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1911新中华》

_2 天使奥斯卡 (当代)
  李燮和取出怀表一看:“离三点还差五分,雨都督是个军人,喜欢准时到来,现在还在路上吧……季老,您年纪大了,快上主席台坐吧,这里人多,挤着碰着了可不好。”
  张季直淡淡一笑:“无妨,反正今天老头子也不是主角。对这位雨都督,老头子也仰慕得很,就在这里等等他吧。”
  时间才到三点,就听见马蹄声响亮,人群中闪出一条路来。十几匹马载着一队青年军官走了过来,最中间一个大概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整洁的黄呢军装,戴着大檐军帽,穿着高及膝盖的马靴,马刺铮铮,在马上四下顾盼招手。人群看着他挥手,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张季直看看李平书:“这就是雨都督了?”
  李平书点头笑道:“是他,还年轻得很。”
  雨辰得马离他们还有十几步,就一起跳了下来。雨辰几个大步赶到前面,朝二李沈恩孚点点头,就冲着张季直立正行了个军礼,接着又鞠了一躬,抬起身来微笑道:“这位就是张季老了吧,我雨辰后生晚辈,劳您尊驾在这里等我,实在是有罪有罪。”
  张季直看着人群在朝这边欢呼,也没说什么,由着雨辰将他亲手搀上了主席台。心里面还在想,这个青年都督行事说话,哪点象一个十三点二百五了?这些人物利欲薰心,已经是看不清楚自己面对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啦。
  园子里面的人群看着人都上了主席台,一时都安静了下来。李平书满面春风地走在了台前,扯着嗓子向大家发话:“同胞们,上海各界的代表和朋友们。今天,是咱们上海光复和上海军政府正式成立的大好日子!被满清奴役了二百六十九年的大上海,重回咱们炎黄子孙,神明之胄的手中了!”
  欢呼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张园。
  李平书等人群安静下来,笑道:“兄弟也不多说了,就请咱们上海军政府的都督,上海光复的最大功臣雨辰将军讲话!”
  看着台下的人潮汹涌,挥舞成一片的标语和旗帜。雨辰站起身来,站在这高台正中,也站在了这个大时代开启的时刻当中。
  他凛然的向所有人行了一个军礼,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着他。
  “父老兄弟们,我最亲爱的同胞们。兄弟站在这里,在这个光荣而伟大的日子里,实在有很多话想对大家说,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们老大中华,被外人称为睡狮,称为病龙,已经在东亚昏睡了几百年。外面世界日新月异,发展一日千里。我们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勤劳的民族,被拉在了后面……满清政府的血腥统治和愚民政策让我们在这一片黑暗的空气里,等着四下的强邻来欺负咱们,来瓜分咱们。甲午年,庚子年……我们一次次的被打败,一次次的忍受屈辱。是我们的民族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这个政府出了什么问题?兄弟觉得,这两个原因都有。满清政府的腐朽且不去说他,我们这个民族也的确是老大了!世上的事情穷则变,变则通。天幸我中华还有大家这些热血志士!为了咱们中华民族的再次复兴,奔走了几十年。同志们牺牲的数目,已经足以燃起中华变革这个祭坛上的圣火!没有这些牺牲的同志,就没有武昌首义乃至上海光复的今天。所以兄弟站在这里,心里有的只有惶恐,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无以告慰先烈们在天的英灵。上海光复了,这只是第一步,是旧时代的终结,也是大时代的开始。我雨辰在这里向各位最亲爱的同胞谨誓,将以自己的血肉决心,彻底的将满清王朝推倒!为中华复兴,炎黄子孙重立世界民族之林而奋斗终身!如有违誓,天实鉴之!”
  他又用力的向台下群众行了个军礼,大步地走下台去。
  人群安静了一下,转眼间整个张园都沸腾了。无数的人想伸手去触摸一下这个雨将军,无数的人跟着他的马,向外面涌动,欢呼声,喝彩声,还有口号的呼喊声,震动了整个的大上海。
  雨辰骑在马上,就在人群组成的海洋里,向制造局的都督府缓缓行去。他有些头晕目眩。其实刚才的话他说得是半真半假。有些他心里的话,有些却只是为在人们心中树个良好形象而已。他自己现在想得最多的,还是在这个时代怎么样站稳脚跟,先让自己过得好再说。但是看着人们一张张狂喜兴奋和充满希望的面庞。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不由的浮现在他的心头。
  为什么就不能在我手里,塑造出一个崭新的中国呢?
  这条路,是很难,但是总要有人去走。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12章 银行和海军
  在张园的主席台上,十几个嘉宾看着空空的园子,还有满地的零落,不由得面面相觑。彼此之间脸上只有尴尬的笑容。陈其美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嘴里嘟囔着不知道是不是骂人的话,甩甩袖子就走。李平书在背后招呼他他也不理,气哼哼的去得远了。李燮和喃喃道:“英士这也真是……”
  李平书低低道:“真是什么?英士和我的想法一样,我们这么辛苦,就是为这位雨都督做了嫁衣裳。”他声音很低,目光悠远。
  李燮和没有理他,向远处望去,似乎就看见了历年来牺牲的那些同志,他们或者开朗或者英伟的面容一一在他眼前浮现。一时间竟似痴了。
  张季直突然笑了起来:“恩孚,走,我们去拜会这位雨都督去!岸不来就船,咱们船就去就岸,对这位都督,我实在是仰慕得很。”沈恩孚看着他,没有说什么,扶着他就朝马车行去。张季直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李平书:“平书,上海光复局面来得不容易,大家要好自为之啊。”
  李平书呆呆地看着张季直和沈恩孚走远,突然又想起自己和英国驻上海领事肯特还有个约会,跺了跺脚,也自己去了。
  雨辰才回到制造局,张季直后脚就到了。对这位状元公,雨辰可不敢失了半份礼数,忙让到书房坐下,一干闲杂人等全都不许入内。
  张季直今天的精神却是出奇的好,也没什么客套,劈头就问雨辰:“都督对现在的局势如何看?”
  雨辰沉吟一下,看着张季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终于决定说实话:“现在武昌那边情势危急,在北洋劲旅的进攻下,武昌这个四战之地肯定守不久。什么时候沦陷,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南京起义又告失败,本来革命大业已经到了危险的关头。但是现在民心已不在清,天下尤其是南方莫不期待光复,只不过有些疆吏还在心存观望而已。上海既然光复,只要再拿下南京,东南震动,至少长江以南,已经不再为满清所有。就算北方,也有权臣当政,满清的时日,已经是譬如朝露了。”
  张季直微笑道:“说得实在,说的好!老朽也经历了清季这么些年,眼睁睁地看着的确是要改朝换代了。那将军又以为,改朝换代之后,一定是民党当政,举国共和么?我们华夏封建几千年,现在突然共和,合适不合适?”
  雨辰听到张季直这个问题,很是踌躇了一会。历史,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历史因为他的到来,已经发生了改变,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但是这老人的目光似乎把自己看得通透。这老人沉浮晚清宦海几十年,对眼下这个局势,其实远远比自己是要清楚的。与其虚言巧释,不如直舒胸臆。以他的身份地位,找上一个后生小子门来,也不会是只说几句话便算了的。
  “民党其实在国内,并没有太深厚的基础,品流也实在太杂,要是放在和平的宪政国度,作为一个政党联盟是够格的。放在这么一个乱世里,要大家齐心协力的朝一个目标奋斗,却是太难太难。小子可以在这里断言一句,满清彻底推翻之日,也就是民党分裂之时。而在北方那位权臣呢,他的团体却颇为巩固,夹袋里也很是收藏了些人物。满清推翻,也许大权就是在他的手里……至于华夏适合什么体制,这那是小子能够胡说的?不过按照国内的传统,本来由君主专权而君主立宪是再适合不过的。不过戊戌一变,满清已经自己放弃了保全爱新觉罗家地位的机会,以后九年预备立宪而搞出个皇族内阁,君主立宪在百姓中已经臭了名声,再回到君主体制是绝不可能,也只有在共和的道路上坚持走下去啦。”
  张季直这下真的吃惊了,他本来就想探探这个让他觉得好奇的青年都督的底细,却没想到这个都督却是想得如此的深远,思路如此的清晰!顿时有了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这个世界,真的不属于我们这些老头子啦。他谓然叹道:“本来老朽还想就都督行事和你探讨一二,现在看来,都督定然是成竹在胸,也毋庸老朽多言了。不过老朽实在是佩服都督得很,都督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老朽也算是为上海光复出自己一番力吧。”
  雨辰一听,顿时眉花眼笑,自己正在为一件事情头疼,这张季直可就算送上门来了。他顿时凑了过去,如此这般的和老头子说了一番。张季直听完呵呵大笑:“都督果然没有放过这条财路!好,老朽这事情还办得来。尽管放心交给我吧,不管是洋人还是这里的绅董,靠老朽这张老脸,还勉强走得通。”
  雨辰也笑眯眯的:“这些事情要是交给别人来办,那肯定是不成的,交给季老操持主办,那就万无一失啦。”
  十天后,在上海的英租界,一家光复银行正式挂牌成立,注册资本为三百万关平两白银,全部由雨辰出资。第一任董事长为张季直,他在实业界有着巨大声望也有着多年来主办南通垦殖银行的经验。光复银行凭借着在华人银行中较为雄厚的资本,除了正常的银行业务。在外汇炒作,套购物资,以及将在国际上正在贬值的白银兑换成美圆英镑的过程中,获利丰厚。在1913年张季直卸任的时候,光复银行的注册资本已经达到了九百五十万元。发行的钞票通用东南五省。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陈山河提心吊胆的从侧门摸进了制造局,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不敢回制造局的一团部,跑到吴采那里骗了一顿晚饭,估计雨都督应该已经休息了,这才敢悄悄地摸了回来。没想到才到二门口,就看见雨辰军装整齐的正从二门出来,何燧、吕逢樵和几十个护兵都跟在他的身后,正和他们撞个正着。雨辰哼了一声,看了一眼陈山河就自顾自的朝前走去。吕逢樵也板着脸紧紧跟上。陈山河被雨辰哼得有点腿软,站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好。何燧拉了他一把:“跟上来。”
  陈山河一溜小跑地贴着何燧:“怎么回事?”
  何燧这两天也累得够戗,灯火下满眼都是血丝。他有气无力的朝陈山河笑道:“你小子下午干的好事!送两个光复会的小姑娘到督署来找着都督要参军,最后还是李燮和来把两个小姑娘领走了。都督气得拍了桌子,骂你胡闹,现在正出去找船呢,说把你送回去。”
  这下可把陈山河吓得够戗,腿都哆嗦了:“灼然兄,你千万替兄弟求求情。这副团长没干两天,就又要让我回去挨爹的棍子。那日子怎么活?就算回去看林述庆那张包公脸,也没滋味得很。”
  何燧笑道:“你小子怎么就这么点胆子?胡闹起来还不知道个深浅?实话和你说吧,都督带咱们去码头迎接从镇江开过来反正的满清的长江舰队!”
  雨辰站在高昌庙码头前面,这里地形开阔,吃水很深,又有为军舰配套的各项设施,北洋舰队每年过冬都在这里驻扎。满清的四条最大的海字号巡洋舰都泊在高昌庙。但是现在海天号去参加英皇的加冕典礼还没回国,其他三海都在武昌。这个码头空空荡荡的,只有二三百名海军基地的士兵,都已经被雨辰收编了。
  黄浦江水拍打着码头,激起一阵阵的潮水声。江风吹得雨辰军装下摆高高飘扬。陈山河乖觉的将一件军大衣披在了雨辰的身上。雨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下次别胡闹了,也是这么大人了,又是副团长的身份,有个大人样子好不好?”
  陈山河默默地点点头。这都督不过比他大不了一两岁,说话却纯是父兄的口吻,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觉得听他的训斥教导是再自然不过。
  远处的灯台的闪动了几个信号,过了不多时,远处的江面上也闪动了几下微弱的灯光信号。汽笛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等候的时间似乎很长,终于在夜幕下,一条长龙般的灯光驶近了码头。十几条军舰划开的白色浪花在夜色下也分辨得出来。
  雨辰在心中默念:“楚有、楚泰、楚谦、驱鲸、舞鹤……登瀛洲,十一条炮舰,一条鱼雷艇,一艘运输舰……”身后何燧兴奋的大喊:“我们的海军!”
  雨辰回头朝他一笑,纠正了他的说法:“是中国的海军。”
  十三条大小船只靠近了码头,桅杆上都悬挂着青天白日的海军旗。站坡的各船官兵随着值更官的一声命令,全部都站立得笔直的行礼。楚有舰上的舰长,也是长江舰队的临时统带高凤翔从跳板上急急地望下走来,握着等候的雨辰手说不出话来。
  雨辰知道他们这些长江舰队的官兵也是吃足了苦头,先被萨镇冰丢下不管,最后倒向了镇军林述庆,林述庆他们又开发不出军饷和伙食来。这些海军的基地本来就在上海,听说上海也已经光复了,这十三条军舰就拔锚起航。林述庆知道也留不住他们,干脆做个好人,发电报给雨辰让他妥为接待照顾。
  雨辰握着高凤翔的手,温和地道:“高舰长,什么都不用说啦。我知道你们海军弟兄为了参加革命所吃的苦头。到了我这里,就算到了家啦。弟兄们积欠的军饷,都由我来发。但是现下我们苏沪革命军也是发的光复饷,军官不分阶级二十元,士兵十元。等日后安定下来,再好好地补给弟兄们。”
  高凤翔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们这些海军弟兄,能有口饭吃就已经感激雨都督了。大家都拿一样的光复饷,我们海军也成。说实在的,这些天来,我对不起这些跟着我的弟兄们啊。”
  雨辰拍拍他的肩膀:“高舰长,赶紧招呼弟兄们下船休息一下吧,吃点热的,换换衣服。休整个几天,就又是一支精锐的革命武力了!有了你们,我们中华苏沪革命军就好比是如虎添翼!”
  是啊,有了这十三条军舰,长江下游,还不是任我来去?雨辰嘴里在和高凤翔说着话,眼睛却早已在这些军舰上面离不开了。
  新中国的海军,就从这十三条军舰上起步吧。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13章 震动
  在美国赴欧洲的肯尼亚号班轮上,这正是大西洋上气候最恶劣的日子。狂风卷起大浪,砸在这艘班轮的甲板上,转眼又四溅开来。桅杆上的了望员的雨衣已经湿透了,但还是哆嗦的坚守着岗位,不时地摸出个酒壶来,偷偷地喝上一口,再咒骂几句这个鬼天气,顺便诅咒一下自己为什么要当这个该死的海员。
  一个清瘦的中年人平躺在二等舱的铺位里,读着报纸。他有着中国南方人深深的眼睛和柔和的面孔线条。在有的地方,他被人尊称为中山先生,革命的先行者。有的地方,他孙文的名字被恶意的加上了三点水,等同于那种江洋大盗。在更多的地方,他被看作是一个满嘴车大炮的空谈家,只会发起一场又一场没有头脑最终却告失败的暴动。
  他正是才交卸了美国洪门筹饷局北路委员职务的孙中山,同盟会的主席,在丹佛听到了国内传来的武昌起义的消息后,匆匆从美国搭船开赴欧洲,再从欧洲转赴香港。
  舱室门被砰的一下撞开了。孙中山慢慢的从报纸上转移开视线,就看见朱卓文挥着一张纸满脸兴奋地看着他。朱卓文是孙中山的表弟,在日本起就跟随孙中山,这次又和他一起在美国北路筹饷,再一起返国,比孙中山年轻二十多岁。孙中山一向都称呼他是badboy。
  还没等孙中山问他话,朱卓文已经几乎是在高声嚷叫:“刚才从电报房抄到的新闻,上海光复啦!”
  孙中山慢慢的从床铺上坐了起来:“英士和平书两员大将在上海主持一切,在香港还有汉民兄照应支持,上海光复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了……我们这次就不用从香港转船了,从欧洲直开上海吧。”
  朱卓文把那张纸摊给孙中山看,疑惑地道:“上海军政府的长官却不是英士兄他们啊?”
  两人凑近了仔细一看,黄色的拍纸簿撕下来的纸上用铅笔潦草的写着几行英文。“Shanghairecoveredonthenightof27thOct。1911,ThethemilitarygovernmentofShanghaiestablished。TheGovernorofmilitarygovernment:ChanYu。(上海1911年10月27日夜光复,上海军政府成立,军政府都督雨辰)”这个人到底是谁?孙中山搜遍了脑海中的记忆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个同志。朱卓文迟疑地道:“要不就是反正的清朝官吏?上海道也不是他啊……”
  孙中山又想了一下,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向上堆起,看起来就象孩子一样:“不管是什么人,上海光复了总是一件好事啊,说明除了咱们同盟会,还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革命同志了。”
  看着朱卓文笑着蹦着去告诉其他船舱的同志。孙中山却看着那张纸条出神,上海是同盟会起事最有把握的地方,现在却出了意想不到的局面。这对光复大业,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上海光复带给全中国的震动还远远不止这些。在武昌,正被清兵北洋军迫得步步后退收缩的湖北革命军在四下宣布这个好消息。在湖南,在云南,已经光复的长沙和昆明满街散发着上海光复的新闻纸。在两广,在浙江,在江西,在山西正在酝酿起义反正的省份都在公开热烈的讨论着上海光复的事件。在南京,满清的东南三大巨头正满心忧色的看待着这个东南方出现的巨大威胁。沿着长江一线,上海光复的消息已经传遍,就连在同志军还在苦战的四川,乡场坝子的哥子们在茶馆里摆龙门阵,都是直嗓大气的嚷嚷:“大上海都造反成功罗,老子倒要看看,赵尔丰他娃啷个收场!”
  在北方,紫禁城里一片风雨飘摇。隆裕皇太后整天只是抱着宣统皇帝哭泣。户部的满尚书汉尚书们一个个妙手空空,东南解运的财赋已经断了来源,干脆都称病不到部上班。袁世凯的儿子袁克定望关着汪精卫的牢房里跑得是越发的勤快,两人还拜了把子。只有宗社党的一帮满族亲贵还在叫嚣着马上调动山东张怀芝的北洋第五镇去上海平乱,可惜已经没有太多的人理他们。军谘府的参谋科员们纷纷请假南下,或者去湖北或者去上海。军谘府还给他们照常发薪水。大清朝连摇摇欲坠都谈不上了,几乎就是在等待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风暴中心的雨辰,浑然没有自己已经成为全国知名人物的自觉。每天除了在制造局办公三两个钟点,就是扑在吴淞的练兵场上,辛苦操练他的中华苏沪革命军。他的眼光,始终北望南京。
  在这十来天里,苏沪革命军已经大大充实。陈三爷他们从镇江带回来第九镇的散兵一千五百多人,在上海也招募了以苏北难民,青年学生为主的三千多新兵,各地来投奔的军官也有二百多人,苏沪革命军两个团已经完全编满。吕逢樵的教导营也扩充成了教导团,加上新成立的炮兵营,全军已经有了7000余人,装备非常完全。因为老兵的数字比较多,加上新兵的热情高涨,虽然总体来说训练缺乏,但是已经很可以使用了。原来清朝的上海长江舰队,也被改编成了苏沪革命军直属长江舰队,除了十六七艘炮舰运输船之外,还编了一个海军陆战营。
  另外在上海还有两个属于苏沪革命军建制的巡警支队,每支队800余人,负责全市的治安维持。
  说起财力,上海本来就很富庶,雨辰对接济湖北镇江两路,说起来也颇为小气。他在大清银行勒索到了190万两银子,在制造局、关道、造币厂、铜圆局几个地方搞到了150万两银子。另外在十天里,也如数募集了300万元的军饷。除了拨出300万两银子成立了光复银行,手头还有370多万元的储备。
  接济了湖北十万元,镇江五万元,每天的开支不过三四万元也就够了。如果不管民政,光养自己的军队,那一天连一万元也用不了。但是雨辰还是整天哭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哪里还能生发。
  上海的民心已经沸腾到了一个高点,天天都有人请愿要组织敢死队北伐。在上海军政府和咨议局的内部,也有声音在询问雨辰坐拥一万精兵,怎么就赖在上海没有动作?南京还有张勋铁良这种大敌坐镇,怎么就能这么看着他们盘踞在长江的要害之上?
  在11月7日浙江光复的消息传来之后,雨辰终于知道自己在上海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南京这个东南的政治中心,必须由自己来光复。要是能打下南京,则这个民国缔造的元勋功臣的名义,就是再也跑不了的啦。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14章 竞标(上)
  李平书坐在马车上,心里也在揣测晚上了为什么雨辰还要请他到都督府来。自己这十几天来,除了做财政长也还兼任着军政府的外交事宜。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他拿手的事情,很快的给军政府募集了三百万元的军饷,还把租界那边完全的安抚好了。肯特已经透露,各国公使团近期就要承认革命军为合法的交战团体。革命事业的确是一番风顺。但是那小子牢牢的把兵和钱这两样东西抓在手里,有事没事还能写些评论发在报纸上招揽一下民心,将都督的位置坐得稳稳的。
  但是这些天各方势力交织错杂,胡汉民也从香港赶了过来,湖北军政府也派来了代表联络。江苏方面,浙江方面全都在动员上海立即发兵南京。这个都督却总是莫测高深,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他再拖延下去,可对他不利啊。
  马车停了下来,几个雨辰的卫兵将他一直迎接到他的官邸。就见雨辰穿着一件和高领的白色英国羊毛衫,穿着马裤皮靴,在门口笑着迎候他:“平书兄,这么晚把你拉过来,实在是委屈你啦。”
  李平书扶了扶眼镜,也微笑道:“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督见召,我们这些在底下当小兵的,能不奉命唯谨么?”
  雨辰哈哈大笑,将李平书迎进室内。李平书就看到书桌前挂了一副巨大的南京地图,周围被红蓝铅笔标注得满满的。他心下一动,这个青年都督准备打南京了?那上海这个局面怎么维持?难道漏夜把自己召来,就为的是这个事情?
  雨辰看他打量这幅地图,微笑道:“这是军谘府的一个二等参谋科员张光麟带来的,兄弟这些日子,组织参谋人员已经在好好研究了。这南京,是不能不打啦,要不对长江以南光复局面关碍太大。”
  李平书遏止住心中怦怦的心跳:“都督准备派哪支队伍去打?上海可以调出去的队伍不多啊。”他心里面暗想,谁还敢在你小子手底下拉队伍,前面几个都被你砍了脑袋,上海就你这三团人,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雨辰站起来在地图面前走了几步,室内的灯光照得他脸色半明半暗。他沉沉道:“南京有四十营的江防军,再加上江苏的第二路,第六路巡防队,差不多有2万多军队。上海哪里还有什么军队,不就是我手下还能调出去的几千人么?这次也只有兄弟亲去,还要联合镇军浙军,组织江浙沪联军,才有克复南京的把握。这上海的局面,还是要拜托平书兄维持的。”
  李平书陪他一起看着地图,听到他的话半晌没有做声,最后才淡淡道:“都督此去,我们哪有力量维持上海的局面?陈英士兄就很有力量,都督不如选他来担负这个艰巨,我从旁协助,定能保证上海作为都督后路和兵站的安全。”
  雨辰看着他笑了,“平书兄的话怎么和英士兄的话一样?兄弟有心将这个都督职位交给两位前辈,两位却都高风谅节,互相推让。其实兄弟心中也没什么成见。这个上海都督是苦差事兄弟这十来天里都知道了,几百万的人吃喝拉撒都要管,还要援应各方。名头虽然好听点,但是实在累人,不如带兵上前线和张勋拼命来得痛快。”
  李平书默默地听着他的话,心里面在飞快盘算他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也向陈英士交代了?一女两嫁,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雨辰竖起两根手指,说话的语气也带了几分郑重:“兄弟是决定要出兵的了!虽然兵还远远没有练好,但是革命事业急如星火,也的确等不下去啦!这个上海后路的艰巨,两位前辈是不接也得接,全看在革命事业的面子上。兄弟此去,只有两个要求,一是接济出三百万元的开拔费和作战的一切使费,二就是高昌庙的制造局留给苏沪革命军,我会在这里留一团人,保证军火能够源源的补充得上。兄弟在这里说句不恭的话,谁要是能做到这两点,兄弟这个上海都督马上双手奉上!”
  他是把一切虚伪客套全部都扯下来了,赤裸裸的把交易本质摊在了李平书的面前。这个上海都督,每年有几百万进款的地方,革命成功后很可能就是方面大员的身份。他们怎么可能不想要?
  李平书想来想去,觉得这还是雨辰可能感激他前期替他筹备了三百万元军饷,特地关照他的,他现在是上海的财政长,再筹笔钱,对他来说是近水楼台的事情。他也没了心思和雨辰多聊,匆匆告辞了出去,满脑子都在想这三百万怎么筹措。财政长的公库里面可以跑老鼠,每有一点收入都被苏沪革命军总部拿走,现在就算是开新税也来不及了。以自己上海商团绅董的身份,可以在华商里再筹集个一百万左右,自己也能拿出个二十万来,洋人那里借个几十万。自己就算是去借高利贷也要把这三百万补足!
  在南市的陈其美宅子里,陈其美和自己几个心腹,还有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也在苦恼的交谈。这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正是从香港匆匆赶来的胡汉民。他本来是同盟会在香港的主持人,这时上海光复,却没什么同盟会的大将名列军政府的重要职位,就一个陈其美当了个有名无实的副军政长。而军政府的都督虽然号称是同盟会人物,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几乎是光复的第二天就赶来上海了,雨辰却对他不冷不热,嘴上前辈前辈的叫得亲热,但是什么实际名义也不给他,让他这个气量狭窄,而且自视颇高的人物也和陈其美一样,郁闷到了现在。
  陈其美狠狠地抽了一个烟泡,让青灰色的烟气慢慢地呼了出来。胡汉民看他一眼:“英士,这东西你以后还是少碰为妙。要做大事的人,嗜好不能太深。”
  在上海,也就胡汉民能有这个身份说他两句。陈其美将烟枪丢了下来,翻身从榻上坐起。蒋志清忙把他的鞋子送了过来。
  陈其美烦闷地道:“我在头疼啊!汉民兄!那个赤佬今天开出的盘子你都听到的。这哪里还象一个革命党?三百万啊,有三百万我还干什么革命?”他也是急了乱说话,胡汉民淡淡一笑,并没有计较。
  陈其美掰着手指头计算:“湖州帮这里兄弟能筹三十万,广肇公所兄弟能借个八十万,其他的就全都没有着落了!李平书那里那个赤佬也一定开出了盘子,他能搞到,兄弟却实在搞不来。”
  他带点希望地看着胡汉民:“香港那边,是不是能解决一点?”
  胡汉民只是摇头:“香港那边的公款本来就来得不容易,数目也不多,几乎是随收就随手花出去了,我到上海来,还想解决些款子。英士你就别指望了。”
  陈其美抱住了头:“在上海提着脑袋干了半年,结果最后落了一场空!汉民兄,现在兄弟心灰意懒,准备躺倒不干了。”
  胡汉民也是一阵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劝他。最后只是勉强道:“我来发动同志,有家有业的颇有不少,他们大概也能筹集些款子吧,多的不敢说,二三十万总有。英士你再想想办法,三百万应该可以努力出来,这个上海都督,我们是势在必得。不然我们就没了自己的地盘实力啦。”
  陈英士冷冷道:“就算筹出三百万,又能怎么样?李平书他也能筹得出来,我们拼钱,是拼不过他的。”
  旁边两个人同时说话,但是内容却是截然不同。“那我们就先把李平书干掉!”
  “那我们就筹更多的钱出来!”说要干掉李平书的是杨虎,说筹更多钱出来的却是蒋志清。
  陈其美想了良久,先朝杨虎摇摇头:“李平书身边有几十个雨辰派的卫兵,他自己也有力量,再说毕竟是朋友同志,下不了这个手。传出去的话,我陈其美也不要在上海滩混了。”
  他又看看蒋志清:“你说有什么办法筹到更多的钱?”
  蒋志清瘦瘦的脸上已经是胸有成竹的神色,他看着胡汉民和陈其美道:“兄弟已经想了很久了,唯一最能来钱的办法还是从咱们青帮的弟兄要!现在鸦片贩卖都是控制在租界的手里,我们可以承诺青帮的弟兄,等上海都督到手,我们在上海华界码头也鸦片公卖!这么大的码头,这么大的生意。几家青帮大佬和有兴趣的商人富绅凑起来,三百万唾手可得。”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这的确是个好门路。钱也来得最快。只要能保证鸦片公卖一年,那些商人就能有上千万的利润,拿三百万出来铺门路,他们情愿得很。但是这上海都督,以后免不了就要被人叫成鸦片都督了。
  陈其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看看胡汉民。胡汉民把脸转了过去。陈其美知道这个老狐狸要对这个决定置身事外了。他也不去管他,只是在脑子里不断转着念头。最后终于光棍本性发作,跳起来大声道:“好!就这么办了!老子拼这一把!志清你们把消息放出去,有意思的人都给我招揽过来,我们能筹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15章 竞标(中)
  在上海光复前夜雨辰他们到过的制造局旁边的一个小酒馆里。吴采、何燧、陈山河、张雄夫还有王廉都换了便服,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聚在这里一起吃个晚饭。
  陈山河不满意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便服:“怎么我们这个都督不允许咱们穿军服到这些场合呢?穿着便服,真不够威风。”
  张雄夫冷笑道:“你还想骗小姑娘?尹家两姐妹现在天天跟着你们一团在那里训练,都督为这个事情都发过脾气了,你小子还狗改不了吃屎。”
  陈山河想起尹家姐妹,就有些头疼。举起酒杯来大声说:“来,喝酒喝酒!咱们兄弟光复以来各忙各的,难得这么聚在一起,今天就喝个痛快吧!”
  就连一向比较沉默的吴采都赞同地举起了酒杯:“无病说得对,咱们来日就有大举,这样安稳喝酒的日子是不多了。今天大家要尽兴。”
  几个人都凑了上去,一阵乱纷纷的称呼:“参谋长,念荪兄……我们都知道迟早要去打南京,到底什么时候出发?都督定下来了吗?”
  吴采看看他们:“这个是军事机密,你们能保守秘密吗?”
  几个人都拍胸脯。
  吴采微笑道:“我也能。”说着就将酒一饮而尽。这下这帮青年军官们都不干了,哄闹着就开始灌他们吴采大哥的酒。这些紧张了十多天的青年抛开了对前途的一切担心和烦恼,也忘记了身外这个变幻的大时代的光怪陆离,只是这样单纯的,热烈的开始闹酒。
  年轻真好,有希望真好,身处这个大时代,也很好。
  吴采喝得略微多了一点,眼睛有些湿润,出了门就带着自己的护兵想回在闸北的二团团部。何燧跟了上去:“念荪兄,我们走走,有些话想和你说说。”
  吴采看了何燧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好。”
  两个现在在上海已经成为万千青年偶像的军官沿着路边昏暗的灯火,慢慢朝前走去。护兵们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午夜的大上海街头,江风迎面吹来,凉凉的。吴采是个极其沉稳的青年,对参谋工作也有天分。而何燧就象一团烈火,可以把挡在面前的所有障碍都燃烧干净。这两个人,此时还很年轻。
  何燧突然道:“你有没有发现都督,其实和上海的同盟会没有什么联系?这里同盟会的人物,对他实在是很陌生。”
  吴采吐了口长气,站住了脚步:“你觉得怎样?”
  何燧摇摇头:“我没什么想法,现在他也是在革命事业在做事,都督的行事,周密细致,而且事事都想在别人前面。我佩服得很,也许就是贪钱了一些……但是这钱都放在明处,没有进他自己腰包……说这些都没什么其他的意思,马上要打南京,我很高兴。”
  吴采沉默了:“要是以后和你的想法不一样呢?你会怎么样?”
  何燧微笑道:“我可能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意者,要是都督做了违背革命事业的事情,我自然会离开。”
  吴采拍拍他的肩膀:“这些话说到我这里为止,你不要再乱说了。等时间长了,你的想法可能也会改变。我们这些军人,碰到这么个年月不容易,碰到一个好上司也不容易,什么事情都只是开头,以后的变化,谁也说不准。但是现在只有一条,尽我们的责任,好好为都督带兵做事。”
  何燧点点头:“这个自然,不用你说。”
  两人对视着沉默半晌,何燧突然哧的一声笑了起来:“念荪,你整天板着个脸,跟吕逢樵那个孤寒鬼都有些相似了。陈山河那里尹家姐妹花一对,你有看上的没有?也好改改你那没趣的性子。”
  吴采无声地笑了:“我在家乡已经有未婚妻了,这个不劳你灼然兄操心……再说了,匈奴未灭,新的中华未建。我们大好男儿,正是有为的时候,怎么能纠缠在这儿女私情上面?得空你也要说无病两句。”
  他招手让护兵把马牵过来,翻身上了马,因为穿着便装,就只朝何燧拱了拱手:“灼然兄,努力,看谁先登上南京城头。”说着就打马狂奔而去。
  何燧看着他远去,就觉得胸口这团热火燃烧得越来越旺,翻身上了护兵牵过来的马,五六个人一起奔了出去,“那第一个冲上南京城头的,自然是我!”
  ……
  接下来的十天里,中华苏沪革命军的训练可以用疯狂来形容。按照第九镇老兵的话,他们入营两三年了,从来都没打过那么多的子弹。
  苏沪革命军按照当时的标准,武装已经到了牙齿。一团和二团每个步兵营都有六挺马克沁机枪,步兵一色的沪厂仿汉阳造快枪,子弹充足。排长以上的军官全是十连响的德国原厂造的自来得手枪。教导团除了辖三个完整的教导步兵营还有一个装备了四门法国新式七十五毫米山炮的教导炮兵连,有十二架马克沁机枪的教导机枪连,和八十名装备了骑枪自来得手枪的官兵组成教导骑兵连。直属的军炮兵营有十二门七十五毫米口径最新式的山炮,驮马鞍具齐全。直属的军机枪营有二十四架马克沁机关枪。直属的军骑兵营有二百二十名骑兵。直属的军辎重工兵营有六百名官兵,八十辆大车和若干驮马。
  陆续补充的新老士兵和投效的军官充实了整个部队,在疯狂的训练中渐渐磨合成了一个整体。雨辰也经常亲自下操训话,按照他的话说,他只要一支善于展开火力,敢于冲锋白刃见红的军队。看着都督和他们一起在泥土里摸爬滚打,几个团都暗暗的较上了劲。
  上海本来错综复杂的局面,也因为两家在专心筹款而变得一时的安静下来,除了还有几个省的代表在这里促驾,已经几乎就象一个和平的城市了。每天里李平书不知道要见多少的绅商代表,许承诺、说好话、拍胸脯、摆花酒。上海咨议局议员的头衔都许出去了二百多个。每天还要抽空和各国领事往还,答应的条件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换取着一张张或多或少的支票。
  而陈其美那里,却是江湖气十足的人物来来往往,甚至广东福建那边的鸦片商人也不断的上门。大家都是叙辈分,开香堂,分鸦片发行的路线,争码头地盘,闹得是乌烟瘴气。这些人物可不是开支票,一麻袋一麻袋的现大洋钞票还有黄的白的,撂下来大家就谈条件。
  两个人精神都是出奇的好。李平书整天整夜的不眠不休,上海军政府的庶事都丢给了李燮和,把他忙了个臭死。而陈其美就靠吞烟泡提精神,和那些江湖大佬天天吵了个声嘶力竭。
  时间离揭盅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只有雨辰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整天的会客见各方面代表,要不就是去练兵。上海对这个都督不满意的声音也渐渐的有了。除了觉得他要钱厉害,还赖在这个地方不走,哪点象一个志在光复的革命英雄了?李平书和陈其美角竞上海后任都督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开来。一些有能力有想法的人物都在看到底押注在哪里,一时雨辰的都督府竟然冷清了下来。
  李平书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又看见雨辰一身军装地站在门口迎候他。他手里抱着个皮包,里面就是三百万元的支票。到了今天,总算是解脱了。这个财迷都督看样子,也可以滚蛋啦。雨辰自然没有听到他的腹诽,只是眼睛贼亮地看着他怀里的皮包。这都是钱啊,三百万能做多少事情?有三百万的储备自己就能发六百万的钞票。一个完整的师一个月不过才用十四万二……算不过来了。
  李平书和雨辰走了进去。李平书看着几乎想动手抢皮包的雨辰,叹了口气道:“都督,兄弟这次为了革命事业,几乎把上海的地皮都刮干净了,背负的名声实在太坏,这三百万来得很不容易,一百五十万是各方的捐款,兄弟自己拉了空子,又筹的一百五十万。唉,兄弟也算是破家为国了。”
  雨辰微笑道:“平书兄的苦心兄弟都知道,为了光复大业,兄弟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上海都督这个职位,还是平书兄来当最合适。这一百五十万平书兄垫的款子,以后自然也是上海公库来还……这上海都督的职位,明天兄弟就替平书兄布达!要是还信不过兄弟,那兄弟马上就办布告公文!”
  李平书摇摇头,他也知道陈其美最近也在拼命筹款,不过打听了一下,似乎只是从几个公所借了百多万的光景。但是最近和江湖人物来往很多,他倒是担心自己接任了都督以后他会闹事情,这家伙有的时候就是个光棍。他迟疑地道:“都督此去,能不能给兄弟留点兵下来?上海地面太大,又是华洋杂处,稍有事情发生就会惹动交涉。各国正准备近期承认咱们是交战团体,这个大上海后方的安全,兄弟实在是不能不考虑。”
  雨辰拍手笑道:“平书兄和我担心到一处去了!枉中兄那里有全市的警察力量,另外两个巡警支队兄弟马上把他们改编成第三团,驻守制造局,也用来维持治安,平书兄尽管使用好了。兄弟的兵也就是平书兄的兵么!”
  李平书心下暗喜,这个第三团也有一千五六百人,全是好枪,被雨辰整顿得很象个样子。现在丢在上海,又都是上海本地人居多,天高皇帝远的,到时候再拉拢一下,不就是自己的基本武力?这样算来,这三百万换个都督和一个完整的团,也不算太冤枉了。想着就将皮包干脆地交给了雨辰,笑道:“兄弟也不是想干上海都督这个苦差使,只是上海绅商们推戴,非要兄弟接下这个责任来,没办法,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也不必再说了……”
  雨辰这时心思全在那张支票上,哪还有精神听他在那里说漂亮话,只是随口敷衍了两句。李平书不免心里又骂了几句财迷。觉得大事已定,就告辞出去了。他也不怕雨辰说话不算,上海的民心在自己这边,上海商绅议员都看好自己接任。现在这个财迷都督实惠也有了,还有什么理由不把这个都督让给他!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16章 竞标(下)
  看着李平书走了,雨辰吩咐卫兵道:“把军需处王处长叫来。”又看看手上的支票,叹息道:“真是可惜,只能拿一半。”
  王廉没一会就进来了,行了个礼道:“都督,那笔款子已经转到光复银行去了,这是季老签的收执。”
  雨辰接了过来,又把手上支票递给王廉道:“我马上写个手条,你把这款子也赶紧转到光复银行去,再开一张一百五十万的支票出来。到手的钱要吐出一半,真是不甘心啊。”
  王廉本来就是苏南大商人的子弟,虽然当了军人,却最是圆滑可喜的一个人物。他笑道:“恭喜都督天天有进项,咱们苏沪革命军,现在家底也颇不小啦。真的想全要,翻转脸干没他的就是了,怕什么呢。”
  雨辰笑道:“你小子心比我还黑,做人呢,还是留点余地的好。快去办事罢!”
  王廉笑着去了,出门就看见吕逢樵板着脸正准备进来。王廉朝他笑道:“吕大团长,找都督有事情么?都督心情正好,说什么都准成。”
  吕逢樵冷着脸看他,沉声道:“子渊,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帽子也不戴正,风纪扣也开了,要知道你是军人,不是商人!”
  吕逢樵说完也不理他,自己喊了声报告走了进去。
  王廉下意识地扶正军帽,扣紧风纪扣,笑了一笑:“这个孤寒鬼。”
  李平书回到自己的住宅,也不想去财政署办公,在自己宅子里会了一下午的客人,说着当都督后的打算,人们自然是恭喜不迭。都督两个字喊得天响,李平书也矜持着让自己不要太得意,到了晚上就早早上床休息去了。明天正式布达,这些日子一直都没休息好,可要养足精神了。第二天早上正好梦方酣的时候,自己就被猛烈地摇醒过来。他睁眼一看,就见李燮和满脸是汗,手上抓着两张布告纸在那里喘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皱皱眉头:“枉中,什么事情急得和失火似的?等我起来洗漱完再说。”
  李燮和指着那两张布告,大声道:“还洗漱!事情完全变啦!”
  李平书狐疑地拿起布告看看,顿时就象被雷劈中了一样。这两张布告,一张是中华苏沪革命军誓师宣言,这倒不必去理他。另一张却是说雨辰率师出征后,上海都督由陈其美接任,自己还是个财政长!他怀疑花了眼睛,再仔细一看,白纸黑字写得分明,连那一个军政府的大印,都盖得是鲜艳夺目。
  他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去寻那个赤佬!前前后后我替他筹了六百万的款子,他居然是耍我!”现在他拿手枪崩了雨辰的心思都有。
  李燮和不住摇头:“他早上八点就在张园召开誓师大会顺便替英士兄布达,事情已成定局啦。听说英士他们在华界开了鸦片烟禁,整整报效了三百九十万的款子!这都督倒真象是做生意的,价高者得,童叟无欺。”
  李平书一看座钟,七点三刻,马上疯了也似的按铃叫用人,吩咐备马车。
  等他和李燮和赶到张园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张园里面五百个中华苏沪革命军的士兵站成方阵,周围全是各团体,各组织的代表。主席台的布置还是和上次一样,不过横幅换成了“中华苏沪革命军出征誓师大会”
  雨辰的演讲动员正到了尾声,陈其美穿着整齐的洋装站在他的身子侧后一点,身上披了绶带,满脸得意的神色。
  “……此次出师,我们革命军人就抱定有敌无我之决心,誓以自己血肉将顽敌在我华夏河山上扫荡干净!本司令已经预立遗书,要不就活到全国光复那一天,要不就死在敌人阵前,没有第三条出路!”
  掌声欢呼声又响成了一片,席卷了整个张园。陈其美上前一步,大声道:“本都督代表上海三百万市民,给雨司令授旗!”两个中西女塾的漂亮女学生穿着整齐的制服走上来,将一面大旗递给陈其美,陈其美又郑重的将旗帜交给了雨辰。雨辰年轻的面孔上满是严肃的表情,将大旗展开,在空中挥舞。旗色鲜红,上面四个大字“沪上先锋”
  随着旗帜的每一招展,欢呼声就一浪高过一浪。李平书头晕眼花,在后面有些站立不定,低声对李燮和道:“回去,回去,我等会再去找他。”这时候他真的万念俱灰,光复会在上海的十年经营,被这位平空冒出的雨都督一番风云雷电的拨弄,就成了画饼!
  五百名苏沪革命军挑选出来的士兵,唱着歌曲,抗着枪,在华界里整齐的游行了一圈,为这次出征造足了势头。雨辰连这个发财的机会也不放过,队伍后面还跟着几十个士兵,每两个人抬着一个木箱子,箱子上贴着“爱国出兵捐”的纸条,沿路接受市民捐款。情绪被鼓动到了最高处的市民们纷纷将钱钞大洋首饰丢了进来。到了晚上一统计,居然也有三十多万元的财物。
  李平书和李燮和是中午赶到制造局前都督府的,他连拜会陈其美这个新都督都懒得去,就一心的来找雨辰讨个说法。他到的时候,制造局内部已经忙成一团,来来去去的都是军官士兵,不时还有骑兵传令兵拿着命令公文从他们身边驰过,没有人有空闲搭理他们。等他们被卫兵迎进了雨辰办公的屋子,就看雨辰和麾下几个团长营长,还有参谋处的一些参谋趴在桌子上正在标识地图。
  李平书咳嗽一声,看着雨辰的眼睛都红了。雨辰抬起头来,面色平静的朝他们两个点点头,又朝军官们道:“你们仔细编列一下列车的行次,还有船运的组织,到时候我找陈都督要东西。第一次行军作战,这些都要稳妥再稳妥了!”
  说着就带着二李走到了里间,还没等李平书开口,就笑道:“平书兄,这次的事情实在对不住,兄弟也没有办法。昨天晚上上海咨议局上百个议员联名推戴,还有上海的几十个团体都推举英士兄,兄弟唯上海的民心是视,只得将这个担子卸给英士兄了。平书兄知我谅我,知道兄弟也是一心为公,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要打要罚,兄弟全认了。”
  昨天上海咨议局的议员一多半在我的公馆!李平书几乎吼了起来。他咬着牙道:“这事既然没有办法,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只是兄弟垫付的三百万军饷,还请雨司令发还,兄弟经历了这件事情,已经是心灰意冷,就想把前后首尾了结干净,从此就不问世事了。”
  雨辰哦了一声,起身就去找支票,还在那里劝慰李平书:“平书兄,你还是上海军政府的财政长嘛!这也是兄弟替你争取来的,革命事业正需要平书兄这样的大才出力,怎么就这么说出灰心的话呢?兄弟替平书兄不值啊。”
  他翻出一张支票,拿在手上苦笑道:“本来这都是苏沪革命军的公款,是战费,很难再拿出来的了,但是兄弟想到平书兄也不容易,拼死的争取,退了这些出来……唉,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兄弟惭愧啊。”
  李平书冷着脸一把从他手上抢下支票,仔细看看却不是原来开出的那一张,却是光复银行开出的一百五十万元的支票。他挥舞着那张纸:“还有一半呢?”
  雨辰继续苦笑,表情无辜得很:“兄弟不是说了么?这已经是公款了,兄弟也不能随便提出。但是经过兄弟力争,说其中一百五十万是上海绅商的捐款,我们自然能收用,还有一百五十万是平书兄私人垫出的,我们不能让平书兄吃亏,这才提出来的,当真为难得很啊。”
  你和谁力争去?李平书完全失态了:“雨辰,你少给我耍这些流氓手段!我跑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今天爽快全交出来便罢,不然我和你没完!”
  他的声音又高又厉,头发也蓬乱了开来,红着眼睛似乎就想扑到雨辰身上。雨辰只是无所谓的笑着。门口帘子一掀,吕逢樵冷着脸和三四个护兵走了进来,手中的自来得都大张着机头。
  李平书厉声笑道:“你开枪啊!开枪啊!冲这里打!”
  李燮和忙拉住神智有些昏乱的李平书,拖着他就朝外走去,一面沉声和我说:“雨司令,做人不要太过分了。大家都是同志,留点大家再见面的退步。”
  雨辰微微笑道:“我和平书兄是什么交情?枉中兄大可以放心,马上兄弟就是要到前线拼命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一切以光复大业为重。”
  李燮和叹口气,硬将还在不住喝骂的李平书拖了出去。雨辰抱着膀子看他们离开,只是摇摇头。他问面无表情的吕逢樵:“逢樵,你觉得我怎么样?”
  吕逢樵一个立正:“报告司令,你很无耻!”
  雨辰眯着眼睛,神色平静得很:“无耻就无耻,总比无钱好……”
  李平书就这样被扫进了历史,在原来的时空里。他本来还为光复出了很大一把力,先后担任过上海、江苏乃至临时政府的要职。但是在这个平行世界里,他却就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什么活动了。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17章 江浙沪联军
  镇江码头。
  来了?来了!在码头聚集的人群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欢呼声。两艘冒着黑烟的炮舰威风的开在最前面,犁开了江水。后面就是原来用来给清朝海军大臣作为巡视舰的舞鹤号,上面悬挂着雨辰的将旗。再后面才是登瀛洲号运输舰,还有火轮拖带的大队木船。
  中华苏沪革命军终于在1911年的11月25日,开到了镇江。
  船慢慢的都靠了码头,戴着五色徽军帽,穿着整齐的黄呢制服,穿着皮靴的苏沪革命军士兵们排成了队,陆续下船。在迎接的镇军士兵们羡慕的眼光中,这些从上海来的士兵们营养良好,装备齐全,胸前的子弹袋装得满满的。一匹匹骡马从船舱里被赶了出来,小心地走下跳板,这些牲口驮着的马克沁重机枪包裹着深绿色的枪衣,神气的在向镇军士兵们炫耀。
  雨辰乘坐的舞鹤号也靠近了码头。林述庆和陶骏保早已在那里等候着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佩着指挥刀的年轻人,高过膝盖的马靴铮亮。听着码头苏沪军军官们的口令声响亮,在忙着集合队伍,林述庆朝陶骏保苦笑道:“这雨司令走了一趟大上海,顿时就发了洋财,早知道,我们也就走这一趟了。现在人家势大,我们势弱,想想真没什么味道。”
  陶骏保冷冷的回答:“各人有个人的缘法,我们尽好自己的本分也就可以了,马上浙江的支队也要过来,我们这三处集合在一起的大军,可全要这雨司令补充接济了。”
  正说话间,雨辰已经拉着吴采,春风满面的大步走下跳板。三个人顿时打起了精神,看着这个现在已经名动全国的青年都督。
  他比离开镇江的时候粗壮了一些,脸上也少了些书生气,唇上淡淡的留起了一撇胡须。身上的军服笔挺,还披了一件军大衣,马靴的马刺踩在跳板上叮当做响,还没走近他就朝着林述庆高声笑道:“颂亭兄,违教久矣!上次去上海的时候,兄弟带走了几员颂亭兄麾下的干将,这次见面先不说其他的,赔罪在先!”
  两人走得只有一步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敬了军礼,又热烈地握起了手来。林述庆对着他身后吴采笑道:“念荪,干嘛觉得不好意思?我这里出去的时候是队官,现在已经当了团长,我也为你高兴啊!大家现在一起组成联军,大家又在一起干了,有什么不好?”
  吴采勉强笑了一下,朝林述庆敬了礼,站在雨辰身边抿着嘴并不说话。林述庆拉着雨辰的手:“这里大家都是熟人,只有一位雨司令没有见过,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代表浙军先来联络的代表,克强先生的长公子黄一鸥同志!”
  那黄一鸥矜持的笑笑,也朝雨辰敬了个礼。雨辰看着他穿着校官的制服,方脸大耳,自有一种世家子弟的气度,忙握住了他的手:“久仰得很,久仰得很啊!克公现在在武昌情况如何了?”
  这就是雨辰在装白痴明知故问了。黄兴才到武昌的时候,大家都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黎元洪还特地仿汉高祖登台拜韩信的例子,搭了拜将台给他升帐,还派出骑兵手执“黄兴到”的大旗昭告四方守军。但这位老先生的部下却太不争气,连连被冯国彰的北洋劲旅打得败退,先丢了汉口,又丢了汉阳,威信在湖北也一落千丈。
  雨辰挑这个话题出来,实在让黄一鸥这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有些下不来台。不过这小子也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轻巧巧的就转了话题:“家父在武昌是屡败屡战,仍然在坚持。不过也吸引了满清的全部劲旅,长江中游的苦战,就是要为我们在长江下游的大举创造机会。雨司令作为同盟会的后起之秀,当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这小子,故意的把后起之秀这个词咬得很重,想来也是讥笑雨辰这个大可怀疑的同盟会身份。雨辰哈哈一笑,牵着几个人的手就朝前行去:“此来就正如一鸥兄所说,光复南京的事业,不能再拖下去了。我雨辰拼了性命,也要把南京城打下来的,就算死,也是要死在南京城下!”
  看着雨辰一副在那里作为老大派头的样子发话,林述庆和陶骏保对望了一眼,都微微摇了摇头。
  “这次江浙沪联军合兵一处,镇军有两个旅,三千五百人,浙军有一个支队,大概四个完整的步兵营,两个巡防营,还有半个炮兵营,三千二百人。然后就是雨司令的苏沪革命军主力了,三个步兵团及完整的直属分队,接近八千官兵。毫无疑问,我们这三支队伍以雨司令的部队为主力。更要紧的是,浙军没有兵站,而镇军也极其缺少军资储备。我们这三支队伍的接济,就全要靠雨司令设法了。我深信,南京必下,革命必成。而雨司令在光复史册上的地位,也必然光辉灿烂!”
  黄一鸥的实力分析的一席话收煞极其漂亮,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雨辰。雨辰却不为所动,在那里呆着脸出神。他在盘算自己手上的东西呢,怕吃了大亏。
  他在上海前后捞了1400万元左右,花了450万办银行,建军和主政上海快一个月花了200万左右。还剩750万,都放在几家银行里面。陈其美接任上海,除了物资上面能有些补充,钱实在是没了,自己这一个月搜刮得也实在狠。自己这一万队伍,一个月大概要15万的样子,其他部队加起来12万顶天,要是能早日打进南京城,估计也有不少生发。自己才起步,每一块钱的投入都要有回报,镇军似乎很快就解体了,自己要是以这些投入换来镇军的实力,似乎也比较划算。
  想到这里,雨辰慨然道:“那没有问题,兄弟都包下来了。毕竟在上海发了二百万的财,不花在光复事业上,还想用在哪里?只是兄弟的部队都是发的光复饷,可能要苦一下大家了。”
  他的态度表现得这么慷慨,大家都很满意,马上就开始讨论最实质性的问题。这个江浙沪联军的组织到底是什么样,这个联军的头到底谁来担当。原来在和这个平行世界不相关的另一个世界的历史里,是第九镇的统制徐固卿在陈其美的力挺下担任的联军总司令。而在这个世界里,陈其美才接的上海都督位置,徐固卿还在上海的某家旅馆郁闷度日,谁当这个联军司令就成了最现实的问题。
  雨辰实力最强,也包揽了全军的供应,照理说这个总司令位置他应该当仁不让。但是他的资历实在太浅了,在国内以前一点名声都没有。部下想推戴他的,也的确觉得有些说不出口来。
  一时在镇军司令部里,这个营以上军官组成的会议群体,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雨辰微笑道:“这还有什么好讨论的?要办的事情那么多,为个总司令大家烦恼这么久,也太不象个革命军的样子了。我提议让林司令担任联军总司令,颂亭兄是革命前辈,又是标统出身,最有声望,也最有资历……”看林述庆想开口推卸的样子。雨辰站了起来,马靴在青砖地面上踩得清脆着响。
  “兄弟觉得,就这么定下来吧!大家可能觉得我雨某人不好安排,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不论是兵力还是后勤,这里都是兄弟最多最大,兄弟就自荐当个联军副司令,联军的总军需也放在兄弟的副司令部里,这就算两全其美了,大家觉得呢?”
  林述庆有些扭捏不安,说好不对说不好更矫情。黄一鸥站了起来:“我们浙军拥护这个决定!林司令担任联军总司令再好不过,雨司令出任艰巨,也是人尽其责!”
  陶骏保也站起来点点头:“的确,现在没时间多讨论这些问题了,早点把架子搭起来,咱们就要讨论怎么打南京了!”
  中华革命史记载,1911年11月25日。在镇江组建了江浙沪联军总司令部,在沪军和浙军的一致推戴下,林述庆担任联军总司令,陶骏保为联军参谋长。雨辰担任联军副总司令,吴采担任联军副参谋长。江浙沪联军1。5万余人,厉兵秣马,准备向满清在东南的政治中心发起进攻。大战在即。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18章 前哨战(上)
  南京,这个位于长江之滨。历称六朝古都的城市。是控扼长江下游咽喉。辐射力在当时可以震慑东南的最要紧的南方城市。在南京城的西面,浩浩长江自此奔流而过。在北面和东面,钟山将南京城半圆形的包裹在里面。在西面,是秦淮河流域的低洼沼泽地带。除了这些天然的屏障,城东还有玄武湖这片水障,南京的城墙,也是除了北京之外。最完整最坚固的城墙防御体系。此时在南京城内,还有着张勋的四十营江防军和两路巡防队,加上督署卫队和满城的旗兵,整个南京城无虑有三万守军。要论起实力来,的确是满清在江南的最大的城市要塞。而雨辰他们要攻打的,正是这么一座城市。
  在南京城北六十里外的秣陵关。江防军宏字营的一个步队营在这里驻守(江防军的营为巡防队的营编制,分为大营小营,大营4至500人,每营五哨,每哨十棚,小营300人,分三个哨),起着为雨花台,紫金山半要塞阵地前哨和屏障的作用。自从这四百来人在这里扎下卡子,周围百姓可就倒了大霉了。除了正常的需索供给,抓差拉夫外,什么偷鸡摸狗,奸淫掳掠的事情也很不在少数。这些花布扎头的江防军官兵们,更是开起了赌场,几个席棚一搭,吆五喝六的每天也甚是热闹。
  1911年11月27日这天带这个营头的有着参将衔的唐进财唐大管带正在这里打摊打得热闹,他又做的是皇帝,手风正顺,吃下的赌注已经堆了一桌子。正意气风发的时候,底下一个马弁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远远的就喘嘘嘘地喊报告。唐大管带心情大坏,把眼睛一瞪:“你爹死啦!这个时候还来打扰我!”
  那马弁吃了排头心想,我爹不就是你舅舅?你咒自己舅舅死了,似乎也不是什么还彩头。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忙不迭的向唐管带报告:“在我们卡子前面,有几十个民党骑兵出现了,远远在看我们的阵地!”
  唐管带一下站了起来,连赌桌都带倒了,筹码赌具撒了一地。陪他赌博的几个小乡绅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呼一声,忙着跑回家照顾去了。唐进财将桌子上的大皮带一拿,敞着前襟就骂骂咧咧的朝外走:“这帮杀不绝的民党!还要回来找死!”
  就听到砰啪一声,远远的似乎开枪了,紧接着枪声就响成一片。唐进财的表弟马弁一下趴在了地上。唐进财也不去管他,自己大步地跑回了自己的卡子。朝外一望,果然有影影绰绰三四十个骑兵在自己的步枪射程之外游荡,看他们的军帽就知道是新军。他们在马上肩着步枪,不时的朝这里放上两枪。自己这边一个营的弟兄大概有一半人在自己的卡子里,乱纷纷的也还枪了。但是距离太远,双方都没什么威胁。
  唐进财虽然粗鲁,但是毕竟是老军务出身,从张勋在山东剿义和团的时候就跟着他了。他一看就明白,这几十个骑兵不过是来侦察他们火力的。他扯着破锣嗓子大叫:“停火停火!都他娘的别打啦!”
  他几下把自己扎束整齐,朝几个过来的哨官下命令:“给我召集选锋!每人一块大洋的赏号,拿到一个首级再加赏五块大洋!老子要三十个人,把这帮六条腿的兔崽子打出去!”他手下几个哨官嗷嗷叫着,四下去召集弟兄去了。
  唐进财取过一把六响左轮别在腰里,又抄起一把温彻斯特的连发步枪,比起营里正式使用的曼利夏快枪,他更喜欢这个老家伙。不过几分钟的事情,三十来个亡命徒已经集合在他的身边,有的人还脱光了膀子,满脸的浑不吝的神色。唐进财满意地点点头:“大家都跟着我,到时候数脑袋分犒赏!刘二瘸,把统领给咱们配的那架老黄牛拿出来,先给他们来一家伙!”
  唐进财带着三十来号人,猫腰顺着沟垄悄悄的向前摸了过去。背后一挺马克沁机枪也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自己弟兄摆弄这个家伙很不熟练,子弹三打两抽壳的,有些更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那些骑兵还在射程之外徘徊,偶尔还一两枪,只有个小军官模样的在马上用望远镜在观察,不时地拿出图囊在上面记点什么。
  这三十来个人借着地形摸到离这些骑兵还有七八十米的地方。唐进财招呼大家把枪都架了起来,一声放字出口。步枪全部打响了,马上四五个骑兵一头就栽了下来,包括那个小军官。唐进财一声呼喊,带着人就扑了上去,这下明显出乎这些骑兵的意料,步枪胡乱射击了几下,就纷纷拨转马头逃了下去。江防军的士兵冲了过去,唐进财第一个就把那军官的望远镜抢了过来。用沾满泥土的靴子拨了一下已经死去的军官,他翻了过来,子弹是从他胸口穿过去的,背后老大一个血窟窿。一张娃娃脸还很干净,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睛空洞地看着天空。
  唐进财哼了一声,心下也不由一动:“这么年轻的民党!”他身边的弟兄正闹着去抢首级,他也不去管他们,放眼朝骑兵败退的道路上看下去,顿时这个老兵手足冰凉。
  在午后的阳光里,至少上千黄乎乎的步兵排成数道散兵线,缓缓的朝这边压过来。在散兵线的后方已经有机枪在放列,枪口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
  “快跑啊!”唐进财撕心裂肺的大吼了一声。机枪已经当当当的响了起来,几道火蛇向鞭子一样朝他们这里抽打过来。在满地子弹激起的烟柱中,十几个江防军士兵抽搐着倒下。唐进财拖起身边一个士兵没命的朝后跑去,子弹在他脚下激起一点点尘土。等他连滚带爬地跑回自己的阵地的时候,三十多个人的选锋,回来的也就也就他们这两个而已。
  空中咻咻的声音响过,炮弹就在他们身边炸响,泥土溅得几个人一头一脸都是。唐进财抓过一个拜过把子的哨官:“快回去报告王统领和大帅,民党的大队攻上来了!有几千人,还有大炮!”又看到自己那个马弁表弟也趴在地上:“把他也带上,小王村的董事养得有马,你们快去!”
  他表弟带着哭腔喊他:“表哥,一起走吧!”
  唐进财摇摇头:“大帅待我恩情太重,老子是不能回去的,有命再见吧!”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19章 前哨战(下)
  何燧站在一个高处,看着自己的士兵一波波的朝敌人的小小阵地涌去,四门七十五毫米山炮和二十多挺马克沁机枪发射的火力都把敌人的阵地完全淹没了。就算是用这国内首屈一指的火力打击,第一次进攻也失败了,还不包括前哨侦察行动中自己损失的一个心爱的排长。他对江防军的战斗力从来没有低估过,这支部队也许组织训练不够近代化,但是其中有些营队还是足够的玩命。饶是如此,对这个前哨营的战斗力,他还是在心里感到讶异。
  本来大家都以为以苏沪革命军训练最好,战斗力最强的第一团打头阵,只要一个骑兵的威力搜索,就可以把这些前哨阵地驱逐干净的,步兵完全可以采用旅次行军的办法轻松前进。还是他坚持展开了战斗行军队形,虽然到中午才赶到秣陵关,迟到了四个小时的样子。但是正好接应上了吃了小亏的骑兵搜索部队,就势放列大炮和机枪,队形都不用怎么调整的发起了进攻。
  一个挂了彩的连长蹲在他面前诉苦:“这个营的江防军简直是疯子!我们头几炮就把他们唯一的一架机枪打坏了。弟兄们举着枪就冲进了卡子里。结果他们的管带举着铡刀就和手下冲了上来,我们拼了几下刺刀,连里有的新兵没有练习过白刃战,吓得退了下来,结果就带着全连一起退了。团长,是我无能,你处罚我吧。”
  何燧哼了一声,心里只有一种脱光了膀子上阵和那个江防军管带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半晌才压抑了下来,他已经不是那个队官啦。已经是一个管着二千来人,诸兵种合成的团座了。
  “敌人是疯子?你们就要比他们还疯!我们的火力强过敌人,拼不过他们不是退却的理由!这次是第一次正式上阵,我原谅你们,不要让我下次再看到这种情况!”
  连长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团长,不用下次,我马上就带弟兄们再上去!我们第九镇在江防军手里吃过亏,在上海又练了那么久的兵,老子跟他们拼啦!”
  何燧冷冷道:“不用你再上去拼了,二营的四连已经把敌人阵地拿下来了。”
  那个连长转头一看,本来打得象刮风一样的机枪火力已经慢慢停了下来,几十个人影从阵地里跳了出来,朝南面溃散着跑去。二营八连的一百多条步枪慢慢的朝前逼了过去。一个粗壮的人影从泥土里钻了出来,长嚎一声:“老子生是张大帅的人,死是张大帅的鬼!”
  何燧放下望远镜,淡淡道:“是条汉子,把他好好埋了吧。”一个护兵帮他将大衣披上。他突然皱眉问道:“副团长呢?”几个护兵低头不敢吭声。何燧怒瞪他们一眼,知道陈山河肯定又是耐不住性子跑上火线了。他担心老同学安全,大步的朝前走去。这短短一二千米的道路,沿路都是自己战死将士的遗体和彩号,粗粗一估计,伤亡大概有五六十人之多。以超过对手百倍的火力,仗却打成这样,他心里实在是非常的恼火。
  走到最前面,江防军用木头和泥土搭起来的卡子整个被大炮和机枪火力打烂了。江防军花布包头,穿着号褂的尸体到处都是,那个敌人管带官尸体被打得跟筛子一样,斜躺在一个缓坡上。陈山河果然在发起第二次冲锋二营四连队伍里,抄着一支步枪,刺刀已经拼弯了,俊秀的脸上全是硝烟尘土。何燧也懒得说他什么,说心里话,他当时也有冲上去的冲动,只是给陈山河抢先了一步。他将眼光远远的向南望去,更多,更凶悍的敌人,还在那里。
  随着这个短暂的前哨战之后,苏沪革命军在中央,镇军在西面,陆续赶来的浙军在东面,慢慢的向钟山一线逼近了过去。苏沪革命军最前锋的骑兵搜索部队,已经逼近了雨花台前沿。苏沪革命军直属的长江舰队,也在和狮子山炮台对峙,封锁南北江面。最激烈的战事,即将爆发。
  雨辰在帐篷搭成的联军副总司令办公处里,正忙着办事会客。陈山河低着头站在他的身边,站得笔直的。雨辰也不去理他,先和几个赶来拜会的江苏咨议局议员谈话。这些咨议局的代表以雷奋为首,都是张季直在江苏活动时手下的得力干将。
  大家谈到现在已经全国有十三省光复,江西光复斩断了长江腰肋,而山西独立又威胁直隶和京汉线。惟有江苏还未光复,实在是让人焦心已极。说到后来,雨辰慨然道:“各位老先生放心,虽然兄弟在联军里并不是主事的人物,但是在这里也给各位拍个胸脯,十天之内,定然让江苏省厕身在独立的十四省之林!现在北方袁某人手上不过六七镇的兵力,一半在武汉,一个在山东看家,还放一个在河南,还有两个面对着山西,也不是很稳,只要南京打下来,长江一线,咱们就完全连成一气了。光复大业,也就完全底定。兄弟敢不卖命!”
  雷奋的老师张季直现在在给雨辰当着光复银行的董事长,有时还和雨辰书信往还,起着半个幕僚的身份。他自觉得和雨辰的情分不同,左右看看,先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吴禄祯这个在北方本来最有可为的同志……拿下南京,将军准备如何展布经济?将军当过上海都督,再当江苏的都督,也是理所当然,我们咨议局的同仁,是再赞同不过了。”
  雨辰慌忙摇手:“说笑了说笑了,兄弟这个联军副司令都做得兢兢业业,提心吊胆的,前面有那么多革命前辈在,兄弟无论如何不敢有趱的。这些话,切末要再提起。兄弟不过是一革命的马前卒,当什么官,有什么地位并不在心上。”
  几个久在宦海沉浮的议员都哈哈一笑,以为这个青年不过是说些面子话罢了。雷奋却想到他老师给他写的那封信:“雨辰其人,重其实而不重其名,重兵财二物远过于名号地位多矣。行事多于流俗之人不同,但过于持其一端,也非正理。江苏都督一位,当为其所必争。”他淡淡笑了笑,劝进的事情,慢慢来吧。
  雨辰起身将几位议员送出了门,还没来得及坐下来。镇军的军需处长就带着表册过来了。雨辰接过请领的单据一看,皱眉道:“出发前,我已经给镇军全部发足了一个月光复饷,还发了二万元的开拔费,子弹也接济了二十万粒。现在镇军也还没有见仗,怎么又要三万元的特别费,再接济十万粒子弹?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那个军需处长向雨辰行了个礼:“这个特别费是雇募夫役的费用,是参谋长特别指出一定要请领的。子弹因为来日大战,需要多些准备。”
  谈到真金白银的时候,雨辰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心底下明白,这种雇募夫役的费用,向来都是部队长自己落腰包,临时反正有的是夫子可以抓。在苏沪革命军里,现在他是通过军需处统一雇募夫子,实在的发钱给他们,再视情况需要,分发到各个部队,绝不允许部队长随便来报销。他猜到估计这是陶骏保的主意,他是候补道的身份,当惯了官的。在镇江苦够了,现在就想捞一票。对这个阴沉沉的人物,他向来没什么好感,也懒得笼络。他拿过一张条子,批下几个大字:“特别费请领不许,子弹如数拨发。”就交给了那个军需官。
  那个军需官脸色很难看:“副司令,这是参谋长亲自请领的。”
  雨辰笑笑:“你和参谋长说去,现在经费很艰难,请他多体谅一些吧。”
  吴采正好过来,带着几个参谋提着图囊,看到那军需官离开,问道:“镇军又来要钱?”
  雨辰笑笑:“我把他打发了,陶骏保也真不识趣。”
  吴采摇摇头:“司令要我们做的攻击雨花台、紫金山一线的计划,参谋处已经做好了,特来和司令呈报。”正一头说一边走进帐篷,看陈山河还乖乖地站在那里,吴采笑道:“无病,你小子又犯什么事情了?”
  雨辰笑道:“这家伙又自己扛枪和步兵一起冲锋,浑忘了自己是个副团长,灼然拿他没办法,送到我这里,我让他罚站冷静一下。”陈山河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吴采,想让他求情。吴采冷冷道:“活该!多站一会,好好想清楚,咱们要你不是当步兵!副团长你不要干,自然有人干。”
  雨辰没理陈山河,就和吴采一起把图囊的地图拿出来,和几个参谋一起商议起攻击计划来。
  ……
  陶骏保一下将军需官手中的表册摔在地上:“他说不发特别费!”
  林述庆看着陶骏保在那里狂怒,心下也略略的有些不以为然。他本人是一芥不取,但知道自己手底下军官也苦够了,现在有3万特别费大家分分,倒也是提起士气的好事情。所以也就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了。看陶骏保气成那样,他只好劝道:“参谋长,没有就没有了吧。钱在他的手里,我们是没办法可以想的,反正饷也有了,子弹也够了,还不是一样打仗?”
  陶骏保让军需官退了下去,深呼吸几下平复自己的情绪,眼睛里幽幽的闪动着光芒:“司令,我倒不是为这3万块钱的事情这么生气,是为司令你担心啊。”
  林述庆是个直脾气人,有些不解:“这话怎么说?”
  陶骏保冷冷道:“现在雨辰的部队最强,经济大权也全控制在他那里,咱们联军虽然是以您为首的名义,但是其实还不是全操控在雨辰的手里面?克服南京之后,这个江苏军政府都督的名义,是给您还是给他?他在上海站不住脚,就想来江苏争这么个位置。把您顶在头上,打输了,自然是您的责任,打赢了,他就可以借着操控联军的全权的身份,顺理成章地爬上去。我们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林述庆对钱没什么兴趣,但是对革命大功臣,江苏都督的名义还是非常热中。其实就算陶骏保不说,他心里这些日子也在反复的掂量这些事情。雨辰虽然自居副司令的名义,但是三军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浙军有什么事情都到他那里联络,反而没什么他这个总司令什么事情了。就算自己的镇军,也是眼馋他部队的待遇和装备,军心很是浮动。这个事情,还真不知道怎么解决。
  他恩了一声,并不说话,等着陶骏保说下去。陶骏保果然说出了他的打算:“现在上海都督是陈其美,司令和他也早有联系,又都是同盟会的同志,雨辰不过借着上海的财物支撑才这么跋扈。要是上海改支持我们……”
  林述庆顿时抨然心动。
  陶骏保说得很实在,从他们这个角度来考虑,也实在是很有诱惑力的选择。当时他们镇江才光复的时候,也派代表去找过陈其美。当时陈其美是满口应承。后来没想到给雨辰夺得了上海都督的位置。陈其美郁闷得谁的代表都不见。现在他已经当了上海都督,是不是情况又不一样了?林述庆眼光和陶骏保对上,陶骏保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林述庆沉吟半晌:“那这事情……谁去办?”
  陶骏保微笑道:“自然是我。”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20章 血战雨花台(上)
  这些暗流汹涌,雨辰并不知道。他只是在专心的策划进攻雨花台的战斗。秣陵关起义,第九镇的两标弟兄就在攻打雨花台的时候吃了大亏。这次攻击,是势在必得。
  雨花台在南京城北二十里的地方。西边紫金山延绵起伏。东面是一片开阔地带。雨花台就是连接紫金山这个要点的重镇。拿下这里后,既可以直接向天保城这个要点发起攻击,也可以直进到麒麟门一带。在这里,江防军布置了重兵。有六个步队的营头,还有三门五十七毫米的克虏伯山炮,六架马克沁机关枪。在天保城还有四门野炮的火力可以支援这里。
  雨辰带着一团和二团的连以上军官看了一天的地形。初步决定以一团为主力进攻雨花台,二团对天保城一带发起牵制性攻击。炮兵营和教导团炮兵连在马群一带放列,以最猛烈的火力支援二团的进攻。
  进攻发起日,就在11月29日凌晨5点,拿下雨花台后,再全力攻击天保城,一部前出至麒麟门一带。直面南京城墙。
  晚上部队都在做着紧张的准备,擦拭武器,准备弹药。炮兵连夜的进入阵地。骑兵也在夜间在前沿活动,侦察敌人的火力配置,兵力部署。雨辰带着何燧吴采还有陈山河他们巡视着队伍。看大家虽然紧张,但是都士气高涨。见到他们过来都起立行礼。雨辰一一拉着他们的手温言询问,何燧指着一个高大结实的连长介绍道:“这是陆军中学的学生,苏北人张涛。这次他们三营一连硬抢到先锋突击的任务,这小子还写了血书。”
  雨辰笑道:“我记得他,枪法最准的那个小伙子么!张连长,这次任务艰巨,有决心没有?”
  张涛憨厚地笑笑:“没问题,上次给二营四连的王胡子抢了首功,这次说什么也不让他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军帽捏在手上:“司令,我就一个要求。”
  雨辰看着他:“有什么要求你说吧,我能力之内的,一定办到……他妈的就是能力之外的,我也给你办到!”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听张涛在那里不好意思地说:“明天打下雨花台,要是不死的话,司令一定要答应还是咱们连突击天保城。要是我战死了,就希望司令给我们立块碑,上面写革命烈士张涛和他的弟兄为祖国光复大业死在这里,让后人有个念想,这就足够啦。”
  几个人都寂静无声。雨辰的眼眶微微有点湿润,他握住张涛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就大步离开,何燧拍拍张涛的肩膀,几个人跟上了雨辰。
  走了好远,雨辰才低声的对身边的人说:“灼然、念荪还有无病,你们三个人以后要经常提醒我今天张连长说的话,让我时刻记住,我手底下带着什么样的青年。我们现在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业!”
  凌晨五点,天色还是一片黑暗。江防军的士兵早早就进了各自的阵地。敌人就在眼前,几乎是大张旗鼓的准备了一夜,这一夜他们几乎都没有睡觉。对面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敌人似乎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不少江防军的士兵甚至在幻想,这一夜也许就平静的这么过去了?
  时间才到五点,马群方向就是一阵火炮发射的闪光。紧接着对面突然延伸出几十道火蛇。机枪的吼叫声响成了一片,炮弹也在他们的阵地上炸响,激起一道道的火柱烟尘。江防军想到了敌人会发起拂晓攻击,但是没想到这么的猛烈!
  雨辰在一个掩蔽部里,用蔡斯炮队镜看着对面的情况。夜色被一团团的火光照亮,显出不同的形状古怪的烟柱。机枪的弹道交织成一片,在空中交织成一道火流,完全的倾泻在江防军的阵地上。雨辰其实没上过战场,也从来不知道十多门大炮和几十架重机枪的火力同时展开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一切都是原来在书上的猜想而已。为了保险起见,他几乎将自己手头所有火力都全部集中起来了,却没想到是这样壮观的一副场面!
  他却不知道在以后,他只会经历更多,更大,更壮观灿烂的作战场面。
  雨辰在那里两腿微微发抖,手心里也全是冷汗,耳朵里全是枪炮的声音,在那里无意识的喃喃自语:“上啊,上啊!”他身边的吴采却稳得很,拿着望远镜看着战场,听雨辰在那里喊上,他淡淡道:“炮击二十分钟,机枪火力延伸,斜射火力护送突击队前进,这不是都已经决定好的么?司令就放心看灼然兄指挥吧,我们的火力很强,雨花台今天必下。”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21章 血战雨花台(中)
  5点20分,江防军的士兵终于感觉到落在头上的炮弹渐渐停止了。他们六个营成一线配置在雨花台高低起伏的几十个山包上,分统何士翘带着最强的一个营在雨花台中央的一个海拔大概60米的山包上,在地图上被称为60.2阵地。主要的机枪和火炮都集中在这里。只要拿下了这个阵地,就可以以火力扫射四下的守军,这里就是关键的关键!只要一点突破,就能全部占领雨花台。
  第一团随着短促的冲锋号声,以一营攻击左翼,二营攻击右翼,三营突破正中。每营控制一个连的预备队,团部掌握两个连。其他的队伍都成波状队形,扑向各自的目标,60.2阵地,就正是张涛他们连的突击方向。
  一百二十六个弟兄步枪全部上了刺刀,在张涛用力一挥手下,一起跃出了出发阵地。在四挺重机枪斜射火力的支援下,快步向60.2阵地冲去。张涛紧紧咬着腮骨,紧紧握住手中的自来得手枪,现在在他的眼里,只有60.2阵地!
  何士翘也是和张勋打出来的老营伍,和王士宏被比做是护卫张勋这个老帅的双士。他现在就统带着守雨花台的6个营头,他正在60.2阵地上。
  这帮民党出手这么狠,又以舰队封锁了他们过江逃回徐州的道路。张大帅已经在南京城里做好了自己的棺材,他也没有想着能活着离开雨花台!
  刚才的炮弹倒有一半砸在了他的阵地上,打坏了一门山炮和一挺机枪,伤亡了百十个弟兄。他把剩下两挺机枪和一门山炮都调到了正面,炮弹的全部装上了零线爆炸的引信。大睁着眼睛半蹲在阵地前面,敌人的子弹在他身边穿梭得跟火流一样,他也根本不管,几次踢开了想拉他下来的马弁。四下里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周围的阵地根本无法联络,有的阵地已经暴发出了巨大的喊杀声,想来已经是交上手了。借着火光,他突然就看见一百多条人影分成三道散兵线,已经冲进了他们步枪的有效火力范围之内,还加快了脚步,直向阵地扑来。何士翘大喊一声:“开火!把这帮假洋鬼子民党给我打下去!”
  两门架退式的五七山炮剧烈的一抖,炮弹几乎是出膛就炸了开来。两挺机枪和两百多杆曼立夏式步枪一起喷吐出了火蛇。冲锋过来的第一波队形顿时被打得东倒西歪,倒下了不少。但是带队的军官悍勇之极,又指挥着第二波队形疏散得更开,加快了速度朝上面扑来。何士翘大声的下令:“给我集中火力,打那个军官,打中了老子赏洋二百!”
  几十杆枪顿时转移了火力,曼立夏步枪特有的篷啪声响了一片,那个军官机灵的在地上一滚,躲到了土坎后面,没了他的指挥,冲锋的士兵也都趴了下来,集中步枪向这里对射。一发子弹射在何士翘面前,溅起的烟尘害得他呸呸了两声。他直起腰来,在阵地上大摇大摆的走着:“大家今天打得很好!没给老子丢脸,有种的跟老子上去,把这帮家伙赶出去!上前的,每人五块大洋!活捉了那个军官,五百大洋!”
  张涛趴在土坎后面,就看见60.2阵地上,一个戴着红顶子的江防军武官在满天飞舞的子弹中直起腰喊叫。虽然听不见他喊叫什么,但是也知道自己碰上了硬钉子。刚才几百发炮弹砸过去,一般的国内部队就都崩溃了。这个阵地上居然还很快组织起了火力反击,他们的军官更是亡命,已经是二品的顶子了,居然还这样不要命。他眼看着那个军官扯下半截袍子,拔出了腰刀,呼喊了些什么,百十个江防营的士兵就翻出了阵地,和他一起呐喊着冲杀了下来。自己的士兵拼命开枪,不过才放了三两枪的光景。双方都没有后退的意思,就这么混战在了一起。张涛大喊着跳起来,啪啪啪的把自来得手枪里的子弹打完,撂倒了四五个人,铁钳般的大手又抢过了一个敌人手中的大砍刀,直朝着那个红顶子武官冲了过去。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放亮,全线的喊杀声都已经连成了一片。何燧和陈山河都举着望远镜关注着60.2阵地那边。看张涛和敌人已经展开了交手战。陈山河急得把望远镜一摔,把自己风纪扣扯开:“三营四连,跟我上!”却被何燧狠狠地拽住了。陈山河一看何燧,他眼睛已经变得通红,脸都歪了:“你在后面组织机枪射击掩护,前面我上!这次轮也轮到老子我了!”他一把推开陈山河,操起两把自来得,让两个护兵专门给他压子弹,大喊一声:“三营四连,跟我上啊!”陈山河这时倒清醒过来了,死死的拽住何燧:“你别上去,张涛他们还在打呢!司令知道你上去了还了得?派其他人带队上去吧!”
  那边张涛他们也陷入了苦战当中,虽然第一团是老兵号称最多的,也有一半是新兵,才接受完速成的射击训练,突然就和这些亡命徒打起了交手战,渐渐的就有些动摇。张涛和几个敌人拼了几记,看自己的士兵有后退的迹象,大吼一声:“老子就死在这里了!”他身边几个第九镇出身的老兵都红了眼睛,轮起步枪和他冲杀在一处。张涛一刀把一个江防军士兵脑袋砍了下来,手中大刀也缺了口。他扔下刀,拣起一把步枪就朝何士翘扑了过去。
  何士翘也红了眼睛,轮起腰刀就想冲上去。他旁边两个马弁拖起他就朝阵地上撤:“军门,犯不着和这些疯子拼命!”何士翘又踢又打,但是终于是被架了下去。其他江防军的士兵看主帅后撤,也一溜烟的崩溃了。这些防营的兵士,打顺风仗时凶悍,撤退起来就是马上崩溃。张涛摇晃了一下,将步枪狠狠地插在了地上:“今天就这条线,谁要退一步,老子崩了他!”
  何燧也被陈山河劝得冷静了,大口喘了几下又拿起望远镜,突然欢呼起来:“张涛那小子把敌人反扑打退了!又在朝上冲!四连快上快上!无论如何要把那个阵地拿下来!”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四连百多号官兵,欢呼一声,在连长的带领下直冲了上去。两面的子弹交错着打了过来,不断有官兵被打倒,但他们没有停顿,风一样地卷了过去。
  张涛他们也被何士翘的火力压倒了,两门五十七毫米山炮的开花弹打得冲击道路上一片烟尘,步机枪的子弹也和雨点一样。张涛他们被压在冲击道路上,一个个身体贴紧地面。毫无办法。两个新兵站起来,想望回跑去,马上就被打中,一个还未死透,在那里翻滚惨叫。张涛眼睛直冒火,望回一看,四连正跌跌撞撞的朝这里跑来。他喃喃道:“要步兵有什么用?我要机枪!机枪!”
  这一切,何燧他们都看在眼里。陈山河急切地道:“灼然,主阵地敌人火力太猛,兵力也多过咱们冲锋队伍。要不让他们撤下来,用炮兵再砸一气吧!”何燧一直不放下望远镜:“现在撤也撤不下来,而且下来的话,再整顿队伍,再通知炮兵射击,没有两个小时无法发起冲锋!士气也就下来啦,今天就别想打下雨花台了!”
  陈山河在那里急得一阵阵的冒汗:“要不我把团部掌握的两个连拉上去?再组织四挺机枪上去,火力开路,再冲他妈的!”何燧点点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现在就是和这帮狗娘养的拼这最后一口气!要不是敌人指挥官实在凶顽,这么多炮弹砸过去,防营早跑他娘的了,这个指挥官是谁?难道是王士宏?要不就是何士翘那个凶神?”
  陈山河马上就下去集结队伍:“管他娘的是谁,只要你发句话,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雨辰一直守在炮队镜前面。他最头疼的是现在炮兵射击支援技术的原始。只能在冲锋前按预定坐标射击一气,而且还是直接射击。根本无法做到按步兵的需要灵活随伴支援,要不这个60.2阵地,一阵火炮就轰开了,哪有这么麻烦!看着第一团在那里做出调整,加强了支援60.2阵地突击方向的火力。两个连又展开了队形携带重机枪向前跃进。他忙向吴采下令:“参谋长,命令二团的预备队进入阵地,火力给我全用上,支援一团冲击!”
  吴采冷冷道:“二团已经在牵制攻击天保山的敌人了,现在要调,只有教导团的部队了。”雨辰怒道:“管他妈的什么都好,给我调上去!”吴采淡淡地看了雨辰一眼,没有说什么,就去发布命令了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22章 血战雨花台(下)
  陈山河把身体压得低低的,带着两个连跑一气,趴下来等一会。四架宝贝机枪被保护在最中间。60.2阵地上和周围的子弹象无穷无尽一样打过来。江防营在今天暴发出了惊人的顽强性和战斗力。全线都进入了苦战当中,这个时候要是拿下了60.2阵地,才能彻底打下雨花台守军的气焰。
  张涛和新加入的四连又发起了一次不成功的冲击,很快被打了下来。十几个士兵被撂倒在山坡上,几个士兵的尸体被江防军士兵拖了进去,剥光了衣服,砍下脑袋扔了出来。张涛趴在地上痛苦的捶地,他左手已经受了伤,匆匆包扎了一下。今天从五点开始,他的连虽然一直没有冲上60.2阵地,但仍然牢牢地钉在这里。他没有半点要退下去的意思。第四连连长已经负了重伤,全连死伤一片。现在两个连加起来不过才百余人有战斗力。他虽然不甘心,但是实在已经拿不出办法。士兵们只是在和敌人徒劳的对射,每人携带的二十排子弹几乎都快打光了。正急得冒烟发火的时候,士兵们一阵乱喊:“副团长上来啦,副团长上来啦!”
  张涛回头一看,果然是陈山河飞快地冲了上来,一下子趴在了张涛的身边。张涛红着眼睛:“副团长,你怎么也上来啦?我张涛就算只剩一个人也要把这个阵地拿下来!”陈山河呸呸地吐着嘴里的灰土:“张连长,这个时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我给你带机枪来了,你组织一下队形,争取再冲一次就拿下!”
  四架机枪都运动到了射击位置,十多个射手各自就位。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倒下了几个,替补射手又赶紧补上。随着陈山河一声令下。四架机枪立即发出了令人生畏的铜音。四条火蛇从两个斜后方扫射了出去,这些在上海打了上千发子弹的老射手们将火力集中的范围控制得极好,顿时就将江防军两架机枪的发射阵地打得烟尘乱冒,几个江防军的射手都被打成了筛子,就连两门五七山炮的单薄护盾都被子弹撕裂,炮位后面打得一片稀烂。
  张涛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一声呼啸,带头就冲了上去。没想到有个人跑得比他还快,就是陈山河那小子。他们身后的士兵勉强组成了三四道波状的阵线,一起奔涌而上。
  何士翘已经被打伤了右胸,按着伤口也止不住血。他勉强直起了身子:“大家拼了吧!”可惜江防军士兵经过这么长久的苦战厮杀,又遭到这么强火力的打击,重火器几乎都被摧毁,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的勇气,纷纷的从阵地上退了下来,撒丫子就朝麒麟门方向败退。
  何士翘勉强地支起了身子,用力的将腰刀向一个冲上来的士兵掷去,却落了空,他大叫一声:“老子是大清巴图鲁,清江总兵何……”他只叫了一半,余下的话却永远说不出来了,至少有三四把刺刀同时捅进了他的身体。红了眼睛的张涛更是冲过来将步枪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60.2阵地被中华苏沪革命军占领,江防军总兵,宏字营分统何士翘战死,雨花台防线全线崩溃。
  沪上先锋的血红大旗在60.2阵地上猎猎飘扬。雨辰走在还有余温的这片焦土上,马靴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泥土。何士翘的尸体已经被安置好了。一团三营一连短短的队伍站在山坡上,等待他的检阅。这个满编制一百二十六人的连队现在最多还有五六十个囫囵的人物。张涛满身是血,军装破烂,站在队伍前面向他行着注目礼。雨辰无声地拍拍他的肩膀,看着远处南京城墙的轮廓,目光深沉。
  张涛上前一步:“司令,打天保城还是用我的连吧!这么多忠勇的弟兄战死在这里,我们不拿下天保城就对不起他们!”
  雨辰回头向吴采交代:“让人把张连长送去包扎所。”张涛挣扎着被带了下去。雨辰对一连默默的敬了个礼:“干得非常好,解散。”
  士兵们沉默地散了开去。何燧走过来陪我一起看着这些士兵,那时还年轻的他眼里有一层泪水:“司令,这次伤亡太大了,都怨我没指挥好,但是弟兄们今天没一个是孬种,我……”
  雨辰没有做声,半晌才道:“你知道反省最好,这些都是人命啊!给他们最重的抚恤。残废的要养起来,我会找地方办荣军农场的……这次根源还在我!弟兄们才接受了二十天的训练就把他们拉上了战场……何燧我告诉你,要是打天保城还是这么重的伤亡,你自己该知道怎么办!”
  是役,中华苏沪革命军阵亡官兵二百二十三员名,负伤三百九十七员名,歼灭江防军六个步队营,二千余人。
  ……
  南京城里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张勋在自己的节堂里大步地走来走去。他是个四十来岁的紫膛脸孔汉子,虽然矮小但是长得很有气势,先是在广西提督苏元春底下做事,苏元春坏事,他又投靠了袁世凯。庚子年的时候,袁世凯调给他三千人去西安迎接两宫,从此就红了起来。直做到江南提督,统率着2万部队镇守江南。
  现在他却几乎也没了主意,江防军镇压第九镇起义非常成功,但是也陷入了南京这个绝地。民党的舰队把长江一封锁,他从浦口逃往老窝徐州的路也被切断了,只好狠下心来在南京死守。南京藩库有二百多万的存银,军火也足够使用,以为能撑到大局变化。没想到雨花台一战,就打掉了他最精锐的六个营头,全军丧胆。
  他看着王士宏在那里呜呜的哭着念何士翘,心下更是烦躁:“你哭个屁啊!士翘是尽忠职守,哭也哭不回来了。你以前的威风豪气都跑哪里去了?还亏你是我麾下第一猛将呢,就会在这里流马尿!”
  王士宏霍的一下站起来,脸上的眼泪也不擦:“大帅,我宏字营还有十来个营头,今晚标下带队把雨花台夺回来!多杀些民党给士翘兄上供!”
  张勋烦躁地一摆手:“战局时间还长,我们是没了援军,民党还不知道会裹胁多少!你老实的把天保城给我守好要紧,要是天保城丢了,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快去!”
  王士宏雄赳赳地走了出去,脚步声冬冬作响。张勋却是殊无信心,颓然坐倒在椅子上长嘘短叹。晚上吃饭也没心情,就连他最宠爱的小妾小毛子这天都看了他不少的脸色。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23章 新变局
  同一天,在南京江宁将军的衙门里。清朝两江总督张人骏和江宁将军铁良也对坐着长嘘短叹。白天城北的雨花台枪炮响了一天,下午才有败下来的江防军溃兵回了城里。总兵何士翘战死,那些溃兵将民党吹嘘成了天兵天将,子弹碰到都会拐弯。
  张人骏已经是个很衰颓的老人了,花白的辫子既短也稀。他老眼昏花地看着铁良,也只有叹气。铁良和他大眼瞪小眼:“千翁(张人骏字千里),眼下这个局面你有什么打算?”张人骏只是苦笑:“良刚,你又有什么打算?我是封疆,到时候只有坐在衙门里,等民党上门。实在不行,也不过就是一根绳子的事情。”铁良也是苦笑,这位满清宗社党的重臣,现在心中最多的也是无奈,“我到时候只好上满城,大家也一起死了干净。”张人骏微微摇头:“良刚兄,我和你在这个时候了,也不怕和你说些心里话,这次和洪杨之乱已经不一样了。满城上万的旗人百姓,性命全在你手里攥着,有的事情,真的没有必要。”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个人都没有了再谈下去的心情。两位大臣说了这么久的话,却没有一句提到张勋,也许在他们的心中,已经对张勋的江防军没有了丝毫的信心。
  张人骏走出了滴水檐,看着他的巡捕官将轿子招呼过来,心里颠来倒去的却是想着张季直给他寄来的那封信,“雨辰新就联军副总司令之职,季直观此子志向非小,制军镇抚江南已久。大清社稷倾颓已非人力可挽,若制军能善办交代与雨辰,季直可保制军首领万安……”他怅然的回看了一眼将军衙门里无力飘动的龙旗,低头钻进了轿子。
  ……
  随着吐出的大量白汽和刺耳的刹车声,从镇江开来的夜车缓缓的进了上海车站。沪宁路还在英国的路局管理之下,列车往来依然准点,连路局的员工工作起来都带着一丝悠闲,丝毫不为外间局势的风云变幻所影响。车站上满是叫卖的小贩和等着客人的洋车夫,一片喧嚣嘈杂。
  二等车厢里下来了一个军官和两个护兵模样的人物。正是江浙沪联军和镇军的参谋长陶骏保,他抬眼看了一下天色,匆匆地融入了人流当中。
  ……
  天保城是紫金山头陀峰南麓上的一个军事要塞,在上面放列大炮的话,火力完全可以控制全南京城。在太平天国的年月,围绕这个要塞打的仗是最多,也是最激烈。这次这里几乎已经是南京城的最后防线了,天保城及周围的小山头布置了十五个步兵营头。在天保城要塞更是增加到了六门山炮野炮,八架重机枪之多,步兵也选派了两个最精锐最充实的营头由王士宏亲自统带。王士宏更是在天保城头竖起了一面大旗,上面血红的四个大字“扶保大清”!
  雨辰和林述庆还有浙军的支队长朱瑞一起用望远镜看着那面大旗。朱瑞气得手都在那里微微的哆嗦。雨辰歪过头来叫过何燧:“看见那面大旗没有?”
  何燧哼了一声:“司令,交给我吧,今天晚上我们一团怎么样也要把这面旗帜拔下来扔到您的脚下!”
  林述庆放下了望远镜,假装没有听见何燧在雨辰的头衔前面没有加一个副字。他微笑道:“灼然,你们部队这些天也辛苦了,我们镇军却还没有活动开来,这次你就别和镇军的老同事抢功了吧。天保城,让镇军来拿。”
  朱瑞却不答应了:“两位司令,咱们浙军从浙江远道赶来,图的到底是什么?老让咱们浙军干搜索警备的事情,回去也没法向父老交代,天保城,无论如何也交给咱们浙军来干一下。”
  三支部队都想抢下这个克复南京的第一功,场面一时有些僵住了。雨辰笑着打圆场:“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参谋部来订计划吧……对了,怎么没看到陶参谋长?”
  林述庆表情有些尴尬:“陶参谋长这些天有病,我让他到上海去看病,反正联军参谋部事情也不多,什么事情,念荪就完全能够解决……”
  正说话间,就听见不远处一阵的喧哗。几个人对望一眼,带着护兵都赶了过去,到得一个小树林前面,就见四个老百姓服色的人被捆了起来,蒙住了眼睛,跪在那个地方。黄一鸥军装笔挺,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日本军刀,一挥手间,就砍下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
  雨辰大叫一声:“住手!”黄一鸥停下手中的刀,满脸踞傲的神色看着雨辰。林述庆也在发问:“一鸥,这是怎么回事?”
  黄一鸥看着手中那把军刀,淡淡地道:“这是我们浙军抓的四个江防军的探子,正好属下归国时日本船山先生送了一把家传宝刀,今日及锋而试,果然快哉。”
  几个高级军官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却没说什么。雨辰大喝道:“军法处长!”中华苏沪革命军的军法处长还兼联军的军法处长纪存中跑步过来,笔直的朝他们行了个礼。雨辰有点厌恶地点了一下头,“存中,把黄一鸥先押起来!调查清楚再做处理!”
  在雨辰的心目中,钱不妨多捞一点,人却是不能随便乱杀的,杀光了人,他利用谁去?加上黄一鸥一直不怎么鸟他,借这个机会,凭着自己副司令的身份,给他个难看也好。最最主要的还是对黄一鸥背后的那些同盟会的元老人物,雨辰一直都对同盟会有着自己的打算,不想和他们太亲近。心里盘算到现在,雨辰肚子里面在好笑,脸上却加倍的严肃了。
  纪存中看着雨辰有些迟疑,朱瑞也在一旁气鼓鼓的不说话,林述庆事不关己的看热闹,黄一鸥一脸的冷笑。雨辰朝纪存中怒道:“怎么?我的话不算是命令?”
  黄一鸥哈哈一笑:“雨司令,不用麻烦存中兄,我自己去军法处报到。”他将刀朝护兵手上一丢,掸掸自己的军服,昂着头就走了出去,纪存中跟在他后面,倒象是个马弁。
  场中的气氛有些尴尬,朱瑞朝雨辰和林述庆敬了个礼:“两位司令,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告辞了,浙军的吕参谋长会到参谋处来参与共同制定计划。”说完他转身就走,看来对雨辰处理黄一鸥很有些意见。
  雨辰命令周围的人:“把剩下来的三个人都送到军法处去,仔细讯问!死的那个,好好埋了吧。”他转身要走,林述庆叫住了他:“雨司令,还是给克翁留点情面的好。”
  雨辰转头看着他,神情十二万分的慷慨激昂:“我这正是为克翁着想!我们是革命军,未经军法审判就这么擅杀百姓,传出去难道我们的名声很好听?我们比起清朝实际拥有的力量,那是小得太多了。为什么武昌一举,全国响应?还不是因为民心在我们这边?既然民心是我们的优势,在我雨辰手里,那就不能丢掉。见到克翁,我也是这么一句话。”
  他略略有些激动,向林述庆行礼如仪,大步走了开去。林述庆愣在那里,这个雨辰,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却没想到雨辰走那么快是不想让自己得意地笑出来。
  对天保城的攻击计划是经过许久的争论才确定了下来。江防军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副死守挨打的架势。但是对麒麟门方向清军的反击准备也是不能不防,对天保城周围山头的争夺,在攻打雨花台的时候就由苏沪革命军的第二团和教导团一部,对紫金山的外围阵地发起了攻击。大概是其他的守军被雨花台的战斗打下了士气,进展还颇为顺利。对天保城主阵地的攻击,三家都在争抢,最后才制定出一个折中的计划。三家部队兵分三路,各以一个精锐营作为先锋队,趁夜向天保城发起进攻,一旦拿下,即以那里为炮兵阵地,向南京城内督署方向做威胁性炮击。
  苏沪革命军发起进攻的,就是一团三营。他们挑选了向导,班长以上都换了自来得手枪,备足子弹,在整个联军二十多门山野炮的炮兵火力掩护射击下,各自选择道路,攀藤附葛,连夜就发起了偷袭。结果在11月29日、30日连续两夜的攻击中,因为地形实在险要,守军又顽固之极,都告失败。战线一下就停顿在了雨花台麒麟门一线。江防军胆气稍壮,还试探着向联军发起了反击,不过都被轻松击退。
  在这两天里,上海传来了惊人的消息,联军参谋长陶骏保在上海被满清余孽刺杀!在云集上海的同盟会人物陈其美、宋教仁、胡汉民的推举下,由原来第九镇统制徐固卿担任新的联军总参谋长,携带补给军资,前来和联军会合。
第一卷 初遇辛亥 024章 夜夺天保城(上)
  在迎接徐固卿的欢迎仪式上,雨辰只是在默默的想着陈三爷跟他说的话:“这次动陶骏保手的,正是陈其美!他早在以前就和陶不对付,这次陶送上门来。还问他要军饷,陈其美现在也的确没什么钱。徐固卿连夜的去拜会了他,第二天就传出来陶骏保在德国旅馆被刺杀的消息……我们洪帮兄弟已经得到确实消息,就是陈其美派的人。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做,这就不是我们这些粗人能知道的了。”
  徐固卿是个高胖的中年人,看他的揖让进退,就知道是个老于世情的人物。在简单的战地宴会上面,也能把气氛搞得是一团春风。林述庆铁青着脸站在他身边,倒象是一个跟班。他可以拒绝徐固卿,却不能拒绝和徐固卿一起过来的胡汉民。这样才让他心里分外的窝火。徐固卿带来了在上海唯一不属于任何势力的一支武装,黎天才部的三百多广西部队,原来是满清都督芩西林计划带到两广的卫队,结果西林老先生因为照片岸坏事,这几百人就一直滞留在上海,被徐固卿收编带了过来。
  徐固卿和胡汉民微笑着朝雨辰的这个桌子走了过来,吴采何燧他们看到老长官过来,虽然心里面也腻味,但都站起来行礼。雨辰也想站起来,却被徐固卿一下按住了。他端着一碗酒,左手拉着胡汉民。胡汉民不自在的对着雨辰勉强微笑。徐固卿眼眶有些湿润,看起来非常的动感情:“雨司令,您现在是我徐某人的上司,我应该向您敬礼才对!兄弟我惭愧啊,没有带好第九镇这支部队,秣陵关败得好惨!要不是雨司令搜集部队,先光复上海再来攻打南京,我们就真没翻身的余地了!第九镇的弟兄们在你手里比我带得好啊!”
  他哽咽着似乎说不下去了。雨辰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站了起来:“徐参谋长,您是老前辈了,这些话兄弟当不得,汉民先生也不劝劝固翁,他喝得有点多了。”正说话间,几发江防军从天保城上发射的炮弹在远处炸响,雨辰乘机道:“我到前面看看,江防军到底有什么动静,几位稍等。”说着就脱身走了出去,步子急了些,头上竟然微微渗出了些细汗。他心里满是反感,徐固卿这老官僚算是什么东西!无非就是和陈其美串通一气,借着杀了陶骏保的机会掺沙子到联军里面来,想打自己的主意。不过你们这些同盟会大佬们,恐怕是错了念头呢。
  雨辰微微冷笑,吴采和何燧也跟了出来,都是一脸嫌恶的神色。雨辰低声道:“别管他们,让颂亭去为徐固卿头疼吧,咱们今晚趁着他们热闹,还有大事情要做呢。”
  12月1日晚上10点,联军司令部的为新任参谋长和胡汉民的接风宴会还未散场的时候,雨辰吴采和陈山河已经爬上了一个小山包,周围高高低低的簇拥着几十个卫兵,连江苏省咨议局的议员雷奋也在其中。雨辰举起望远镜望着天保城,那里一片漆黑,半点动静也没有。雨辰低声地问陈山河:“陈三爷已经真的全部都运动联系好了守军里面的洪门弟兄?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陈山河脸色还有些委屈,似乎是在怪雨辰没有给他带队突击的机会。
  “司令,我三叔虽然外表粗豪,其实内心精细得很。现在家里大小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点,他只要说有把握的事情,那就真的错不了。”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雨辰:“司令,我带两连人上去,给张涛他们打个接应可好?保证不再望上乱冲了。”雨辰放下望远镜,淡淡的看他一眼:“不批准。”吴采也一拉陈山河:“连灼然都乖乖的呆在下面指挥,山上战场不大,你多带人上去,反而自己乱了阵脚,可明白?”
  陈山河当然明白,只好拿起自己的望远镜和雨辰一起朝上看。
  天色依旧漆黑一片。
  ……
  林添丁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天会就这样到来。他原来是平阳会大龙头马宗汉换帖十四个兄弟中的老幺,那时他还在苏北防营里做正目。从他爷爷起就是拜三点会的人物,为了洪门他和一些兄弟投身到防营当中,准备配合马大哥起事。但是平阳会事败,他和弟兄们就一直潜伏了下来。虽然一心想为马大哥报仇,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眼见得慢慢升作了江防营的哨官,又因为为人四海的原因,被王士宏看重,调入了他最贴身的营头。他甚至以为自己要这样一辈子了。
  没想到两天前,去山下采买的兵士在菜篓里居然给他捎带了一封书信!信是劝他反正的,底下除了原来平阳会的花押,还有马大哥最好的朋友宝应陈三的亲笔落款!他顿时眼睛就湿润了。
  经过两天的往还,终于敲定在今夜他的哨值守西墙的时候偷偷接应攻天保城的队伍进来,时间就是当晚的十点。
  天保城晚上刁斗森严。七八百个守军虽然打退了敌人的两次进攻,却丝毫不敢松懈。六门大炮和机枪的战位上,都有人彻夜值守。各营的管带帮带,甚至连王士宏都每隔两个钟点,就巡哨一次。眼见得已经到了十点的时间,林添丁把晚上值守的兵士全换了自己的心腹站在西墙上,正焦急的等待着来人。突然听到暗夜里靴声响亮,两盏防风灯照着王士宏带着几个马弁走了过来。林添丁心中一紧,伸手握紧了六响左轮,这不是他该来巡哨的时候啊!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