部队了。编制充足,装备也不坏。因为剿匪行动一直都没有断,所以部队的弦也绷得很紧,马上行动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师里面还有一个炮兵营,我们对面的敌人缺乏重武器,打起来必胜是没有问题的。我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心里面放不下,所以来找主任说说。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蔡锷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张志鹤自己的事情都挺麻烦的了,他还要为谁来说话?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当过雨辰的副官长,就这么肆无忌惮了?
第四卷 新世界 013章 解决(五)
  关中本来一直是中国的帝王基业,随着地力的逐渐开发干净,中国的统治中心越来越向东迁移。现在的王气,又在金陵古城重新勃发。这个以西安为中心的省份,现在却处于这些新兴势力的强大压力下面。
  陕西从近代以来,一直是一个相当保守的省份。光复之时,这里也有以井勿幕等人为首的同盟党人着力于推翻清朝统治的事业。他们联络了当地会党,一举光复成功,推举出了以张凤翔为首的陕西都督,并成立了陕西光复政府。但是这里的清势力的反击也是最为有力的。清朝陕甘总督调集以少数民族马队为主的甘军,也曾经向西安进军挺进,双方的战火一直从陕甘边界打到西安附近。就在这种情况下,举着光复大旗的陕西刀客武装组成秦陇复汉军,东出潼关,去争夺中原天下。结果两方面都遭到了失败,甘军的马足,一直逼近到西安城边。而东出潼关的秦陇复汉军也被毅军击败,从此陕西的地方势力就划地自守了。不同的大小武装各自划分防区,互不干涉,名义上面共侍张凤翔一主,其实他的政令不能出省门一步。这些大小土著军阀就安心地吃着黑粮黑饷,静观中原大地的风云变幻了。袁世凯势力大的时候,他们向袁世凯输诚。当雨辰蹿起的时候,他们又在通电声援雨辰。只要雨辰发通电需要都督们出来列名了,陕西从来都是义不容辞。所以在雨辰彻底打垮袁世凯势力之后,对陕西这个省份也相当客气。首先是实在鞭长莫及,其次就是他们一直都挺恭顺。
  但是在大选进行的时候,陕西这个好像独立于纷乱中原的世外桃源一样的省份,也终于遭到了北洋残军的大举入侵。陕西地方武装本来就是零散而落后的。如何能抵挡住近代化而且占据兵力优势的北洋军的攻击?很快张凤翔就丢掉了西安,一口气逃到了汉中。结果从四川亡命过来的刘存厚等川军又迫使他从汉中逃走,现在在甘肃黑错才停下来摆出了陕西流亡政府的架子,可是现在谁还理睬他?其他陕西的地方武装,或者被北洋军打垮,或者就向北洋输诚,大家一起来发鸦片财。因为雨辰在大选之后,一直忙于稳定住政府阵脚的事情,还来不及收拾他们。这些家伙在陕西居然也过了大半年的安逸日子。可是好日子总是有到头的时候的,现在似乎就是北洋这个势力最后一点残余力量的末日到来的时候了。
  在整个陕西省,北洋驻军还在煞有介事地动员,一队队的从原来划分的防区调出来,源源向东开拔。摆出了三个作战方向,在紫荆关方向的欧阳武部队,在潼关方向的北洋主力,还有在面对河东方向展开的雷振春和杨善德等两个军。按照六个军长联合会议上面的计划,除了以川军刘存厚、杨森两部稳定川陕边境之外,其他主力要尽可能地向外打出去。特别是雷振春和杨善德两个军,在北洋其他主力为他们挡住雨辰部队直接锋芒的时候,要尽力向山西攻击前进,只要打下山西,陕西省就有了依托,大可以和雨辰部队周旋下去了。他们这些人从违背中央命令,擅自进兵陕西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一天了,所以每个人似乎都没有服软的表示。六个军五万多部队,全部都展开了,陕西省内的民夫不断在押解下把粮食等军用物资朝前方输送。陕西省境内的残余大小土著武装都在等着看风色,什么时候反戈一击,在雨辰面前捞个功臣的名义。大战,就在这古怪的气氛下面拉开了序幕。
  雷振春还是站在河岸边上自己部队的工事顶上,在望远镜里面望着对面晋军的动向。随着护法军的成立,欧阳武叫嚣的二次革命开始了。晋军像是被烟熏的蜂窝一样,乱纷纷地就动了起来,前几天杨善德的护法军第五军的部队从下游试探着强渡了一次河,被晋军的炮火打了回来,估计晋军的第二十六师,还有他们的零星地方部队,都迎到了这个正面上。大概有一万四五千人,大炮二十多门。而他和杨善德的联合军,号称四个旅八个团的部队,总共不过才一万二千多人,其中不少还是强拉的陕西地方新兵,可谓毫无战斗力。重武器全部就三门日本造的七十五毫米山炮,还有十来架重机关枪。光是晋军凭借黄河天险,他们就别指望能打过河去,更别说晋军背后恐怖的安蒙军第二师了!这是一支在东北前线打出威名,编制充实,装备精良的王牌部队!在他看来,对面也是在等待着河南正面部队的统一行动,然后就由东向西压过来,最后在关中平原上面,把他们这些前朝余孽挤压成粉,然后彻底埋葬。
  雨辰借用禁烟的名义,向陕西压迫动手,这点在他的预料之中。当初在禁烟法通过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妙。雨辰终于找到借口了!但是对于齐燮元和欧阳武他们居然还敢于动手反抗,他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可理解。他们难道连敌我对比力量都看不清楚了么?难道就是为了赌这么一口气?他们这些力量,唯一现实的应对雨辰办法,要么就是投降,要么就是集中力量,继续再向西。甘肃、青海、宁夏那些地方,还尽有回旋的余地,也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可大家都倦了,在雨辰的强大压力下不想再向西亡命了,干脆就见个高下,早点结束这场民国的春梦吧!
  但是有些人,却并不想和他们一起殉葬呢。雷振春放下了望远镜,跳进了堑壕里面。士兵们都裹着棉袄懒洋洋地坐在堑壕里面,几个人分享着一支香烟。他的这些兵,虽然装备坏了一点,但是都是七八年军龄的老兵油子,虽然对面大兵压境,但是一点都看不出慌张的样子来。反正敌人上来了,凭着良心放几枪,对得起自己的饷钱,然后就换个地方当兵吃粮,管这些官长到时候怎么说!雷振春也知道他们的心态,想命令他们加固一下工事的话也说不出口来了。只好无声地叹口气,副官把他的大衣递了过来,他正在穿大衣的时候,就看见阵的后面一阵扰攘,再仔细一看,果然就是杨善德意气风发地带着一大堆卫兵随从走了过来,还有参谋背着鼓鼓囊囊的图囊,看来又是来看前线态势的。
  杨善德可真是北洋的铁杆将领,别看前段时间被齐大头他们冷落了也是牢骚满腹的样子。但是一到该动兵打仗拼生死的时候,马上就像虚火上升一样,浑身又都是精神了。要是谁在他旁边说雨辰势力太大,他总是把脖子一梗:“老子的枪是烧火棍?现在六个军合力,雨辰也不能把全部力量都集中在这里,咱们凭什么不能打出一番天下来?他起家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几千个人!”按照雷振春对自己太太的话,这位杨善德就是一个二杆子军长。不过现在两人联合,虽然心里面只是冷笑,但是还热情地迎了上去:“老杨,又来看地形?我正在这边呢。你就在军部歇歇吧,河风和刀子一样。”杨善德跳进了堑壕,他的随员顿时就也把这里给塞得满满的。本来安静的前线阵地顿时就是一片人声嘈杂。幸好晋军不积极,不然看前面这个乱劲,一阵炮弹过来,河东前线联合军的指挥力量就得交代在这儿了!几个本来在堑壕里面抽烟的士兵,不做声地就溜走了。大人物,能躲多远是多远。
  杨善德哼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对面的晋军阵地。隔着滔滔黄河,那里就像没有人烟一样的安静。他没有看雷振春,大声地道:“他妈的,老子前些时候居然能在这些醋瓶子手底下吃亏!真他妈的越活越回去了。不行,这个场子得找回来。光灿兄,我又有了计划!”
  雷振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有计划就在这里说出来?不需要大家进行参谋作业了?你说的话就是王法?和这个二杆子搭伙计真的是有笑话看了。不过现在他是另有怀抱的人,懒得和杨善德争执,就淡笑着看着他。
  杨善德把双手张开,目光狂热:“现在我们和雨辰部队对峙,唯一能捏的软柿子就是晋军!只要咱们能渡过黄河,背水一战,哪怕安蒙军二师上来咱们也不惧,因为咱们是死中求生!现在六个军都在看着咱们,打下山西就全局皆活。光灿大哥,正是我辈建功立业,打出一番局面的机会!上次我们单独一军偷渡,被火力挡了回来。这次我决心选渡口,准备渡河就便器材。两个军一起展开正面的强渡!晋军软弱,趁着安蒙军还没上来,我们一定要占领对岸!在这里只有等死的份儿!估计准备器材,调整部队,只需要三天的工夫,到时候我们两个军就齐头并进,一定能够获得胜利!”他回头看着雷振春,仿佛他就是雷振春的上级,“光灿兄,我的计划已经上报给护法军总部了,齐司令已经批准,你要全力配合我!”
  这么说,还有三天的时间准备啊。雷振春在心里不知道到底是种什么情绪。转过身去继续看着面前的黄河,那里仍然是浊浪滔滔,不可遏制地向大海奔流而去,正像现在滚动的时代潮流一样。
  “雨辰总统钧鉴:职已抵达郑州。部队已渐次展开,士气高涨,军容严整。本次已顺诛逆,我军获得全胜之局当不待卜龟。观伪护法军举旗于陕西一省,实属鲁莽灭裂之举。以锷观之,当是我新政权泰山压顶,陕西之北洋余烬已觉己为釜底游鱼,战无把握,退不可去。鸦片销售事关该部生死存亡,于是妄图一逞。皇皇通电,满纸大言,纸后众人心虚胆怯之处,不足为识者一笑。我军十万雄师,以全国政权为背后泰山之靠,月内报捷,当是卑职可为钧座所必保也。军事问题虽如是,但随之善后,当深有可虑之处。”
  “欧阳武久为我系统之基本武力,其第八师有光复以来赣军血脉,和现内阁国民党血气相连。虽因鸦片销售之事无人敢为其说项。但对于该部,处理稍一不慎,仍有遗患将来之忧。处理稍重,则浙粤闽及西南诸省当有兔死狐悲之意,谓我辈将来下场不过如此。则中央对其余省份措手之时,彼辈将对抗到底,则民族元气,伤损必大。若处理稍轻,则彼辈侥幸之心当跃然面上,谓我辈即使对抗中央到底,也不过如此,则中央政令推行,必大受阻力,长此以往。最终仍将面对决裂之局。钧座以禁烟之大义激起陕西北洋余烬率先决裂,当是大好之局,然则如何行事既能震慑现独立各省又不刺激过甚。则为锷终日绕室彷徨熟思之事,钧座亦可早赐睿断,相信当可处理平稳。”
  “又则西北事了,国内当再无过大战乱。我民国自可埋头建设,军队也可渐次整顿一致对外。其余独立各省,当可在政治层面使其就我范围。然则军队现有一甚可虑事,张展空前日也曾于锷言及,陆军中下级官佐现于青军会外有秘密结合。谓国会不可恃,内阁为绊脚石。天下是我总统打将下来,天下事应由我总统一言而定,应由总统率领我辈带领民族复兴。议会内阁若有杯葛我总统处,我等青年军人唯有以刺刀炸弹对待。锷闻此言,不胜震惊已极!”
  “民国肇造不易,我总统天纵英才,孤心苦诣创造此共和局面。世人对我总统为民族领袖当无疑义。但民国政体如何能容此等军人干涉?长此以往,则军队长官被其把持,国家政争为其强大武力所左右。彼辈虽倡言拥护钧座,但大权独揽之后,钧座亦为一架空人物矣。我中华民国虽不为中华军国亦不可得。此辈现虽为冰层之下潜流。但锷近日细察军队思想,此辈言论竟大有售卖之余地。望我总统为民国计,为国家计,为民族计,早日整顿军内此种思想。长此以往,则拥有光荣历史之我国防武力,当蜕化为一暴力集团矣!锷于郑州西北禁烟总指挥部,临书匆匆,笔不尽言。又:作战处新的作战计划业已下达,锷于主官正推演当中。不日将回报作战处详尽计划,大举即在眼前。”
  蔡锷终于写完了这一封长信,雨辰以国士待他,他也不能不以国士报之。这封信里面其实有很多话都不该说出来的,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说出来了。因为这个国家好容易出现了一个大致安定的局面,也在蓬勃向上。他愿意将自己的全力奉献出来,帮助这个脆弱的国家向前健康的发展。他实在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百年气运衰微之后,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可能发展的机会,大家都不希望再走错路了。
  在他看来,战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善后倒是有些烦心的,就看雨辰怎么发落这些手下败将了。这点他对雨辰是很有信心的,他总是能把一个处理结果做得冠冕堂皇,让别人以后暗中警惕不敢再来一次。这点他只需要提个醒就是了。可是张志鹤对他谈的那一席话呢?这个师长忧心忡忡地说到了他部下中那些中下级军官当中的暗流涌动,他在其他部队当中略微考察了一下,也多少都有这个情况。这是民国的未来之忧啊!
  蔡锷披衣站了起来,室内一灯如豆,室外寒风凛冽。他的心里却是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因为他实在有着深深的恐惧。在他看来,雨辰并没有从根本改变这个国家。他只是借着时代的潮流,凭借着自己利用各种不可能再碰到的好运气创建起来的强大军队,强行占据了这个国家的上层。并且集中了自己能够集中的权力,给这个国家换上了一件新的外衣。他虽然在努力地推行着他自己的一些政策,并且凭借着强大的武力暂时平息了反对的声音。更主要的是,他现在似乎就是民族复兴的代表。但是随着他统治的深入,不可避免地要和这个国家传统的居于统治地位的势力发生冲突,如果他真的想改变这个国家的话!到时候他有什么可以依靠呢?除了军队,还是军队。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这个大家所追求的共和民国,也就名存实亡了。大家都以力为胜,雨辰在还能控制住局面,在他身后呢?或者在他突然失败了,那时的中国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他有时还会在心里面不自觉地暗暗在想,现在军队内部甚至政权内部出现的这种个人崇拜的现象,是不是其实就是雨辰不露痕迹暗自经营的?从青军会走到这一步,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在玩火,他觉得自己未来能够控制住这个局面么?蔡锷低低叹了一口气,他不反对有制约但是相对集中而且强大的权力,但是他对独裁是深恶痛绝。他摇摇头,不再想下去了,不管如何,现在把手头的事做好要紧!这个时候他已经丝毫都没有了睡意,又拉亮了台灯,埋头在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和地图当中。此时郑州冬天的寒夜,正是漫长的时候。
  风陵渡东岸的一处小山上面的草动了一下,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伪装得非常好的隐蔽部。这里视线开阔,作为炮兵观察所和指挥所,能指挥晋军的炮群控制十几里方圆的黄河河面。一个炮队镜正左右晃动着,将对面的北洋军的阵地尽收眼底。站在炮队镜前面的,不是穿着蓝色军服的晋军。虽然他们也号称是中央军二十六师,但是编制装备还是一如旧时。使用炮队镜的主人,就是穿着黄呢大衣,戴着皮帽子的一个少将,正是安蒙军第二师的师长石穿。他看着对面北洋军的堑壕、机枪发射点、急造的公路、弹药堆积点、包扎所。只是在心里面摇头,对付这样的敌人,真是对他们安蒙军大材小用!但是不管怎么说,有仗打总比没仗打好。安蒙军现在大好的威名,还不是打仗打出来的!这把刀子还要磨得更加锋利,为以后民族战场上面出鞘!但是可气的是就算这种小仗,还要自己压着火在这里和晋军一起守堑壕,等着身边那个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的特派员中校神神秘秘地在忙碌什么!不就是要策反哪个军头吗?用得着这么麻烦?大军强渡黄河,大炮底下,看他们投降不投降!
  但是现在他们的指挥序列是直接隶属郑州西北总部的。西北总部没有下达命令,他也只有干看着。旁边的晋军师长张培梅已经在拍他的马屁了:“石师长,多亏你们及时赶到啊。前些日子北洋军强渡黄河,我们炮管都打红了才把他们堵回去。兄弟们这次听说和安蒙军老大哥并肩作战,别提多激动了。石师长这次你们就在后面安坐,看我们晋军怎么收拾这些兔崽子!面前雷振春和杨善德两个人,咱们晋军包打了!总得也让咱们立些功劳不是?”
  石穿还了张培梅一个笑脸,总觉得他嘴巴里面有鸦片的味道喷到自己的脸上。参谋长李睿说得好啊,除了咱们江北出身的部队,其他军队看起来都是暮气沉沉!晋军要是敢敌前强渡,他敢把自己的头给这个瘦巴巴的晋军师长!只有咱们这些军人,才是中国的栋梁!
第四卷 新世界 014章 解决(六)
  夜色里寒风凛冽,充作护国军河东联合军种指挥部祠堂外面的火把,火苗被风扯得四下伸展得老长。卫兵们缩着脖子抱着大枪在避风的地方用力跺着脚,偷偷喝着小酒壶里面的黄酒,好避一避这夜间的寒气。祠堂里面那些联合军的大人物们正在商量作战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和他们这些吃粮的小兵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对得起自己那几块钱的饷钱就足够了。
  祠堂里面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个作战总指挥部的样子,两军的参谋军官们济济一堂,大家都换上了护国军的红边军帽,正在热烈讨论着些什么。杨善德披着中将的军大衣,满面红光地站在人群中间指指点点。雷振春却在一个角落里面看着手中的公文,偶尔抬头看一眼杨善德他们。他竭力压抑着面上焦灼的神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消息一样。
  “两个军,八个团,一个预备队也不要留,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他妈的后方可言。把部队全部用上,整个拿到晋军二十六师的左翼,一个拂晓攻击,就打垮他们了!到时候咱们主力再增援上来,在山西的山地里面和敌人慢慢打吧!在这种地形,借着地利,他们的火力优势也无从发挥,咱们这些哀兵,准能让他们吃些苦头。前线军事对峙的时间一长,各处相应咱们的势力就起来了!天下不愿意做雨辰奴才的人多了!那时倒要看看,他怎么来消灭咱们?到时候,大家都是有功之臣!”杨善德拍着地图,对着山西地图上面那密密麻麻的等高线,意气风发地说着,似乎已经看到了他口中的美好前景。
  雷振春缩缩肩膀,无声地一笑。一个军队或者团体里面,总会有些没脑子的人存在吧。齐燮元他们的主力,都是在潼关和紫荆关两个方向构筑阵地,摆出一副防守挨打的姿态,根本没人敢向湖北河南伸爪子。其实就是在等着政治上面会不会有什么变化,看不满雨辰的力量会不会群起响应。每天都不断向上海天津汇钱,贴水一块钱都要到八毛了,已经在为做寓公打算了。只有这位杨军长还最是兴致勃勃,拿着鸡毛当令箭,真的在打山西的主意!以他们的实力,就算万众一心,说不定还能把黄河多守几天,进攻?那真是找死,就恕他雷光灿不奉陪了。那边的动静怎么还没过来?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低低吐了一口气。
  杨善德突然皱眉问自己的参谋长:“我们的渡河工具,今天晚上要全部运到前线!明天白天之前要伪装完毕,明晚大家饱餐战饭,拿了犒赏,就卖力上吧!这些东西,都安排好了么?”他参谋长满脸的烟容,听到杨善德略微有点严厉意味的问话,抽搐似地笑了一下,又看了雷振春那里一眼,有点低声下气地笑道:“这事情,按照之前作战计划的划分,是雷军长负责安排解决的问题。属下也没有多问……”杨善德瞪了他一眼,还没有说话,雷振春已经在那边高声地笑道:“老杨,这个你尽管放心。能搜集到的船只,还有就便的渡河工具,我已经全部掌握起来了,现在正隐蔽集结待命呢。你们军的弟兄就安心休息吧,明天咱们再走一遭看看。明晚你们是突击主力,咱们不误事,也就看你们打得如何了!”
  杨善德满意地搓了搓手,朝雷振春点头笑笑。突然又转头喊道:“他妈的,这么贼冷的天儿,搞些酒来!咱们先吃点战饭,暖和暖和!大家待会睡他娘!明天上阵见高下吧!”
  黄河岸边更是涛声风声都已经混成了一片,一线守备的雷振春军已经接到了命令。军特务营今天全面接手前线警戒放哨的工作。其余战斗序列的官兵,每人三两黄酒,还有一点猪肉,吃完早点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明天大举。军特务营营长是雷振春的妻兄,这时正胳膊上面缠着白毛巾,带着一队士兵在渡口上面焦急向东而望,不住地拿出怀表看着时间。今晚可就是决定他妹夫前途命运的时候啊!怎么还没有动静?他回头向自己这方面的阵地看过去,自己的阵地,按照雷振春的配置,是形成所谓的梯次配备。雷振春军在一线,而杨善德军在第二线。现在前沿的前沿,却是他们军长最心腹的特务营在把守着。虽然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夜长梦多,谁也料不准拖久了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啊!在这么寒冷的夜里,他们这些雷振春最相信的官兵觉得背心都被冷汗湿透了。大家都向着河对岸的一片黑暗努力望去,但对面仍然是夜色沉沉,毫无动静。
  ……
  晋军二十六师师长张培梅少将,正满心佩服地站在一个高处,和安蒙军的石穿少将看着安蒙军二师的部队在夜色里面整齐肃静快速的行动。在这种几乎胶在一起的夜色当中,他们隐约的身影还是保持着战斗队形,迅速在滩岸占领了出发阵地,分成队列跳上了一条条早已准备好的船只。这些船只都是在天黑以后从河东岸的港汊里面开了出来,在这里待命的。这些船夫的赏价都是晋军掏腰包,也是不大不小的一笔钱了。数千官兵几乎是毫无人声的上船就位,一架架的机关枪已经在船头架起。船的篷都是落下来的,掩着风。就等着一声令下,几千健儿就向对岸箭射而去,彻底把这帮作乱的护国军的侧翼打垮,最后在正面大军的压迫配合之下,彻底把西北乱源平定。我们总统正是要大有作为的时候,这帮乱臣贼子,前朝余孽还在不住地捣乱,真的非要灭此朝食而后快!
  张培梅满心敬畏地朝身边板着脸看着队伍的石穿笑道:“石师长,安蒙军久闻大名了。现在一看,果然真是我国第一强军啊!这种夜里面,空身子走路都不辨东西的。安蒙军还是这么整齐肃穆,很快就了各自的作战位置。我们晋军是拍马也赶不上啊。改日要是能调兄弟去安蒙军里面培训一下,那就是荣幸万分了。”石穿没有说话,只是在夜色里面朝张培梅点了一下头,也看不清他是不是在笑。他只是对着身边的惠英慈问道,语调听起来也略微有些焦灼:“时间到了没有?是不是该发出信号了?”惠英慈这时已经挂上了临时中校的肩章。为了和雷振春打交道方便,表示某种对等重视的地位,惠英慈才一下跃升了两个阶级。据说还有口风传出来,他这件事情如果办得完满,说不定就要真这个阶级呢。他听出了石穿话语中的冷淡,也不以为意。这些安蒙军出身的军官,一个个就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基本上就是雨辰老大,何燧老二,他们老三。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计较的。他拿出怀表仔细看了一下,自顾自地下令道:“点火!”
  河滩上立刻燃起了三堆大火,所有人的脸都被照得明暗不定。火光下戴着皮帽子的安蒙军机枪手趴在船头。在这个夜色里面,就像一尊尊的雕塑。黄河流过这片土地千载,在这个夜色里面,这种画面似乎就有了一种被称为史诗的感觉。这时,这些雕塑的目光,都集中在对岸。似乎等了无比漫长的时间,对面也终于燃起了三堆火,在河风当中摇曳不定。虽然因为遥远而显得微弱,但是在这个夜色里面,却是那么的醒目。惠英慈镇定地看着这一切,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终于转头朝石穿立正敬了个礼:“报告石师长,大军可以出发了。我上第一条船和对方接应,请下命令吧。”石穿点了点头,又目光凌厉地看着惠英慈。这个一向被称为老实的师长,在加入安蒙军之后,身上似乎也平添了许多的锐气:“惠中校,要知道现在安蒙军二师前锋的几千官兵,命运都攥在你的手上!要是情报有误,对方是假投诚。二师弟兄有了什么损伤,你们那个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从上到下,咱们安蒙军都饶不了你们。这些都是我们军队的国宝啊!”他一口气毫不客气地说完这些,就坚定地朝自己身边的参谋下达了命令:“出发!”惠英慈嘘了一口气,转头就朝船队跑了过去。他和这个安蒙军的师长没有什么好争执的,他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手中握有这么一支强兵,打过去就是了。不像现在这样行险,万一上当的话就是损失惨重!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上面的心思,上面这次是以禁烟的名义动员了这些部队作战,他们需要一个对方阵营的高级将领投诚出来,作为证人宣布这支所谓的护国军其实就是一个武装鸦片集团!这对于办理善后,安抚舆论,甚至以后震慑西南,都是非常有作用的。在这种注定败亡的情况下,雷振春还敢于玩假投降的这一招,可能性几乎为零。当他踏上船头的时候,随着一阵阵低沉的命令声音,船只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对岸疾驰而去。护国军河东联合军的崩溃就在眼前了。
  “班长班长,我刚才偷偷出去小便,看到河滩上面升起了三堆火,对面也有三堆!是不是有人通敌啊?”
  “他妈的,睡觉都睡不踏实。这些事情关你屁事?官长要打就打,官长要降就降。你才拿六块六角的饷钱,就觉得自己是尊佛了?倒头!挺尸去!南方佬过来才好呢。省得老子明天还要去送死,枪一交回家多便当……”
  底下士兵的心态,特务营长可管不了那么多。他现在手心里已经全部都是冷汗,都快攥出水来了。手下的特务营官兵们一个个都如临大敌的样子,不过都是在朝后方警戒,生怕杨善德的部队看出什么破绽来。对面船队过来的时间显得无比的漫长,耳边似乎就只有涛声和风声。快点,再快点啊!身家性命就全看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经过了让人几乎要发疯的等待,在他的眼睛里面终于看到船只的轮廓,矮舷双篷的黄河上面最常见的大木船终于快要抵达西岸啦。这些船的样式还是当年左文襄公西征的时候,黄河上面运粮船队的标准制式来着。随着几声沉闷的响声,船终于靠上了岸边,还没有等船停稳,几个士兵早就跳下了冰冷的齐膝盖深的河水,拉着纤绳就朝岸上走。特务营长快步地迎了上去,满心都是兴奋的心情。快到船边才看见船头的马克沁重机关枪还是冷森森地对着自己,忍不住心下又是一寒。当先的一条船上跳下来一个高大的年轻军官,在这种暗夜偷渡的情况下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这横渡黄河的行动对他而言就是小小的游船行动而已。特务营长认得,他就是曾经渡河和自己妹夫秘密会面的惠中校。他忙凑了上去,也顾不得行礼了,身边都是安蒙军的士兵默不作声纷纷跳下船,四下占领阵地,等待后续部队过来向纵深发展。他和惠英慈热烈地握手,紧张之后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话:“惠先生,咱们总算把你们接来了!军长现在在总指挥部那里,等着你们过去。老天爷,咱们的任务总算是了了!”
  惠英慈也握着他的手,眼光却只是环顾着四周。一条条的木船陆续抵达西岸,大队大队的士兵纷纷拥了下来,带着武器就朝预定的目标发展。这一仗已经没有悬念啦。河东联合军一个军长事先输诚,一个军现在还在睡大觉。安蒙军二师数千虎贲被河防部队让开大路,这一万多敌人只有在睡梦里面缴械的份儿了。自己出任军职的第一个任务,总算是圆满完成了!下一步,自己又该做什么呢?
  沿河警戒的雷振春军的官兵们,在自己睡觉的堑壕碉堡或者民房里面,正睡得香的时候就被敌人从门口堵住,接着就是哗啦哗啦的拉枪栓的声音。然后就看到军长特务营的大小官长,胳膊上面扎着白毛巾大声地朝他们喊道:“咱们军长向中央投诚了!已经接安蒙军渡河。现在大家都不要动,等天明奉命改编,军长是不会亏待大家的!”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官兵还有什么说的,就一个个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被端着步枪的安蒙军士兵监视着。一点睡意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就等着天亮大家那个不可知的命运结果吧!估计大家伙这个吃粮的日子也要到尽头了!在其他地方,居然还有些零星的抵抗,北洋这个团体还是有些死硬分子的,满脑子和雨辰汉贼不两立的思想。枪声响了几下就被压倒,敢于抵抗的人都被安蒙军的官兵全部干掉,其他人也就乖乖缴枪,他们被堵在被窝里面,还能有什么战斗力可言?戴着皮帽子的大军洪流在滚滚向内挺进。
  这时在祠堂的联合军的总指挥部里面,晚酒也快要到了终局的时候。杨善德似乎心情很好,雷振春又在旁边不断劝酒,竟然喝得酒意有了七分。他麾下的那些参谋军官在雷振春的的头上面,吃着雷振春精心准备的酒肴,已经一个个解了武装带,大敞着领口,抓着酒壶不肯松手。雷振春的卫士队已经把杨善德的卫队换了下去,他们自然也有酒席,在下面吃得那个热闹的劲头也不亚于他们的官长。雷振春的酒喝得很有节制,但是刻意的还是把气氛煽动得非常热闹。只是不住地看着时间,不时朝东边望望罢了。
  风声里面突然传来了几点零星的枪声,飘到酒喝得正酣的这些军官们的耳朵里。毕竟都是军人,虽然个个都有酒意了,对枪声还是敏感得很。都停了下来,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外面。酒意最沉的杨善德也觉得不对,侧耳听了一下:“光灿,不对啊!怎么有枪声?不会是对面的敌人过河了吧?咱们在抵抗?”雷振春心里面警惕,面上还是满不在乎地笑道:“要是对面敌人过河,枪炮声早开锅了!哪是这么零星的几响?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走了火。等天亮查出来我扒了他的皮!你们安心喝酒,早点休息,今天的河防大哥我全包了。明天晚上大家上阵决生死吧!兄弟们在一起喝酒的时间也不多了。”杨善德还疑惑地看着外面,雷振春替他斟好了酒也没有动杯子。只是在那里转着眼睛,一时还没有做出什么决定。
  这时就听见门外有杂沓的脚步声,火把下面就看到一个杨善德军的军官衣衫不整地朝这里狂奔,身上的棉袄都脱了。隔得老远就在那里大喊:“军长不好了!河防开了口子,现在到处都是戴着皮帽子的安蒙军!军长,要拿出办法来抵抗啊,不然就全完蛋了!”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一样,枪声突然就大响了起来,还夹杂着机关枪吭吭吭的铜音。声音不是在河边响起,倒是在后方杨善德的防区响了起来!杨善德霍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雷振春这时也跟着他跳了起来,大喊一声:“动手!”就见一个卫兵抬手就是一枪,子弹在夜色里划出一道火光,一枪就把那个跑来报信的军官打了一个倒栽葱!更有卫兵从前后两个门拥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端着大枪,雷振春卫队的军官更是双手盒子炮,吼声连成了一片:“都不许动!老实坐下就都没有事情!”一个参谋军官想掏枪,几发子弹顿时就打在了他的身上,倒下的时候把一桌酒席都带倒了,杯盘狼藉。这时的杨善德酒意早就没有了,心里面什么都明白了过来,雷振春这小子反水了!
  杨善德他是北洋军中的少壮派将领,对北洋的忠诚和信仰也不是那些老将们能比的。北洋现在落魄的局面使他已经进入了一种醉狂的状态。既然这个团体都崩溃在即,自己还活着做什么?所以当护国军成立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的时候,他也是最为积极的。就让这个团体轰轰烈烈的结束吧!他想渡河决战,想在沙场上面战死。虽然他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胜利的,但是雷振春的这个行动,把他最后一点的期望都打碎了。这个时候他的心头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反而是只有一片平静。北洋,这次算是彻底的亡啦!
  他转过身来对着雷振春:“光灿大哥,是朋友的,你冲着这里打!”他拍着自己的心口,“我底下那些兄弟,跟我那么多年了,你不要为难他们。拿着我的脑袋找你新主子领功去!谢谢你今天给兄弟我准备了一席上路的酒!”雷振春按着自己腰间的手枪皮套,脸色在灯火下显得苍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善德用力在地上呸了一口,伸手就去取他腰间的撸子手枪。早就绷紧了神经的卫队官兵顿时就都朝他开火了,十几发子弹打得他身体剧烈抽搐着,还强撑着想把枪取出来,最后还是终于一头栽倒了。
  北洋中将,前北洋第四师师长杨善德战死。他生前不见得为人多么看重,但的确是最后为北洋殉死的将领。他麾下的那些军官们,只能眼睛发红地看着他们的官长,然后默默举起双手。雷振春走到杨善德尸体面前,摇了摇头,才想交代人好好把他埋了。就听见门外他的妻兄在惊喜地高叫:“军长,军长,惠中校来了!安蒙军全部都上来了呀!”
  当惠英慈的高腰马靴倒映在死不瞑目的杨善德的眼帘里面的时候,随着惠英慈和雷振春的握手,护国军河东联合军的命运就成为定局。一万二千官兵们经过了最微弱的抵抗后放下了武器,护国军的侧翼战线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同时在河南正面盘马弯弓的四个中央师主力也终于开始大举进发。北洋残余势力的末日,就在眼前。
第四卷 新世界 015章 欧美局势研究会
  整个护国军的成立,现在来看,几乎就成了一场笑话。欧阳武和整个北洋残余集团,被雨辰的禁烟法令和大军压境的情况搞得自己阵脚大乱。在雨辰找到借口准备动手解决他们的情况下仓促起事,其实内心是指望西南、南方各省份群起响应,好继续维持独立的地位。但是雨辰选择的时机就在自己安抚完国际势力,地位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动手。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响应他们?要是雨辰放任他们的独立再维持一段时间,说不定这些地方势力会在雨辰的缓慢压迫之下联合在一起。但是这次雨辰选择了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在地方势力还没有联合在一起的时候果断动手。再加上他们这个武装贩烟集团的名声,就算他们想鱼死网破,都找不到正当的借口来维系军心了。
  雨辰部队在河南正面集结重兵,最先动手的反而是山西方面的偏师。雷振春宣布投诚中央,两个集结在黄河防线上面的军土崩瓦解,一万二千人被一夜之间解决完毕。整个护国军三面警戒的战线敞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安蒙军第二师和打死老虎的晋军二十六师直指关中,正面四个师的重兵又分两路,向欧阳武的豫西方向和潼关方向压迫过来。背后还有汤斯灵指挥的十、十七两个师在冬季翻越秦岭,猛扑汉中一线。整个局面的土崩瓦解就在眼前。在沪上和南京的舆论乐观估计之下,十五天之内,整个西北的这次禁烟警察行动就要结束了。
  欧阳武的赣军第八师,现在的护国军第二军,在豫西竟然还颇做了一些抵抗。他的兵都是江西子弟兵,团结颇好。加上感觉要大祸临头的豫西地方武装加入他的军队进行抵抗,让当面的十一、十四两个师打得颇为吃力。欧阳武也亲身赶赴火线,在一线进行指挥,进行垂死挣扎。两个中央师集中火力,一路铺天盖地地打过去,双方伤亡均重。几天内,从前线运下来的中央军伤员就有五六百人,运上去的炮弹也有五六千发,一时被欧阳武在豫西方向苦苦支撑住了。但是在潼关方向,护国军的何宗莲第三军、李奎元的第六军却丝毫不经打,一战就丢了潼关,向后急退,在灞上一带依托山地构筑工事,准备再抵抗一下。但是两个军现在加在一起不过才有八千多人,枪械不完整,侧面还有安蒙军第二师下来,如何能够抵挡得住。齐燮元的第一军一万多人这个时候也只有火速增援上去,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吧!但是灞上一战,三个军在蔡锷直接指挥的两个师的打击下,也只坚持了一天就告崩溃。何宗莲被炮弹炸中丧命,李奎元被俘虏,他们的两个军全部被歼灭。齐燮元想退至西安从咸阳再往西北跑,到甘宁青那边去,结果西安和咸阳早就被钻隙迂回的安蒙军第二师拿了下来。齐燮元的第一军就此在西安城下土崩瓦解,连护国军总部的关防都丢了。从此,护国军这个名义在民国历史上昙花一现的结束了。齐燮元退往三边,和青宁的马麒接触看是不是能到他那里去避避风头,结果被马麒拒绝,还说要派骑兵来扫荡他的残部。最后齐燮元只得在延安宣布下野,部队解散,自己等候中央处理。
  这时汉中一带也早已被汤斯灵的部队拿了下来,刘存厚、杨森等人投降,被押解到武汉等待中央处理。汤斯灵部队一直前出到甘肃,将陕甘两省彻底握入掌中之后,才停下了脚步。至于欧阳武部队,在绝境当中一直打了十三天。整个国家只有李烈钧部长在为他们呼吁,说欧阳武部是光复功臣,中央这样断然解决他们实在是鲁莽灭裂,说他们贩烟可以派员详查,怎么就宣布了个罪名就派兵去打呢?这还叫做什么民国?但是他的呼声顿时就被淹没在一片为中央结束地方割据为非作歹的果断行为的叫好声音当中了。李烈钧也只得表示辞职抗议了事,欧阳武部队最终还是被解决。但是中央军部队付出的伤亡也达到了快两千人,实在是一场空前惨烈的战事。欧阳武被俘虏,但是还是倨傲的表示他要见雨辰,他没有罪。豫西的地方武装和豪绅势力经过此次战事,在随后的绥靖行动当中也遭到了中央军势力的断然打击。一大批豪绅在陕豫鄂川四省的联合兜剿行动当中被歼灭,大量的人头落地。河南西部这个还没有被清理过的角落终于被彻底肃清,连豫西绿林羊山十兄弟等了不起的好汉人物,要不就是被打死,要不就是投降,洗手不干土匪了。河南匪患,在雨辰重兵的反复扫荡(河南在护国军事起之前就是全国驻军仅次于江苏,现在更是全国驻军第一的省份了)之下,被强力压制了下去。也许随着政治的清明,这里的大股匪患不会再起来了吧。雨辰在中央的地位,在全国的地位,随着这次警察行动进一步得到加强。现在议会经常流传的秘密话题就是,我们究竟要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才能防止雨辰地位进一步加强,防止整个民国的政体因为一个人的权力太大而告崩溃?但是他现在地位之强势,他们有心却已经很难动摇了。东北奉天省和黑龙江省也宣布就中央范围,张作霖辞去了省长职位,专任国防军东北指挥部总指挥,统一指挥国防军二十七、二十八两个师。甚至安蒙军也名义上属于国防军东北指挥部的战斗序列。蒋百里的北方总指挥部现在只专任华北,而蔡锷暂时还是担任国防军西北指挥部的总指挥,专心经营陕甘两个才归入中央体系的省份,同时在为青、宁、新等省份的最终归附做着准备。而山西虽然还保持着独立的地位,但是阎锡山知道,雨辰随时可以拿掉他的位置,山西已经完全被中央控制的省份包围了,他已经几次上书请辞省长。但是不知道从哪方面考虑的,雨辰的总统府和内阁方面都没有批准。雨辰现在控制的地盘极大,唯一令其他人放心的就是雨辰他的架子这样铺开,军事上面近期不可能会有什么动作了。他们也可以偷安一阵子时间,喘口气了。联合起来再对付雨辰?军事上面不要做这个梦了!大家还是搞搞议会上面的合法斗争吧!
  在国内大局基本安定的情况下,雨辰还是坚持按照自己既定的步骤推行着自己的政策。币值改革在二千五百万英美两国联合币制借款的支持下,终于开始了。以后国家的法定货币就统一为虚金本位的华元,市场上面现在流通最为大宗的光复票一元换0.89元的华元。华元宣布盯住美圆和英镑两大强势货币,在全国进行流通。原来的各种大洋全部交由国家兑换成为华元,不得再在市面上面流通。原来的毫洋、半开、银角子、制钱、铜圆、当十大钱等辅币,也全部由发行的华元辅币取代。原来用于国际结算的关平两的单位,也完全由华元取代。本来光复票的大量流通就已经在国内形成了初步的单一货币的流通市场,对商业的发展已经有了很大的帮助。现在彻底的形成了国家统一货币,将整个国内市场更好地融合在了一处。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面,商业发展加速了,国家掌握了一种强势的货币,对于国家经济的调节功能也加强了,至少在财政上面更加的有办法了,可以开始一些规模较大的建设。在外人的眼里看来,中国的新民国政府已经渐渐的像一个近代化的政府了,虽然有着一个权威过大的总统,但是这也是他们几千年来的传统,至少他们已经在像一个近代国家那样开始进行管理和建设了。
  ……
  在国内初步安定下来并有些欣欣向荣势头的情况下,国际局势却在朝着越来越紧张的情况发展。欧洲巴尔干的民族问题混杂成一团,背后还有若干大国的影子。迟早这里要变成欧洲的火药库,最后引发一场颠覆欧洲文明和现在他们霸主地位的世界战争。中欧的几大强国已经将他们的国家变成了巨大的军营,就等着重新解决欧洲自维也纳会议以来形成的现有框架。德国的野心更是勃发得难以遏制,连盲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陆军天下第一,他们的海军公海舰队在努力赶超英国皇家海军,在全世界他们都想插手用来牵制英国。世界真的已经是战云密布。欧洲有些人在欢呼着战争的到来,有些人在忧心忡忡的担忧欧洲文明的毁灭。但是至少在远东,有这么一位年轻的权力者在焦急地等待着世界大战的到来。他不希望自己引发的蝴蝶效应使得世界大局有什么变化,这未来的四年里面,是他知道的最好地利用其发展国内的机会,他一点也不想错过。世界可能也不知道,因为这一场未来必将到来的战争,一位年轻人和他背后古老的民族,将一跃而上这个新世界的舞台。虽然稚嫩,但是也将在战争之后开始起步了。
  杨士琦从天津陆军监狱门口走了出来,虽然现在是春寒料峭的季节,但他身上还穿着一身秋天被大搜捕时候的那件熟罗长袍和夹纱马褂。一阵寒风吹了过来,让他的脖子忍不住缩了一下,抬头看一下天空,似乎有些不适应外面阳光一样眯起了眼睛。自己终于被放出来了,但是又能往哪里去呢?老妻在去年就病故了。袁大总统,他的恩主,也早已身故。这个天下,已经不是当年他们北洋叱咤风云的天下了。他在监狱里面也能看报纸,自然也知道了雨辰借着那次所谓的禁烟警察行动将北洋残余势力完全打垮。齐燮元、欧阳武等人都接受了军法审判,分别判处了徒刑,齐燮元至少要在监狱里面再待上十年。欧阳武也是十年徒刑,但是雨辰因为他光复时期的功劳给予了特赦,监外执行。用军事行动震慑了同盟会残存的那些军头之后,还是轻轻放下了,免得他们兔死狐悲。他看着劝业场门口高高挂起的雨辰巨幅的画像,那个年轻的将军在上面矜持地对着所有人都在微笑。这个天下,已经是他的天下了,自己到底该往哪里去呢?这位袁世凯生前的头号智囊,曾经做过政府交通部次长的大人物,在这一刻,真的有着非常茫然的感觉。
  “杏村!得脱牢狱之灾,真是恭喜恭喜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迟疑地向身边看去。就看见一辆崭新的福特汽车里面钻出了一个人,长衫飘飘,面上修得干干净净的。他摘下礼帽,仔细一看,居然是当年自己的搭档杨度杨皙子先生。这一刻杨士琦当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以前两人把臂晤谈的时候。只不过现在彼杨已经贵为总统府的资政,正是新朝权贵。而自己却是才刚刚得脱牢狱的一个无家可归的前朝畸零人罢了。但重逢故友也让他有些开心:“皙子,居然是你!特意过来接我的么?真是不敢当啊!”他和气的微笑着走近了杨度,杨度也一把拉住他的手。杨士琦笑道:“要是叙私谊来接我这个老头子,那是再欢迎不过了。要是为你背后那位尊神出马要老头子做什么,老头子可就自己叫车走了啊。”杨度没有理他的话,只是拉着他的手朝汽车走了过去:“走走走!老朋友见面说这些没趣的做什么?饮冰先生现在也在天津,设了酒宴为你解忧,也是恭喜你重见天日的意思。大家都是老朋友,你好意思不来?咱们就喝酒,其他的什么也不说,可成?我的杏村老大人先生!”他将杨士琦拉上了汽车,就吩咐开车。
  看着车窗外景物的变化,杨士琦真有些感慨万千。街上戴着白绑腿巡逻的警察,走到街角就打开一个木头盒子,从腰间取下来戳子在上面盖了一下。杨士琦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些警察大爷在做什么呢?”杨度漫不经心地笑道:“新的警政条例已经颁布了,全国都派有督察在监督。这些警察在按照新条令巡逻呢,巡逻完了盖个戳子,写个时间。每天督察要考核的。”杨士琦摇头笑道:“这就有用了?不过总比以前警察大爷在局子里面安坐好一些罢了。”杨度笑道:“你还以为这些地方警察是中央养着,吃皇粮的大爷?现在中央只养着中央司法警察,负责有影响的治安事件。这些地方警察都是地方议会拨款养着的,薪水比以前加了三倍不止,要是一个表现不好,马上说不定就惹恼了地方议员大爷,他们可是忙着要在选民面前表现呢!立刻就能行文地方政府质询,停了他们的饭碗,他们到哪里吃饭去?现在城里面警察风气好了不少,乡下还没去过,我也不知道。”杨士琦沉吟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话。转眼又看见一队大约十岁左右的孩子,穿着整齐的学校制服,在大人的带领下整齐地列队前进,还扯着嗓子在唱安蒙军的军歌。杨士琦又疑惑了:“这是童子军?看着不像啊?小孩子怎么走起路来也和士兵一样?”那些孩子有些明显就是穷孩子的外表,黑黑的皮肤,卷着裤脚,虽然穿着皮鞋,但是没有穿着袜子。
  这次杨度连头也没回:“江苏、浙江、江西、安徽、山东、湖北、湖南、奉天、直隶还有五直辖市,现在都是在办六年义务制教育呢。你是不是看不到街上有穷孩子在打闹了?都去学校了,不送孩子去学校读书,家长要受罚。这些都是公立学校的孩子。这几个省份还算富庶,中央出一半钱,地方出一半钱。读书免费,提供免费午餐,还有免费的校服。中央财政很是开支了一大笔。现在公立学校又是实行军国民教育,一个学期军训的课时有二十四节课,大概他们才军训回来吧。其他省份现在也想搞这个义务制教育,但是一时钱不凑手,中央也有困难,慢慢来吧。”杨士琦缩回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不再向窗外望去了。自己在监狱里面的时间虽然不到一年,但是这个世界发生的变化可真不少。也许自己这次出来,就需要相当的时间好好观察琢磨呢。
  车子到了一处大院子前面,离蒋百里的国防军北方总指挥部并没有多远。这似乎是个颇为庄严的新机关,门口车子可不少。杨度带着杨士琦下车,穿过一道长廊就到了一处小小花厅所在的地方。那里早就坐了几个人守着一桌精致的筵席在等着他呢。其中一个人穿着白色的洋装,手里拿着扇子,身材瘦削,皮肤微黑。正是民国历史上面赫赫有名的大思想家梁启超先生,现在政府的司法部部长。看到杨士琦到来,大家都是当年在北京的老相识了。梁启超站起来笑道:“杏村兄!可算等到你了,你灾星已脱,现在正要为你好好庆贺一下!”他身边的汤觉顿等人,都是梁启超的学生,现在都在司法部里面当着司长,顿时就跟着老师一起欢迎杨士琦入座。杨士琦也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反正现在自己光人一个,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顿时就含笑入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大家才开始谈笑风生。原来梁启超是到天津和直隶来做司法巡查的,看看这个省份中心县的方法院,省中级法院的建设情况如何。北方东北三省新近归附,也要指导他们的司法建设。杨度则是最近在总统府无所事事,晃到直隶来找老朋友喝酒聊天。得知杨士琦出狱,就一起来欢迎他了。面上虽然如此说,杨士琦是何等老江湖的人物。如何不知道这些新贵这么巴巴地欢迎他,肯定是有所打算?但是他在席间也只是含笑不言。听着梁启超说他的师傅康南海,现在居然到英国法院控告雨辰这位民国总统,非法禁锢前朝元首,属于罪大恶极,希望列强出手惩治他。说得大家都是一笑。现在保皇党已经彻底没有了市场,康南海也不过是历史中的另外一个人物罢了。说到后来杨度一拍桌子:“总统有事于国际,这是很明显的事实了!现在总统每天都要看一尺多厚的国际情势摘要。真是辛苦非常,我们这些人,需要为他分劳!”
  梁启超顿时就表示赞成:“皙子,所以你提议成立的这个欧美局势研究会,我是非常赞同。欲强大一个民族,需先武装其思想。前清时对国际局势一抹黑,坐等列强上门这种日子,是不能再有了!成立这么一个智库,作为国家的战略咨询机构,也可以宣传引导民众,实在是天才的主意!所以我义不容辞,也在这个研究会挂个名。将来有什么事情,我是义不容辞。我梁某人只要有脑子会想事情,有笔会写东西,就绝不会白吃你皙子的车马费。”
  杨度转头看着杨士琦:“杏村大哥,你的本事我是知道得很清楚。看事情既稳且准,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石头里面也能榨出油来。你这一身本事,放在这里实在太可惜了,不如就在咱们这个研究会搞点轻松的观察研究工作。反正你现在也没有事情要做,不如就来帮帮兄弟了,归根结底,也是帮这个国家。”他看杨士琦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又道:“其实当初雨总统签字搜捕您老人家,也是逼不得已。他说杨士琦是各为其主,他是很佩服的。现在这个大形势,怕人家串联到他的头上,到时候他办还是不办?所以请您在天津这里,也有保护的意思。西北一垮,您老人家不是就马上出来了?其实这次奉请你出山,也有总统的意思。他说了,杨士琦当初孤心苦诣地能为袁世凯效全力。现在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相信您老同样也会竭尽全力。您这样的读书人,心里面还是有国家的。”
  杨士琦睁开了眼睛。突然间,心如死灰的他,很想看到雨辰在这个新世界当中,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未来的世界,究竟会怎样因为他而改变?
第四卷 新世界 016章 面向未来的陆军
  江北陆军军官学校,经过两年多来的建设,已经有些规模,而且完全正规化了。相比国内的另一个军事名校保定军校而言,江北陆军军官学校虽然没有他当年长达十年的培训体制,但是相对于保定军校基本完全日本式的陆军课程。这里的课程更新,教官们也更加跟得上时代,校风也更加严肃紧张。现在都已经有风声传出来,说雨辰计划在一年之内,慢慢将保定军校并入到江北陆军军官学校里面。现在在校区的另一侧开始的建设,似乎就证明这个不是一个谣言。
  江北军校现在的速成班已经一概取消了,全部都是需要培训三年的正规军官课程。加上比保定军校更加严格的纪律,还有虽然短暂却是极其光荣的历史传统。这个学校的学生,比起以前的军官们,更加有军人的自豪感和自觉感。国家为这个学校拨款不算,雨辰还从总统特别基金里面拿出了很大一笔,每年贴补进这个学校里面。现在在校的学生已经有六千多名,加上教官和学校直属的教育单位,真是称得上济济多士。但是也有人心中有些腹诽,现在国内大致和平了,还每年要从这个学校毕业两千名左右的军官,现在军队二十个中央师的规模,怎么也不相匹配,除了把下级官全部训练一遍之外,难道雨辰还有扩大军队的打算?他还想找谁打仗?国内残余的独立武装力量,已经没有可以抵得住他现有军队一击的了。
  汽车开进了江北陆军军官学校门口内笔直的大路,教学大楼是完全中式飞檐的建筑,庄严地向两翼延伸过去,道路两旁就是现在看起来还泛着枯黄颜色的大片草地。穿着白衬衣的年轻学官们在那里分成队列进行着制式教练,还有才入学的学员们在学长的带领下举着步枪做体操。这辆汽车经过,竟然没有人多看一眼。教学大楼的正面小广场上面,摆着一门当年苏沪革命军时期攻克南京天保城时使用的七十五毫米野炮。炮的后面是一个负伤军官却凝视前方的雕塑,头上的绷带就像旗帜一样在飘扬。雕塑底座的正反两面就写了江北军校的两大校训,“我生,国亡。我死,国存”、“责任、忠诚、荣誉即吾辈生命”。
  汽车绕着这个简单却庄严的雕塑转了一圈,又朝教学楼西翼的一幢小楼开了过去。那里原来曾经是南北大战时候被雨辰充作虎穴作战室的所在地,现在已经是江北军校的高教室了。同时也是军队内部的一个研究机构,凡是原来在国内军学素有研究的人物,现在都搜罗到这里来了。汽车在门口停了下来,一个副官模样的青年军官忙着要绕过来帮后座打开车门,但是车里面的人已经自己推开车门走了出来。看那个沉稳的气度,还有军官大檐帽下闪动着光芒的眼睛正是现在国防军的总参谋长,吴采吴念荪中将了。本来在新政府成立之后,雨辰要为吴采晋衔上将,却被他坚决地推辞了。他看了一眼这块熟悉的地方,似乎当初在这里工作战斗生活的场景又浮现在了自己眼前。一到这个地方,纯军人的那种感觉,好像就回到了自己身上,让自己充满了精神。在总参谋长这个职位上面,更多要做的是协调各方面的利益,主持军队建设,帮雨辰管好军队这个家。而不像作战处的那些参谋,一心就只想着作战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政客更多些了。
  当他走进原来虎穴的作战室的时候,这里果然已经济济一堂。看到军队的总参谋长过来,哗的一声全部起立敬礼。吴采板着脸严肃地回礼,目光仔细地打量着这些军队的精英。各师的师参谋长、参谋主任、安蒙军的参谋长、参谋主任,陆军总参谋部作战处、训练处、军需处的负责主官,江北军校的新教育长张孝准,北方、西北总指挥部的参谋长等等,就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军队核心的高级参谋会议。在等候他过来的时候,这些军人都端坐在座位上面,没有人抽烟聊天,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司马湛都神情严肃。没办法,这次高级参谋会议在国防军的历史上面,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在吴采向众军官们回礼的时候,已经有人将整个会议室窗户的墨绿色窗帘全部拉上,再打开了室内的电灯。黄色的光芒之下,这些军官们显得紧张而严肃,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吴采。
  吴采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服,大步走到了前排中央,看着底下的这群国防军精英们。室内的气氛静止了,才听见吴采低沉的开始说话:“各位!现在在座的都是国防军的精华!从今天开始,我们将迎来国防军从未涉足过的局面……为未来欧洲大战设计出我们将要应对,甚至参与其中的战略!从今天开始,将有一个持续七天的高司演习。在未来的日子里,说不定还要组织各位以游客的身份到欧洲去做参谋旅行!”他的语气坚定而毫不犹豫,“诚然,我们的军事力量和欧洲列强,甚至和我们的东邻相比,都还显得弱小。但是我们总统对我们这支民族武力的期望却很深!这支武力将在未来的世界局势变动当中维护我们国家民族的利益,甚至还要出去争取我们这个民族发展壮大的利益!正因为我们的实力不足,所以才更加需要大家的团结,智慧还有牺牲精神!”
  简短的动员话语,让这些还是以青年人为主的国防军精英们坐在那里一个个都热血沸腾,在椅子上面都有些坐不住的样子。从今年年初开始,雨辰已经在向各部队、各机构、各教育单位向军队内部相当高层次的指挥参谋军官们吹风,要加紧部队的建设,逐渐从地方安全事务中脱身出来,加强野战训练,未来说不定会派遣部队做长距离地远征。欧洲现在局势说明的小册子也不断地每月都有新的发给这些军官们,让他们能够了解欧洲的局势。大家都在猜测,雨辰到底想做什么?是倒向同盟国还是协约国?按照现在军队和德国之间的关系,多达一亿二千多万元的军械贷款,似乎和德国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但是和协约国之间也走得很近,英国为币制改革提供贷款就是明证。雨辰还加快了几个重工业基地的建设。马鞍山兵工厂现在的生产规模也在不计血本地扩大当中,主要生产的还是弹药和各形迫击炮和手榴弹,但是也没有下发部队,都在仓库里面堆着呢。除了每月供应德国六十门八十毫米迫击炮之外,似乎就在积蓄这些军品的样子。闷葫芦里面摇到这个时候,终于在今天,由总参谋部,总参谋部下属作战处、训练处牵头,组织了这次高级参谋军官会议,还要举行相关的高司演习。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了解,在遥远的欧洲即将发生的大战当中,自己究竟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走出国门用手中武器为国家争取利益的巨大诱惑,就在这些年轻的军人精英们心中起伏激荡。
  吴采举手点了司马湛的名,司马湛站起来立正敬礼。吴采微笑道:“下面就请我们国防军第一才子,总参谋部作战处处长司马湛少将给大家做欧洲当前形势的综合报告,并且向大家提出我们国防军未来可能面临的情况还有可能的作战想法,大家欢迎!”
  司马湛大步走上了讲台,他今天可真是难得的军装笔挺了。朝吴采又行了一个军礼之后,从公文包里面翻出了一沓讲稿。他神色严肃,朝大家道:“今天这里所讲的,都是我们国防军的核心机密。一个国家,战略上面的决定可能就关系这个国家的生死存亡!所以大家只能听,不能用笔记。部队传达也直到我们核心这二十个师的师级为止!今天可能给大家做的报告还很粗略,以后会不断根据局势发展来完善。但是我们的宗旨是不会变的!第一就是我们必须要站在注定会获得胜利的一方!我们没有本钱站错队,一旦错误,对于我们这个才刚刚起步复兴的国家民族来说就是万劫不复!第二个基本宗旨就是必须在我们加入的一方当中体现我们的力量!没有力量,哪怕是作为盟友,也没有人会尊重你的意见!”
  满座肃然,听着司马湛意兴横飞地将他那份凝结了雨辰、吴采、蒋百里、蔡锷还有其他智囊的智慧和心血,包括他司马湛自己的判断报告娓娓地读了下来。有些着重的地方司马湛还重点做了解释。越听大家都越是神色肃然,没有人在座位上面动弹发声,都生怕自己少听了一个字。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报告,似乎就是一场精神上的洗礼,将这些目光向来都只是在国内打转的军人们视野拓展向整个国际。他们就强烈地感觉到,总统又是在做好完全的准备前提下要赌那么一把了!虽然是要寻找最合适的机会再动手。但是之前军队的整编完善工作,加起来投入巨大,工作量同样巨大!可能换得的收益,也是惊人的巨大!他们只能说,雨辰胆略惊人,要不就是他对自己的判断有绝对的把握,敢于带着这个还很孱弱,甚至就算加入了也被列强完全看不上眼的国家,去国际博弈当中闯出一条路来!
  司马湛终于结束了他这段报告,满座一时鸦雀无声。大家都是目光闪烁,思考着自己未来的任务。司马湛停了一下,喝了一口水。然后看着这些将星闪耀的青年军官们:“大家如果有什么意见和看法,现在都提出来,我在这里可以尽量解答。这样的报告,未来还会举行,就是要分阶段解决我们军队在迎接未来的挑战所做出的调整当中,不断出现的问题。”
  第十八师师参谋长兼三十六旅的旅长蔡恒文少将站了起来,大声道:“报告中提到军队建设在未来调整当中将重点编练几个机动师,十八师被选编为重装备师。但是根据重装备师的编制,现在可以说没有一个师有这样的技术军官和军士储备,光靠军校肯定不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我们能够培训出足够合格的人员么?而且重装备师的编制肯定是要调整的,是不是意味着现在包括第九师在内,三旅九团的大编制需要改变?这是我业务范围之内的东西,未来的训练也需要我们十八师参谋军官投入极大心力。所以想就这个问题问清楚一些,我们好在贵处和训练处的指导下编列计划,调整人员。”
  司马湛一笑:“九师和十八师原来都是坐镇各方的重点战略单位,在国内当时的形势下,需要这样的重点大编制单位负责很大地方上面的机动策应任务。现在国内可能爆发军事冲突的地方已经集中在南方很小一隅,所以原来这种侧重于国内安全行动的大单位不再需要了。军队计划将九、十八两个师编练为重装备师,也是因为这两个师的光荣传统,在新形势下就需要精干,高效。至于装备问题,已经在筹划,这并不困难。但是人员问题,同样是我们这些总部人员所担心的。现在已经在南京准备建立炮兵学校和其他的特种兵学校,各师人员将调训参加培训,加强他们对现代作战技能的掌握。德国教官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新的东西,未来这些教官可能并不可恃,我们也早有准备。短时间内要完成调整的确很困难,但是需要大家同心协力去解决。我们本来就是一支崭新的军队,更应该有不断迎接调整,迎接挑战的心态。如果没有困难,还要我们这些军人做什么?”
  蔡恒文还是有些不得要领的样子,司马湛也说得的确有些含糊。可能现在有些话还不能说透吧,他问的问题代表了在座很多师参谋主官的问题。按照报告上面对军队的要求,这个调整训练的工作实在太重了!各师要增加许多新装备,新编制。这些花钱的地方由雨辰去筹划,他们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就怕这些新的东西到来,部队的节奏跟不上,未来的大战就要拖后腿了。但是司马湛在那里胸有成竹地含糊回答,他们也只好接受。再难也要干呀!想到未来几个月里面自己要面临的繁重任务,人人脸上都有些发白。
  安蒙军第一师的功勋参谋长王挺也站了起来,东北作战时显得凶悍无比的他,这个时候看起来就像一个穿着军装的文弱书生。他现在还在接受着北京清华大学工科的函授课程教育,是学习最为刻苦的高级军官之一。他朝司马湛行了个礼,然后问道:“我们现在就二十师兵力,进行调整的师不过也才八个,还分为重装备师和山地作战的轻装备师。未来欧洲大战动辄百师以上的大规模会战,我们这八个师本来就力量不足,还分成两种编制体系,一看就不可能集中使用的。这样分配,我们的力量是不是太单薄一些了?”
  司马湛笑着请他坐下:“大家要记住一点,我们就算参加欧洲战争,也是辅助力量!我们绝不可能把自己有限的实力投入到无止境的牺牲当中!我们只是要体现自己的存在,展示出我们的力量。同样也不排除在合适的时候,我们也能够成为决定性的力量。所以部队分为两种形态,也是为了适应欧洲将来全部都要卷入到战火当中的情况。巴尔干作战就需要山地部队嘛!我们早做准备,也是好事情。”
  王挺仍然没有坐下来:“我们这样设想是不是有些一厢情愿?到时候我们计划加入的那一方很可能不需要我们的力量。到时候我们岂不是白投入了?将这么大的投入编练出来的部队投入欧洲可能会失败的一方,还不如在大陆上面对我们的东邻进行戒备,甚至可以用来收回东北的权益,说实在的,我们的敌人不在遥远的欧洲,而是在我们隔海相望得不远处。”
  李睿也顿时站了起来:“德国的陆军,我很难想像欧洲大陆谁能够抵挡得住?普法战争的殷鉴不远,就在这夏后之世!我们作为一个后起的受到传统列强压迫的国家,我觉得我们正需要的是加入这些准备打破旧秩序的力量!这才能为我们国家争取更大的权益!”
  如果说刚才王挺只是委婉表示了对这份报告的基本战略立场的怀疑,而安蒙军的总参谋长李睿就是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立场表达了出来。未来加入对德国作战的一方,他根本就认为是不对的事情!现在在军内这样的思想也不是没有市场。德国在欧洲向英法的旧体系进行抗争,争取成为欧洲新的霸主,中国也应该附这个时代潮流的骥尾,打败旧的霸主,才有可能成为远东新的主人!李睿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只要我们意志统一,行动统一,那些旧的列强我们是不难在远东打破他们的霸权的!我们民族觉醒的力量在总统统一全国的过程当中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我们再和他们站在一起,无非仍是一个在列强卵翼下面的二等国家!普鲁士因对奥开战而强……”他正想滔滔不绝地举证说明下去。吴采已经喝止了他:“纵云!这是总统和大家共同决策的意见!你要怀疑总统的判断么?坐下去,住口!不然我要考虑你是不是继续在军队里面干下去的事情了!”
  李睿僵硬地朝吴采行了个礼,面无表情地坐了下去。王挺也朝司马湛点点头,安闲地坐了下来。司马湛朝吴采微微苦笑了一下,又问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在第一天进行了吹风动员之后,这些军队的高级军官们在江北军校进行了为期一周的高司演习。这个时候江北军校也配合地举行了野外的对抗演习,将德国教官都请到了那里讲评。高司演习包括了未来对青岛的攻击作战,和假想的盟军在欧洲的配合作战。青岛的攻击作战高司演习还做得比较扎实,但是未来欧洲作战的高司演习却是完全流于形势。这些青年军官们对于欧洲的认识也实在太少了,而且将来和哪支军队合作,在什么样的指挥体系下面只有靠着凭空的设想。就算这样演习下来,估计在一年当中,国防军要付出的伤亡还有军火的开支,都是庞大得让人难以想象的。军官们心里都有或多或少的怀疑,欧洲战事真的会像报告里面说的要打四五年之久,到时候任何兵力上面的支援都会得到交战双方极大的欢迎么?但是军队总的原则定了下来,就只有服从,大家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吧!对于雨辰制定的政策,他们总有一种盲目的信仰。
  这样的高层会议,也不是没有透风的消息。至少就有两三名德国教官分别给国内写了报告,而国家统一安全委员会的人也毫不例外地拆看了这些报告,日本也极其关心这次军队高层的战略研讨会议和相关图上演习。但是他们预料不到的是,从这次会议起步的面向未来大战的中国军队调整,必将在欧洲未来的战事当中震惊世界。
第四卷 新世界 017章 海军之春
  春天黄浦江外的海风还是相当凌厉的。船体漆成白色,挂着五色蓝边海军旗的中国海军军舰排成队列,劈波斩浪地在进行着演练。在应瑞号训练巡洋舰上面,同时挂着海军中将旗和一面海军上将的旗帜。在巡洋舰飞桥上面搭起的天棚下面,雨辰穿着海军的白色军服用望远镜看着整支舰队的机动。他身边站着的就是海军的总参谋长,谢观潮海军中将。他是当年和英国在江面对峙的英雄,两年不到的时间,火箭似的从楚泰号炮舰的舰长一下升到了海军的总参谋长,挂上了明晃晃的海军中将肩章。看着雨辰系统这些军官们的升职速度,有的时候真像在做梦一样。正因为如此,这个军官团也更加有朝气,也更加能接受新鲜事务。旧的军队体制已经不适合时代的发展了,未来需要他们来开创,陆军如是,海军也如是。
  虽然官升得是飞快,但是海军的实力,还是让这位海军总参谋长感到心酸。三海舰算是当家法宝了,可是这些用了十几年的防护巡洋舰,对着东邻那些无畏级别的战舰,似乎也只有送死的份儿。应瑞号等三艘练习巡洋舰在1913年袁世凯倒台之后终于交付,海军算是有了非常合适现阶段水准的练习平台。但是未来的大舰队计划,至少从现在看来,还是没有影子的。在新政府成立之后,谢观潮向国防部提交了大舰队的建设计划。未来的大舰队以六艘二万八千吨的战列巡洋舰为骨干,还有四艘一万五千吨的海防战列舰。加上十八艘快速巡洋舰,四十艘鱼雷驱逐舰,加上十二条潜艇,组成中国的大舰队。投资光军舰就是四亿华元左右,加上配套的军港、修理设施、规模宏大的海军造船厂建设,扩大扬州海军军校的规模,人员的投入,大舰队的建设计划几乎需要十亿的华元投入。还不要计算白手起家创建这么一支舰队所要花的时间。政府1914年的财政收入才预计4.86亿华元左右,每年军事费用支出已经达到了1.83亿华元,海军分到的现在不过3200万左右,虽然比起北洋政府来说已经是十倍了,但是要建设这么一支海军梦想中的舰队,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这么一支劈波斩浪在浩瀚大洋上面的主力舰队,还是海军军官们一个美好的梦想。
  雨辰也不是没有考虑到海军的发展问题,海军造船厂依托江南船厂的基础,已经在扩建了,计划要有建设万吨级运输船和鱼雷驱逐舰的能力,马鞍山那里要求能够提供主机和钢板。海军计划添购的舰只为一艘水上飞机母舰,两艘轻巡洋舰和多达二十四艘可以用来反潜的鱼雷驱逐舰,还有十艘潜艇,并计划建立有两个中队规模的海军航空队。就是这样实际了许多的海军建设计划,都要分好些年进行,每年的投入对于海军来说也还是天文数字。人员的培训现在扬州海军军校也不能满足,一切都要继续加强建设。对于海军未来可能会面临的任务,雨辰就含糊地透露了几个字:“护航!反潜!学习和积蓄力量!”现在对美国安纳波利斯海校派出留学生的计划也在推行当中。海军在困难当中,还是昂着头向前迈出了自己的步伐。相对于陆军,更是加倍的筚路蓝缕。但是每个海军军官心中都有一个大东沟海面上血色的回忆,那一场战争当中被打掉的中国海军传统,还有蓝色的梦想,就要在我们新一代海军军官手中重新建设出来!
  应瑞号巡洋舰在海面上速度维持着十五节,等待着编队里面的老式军舰跟上来。军舰的一百五十毫米的主炮已经摇了过去,对准了作为靶标的靶船。几艘炮舰像护卫一样拱卫着应瑞舰,不远处还有肇和舰和飞鸿舰的编队。扬州海军军校民元届学员的枪炮射击考核就要马上开始了,雨辰坐在飞桥上面听着年轻的军官生们报着一个个表尺和射击诸元。又亲自动手装订好,然后搬运着铜壳闪耀着光芒的炮弹。每个炮位都传来了就位完毕的口令声音,各军舰的枪炮长一声命令,雨辰顿时就感到飞桥剧烈地抖动了起来,硝烟弥漫在整个军舰的舱面和舰桥上。真是有很久没有闻到战场上面这种硝烟的味道了,雨辰眯着眼睛想着。但是望远镜还是牢牢地抓着海面上的那个靶标,炮弹激起的水柱在海面上壁立千仞,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靶标在哪里。底下的枪炮长还在扬声器里面高叫:“应瑞两发近失弹!”底下的学官们顿时一阵欢呼的声音,看来是压倒了“肇和”和“飞鸿”两舰上面的同学们。水柱还没消失的时候,底下的学官已经又开始在报修订的表尺。接着军舰又开始因为炮弹的发射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这次雨辰在望远镜里面看得清楚,两发炮弹几乎同时命中靶标,木头的碎片在剧烈的爆炸当中四面飞溅开来。枪炮长已经兴奋地在扬声器里面大声地叫了:“应瑞号取得命中!应瑞号万岁!”舰面上炮位上的学官们的欢呼声已经响成了一片,白色的海军帽也高高地抛了起来,看来这次应瑞号取得完胜了啊。谢观潮在旁边微笑着向雨辰解说:“应瑞号修正了表尺就取得直接命中,肇和和飞鸿两舰也命中不少近失弹,成绩很不错啊。总统要不要下去和学生讲几句话?”雨辰含笑点头,跟着谢观潮走进了舰桥,站在了扬声器前面。
  “同学们!首先要恭贺你们这次枪炮射击演练取得的好成绩!虽然我是海军的外行,但是还是知道这个成绩的取得,和你们艰苦的修业是分不开的!”所有海军军官生们都肃立在甲板上,面朝舰桥,听着他们心目中简直就已经奉为神明一样存在的总统和年轻的军神在给他们训话。整个海天之间,似乎就只有雨辰的声音,和晴空当中猎猎飘扬的海军旗帜。
  雨辰站在那里,目光深沉:“我们的海军,现在还很弱小。我们海军走向大海的传统,也曾经被完全打断。但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挡我们走向这片蓝色国土的脚步!近代每一个强国的兴盛,都离不开海权的兴盛。而未来我们国家海权的建立,就离不开你们这些现在才初出茅庐的青年学生!现在我们只有着这点家当,但是我们走向大海的意志和决心是不输给任何国家的海军的!随着国家的逐渐强盛,我们也会拥有布满整个海面的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炮舰。但是在此之前,我要求你们用你们的决心、意志甚至热血生命为海军的发展壮大贡献出你们的一切!这就是你们民国新一代海军军人的天然使命!完了!”
  说完这些话,雨辰肃立在舰桥里面,朝这些海军军官生立正行礼。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但是面对这些年轻人,想着他们在未来很长时间里,可能都将以劣势的武器和面对的海上强敌作战,真的要奉献他们的血肉生命到最后一刻,等待着民国海军真正地崛起,他就觉得他欠这些年轻人很多。国家富强起来的重任,在这个大时代,需要太多有理想的年轻人的献祭。整个海天寂寥无声,只有肇和号上的信号兵将雨辰的讲话用灯号传递给海面上的其他舰只。一切似乎都凝固了,这些年轻人们都想到了未来艰难的发展道路。
  最后所有军舰几乎在统一时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发自内心的欢呼声音,海面上只剩下了这些民国年轻海军军官们一个呼声:“我生,国亡。我死,国存!”在整个大时代当中,这样理想主义的光辉是贯穿于整个时代的。雨辰站在舰桥上面感慨万千,是这个大时代才让我达到这个位置,而不是自己所拥有的能力!建设一个富强的国家,只需要一代人的牺牲就够了,不要让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怀着义无反顾的理想在黑暗中摸索,这也是我来到这个时代的天然使命!
  欢呼声渐渐平息了下来,舰队鸣响了汽笛,骄傲地调头回航。雨辰的讲话有的时候真的是有着魔力般的鼓动能力。他了解这个时代,也了解理想主义的光辉在这个时代巨大的威力。中国,实在是沉沦得太久太久了。
  谢观潮走到了雨辰的旁边,要问他什么又不敢问的样子。雨辰笑道:“老谢,想问什么?是不是关于陆军在徐州举行的应对未来欧洲局势的高司演习的事情?”谢观潮笑笑:“总统就是知道我的心思。海军其实也很需要总统做这一番战略指导,不然发展没方向啊。陆军老大哥在调整迎接挑战,我们也不能落后不是?”
  雨辰耐心地笑了,谢观潮毕竟是军队内部非常高级的军官了,有些打算完全可以向他吐露:“海军你已经建设得很不错了么!重点抓人员,抓训练,抓后勤维修还有基地的建设。只要军舰一到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这点我非常满意。而且海军也不像陆军现在思想有点混乱,需要这么一个吹风会议统一一下大家的意志。海军就没这个必要!”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海军军服,满意地发现自己穿这个也挺神气的,以后公众场合可以考虑也穿海军上将的军服。他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和谢观潮说道:“……而且,陆军咱们还是有一定基础的。论起装备和战斗力,武装几个师的部队出来,我有信心不比欧洲列强的军队差。这就是我们能够参与的基础所在。海军现在还是太弱啊……”他神色有些黯然,但还是坚定地对谢观潮道,“但是不代表你们未来没有任务!新的军舰到了之后,你们要重点演练护航和反潜的战术,这很可能就是你们几年内的全部使命!人员储备和基地设施要加强,不断地加强,我会想办法给你们找钱的。到了一定的时候,绝对会有大家伙给你们使用的!到时候要是你掉了链子,我可就要不客气了哦!”
  谢观潮先是被雨辰警告的话吓了一跳,然后又看着他脸上轻松的笑容,才放下了心。朝雨辰立正行了个礼,就送他回舰长室休息了。雨辰这次突然跟着他们出海,离开南京好几天。大概就是给海军系统吹吹风,提提醒。指导他们未来的工作方向。他把雨辰这几天的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一阵:护航?反潜?都是相当陌生的任务呢。训练这些东西,需要花费相当的工夫呢,还要和国外海军进行交流,原来国内海军根本没有这样的教程啊!总统真是给咱们出了一个难题。他怎么这么笃定我们海军未来的任务就是这些呢?这是为哪个海军强国服务打下手呢?这样的道路,就是海军的强军之路?他费解地摇了摇头。这个总统,脑子里面的想法永远和别人不一样,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个时候的谢观潮都没有料到,在未来的战事里面,他指挥下的海军发挥出了超出自己实力范围的作用。他现在就想的是,海军的一切工作也需要赶紧调整整顿,迎接未来的挑战!
  雨辰是在三月初回到的南京,视察海军归来之后,轻车简从地就回到了自己的总统府。那时正好也是吴采结束了徐州的高司演习,返回南京的日子。陆军海军都事先吹了风,高层都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以实打实地做一些前期的调整工作了。两个男人离开南京,他们两个人的太太倒是经常凑在一起。吴采的太太是朴实的乡下女孩子,丈夫当了大官也没有一点娇气,自己动手洗衣服做饭。李媛倒是非常喜欢她,觉得她和自己以前接触的那些女伴完全不同。最让她羡慕的就是,吴采的太太已经有身孕了!按照她从小接受的重视家庭的新教徒式教育,女孩子结了婚就要赶紧生孩子操持整个家庭,做个贤妻良母。但是雨辰似乎不太努力,她一个人着急也没有办法。南京的生活对于这个现在民国的第一夫人毫无疑问是非常安逸的。整个总统府,谁敢委屈了她?但是李媛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这个时候整天无所事事,不像以前跟着雨辰北伐的时候,还可以在野战医院里面帮忙。她忍不住有时想,在自己怀孕之前,和雨辰说说,自己还是出来工作吧。至少在医院,自己也是能帮得上忙的。说不定自己接受一定时间的培训学习,还可以尝试当一个军医呢!这点想法她和现在国防军的军医处长军医少将慕星河大哥说过了,慕大哥倒是很支持她。她就打定主意雨辰回来之后和他说一下。可是雨辰回来之后马上就埋头在事务当中,现在陆海军调整的事务这么繁杂,有些事情只有雨辰知道未来发展的方向,他想用自己掌握的知识让军队甚至整个国家在未来的战事来临之前准备好一切,能获得最大化的利益。这些具体的事务加上国内的其他政务,让他每天不是办事就是见人谈话,忙得脚不沾地,经常午饭就在汽车里面解决。比那个内阁总理宋教仁还要忙上十倍的样子,回到卧室就浑身散架一样倒头就睡觉,天不亮就起来办事见人,让李媛居然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他好好谈谈,终于她还是鼓起勇气,在雨辰办公的时候,也找他谈谈这个事情了。
  这个时候,雨辰正在和司马湛谈未来青岛作战的准备工作了。这个作战行动早就开始筹划是绝对机密,现在军队内部有不少因为中德友好合作条约而存在的德国军事顾问,这些人都要绕开了。现在还在德国的军事贷款执行期间,可不能给他们找到半点借口。他在表面上甚至还有些亲德的样子,在工作场合谈了一些现在殖民体系的不合理。认为德国代表了什么劳什子民族觉醒和奋起的方向,装得煞有介事的样子。
  青岛作战德国的远东舰队那两艘大的装甲巡洋舰怎么应付,要不要事先准备封锁航道;青岛的德国要塞是不是要准备重炮对付;哪些部队可以秘密地就这个战事进行训练,都是很细的事情。司马湛虽然在主持一切,但是他都要不时过问,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啊!
  正当他和司马湛谈到是不是考虑购买二百八十毫米的法国超重炮的时候,就听见王登科在那里轻轻地敲门,然后探进来半个身子,小心地道:“总统,太太说要见您,您看……”
  雨辰有些不耐烦,这个时候女孩子来找自己做什么?什么事情不能回家再谈?浑然忘记了自己回家那个话都没劲说的死猪模样。正想开口拒绝的时候,司马湛已经站了起来笑道:“总统,有些事情已经谈得很细了。再说的话,我们这些参谋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有些事情就放手让咱们去办吧,您抓总就成。太太难得来找您,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雨辰“哦”了一声,起身送他出门,在门口还叮嘱了一句:“事情要抓紧,还要保守秘密!你经常和白斯文沟通一下,他们那里会反馈给你一些情报,让你能知道准备工作当中有哪些安全疏漏,总之要注意!”
  司马湛笑着答应,和王登科并肩朝外走去,就看见走廊尽头李媛也走了过来,看见他们便有些羞怯地笑了笑,这个时候来见雨辰,小脸有些紧张的样子。他们尊重地停步,让李媛先过去,接着司马湛就感慨地笑道:“总统真是好福气,整天办事还能娶着一个漂亮媳妇儿,我也整天办事,就没有女孩子看上我呢?”王登科挑剔地看着他军服衬衣领子上面的油花,嘲笑道:“你要是这么一直邋遢下去,地球不转了你都没有媳妇儿,把自己打理精神点嘛!没事多到学校去转转,女孩子可不是军队,要你花时间去哄的。总埋头当你的诸葛卧龙……我是没指望喝你喜酒的了。”司马湛悻悻地看了王登科一眼,还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他的意见,但是转头又想着自己手上堆积如山的事务,哪里还有时间!他垂头丧气地朝外走,算了……反正军队就是我的新娘,他在心里又给自己重复了一遍。
  李媛轻轻地敲响了门,雨辰已经笑着打开了门:“怎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你每天热好的牛奶,我可是按时在喝,不是来检查这个的吧!”看着雨辰难得轻松地和她说笑。李媛突然感慨地觉得他们之间这样的时间太少了,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有些情不自禁地按着他的手,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不管什么时候,自己对他的爱意总是没有消减。是不是在那个北伐途中的冬日,他年轻而英武的形象就这样撞进了自己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动摇的时候?爱情,本来就是很难用言语来解释的东西。她见过为了光复而献身的军人们,她也知道自己丈夫现在在做更大的事业,无数年轻英武的年轻人追随着他把生命献给了这个事业。所以对于雨辰的忙碌还有和她的聚少离多,她非常的理解。也许她喜欢的就是这个在演说的时候,俨然就已经成了民族复兴的化身,全身闪耀着理想火花的年轻人,而不是他那个总统的身份。背后他那种深沉而且思谋极深,权术自用的性格,她也不想去理解,她只知道他做的事业是正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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