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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新中华》

_14 天使奥斯卡 (当代)
  十几骑快马风一样地卷过了皖北大地,带头的军官眉清目秀,似乎才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肩膀上已经挂着红色的中将肩章了。他正是雨辰飞檄从扬州调来的陈山河,原来雨辰麾下两员最能打能冲的大将之一,另一名大将何燧现在远在外蒙。集结在皖北的六个用于出击的团,也只有调陈山河来指挥了。
  原来在扬州的江苏陆军第二师的任务也很重,雨辰正在筹划在苏南成立江苏陆军第三师作为预备队伍。原来那里都是保安营维持,现在看来要控制江苏,压制浙军的野心,已经是远远不够了。他正在扬州为筹建新军,调整部队忙得不可开交。雨辰一纸命令下来,要陈山河即日出发,前往接手集结在皖北的加强支队,江苏陆军第二师交代给原十七旅旅长张雄夫。
  听到要打仗的消息,陈山河马上一路车船,先到蚌埠换马,连夜赶路。听到要让自己带兵冲杀,这个一直坐镇后方的青年战将满心的热血沸腾。司令终于没有忘了我!
  胯下的马毛片完全汗湿了,奋力地喘着气,但是在主人的鞭打下还是跑得飞快。陈山河的参谋长是原江苏陆军第二师的参谋长蔡恒文,他在后面扬声叫道:“师长,马上还有一站路就要到阜阳了,不用赶这么急!容点时间自己也休息一下,到了马上就要接手部队,事情还很多!”这个参谋长是蒋百里带过来的原保定教官,很是得力。
  陈山河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大笑道:“要休息什么?我现在满身都是精神,正是巴不得早点到阜阳……文恒兄,你们要是顶不住了,在后面慢慢赶吧!”
  蔡恒文摇头苦笑,认命地跟着自己这个精力充沛的上司。这家伙,在扬州憋了这么久,也真是不容易。想到这里,他不仅都有些同情即将面对陈山河的敌人了。
  关于采用甲案还是乙案的迂回方案,雨辰已经想了整整的一天。在这么一个军机瞬息万变的时候,他却耽误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苦苦思索。等候他下决心的参谋们都会集在作战室里不敢离开,围着地图议论纷纷。
  “要是采取乙案,从新县出河南,连同自安徽出发的时间,四五天就能打到麻城,求得攻击雷振春部侧背的机会。这时齐燮元估计还没有到到许昌呢!这一仗我们前后夹击,可以写包票必胜,风险又小。我是强烈支持乙案的!曹锟江右军侧翼动摇,除了沿着武汉向后退,还有什么办法?一个撤退不及时,至少陈宦的第一军就要丢一部分下来!”
  听到这个作战参谋的话,不少人都点头附和。只有司马湛站在地图前面,目光盯在信阳武胜关那一条京汉线由此进入湖北的要点死死地看着。司令迟迟不做决定,也是因为这里吧。信阳和武胜关那里插着几面小旗,正是北洋中央近畿陆军第一师的驻地。不仅保证了湖北前线作战的北军补给通路,也随时可以增援湖北前线,牢牢地挡在了甲案设想的迂回道路上。这支部队成军已久,里面的旗兵也多已遣散。虽然有所补充,但是暮气已经相当深重了。如果面对面地打交手战,司马湛坚信陈山河的支队完全可以击破他。
  但是后面增援上来的北军呢?这时间空间的换算来不来得及?在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甲案当中,陈山河支队应在五天内跃进到信阳之前。然后在两天内击破当面的第一师四个团,占据信阳和武胜关,截断京汉线,断了湖北北军的补给和饷道。然后以主力南进,湖北境内的北军,就一个也别想回去!如果时间稍稍延迟一些,那大队的北军增援上来……
  这个决定还真的是很难下呢。但是司马湛坚信一点,司令需要一个大胜利一战而定长江局势!如果前线战事旷日持久,自己内部根基不稳的缺点就会浮现出来,到时候江北军这个看起来庞大的团体,什么样的变数都会发生。毕竟北方现在还是个中央政府啊!
  作战室的门一下被推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门口。雨辰正站在那里,打量着这个烟雾腾腾的地方。他的神色没有想象的那么凝重,倒是这些天来出奇轻松的样子。司马湛在心里一笑,外松内紧吗?但是说也奇怪,看着雨辰轻松而自信满满的样子,作战室里绷得很紧的空气也有些松动了。
  雨辰大步走了进来:“纯如,记录命令!”
  司马湛大声答应了一声是!拿出公文簿就等着开始记录。军官们全部都肃立站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雨辰……
  我决心已下,命令如左列:
  甲、陈山河支队自24日出发!以六个步兵团加强炮兵两营,辎重一营,骑兵两营,工兵一营等部队。由淮滨进入河南!经潢川向西转,由罗山而直击信阳!限11月1日前,务必占领信阳武胜关一线,截断京汉线!
  乙、安徽陆军第一师第二旅所部,作为后续支队出发,原定去皖南的任务取消。该支队由安徽陆军第二师师长张志鹤率领,保持在新蔡正阳一线,掩护陈山河支队侧翼。并做威胁驻马店态势!
  丙、原安徽境内二十一个保安营,皖北十个营,整编为安徽陆军第一混成旅。皖南十一个营,整编为安徽陆军第二混成旅。维持皖省防务,并密切关注浙江动向!
  丁、江苏陆军第二师填防苏南,进驻苏州。原江北各保安营整编为江苏陆军第三师,苏南各保安营整编为江苏陆军第一混成旅。维持江省防务,支撑徐州方向。并关注浙江动向!以上整编新部队事宜,统由参谋长吴念荪负责。
  戊、长江巡防舰队组织一有力支队,掩护海军陆战营控制于九江一线。连同海军管辖之江阴、金鸡山各炮台,严密封锁长江。并以舰炮支援陆军作战,在战机有利情况下,掩护海军陆战营进行登岸作战。
  己、其余通讯、兵站、勤务、补给、野战医院布置等事宜,由参谋处统一拟定安排,再补发详细书面命令!以上望各部切实遵照执行,要是有贻误戎机者,军法从事!
  听到雨辰的决心,司马湛算是明白了。这个人已经是破釜沉舟,再一次地将江北全面动员了!陈山河支队还是采取了他的甲案果断出击信阳,正面的决战就在眼前了!不管如何。听到这样鼓舞人心的命令,他作为一个军人最纯粹的激动感觉油然而生。他妈的,就陪雨辰赌这么一把了!
  他听到自己大声地答应,一群参谋军官纷纷开始奔忙打电话,拟计划,写电报文稿,他们身上承担的任务一下就多了起来。而雨辰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出了作战室。参谋的具体工作,他向来不干涉。
  吴采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碌,现在雨辰只是专心做着大事情的决策,所有细务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马上要组建一个新师又三个混成旅,更是让他百上加斤。他也没有抱怨,只是专心地做着自己的工作。虽然才三十岁的人,这些日子下来,看起来至少已经老了五岁。他的门被轻轻推开,他以为是哪个属下,头也不抬地道:“进来!”
  然后就听到雨辰的声音:“怎么?工作忙不完了?念荪,看来我给你压的担子实在不轻啊。”吴采抬起头看见雨辰正微笑着打量着他,还有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他正随意地翻看着其中一件。吴采忙站了起来:“司令,刚才决心已经发布了?”
  雨辰点点头,他没了在作战室那轻松而信心满满的神态,低低道:“纯如他们去拟正式命令去了,无论如何,这次咱们是赌上去啦……念荪,从上海咱们这一路走过来,现在又是这个局面,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失败了,现在咱们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你该怎么办?”
  吴采看看他,毫不犹豫地笑道:“司令,我可没有想过咱们会失败的事情。我相信这个国家,要是咱们江北军来干的话,一定会比袁世凯干得更好。他的北洋军暮气已深,咱们却是如日之升,改朝换代,已经就在不远的将来了。”
  听着自己的参谋长比自己还有信心,雨辰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嗨,念荪你总是这么沉稳。我现在却有些患得患失,见笑了。”他虽然终于做出了决定,却忍不住想找吴采谈谈。这个决心下得的确是很艰难。就算现在,他脑子里还是在想着信阳的第一师,要是陈山河他们不能打下来……
  吴采看着他,诚恳地道:“就是因为司令你一直把着江北军的舵,带着我们一直走到现在,我们这些当属下的才会这么有信心啊……司令,整个江北军的主心骨是你。这些天怕是弦也绷得过于紧了一些了,不如找李小姐骑骑马散散心,消遣一下。江北军还等着你做出清醒的决定呢。”
  李媛?这些日子雨辰自从搬到江北陆军学校办公以来,已经很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这个小女孩子自己如何排遣?不过大战在即,这点念头不过在他脑海中也是一闪而过。他摆摆手:“现在哪有这个闲工夫?我没事,念荪你尽管放心,说起来我还比你年轻呢……组建新部队的事情必须抓紧!我们的保安营一直按照正规陆军的标准训练,这个时候,就要把咱们每一分力量都使用上去!”
  1912年10月24日,匆忙集结完毕的陈山河支队,以六个步兵团,附若干加强分队的大部队从阜阳向西出发,一边行进一边调整部队态势,兵锋极锐。而集结在界首一带的张志鹤支队也同时出发,两路一起向河南挺进。河南境内在豫皖边境留守的少量宏威军被轻松击破,而齐燮元的第四军转调甚为缓慢,此时才离开天津不久开至石门,离河南还有好些天的行程。
  本来湖北的战事渐渐趋于平稳,大家都以为南北两军将维持这个局面,并很快将可以谈判了。现在唯一认为值得关注的就是安蒙军的命运如何,认为这将是南北和战的关键。既然双方都无力继续推进,就要找个都下得台的途径了。这件事情因安蒙军始,也最好因安蒙军而终。
  但是没想到在湖北前线平静了一些日子,双方就是偶尔炮战一下。雨辰部队又以相当多的部队挺进河南!开辟了新的战场!对兵学稍有研究的人,都知道他们将通过豫南,抄击湖北北军的侧翼。但是这个迂回到底多深,还一时看不出来。唯一能明白的就是湖北北军将会非常难受。
  民国初年各省这几场局部性的内战,虽然都是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是真打起来,倒也颇为克制。双方展开队伍列出战线,你来我往地对打一气,多半就打成僵持。再谈判一下,大家又同在五色旗下了,从来没有把仗打得无法限制。大家还都以为雨辰作为地方势力对抗中央,也打着拖的念头,拖到中央无力坚持下去了,自然双方想办法下台。却没想到这个崛起如彗星一般迅速的青年将军,心气却这么宏大,一下子拿出了八个多团的兵力,做深远范围的迂回包抄,想的就是全部或者大部把湖北境内的北军主力打掉。北军在湖北二十七个团,整个北军一共才多少个团?这次看来,已经变成了争夺天下之战的序幕了。未来民国的走向,更加的混沌不清。
  ……
  这个时候在北京的北洋公所设立的大本营里面,也成了整个京城最繁忙的地方。本来现在也未对外开战,设立这个大本营也是与法不合的事情。临时参议院几次质询,大本营幕僚长,也是陆军部长段祺瑞理都懒得理。他向来是坚定的武力统一派,对这个大本营的工作真是投入了全部的心力。
  本来北军沿着两条铁路线层层配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总统一次拿出来的战费不多。北军向来是有多少开拔费才能开拔多少部队,虽然承诺了陆续有款子供应,但是一开始也只能保证重点部队摆在前面,或者是本来就临近前线的部队就近使用,到最后就是这么一个排兵布阵的结果。心想慢慢地把部队增援上去,也应该问题不大。
  但是没想到江北军的攻击精神却这么旺盛。前线几个调动,就把湖北河南的阵势扯了开去。然后又集中了一支主力进行迂回包抄,他们北军后续的部队还没调上去呢!
  现在大本营里,挤着本部的参谋还有驻京部队的师旅长,都在高声的议论纷纷。湖北战事僵持,他们也乐得在后方安逸。现在雨辰迂回河南,打在北军腰上面了,这点同气连枝袍泽之谊他们还是有的。也顾不得谈什么开拔费特别费的条件了,乱纷纷的议论这仗该怎么打。段祺瑞召集他们过来本来是想听听意见,大家集思广益一下。却没想到现在自己被吵得头疼。
  “他妈的,陈二庵怎么经营湖北局势的?现在二十七个团打人家十七个团,还招架不住。这个迂回部队,从第二军抽调部队回去抵挡啊!只要能招架住几天,齐燮元齐大头不就过去了吗?”
  “南军就是冲着第二军来的!想前后夹击把第二军打垮。你再掉头自己送上门去啊!当时我就建议第二军不要加入湖北战线,早点把一师增援上去也就完了。现在可好,家都看不住了!唯今之计,只有让第二军脱离战场。向江右军靠拢,拼着损失一点也不能让人家包了饺子!”
  “我就不明白了,二十七个团怎么就打不过十七个团呢?还有大本营也是。湖北也没有一个人统一指挥,闹得现在各自为战,有笑话了吧。不管是陈二庵还是曹仲三,总要有个人抓总啊!”
  “江北军都是大团,少的也有快两千人。第九师系统,每个团二千七百多人!咱们团基本都是纯步兵,缺额又多。别看二十七对十七,论起人数来,还当真差不多。”
  “现在扯这些做什么?要紧的是赶紧抓部队上前线,把河南这个口子挡住!在我看来,要不咱们以守为攻,干脆从津浦路直捣他的根本徐州,来个围魏救赵?”
  “什么他娘的围魏救赵,没别的办法,沿着京汉线赶紧增兵!北京周围还有几个师,都拿上去。咱们就和他们硬碰硬地干吧!我就不信,真的能败给那个小子?我们带兵打仗的时候,他还在吃奶呢!”
  听着手下人在那里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靠谱的,没人能对局势有个整然的看法。北洋军已经养成了习惯,行伍中提拔部队长,参谋职务既没有当队职的机会,也没有什么过大的权力。在战局的全盘掌握上,并没有一个能干的参谋机构来抓总。不像江北军,雨辰一直非常重视参谋部的建设。作为参谋军官,在江北军有着相当大的权力。这次战事当中,就表现出江北军虽然训练不如北洋军,但是在战局把握上表现良好,调度自如。北军却是有些运转不灵,表现混乱。
  段祺瑞抵着自己的头,朝站在身边的蔡锷只是苦笑。自从大本营组建以来,赋闲在京的蔡锷就被网罗过来当做高等参议,他也无可无不可地每天过来晃晃。这些北军大老粗谁愿意咨询他的建议?段祺瑞倒是对这个南方出色人才相当的重视。
  段祺瑞苦闷地问他:“松坡,这现在的战事你怎么看?南军看来迂回第二军的公算最大。我们第四军增援上去也来不及了……大总统已经发了脾气,说他辛苦筹饷,养着我们却连仗都打不好,大家投降雨辰算是干净。”
  蔡锷只是出神地望着河南那份五万分之一的大地图。这江北军出动的计划,怕还是自己得意弟子司马湛的手笔吧。一个大支队在南,一个小支队在北掩护,齐头并进的态势已经是很明显了。看这样子,大支队不会以迂回河南第二军为满足吧……难道是想包抄京汉线?如果真是这样,司马湛计划的胆子也够大的。雨辰的决心,也是出乎意料的坚定啊。
  他朝段祺瑞笑笑:“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过每月在这里白拿五百块薪水罢了。这次河南这个空隙是漏得不应该,想办法怎么把部队救出来是正经。”
  段祺瑞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松坡,我这些手下,带兵打仗还成,让他们做个大计划,那是为难他们了。这个时候能不能帮把手,大家齐心协力想办法应付?你的大才,我是早就了解了,佩服到心里去。你说说看,眼下这个局面,咱们该当怎么办?我听你的。”
  蔡锷一笑:“那我就随便说说,拿主意还是你芝泉的意思。第二军赶紧向仲三那里靠拢吧!宏威军和第七师都不坚强,局面一被打乱,仲三侧翼吃紧,那湖北可是保不住了。南军沿着京汉线向前推进,那仗就有得打了。还不如让他们集结兵力在武汉死守,想办法转用兵力在津浦路上。发挥咱们外线作战的优势,来回的调动江北军。这样再看看局势发展……想在军事上吃掉江北军,我看别做这个打算了!”
第三卷 一统之路 029章 英锐对混乱
  陈山河在河南是找到了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了,从安徽一直杀向豫南的那种顺利的感觉,竟然是出奇的好。后方的兵站线也有张志鹤的支队掩护,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地方。指挥着部队一路向前跃进,没人能对他的这支部队稍有抵抗的能力。河南宏威军留守的部队,不是在这个县份放一个营,就是在那个镇子有一个连。他就觉得奇怪,宏威军这些留守部队怎么就不能稍微集中成一个大的集团呢?这样说不定还能略微有点抵抗。
  一路过来,已经打垮了四五个营的部队。河南这个地方民间武力虽多,但是大军一到,虽然各个堡子寨子还是关得死死的,还都得送粮食和小车支应。宏威军驻防河南才一年,支粮支差,加上各种千奇百怪的加税加派,可已经把河南百姓祸害得够戗。不知道哪路好汉传出了这次打仗,是河南改朝换代的风声,说黄衣服兵来了不纳粮,一路上江北军相当地受欢迎。陈山河还就手委任了几个名义出去,让这些地方上的武装作为哨探和向导。仅仅四天半的时间,每天行军一百二十里以上的陈山河支队,已经杀到了信阳府的面前。
  夜色中军队的行进还是相当迅捷的。陈山河支队的先头团教导旅教导步兵第三团团长王也鲁督促部队加快了速度。远远转过一个小山弯子,就见前面有个小庄子。前面的部队已经停下了脚步,他大声问道:“怎么,谁让前面二营停步不前的?谁传令休息的?”
  前面二营长和几个手下从行军前列赶了过来,在马上就朝王也鲁敬礼。王也鲁板着脸也没有还礼,生气道:“老周,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支队长让咱们今晚到达董山,现在还差七八里路,赶紧命令部队恢复行军!”
  二营长周森忙道:“团长,不是咱们停下来了,搜索连就在前面的村子也停下来了。当地的河南老乡说,董山有北军,按他们的描述还有机关枪。咱们是不是整理一下部队,明天早上发起攻击?现在弟兄们倦得很了。”
  王也鲁一怔,问道:“搜索连长呢?”前面有一骑马的人带着几个便装赶了过来。火把下面一看,正是团直属搜索连长和几个江湖好汉打扮的河南汉子,有的还没剪辫子,都穿着密排英雄扣的劲装,披着斗篷,洒花腰带勒得寸寸劲劲的,都插着大张着机头的各色手枪。到了王也鲁面前都跳下马来,搜索连长敬礼:“团长!”那几个江湖汉子竟然是纳头就拜。
  王也鲁忙跳了下来,扶起他们,竟然有点在看七侠五义的感觉。搜索连长看自己团长疑惑,忙上前报告道:“这些是鸡公山的好汉,当初光复时在南阳一带也受同盟会运动起事过的,结果被南阳镇总兵谢老道打败。宏威军进来也狠剿他们,现在就在鸡公山落草……”
  他立正着继续向王也鲁报告,他们教三团搜索连是全支队先锋中的先锋,这一路来都是在最前面,吃的辛苦也不少。现在站在那里,额头的虚汗一阵阵往下淌,看来也是乏到极处的人了:“团长,我们下午就到了小杨村,这里已经是最靠近董山的地方了。鸡公山的好汉在这里等着迎接咱们,在他们的配合下,已经侦察清楚了。董山是整个信阳的屏障,北军在这里布防了两个营的守军,看符号是北洋陆军第一师的部队。从昨天开始,听老乡们说,已经又在陆续增兵了,机关枪也抬了五六挺上山来。地形和大概兵力配备我已经绘制了大略草图。”说着他就从图囊里取出绘制的草图递了过去。
  王也鲁立即招呼参谋从图囊里取出信阳的地图,趴在马鞍上,就着火把对照着那张草图看。搜索连长侦察业务做得不错。董山平均海拔一百多米,离信阳城不过三里多路的距离,是大别山北坡的余脉。山形如马鞍,两座峰头上架设大炮,完全可以纵射信阳城内。要拿下信阳,这里就是要点中的要点。
  陈山河给他们团的命令有些含糊,切实到达董山一线。那要不要连夜奔袭呢?自己团连续行军这么长时间,很多重武器和弹药都落在了后面。随团行动的重火力只有两门一二式迫击炮和四挺路易式机关枪,行军下来又很疲惫。是不是要等待大部队上来?也不过再等一夜半天的时间罢了。
  不远处的京汉线上似乎有列车经过的声音,进站的汽笛声到这里都能隐隐地听见。王也鲁下定了决心,他们这个支队的任务就是尽快截断京汉线!稍延迟一日,增援到这里的北军也就越多。哪怕自己这个团牺牲再大,能为全局争取一天的时间也好!
  ……
  北军据守董山的是第一师二旅三团的主力,现在信阳城里面,除了一旅的两个团,还有这两天增援上来的第四师一个团,他们师的二旅四团控制在武胜关。现在第一师师长何宗莲将原来分散在豫南好几个府的部队全部集中起来了,等待着随时增援到武汉前线去。
  但是现在后方大本营的命令却似乎乱了套,前一道命令刚命令第一师除留置少量部队等待第四师接手信阳防务之后,立即以主力向东挺进,寻找迂回之南军作战。
  好吧,等他才把部队调配好,准备出发的时候,大本营又发来电报,第一师前次任务取消,主力集中入鄂,增援江右军曹锟部,加入江右军作战序列。曹锟的联络电报也发过来了,让他十万火急南下,一师三师并肩作战。他们这个京汉线总预备队师本来就打着随时加入武汉战局的主意,这样也成。然后把主力又调整配置,征集的大车骡马等辎重全部装上火车,准备开拔。各处的前哨阵地都撤了回来,将主力调回了城中。
  袁世凯大总统直接发的电报又过来了,命令第一师就地待命,切实保护好京汉线这条动脉。装车的辎重又纷纷地卸了下来。把第一师折腾得够戗,又赶紧重新布置董山的防线。第一师也是很有经验的部队了,知道既然要防守,董山这个防线就是要点中的要点,可马虎不得。但是这么几次折腾下来,董山在今夜也只是勉强维持了有两个多营的部队上去防守,董山前面的一些连哨、排哨阵地,都完全还没恢复。
  晚上何宗莲就和自己的参谋长李奎元守在信阳府原来的府衙门,现在的师部里。现在军情如火,现在大家都不敢过早休息,对坐着发牢骚。
  “星斗老弟,这次叫打的什么仗?前面部队乱成一团。攻守没有个准定的主意。要是真准备打垮雨辰这个小子,那就把部队都调上去啊!后面的军队,也都等着看风色。敌人一个大支队进了河南,这么大的地方他们可以随意发展,向南向东来一下咱们都吃不消!总统也是糊涂了,让芝泉执掌大本营。依我看来,芝泉在大兵统帅上面,还不如华甫呢!在华甫手底下,我们打仗还有些信心。”
  李奎元是个精悍结实的汉子,不仅仅在兵学上有相当的造诣,而且还是民国有数的武林高手,形意拳上面称得上是宗师级的人物。他听着自己师长抱怨,只是笑笑不说话。现在河南被江北军突入,他也知道这个局势很坏,和何宗莲曾经联名上过条陈。如果第二军被他们抄击了侧背,反正要救也来不及,也就算了吧。担心的就是江北军行险,直扑京汉线。不如将主力,至少一、四两师全部集中在京汉线上,确保湖北大军的后路安全,让主力向鄂北集中。只要齐燮元的部队能上来,北洋军还是有优势的兵力嘛!再图反攻也是很便宜的事情。怕就怕自己慌了手脚,部队被江北军牵着鼻子调动。
  前些日子大本营的指挥实在混乱,先是要一师离开既设阵地去寻找江北军挺进河南的支队决战,后来又要他们增援湖北,这在他看来,都是些地道的昏招,简直就是要他们聚在一起等着江北军南北夹着狠揍嘛!还好后来大总统还是明白些,让他们原地不动,先保着京汉线再说。第四师也慢慢地增援上来了,大家多少放下一点心来。
  晚间的风已经刮得越来越疾了,外面夜色沉沉。街上巡逻戒严的部队口令呼喝声在这夜里偶然响起,反而更显得这个师部安静得有如坟墓。北洋暮气现在看来,已经是太深重了。这一仗就算支撑下来,北洋这个团体,又还能维持多少日子?两个人都是明白人,对望的眼神里,有着的都是无奈。江北雨辰锐气正盛,出手都是咄咄逼人。他的部队在南方北方现在都打出了威名,外蒙也是他派队收复的……前途,真的很难说啊。
  ……
  夜色下,几排江北军的散兵线,趴在进攻出发地域上,子弹全部都压进了膛里,刺刀也全部上好,等待着进攻发起的命令。最前面还有一个连,在鸡公山那几个熟悉这里地形的河南老汉带领着,向前摸去。董山外围居然一个北军阵地都没有,几乎就是守着这个孤山,进攻发起阵地可以推进到山脚下几百米处,江北军都觉得意外。这里的北军也未免太大意了吧!
  王也鲁在进攻发起阵地上,亲自掌握着手头仅有的重火力,在夜色里焦急地等待着偷袭部队的消息。北军控制着董山的两个山头,而中间的鞍部,由于火力可以交叉封锁,并没有放兵据守。他精心挑选出一个连的先锋,就从这个鞍部摸上去,向那个稍高一点的山头沿着樵采小径摸上去。先锋们身上都挂满了手榴弹,也都是自己这个团的刺杀好手。一声得手,全团就发起冲击,拼死也要把董山拿下!江北军都对教导旅有些看法。这些旅出来的军官士兵到其他部队去,基本都是坐升一级,是雨司令最亲信最嫡系的部队,青军会成员比例也是各师旅最高的,但是上战场的次数很少,表现也只能说一般。上至教导旅旅长吕逢樵,下至列兵,每人都憋着一口气呢。
  王也鲁摸着自己胳膊上的那个教导旅“勿忘张堡”的臂章。教导骑兵团在安蒙军据说立下了克复库伦的功劳,要是自己这个教三团在克复信阳的战斗中立下首功,教导旅的名声,那可就全回来了!他就趴在这个离董山不过三四百米的阵地上,看着机关枪和迫击炮夜色中幽暗的光芒,觉得背心凉凉的,竟然全是些冷汗。
  ……
  何宗莲和李奎元正说了会儿闲话,看来今天是没有什么紧急军情传递过来了。何宗莲正最后向他的参谋长叮嘱几句,就准备先休息了。这几天神情绷得太紧,难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仗真要打起来了,几天不睡觉那是常事。
  “星斗,今天让部队休息一下,明天董山那里的防务还要增强,我们无非就把着两个口子嘛!一个武胜关,一个董山。主力都应该放到这两个地方去!信阳不要多留兵。第一师我是清楚的,守还算沉着,攻就不成了……”正说话间,突然就听到东边方向响起了零星的爆炸声和枪声,紧接着就响作了一团,喊杀声也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两人都是一怔,心下都有不祥的预感。院子里正打瞌睡的卫兵也惊醒了起来,突然传来了他们的喊声:“董山!董山!”
  两人朝院子里冲了出去,忙不迭地向东看去。就见夜色里绽出一团团的爆炸火光,每一闪烁,在夜色中就现出董山峰头的影子。另一处山峰上的机关枪也响了,枪声传到这里,已经发闷,完全被爆炸声盖住了。火流在两个山头之间相互流淌。真他妈的,江北军居然一直扑到信阳来了!他们打的就是京汉线的主意!
  李奎元有些发呆地赞叹:“雨辰真人杰啊,他们挺进河南,就是想包抄我们湖北全军的后路啊……这么有锐气的计划,也只有江北军敢这么行动!”
  何宗莲在那里已经急得跳脚,这个山东汉子是老军务了,如何能不明白要是董山丢了,敌人就可以用火力控制住信阳府和京汉线,那信阳还守个屁啊!他大声道:“星斗,别在这里夸人家了,我马上出去抓部队,抓到多少就马上增援上去,增援来不及就做好反击准备!你去给大本营写电报,说信阳受到攻击,要他们赶紧应变!”
  ……
  电报是在晚上送到北洋公所的大本营的。段祺瑞这些天一直和衣而卧在这里,他最心腹的幕僚徐树铮急匆匆地撞开他卧室的门就冲了进来,一下就拉亮了电灯。段祺瑞才稍微眯瞪了一会儿,就被惊醒。看徐树铮这个样子,知道前线又有大事情过来了,问道:“树铮,又出了什么大事情?第二军垮下来了吗?”
  徐树铮抖着手中的电报纸:“要是第二军垮了就好了!现在终于知道了江北军河南那两个支队的动向,原来是冲着咱们湖北全军后路来的!现在信阳已经打响了!”
  段祺瑞一下跳了起来,光着脚踩在地上,接过电报纸就看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徐树铮还在旁边补充道:“驻马店附近也发现了江北军的动向,驻军比信阳还要薄弱。看来京汉线不从信阳那里断,驻马店那里也难保!”
  段祺瑞跌足叹道:“我没听蔡松坡的啊!他叫我赶紧把部队收缩起来,朝武胜关靠拢。但是我在大总统那里没坚持下去,反而陆续想调兵进湖北。信阳的第一师也被指挥得乱七八糟,局势不妙,其罪在我啊!”
  徐树铮面色难看,他从来就信不过蔡锷,又是段祺瑞最心腹的小扇子。蔡松坡整理出一个全军收缩在武汉以北的计划,他却提出了一个以第一师向东反攻,迎击江北军挺进河南的部队的计划。段祺瑞虽然刚愎,但是对他的计划却言听计从,马上就准备调动第一师。结果总统府却命令制止徐树铮的计划,第一师南下武汉,准备在武汉组建北洋京汉线总军,让冯国璋担任总军长,统一指挥江右军、第二作战军,第一作战军和第一师和续调的第四师等部队。
  在徐树铮的怂恿下,段祺瑞也不乐意让冯国璋重掌重兵。老袁的继承人除了他那两个不成气的儿子,还不是在他和冯华甫之间选择?为了一点私心,又把第一师也留在信阳,第四师的调动也放慢。冯国璋看处处掣肘,也迟迟没有南下,一耽搁就是几天。结果最后局面变成这样!这个时候徐树铮当真有些后悔,北洋作为一个几十年的老团体了,还不如江北军这么团结,一心只扑在战事上面,朝着一个目标而努力。而他们这些北洋军人,各种方面的派系纠缠太深,也的确私心太重了。要是冯国璋早点坐镇出去,局面何至如此!
  听到段祺瑞抱怨,徐树铮铁青着脸:“段总长,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赶紧要拿出办法来!总统那边也要通报!”
  段祺瑞忙开始穿靴子,也大声道:“前线这些师旅长,电报都是一式两份。总统府应该比咱们大本营还早收到!你赶紧叫人把蔡松坡找来,无论如何也要挽救这个局面。第一师要是在信阳撑不住,前线的军心可就完全垮了!”
  迫击炮和路易式机关枪拼命地吼叫着,火力朝那个低矮一些,北军仍然在据守着的阵地倾泻着。一二式迫击炮在这种山地作战中,实在是件利器。几乎没有射击死角,发射频率又快。八十毫米炮弹一炸开,铸铁的弹片四下乱飞,几乎就完全压制了对方的火力。
  另一个山头上面喊杀声早混成了一片,偷袭的先锋终于摸上了山头。一营多的北洋军今天才布防完毕,早就是疲倦欲死了,放了一些哨兵就倒头大睡。在他们看来,董山还安全得很呢。江北军教导三团的先锋们先用刺刀挑死了哨兵,在惊动北军守兵之前,朝他们扎堆休息的地方扔了不少手榴弹。一线的北军顿时被炸得鸡飞狗跳,死伤惨重。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在夜里没头没脑地丢盔弃甲直朝山顶跑去。山顶有个小庙,那里既是三团的团部,又是他们控制着预备队的地方。弹雨从后面追着他们的屁股,死尸从下往上,一直铺到了山顶。
  而在小庙里面,听到一线打响,军官们都跳了起来,指挥着衣衫不整的兵士们乱纷纷地从庙门口拥出来,却被江北军掉转缴获机关枪的枪口,牢牢的封锁住了。北军兵士们的尸体把庙门都完全堵住了,只有在墙壁上掏出枪眼,拼命顽抗,还不断地向山下打着信号弹,要信阳城里面的部队赶紧上来增援。
  在山头打响的时候,王也鲁的主力早呐喊着向上冲去。王也鲁自己拿着驳壳枪也想带头冲锋,却被自己的几个马弁按住了,只有盯着机关枪迫击炮进行火力增援。看着火光下满山遍野的黄衣江北军朝山上面拥去,也不分什么队形了,攀藤附葛地直上,王也鲁只有在后面替他们咬牙使劲:“快!要快!”要是今天晚上能拿下董山,并且坚持住的话,等到主力的大炮上来,居高临下射击,步兵席卷,拿下信阳就是弹指间的事情,而他王也鲁,就是此次挺进迂回作战的首功第一!
第三卷 一统之路 030章 嘱托
  夜色沉黯,但董山激战正烈。
  高一些的山头因为已经被江北军先锋们控制了一线,江北军很快就拥了上去。并马上就朝那个小庙发起进攻。但是北军抵抗顽强得很,喊缴枪也没人理,还把死在门口的北军士兵堆成沙包,抬出机枪坚持射击。他们也知道,要是自己丢了董山跑回去,师长没有二话,只有杀头!二营长周森急得在战壕里面直跳:“有没有人带炸药上来?炸药?”几个带着黄色炸药的团部工兵奔了过来,他们身上都带着江北军马鞍山兵工厂生产的黄色炸药。在江北军的训练当中,携带炸药爆破已经成了四大技术之一。而在中国的军队里,还是独一份呢。
  几个工兵在火力的掩护下匍匐了上去,很敏捷地将炸药运了上去,几个人将炸药包靠在小庙的围墙上面,绑了一颗手榴弹,拉了信管就骨碌碌地朝下滚。
  短暂的几秒过去之后,几声巨大的爆炸声音几乎让整个董山都跳了起来,阵地上所有的人几乎都立不住脚。所有枪声一下都停了,看着整个小庙连着里面人的肢体和枪支零件满天飞散了开来。一公斤的黄色炸药就能把洋灰楼掏个大洞。这几个手黑的工兵整整堆了十公斤的黄色炸药上去,把整个小庙掀了大半。北军们第一次见到这种爆破技术,比大炮可是厉害得多啊!整个山头的北军都丧失了抵抗的勇气,还活着的和震傻了的都把枪交了出来。
  而另一个山头的一营北军也再没有了抵抗的勇气,纷纷朝董山下面退了下去。北洋军第三团两个营又两个连据守的信阳第一要点董山就在这个夜里被教三团夺占。信阳城内的何宗莲却还在挣扎,组织起部队连续向董山反扑。教三团立即从攻击态势转为防守态势,再坚持到天亮,主力赶上来的话,只要董山还在咱们手里,这信阳就是我们江北军的了!
  山上山下,厮杀仍未停止;南北双方的血,也远未到流尽的时候。
  ……
  “这个这个……信阳现在这个局势,大家到底有什么打算?马上天明,我们必须要给大总统一个交代!”段祺瑞脸色铁青,看着被匆匆召集到大本营的北洋军官们,一副散漫疲沓的样子,有些家伙明显是晚上不睡,白天不起的烟鬼,就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押出去毙了。
  他也当真有些惶恐,虽然段祺瑞在北洋还算以正派立身闻名,但是他权力欲之大,刚愎自用,也是出名的。眼睛里面除了一个袁世凯,竟然是目无余子。这次河南震动,信阳面临威胁,湖北北洋军后路堪虞,大本营在这场战事当中竟然是指挥得漏洞百出!现在难保袁世凯没有换马的意思。如果这次自己不光彩的交代下台了,如何能维持自己北洋军第二人的位置?
  在这个时候,段祺瑞想的就是无论如何尽快拿出一个办法出来,将京汉线上的战线维持住,对袁世凯要有个交代。但是这个方案,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拿得出来?
  看底下人一副噤口不严的样子,段祺瑞发了脾气,重重地拍着桌子,“你们这帮家伙,平时要是出了个什么美缺,看你们争竞的那个样子。涉及什么人事调动的话,那个意见更是不得了。陆军部比唱堂会还要热闹!现在有了危机了,要你们拿个方案出来,就比登天还难!现在是关系着咱们北洋团体过半精锐,关系着咱们这个政府还能不能维持下去的时候,这就是决战!你们还想一个个敷衍了事吗?真是一群混账东西!”
  看着段祺瑞在上面气歪了鼻子,底下人才嗫嚅着勉强开口。
  “要不……把北京那几个新编师赶紧拿上去?沿着京汉线布防,大概可以保证安全。”
  “不成不成,先不说那些新编师能够使用与否,首先京汉线的运力,运一师人都要快一个礼拜。现在还是尽力保证第四师的输送吧,第四师还比较有战斗力一点。就不知道何春江他们能不能支撑到第四师过来?”
  “现在既然是这个局面,除了督促齐大头大可不必从郑州再起旱下去了。还是让他们走铁路吧!全部都用到京汉线方向上面去,作为第四师的续发队伍,就算信阳有个万一,这么大的兵力用上去,也能夺回来吧?”
  “要是信阳真的有个万一,等慢慢把部队摆开了,再攻上去,把京汉线打通,湖北咱们几个师都死硬了!还是想办法从湖北调兵回头吧!大不了咱们湖北不要了,也要把自己的这些老底子拉回来!”
  “也不知道怎么摆部队的,北京天津保大地区,咱们自己的地盘,摆那么多兵吃白饷。河南这个连接两条大铁路的要害地方,就放了不强的一个师带一个宏威军!现在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东北的二十八、二十九两个师也调进关,干脆就决战到底算了!反正雨辰得了势,也没有我们这些北洋军人吃饭的地方,砸锅卖铁和他拼了!”
  底下人虽然有了些生气,但是仍然都是言不及义,没有半点对现在信阳局势有帮助的东西。段祺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是终于没再发火。因为由己及人,他自己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对局势有帮助的招数来。可是听底下人议论,他越听越是恼火。不时地伸长脖子朝门口望去,怎么徐树铮还没把蔡松坡请来?
  门口一阵靴声响亮,段祺瑞一下站了起来,估计是蔡松坡他们到了。却看门口只是徐树铮一个人进来,失望之色顿时溢于言表。他问道:“怎么?没见着松坡吗?”
  徐树铮扫视了在座每人一眼,看大家都掉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努力地沉住气,靠近段祺瑞的耳朵低声道:“段总长,华甫还有松坡他们现在都在总统府,也催您赶紧过去。有事情商议……大总统气吐血了!”
  ……
  已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了,但是董山上面的火光,却照得山坡的西面隐约可见。山坡上全是穿着灰军装的北军尸体,死成什么样的都有。信阳城北军反应不可谓不快,在第三团垮了下来之后,后面马上就有赶来的军官收容。生力军也从城里调了出来,马上就展开了反击。黑夜中冲锋也分不出什么队形,只是一层层地朝上拥来。后面督战队也建立起来了,夜色中都能看见那边寒森森的一片军刀的反光。谁要退下去,那就砍脑袋!
  看来双方都很明白董山的重要。北军第一次反扑趁着教三团部分部队还没跟上来,立足也未稳的时候就突进了阵地,双方扭打在一起,到最后王也鲁终于带着预备队先赶了上来,这预备队就是本来强按着休息的搜索连大部。这支生力军一上来,他们可都是长枪短枪双披挂,自来德手枪和刺刀配合着用,一下就把高些的那个山头的北军赶了下去,集中火力再对另一个山头的部队进行火力支援。就听见满山坡北方口音鬼哭狼嚎的声音,雪崩一样朝下退。山坡上的死人是一片一片的,可见北军投入反击的兵力密度有多大了。
  第一次反击才被打退。第一师师属炮团的二十多门火炮,包括沪造的七十五毫米山炮四门,克虏伯五十七毫米山炮十三门,日本造七十五毫米野炮四门都纷纷放列完毕,看到北军一往下退就奔雷驰电一样地发射了。这下可把据守山头的教三团炸得好惨。谁也没想到第一师的炮兵训练如此有素,黑夜中拉出来放列的速度如此之快,射击如此之准确。在董山面向信阳城方向根本没什么工事。士兵们都是趴在山头,机关枪架在高处向下射击,几乎是毫无掩蔽。这一阵炮弹过来,顿时伤亡惨重。
  王也鲁本来蹲在小庙的废墟里面在第一线指挥作战,这一阵炮火覆盖。顿时将他身边八个护兵四个参谋打死了九个!他也被溅起的砖石砸中了脑袋。晕晕沉沉血流满面地招呼着部队:“向反斜面掩蔽!山头留少量观察哨,敌人上来再打!”
  围绕这个山顶棱线双方反复搏杀不下三四次,北军的凶顽终于还是压不倒教三团的决心。“勿忘张堡!”的口号声喊得山谷回应。北军终于攻怕了攻软了,留下了一地的尸体退了回去。督战队在下面杀得一的都是滚落的脑袋,但还是遏制不住这些兵士退下来的势头,北军终于完全地缩了回去。整理部队,等待天明再次发起攻击。
  王也鲁沿着匆忙挖掘出来的壕沟,一个连一个连地检查阵地,统计伤亡。教三团也是杀得有气无力了。有的连队只剩下了三四十人,要知道出发的时候可是满编制一百二十六人的连队啊!军官们也伤亡惨重,攻克董山有功的二营长周森也在炮击中阵亡了,是陈山河支队挺进河南以来伤亡级别最高的军官。检查完阵地,王也鲁喘着粗气,脸上的虚汗一阵阵地朝下淌,他叉着腰对着一营长交代道:“到了天亮,准还有恶战。咱们这个山头地势高,一定是北军攻击的重点……多放点部队在反斜面,和昨天晚上一样的老打法。到了白天,敌人的炮击一定更准确……好家伙,一下干掉了我半个教导团,都是司令的命根子啊!”说着当时才二十七岁的年轻团长眼泪就下来了:“他们没给司令丢人!没一个弟兄朝后跑的,教导旅,没孬种!”
  他用足了气力,对着信阳城方向大声地喊着“教导旅,没孬种!”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
  何宗莲在王也鲁抑制不住朝这里吼叫的时候,正在下面整理着部队。三团垮下来之后,他就带着一个轻便的指挥班子赶了过来。信阳城内除了留四师那个团守着车站和部分要点之外,其余两个团都拉了上来。从午夜一直打到快黎明,所有部队几乎都轮番攻上去过了。但是毫无例外地都被打了下来,伤亡惨重,不得不把三团解散,编入到另外两个团当中,兵士们士气的低落也是骇人的。
  在他们看来,当兵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舍死忘生过地去抢一个阵地呢。要不是信阳关系着大家的退路,谁会这么卖命?下级军官几乎都冲杀在了第一线。短短几个小时的激战,也几乎就让第一师冲锋部队的下级军官换了一遍。现在这些部队里面一片哀鸿遍野,伤者的呼痛声,生者抑制不住的哭声,就像不祥的阴影,笼罩着整个阵地。就连督战队,杀人都杀得手软了!
  何宗莲默默地坐在一个弹药箱上面,双手扶着自己的军刀。董山不拿回来一定是不行的,自己也背不起这个责任。但是部队打成这个惨样,明天又该怎么样继续发起攻击?他突然喊过了自己的副官处长。
  “去!把信阳车站堆的那些准备运给武汉发饷的箱子搬过来,老子就地发赏!明天选敢死冲锋队。人人可以报名,每人发五十大洋。抢回董山,再加一百!老子不过日子了,就看明天这董山在谁的手里!”
  ……
  当段祺瑞赶到袁世凯铁狮子胡同的总统府的时候,发现外面马车和轿子已经停了不少。穿着听差服的下人从大门起就忙乱一团,一个个跟失了魂一样。他也不要承启引导,慌慌张张地就直冲着后院走去。这个时候大总统吐血,身体不佳的消息传出去,前方军心到底如何,那是不问可知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又把袁世凯最贴身的副官唐天喜从门上揪了过来,恶狠狠的叮嘱着他:“去告诉段香岩,抽一营兵来。把大总统府的关防把好,任何消息不得外传,不然我就能要了你的脑袋,去吧!”
  唐天喜一向是被袁世凯当做子侄看待的副官。这时正满心凄惶地在门上见人承启呢。看着平时对他也点头微笑的段祺瑞这么恶狠狠地和他交代事情,吓得一时话都说不出来,呆怔怔地站在那里。段祺瑞见他无用,轻蔑地一笑,朝徐树铮道:“这帮家伙,平时仗着总统作威作福,现在一个比一个没用。树铮,你去调兵,指望不上这些酒囊饭袋了!”
  安排好关防事宜,段祺瑞才一路来到袁世凯的内室。掀开帘子一看,屋子里亮着电灯,四下里杨士琦、杨度、赵秉钧、王揖唐、段芝贵、冯国璋、蔡锷、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等人都满面忧色地在那里站着,没有人出声。袁世凯半倚着床,脸上气色很不好,神情却还算淡定,正呷着参汤。屋子里安静得只听见他喝汤的声音。
  听见段祺瑞进门的声音,大家都朝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微微向他点头示意。袁世凯也抬起头来,朝他有气无力地笑道:“芝泉哪,你也到了,来,到我身边坐下来。”
  段祺瑞看着袁世凯颓唐的老态,饶是他心如铁石,也不禁鼻子一酸。当年小站练兵的时候,新军要成立新协,选立协统,前两个新协统考试他都没有考上,最后一次真的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袁世凯不动声色地在考试前一天晚上,将他叫到自己那里,将考试的答案全部给了他。就这件事情,他就觉得袁世凯对他实在是恩情深重,加上一路爱护提拔,将他这个安徽合肥的家境并不富裕的子弟一路提拔到了民国的陆军部长,大本营幕僚长。对袁世凯,他实在是有着下属以死报之的感情。
  段祺瑞几步走到袁世凯身边,在床边一个小马扎上坐了下来:“大总统,您要保重身体啊!北洋团体这么多人,民国上下可全指望着您一个人!前方有些小小不顺,我们就能料理了。您千万放宽心,要是您倒了,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让段祺瑞这么个冷心冷面的人物说出这么动感情的话来,屋里的人都低下了头。那个干殿下段芝贵更是抽抽噎噎地哭出了声音来。袁世凯苦笑了一下,拉着段祺瑞的手拍了拍:“芝泉,不说这些,我的身体我知道,袁家三代没有活过六十的。本来想把江山打牢了,你们这些长远跟着我的人,以后也能安富尊荣。现在看来,以后竟然是要靠你们自己努力了!北洋团体,以后怕是指望我不上啦!”
  段祺瑞还要说话,袁世凯微微抬首,郑重地看着他:“芝泉,你一个人独力支撑着大本营那里,我是很放心的……老头子就把心思用在政治方面。现在政治方面还好没什么大的事情发生,头疼的就是雨辰那么能打……你看,信阳那边的事情还有办法没有?湖北我们的军事有转机没有?”
  段祺瑞很想说几句好话宽宽袁世凯的心,但是又实在不愿意自己骗自己,又想老头子还能不知道前线的情况?最后终于长叹一声:“大总统,现在前面的事情棘手得很,信阳被雨辰的一个大支队奔袭,现在战况还没传回来。何春江、李星斗那两个人我知道,不遇到大情况不会叫苦的,信阳那里不乐观得很……京汉线上除了第四师还比较得力,可以使用得上去之外,其他部队调动怕是来不及……主要还是我们大本营应付失当。齐燮元的第四军很有力量,却被咱们调来调去,白浪费了,现在支应哪边都来不及了。”
  听着段祺瑞嘴里没有一句可以宽心的“好”消息,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对他就是怒目而视,段祺瑞也装作没有看见。袁世凯低头沉吟了一下,招手又让冯国璋过来,站到了他的身边。
  “聘卿是怎么样都不愿意帮咱的忙啦,现在北洋头等能镇住场面的大将,也无非就是芝泉和华甫两个人……听说你们两个之间很有点意气,这个时候都放下来吧!实在不成,湖北咱们就让给雨辰,他一下子吃进那么多地盘,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情。北洋的兵要紧……芝泉,我想来想去,你坐镇大本营,前方还是要有个抓总的人。就让华甫去吧!他当京汉线总军军长,统一指挥陈宦、曹锟、雷振春、齐燮元他们四个军。一师和四师我也计划编成一个军,让何春江当军司令,也归华甫指挥。只要你们两个齐心协力,局面是能挽回的!现在就让湖北的部队总撤退,先稳住了咱们的后路,咱们再往前打!只要我老头子一天不死,一天就不能让雨辰得意!”
  他说得有些急了,咳嗽了起来。袁克定和段芝贵忙抢了上去,一个帮他揉胸口,一个帮他捶背。而段祺瑞和冯国璋对望了一眼,又各自把眼神转了开去。
  袁世凯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又觉得喉咙口里有点腥气,却强忍了下去,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勉强打起精神,看着蔡锷那里:“松坡,我把你从云南请来,本来是要大用的。北洋军暮气已深,本来想借重你这个大才,重整新军的……这些日子忙。也一直没和你谈到这个事情。现在老头子就在这里拜托你,在大本营里给芝泉搭把手,什么事情都帮他出出主意……大本营就以芝泉和你的意见为主,谁要不听你的命令,我砍谁的脑袋!松坡,老头子拜托你了!”
  说着袁世凯居然在榻上朝蔡锷低下了头去。蔡锷忙走了几步,朝袁世凯深深一鞠躬:“大总统吩咐,蔡锷还有什么说的,当尽心竭力,敢不从命!”
第三卷 一统之路 031章 我自南向
  贝子庙的清晨寒风如刀,在十月的天气,中原还是秋高气爽的日子,而塞外草原上,早晨的天气已经是滴水成冰了。到了中午气温才略微回暖,而漫长的冬季,很快就要来到。
  现在贝子庙最高的指挥官是安蒙军的军需处长余小周上校,他可是现在江北军总军需长陆通海最得意的弟子,当年在保定学主计课程年年第一的。安蒙军留守部队集结到贝子庙以后,野战部队的朱营长不敢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他作为军衔和职官最高的军官,就主动把这个担子挑起来了。
  贝子庙集结有安蒙军的一个完整步兵营,侯明支队(一个骑兵营,两个骑马步兵连),军直属辎重营全部,军直属工兵营一部,一个骑兵通讯连,还有一个四门一二式迫击炮的炮兵连,在贝子庙修筑了三个土城,成三角状守备。安蒙军的物资、弹药、粮食在这里堆积如山。就算大部队回来了,支应全军一个月用的物资是足够的。民夫想回家的都遣散了,只留下几百个愿意在安蒙军投军的塞外汉子,编了一个临时的辎重营。
  部队集中在一起后,余小周的心也算定了许多,眼看天将入冬,绥远的北军未必会上来,就算上来,贝子庙也很可以坚持一段时间,等待主力的到来。那时就很可以和北军周旋一段时间了。至于关山阻隔,安蒙军如何才能回到江北,一路上又要经历多少的血与火,余小周并不知道,他也懒得去想。这些问题,都是要何燧来做决定。
  对于这个安蒙军司令,甚至说到吴采、何燧、陈山河这江北军三杰,他们这些和蒋百里南下的参谋精英们,一开始都是颇为瞧不起。他们接受过什么训练,我们又接受过什么训练?但是越相处到后来,才越来越佩服。吴采的沉稳顾大局,何燧的果断坚定,陈山河面如处子但是性烈如火,不纠缠细务却极得军心,都不是在课堂上能学出来的。有何燧这么个司令在塞外掌总,也是安蒙军上下数千官兵虽然孤军远悬塞外,但是仍然信心十足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看着身边的传令骑兵来来往往,余小周满意地叹了一口气,再要一天,最多两天,自己这个任务就算是交卸了。现在安蒙军主力离自己不过是一天半的行程,双方已经取得联络,眼看就要会师一处啦!
  正觉得有些轻松的时候,就看见远远有七八匹马飞快地疾驰过来。看服色都是自己派出去向东搜索警戒的骑兵部队,但是派出去两个班,怎么就回来这么点人?身边的军官士兵们也都发现不对,土城的门赶紧打开了,七八匹马旋风一样从门洞冲了进来,才勒定马,就有一个人从马上摔了下来。身边的战友跳下来抱住他的身子直摇,但那个兵士身上弹伤好几处,强撑着最后一点生命力赶回来,这时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余小周分开人群赶了过来,面色像挂了一层寒霜:“这是怎么回事?碰到什么敌人了?北军吗?”
  当先一个骑兵班长忙站了起来,脸上全是尘土,还有被寒风冻裂的口子。他僵硬地敬了个礼:“余处长,不是北军!我们向东一直搜索警戒到了哲斯那个地方,发现了乌泰部队的主力,足足有几千人!一个个饿得像狼一样。锡林郭勒盟的牧民今年提早向南边的草场去过冬了。估计他们什么都没抢到,这帮没家的饿狼就冲着咱们来了!看来是想打开贝子庙,抢咱们的物资,好回外蒙去过冬。我们被他们发现了,拼命地向回撤,还是给他们吃掉了一个多班……余处长,我没带好队伍,你处罚我吧。”
  余小周就觉得一震,忙问道:“他们确切是朝贝子庙方向来了吗?”那班长看来已经是透支了自己全部的精力,疲倦地用力点头:“没错,追着我们直朝这里来了!”余小周还想追问下去,土城碉楼上面的瞭望哨已经大声地喊了起来:“东面,东面!大量的骑匪!”
  这个就是战斗的口令了,没有等到余小周下命令,周围的士兵们都立刻行动起来,各自就各自的作战位置。出了三个土城,外围壕沟和地堡的工事也全部就位。马匪来就来吧,这里可不是让你们随意洗劫的蒙古部落,而是兵精弹足的安蒙军!
  ……
  杨度从大总统府那里议了一天的事情,满身疲惫地回到自己下处。现在北方的事情眼看着越来越混乱,虽然在京汉线上重组了指挥体制,但是芝泉和华甫两个人能合作得怎么样,还要另说。而且如果信阳被南军拿下来了,这北上南下的调动是否来得及?被隔离在武胜关外的北军主力,是否能和齐燮元和何宗莲的两个军会合上?主持中枢的袁世凯身体眼看着就垮下来了,中枢的人心是否还能稳定?
  总之,他对军事是不抱乐观态度的。就算他分管的筹备大选这一块,随着袁世凯的威望一再受打击,本来已经笼络住的进步党和共和党,又很有些自行其是的样子了。特别是共和党的议员,多有家在江浙的。邮电检查所偷偷检查他们的信件,甚至有向雨辰献媚输诚的,还不在少数!这个国事是越来越难办。前些日子他和熊凤凰喝酒,替总统掌握着财政部的熊也向他大倒苦水,自从大借款一再停办之后,财政部囊空如洗,袁世凯也越来越不待见他。手中只抓着交通部,那些交通部的收入简直就成了前清时候的内库一样!
  公务员闹饷,北京警察三个月没领薪水,上次来请愿,熊凤凰还狠狠地挨了两记耳光!袁世凯将所有财力都集中在这次战事上面,其他省份的巡防队多有兵变的。他指着自己鼻子骂,撑到大选结束,要是还干这个财政部长,自己就是王八蛋!死后进不了祖坟!最后还神神秘秘地向杨度透露,这次战事能支撑下来,很可能是大总统以东北权益偷偷向日本抵押借款的。要是真闹出来,本来支持大总统的英国可能第一个就不干!
  谈起现在北方事情日蹙,两人都是叹息。光复以来多好的局面,怎么没多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这个问题熊凤凰想不清楚,就连杨度也觉得模模糊糊的。
  从湖南老家带来的长随将杨度送进了自己的书房,又恭谨地问他要不要让小厨房开饭。杨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去吧!我在总统府用过饭了……晚上替我杜门谢客,我谁也不见!”他的从人本来就简单,看他们都退了出去之后,杨度也没有进大书房,闪身就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一推开门,就见里面端坐着一个人在灯下看着书。杨度笑着走过去,拿起他手中的书翻翻:“白老哥,怎么就看些济公传这些东西?你也是江北军的大人物了,这书可配不上你的身份啊。”
  灯下那个人正是白斯文,他淡淡地笑了笑。这些日子来,南北一正式开打,狠收了他运动资金的陆建章顿时就翻了脸,开始大举打击他组建的地下情报网络。不管是新宗社党还是给雨辰做事的情报员,都抓起来军法处置,唯有对他似乎还留了点情面,给他容了点逃跑的时间。
  这种情况下,白斯文怎么能就这样跑回江北呢?前些日子他做得太过招摇,自己心里也有些警惕,另外还布置了一些秘密的情报暗线。于是就在北京东躲西藏地主持着这里的情报工作。北洋这些官僚做事的风格他也了解,一开始雷厉风行是给上面看的,后来就一天赛过一天的稀松了。后来看到北洋因为前线战事一再不利,他居然又大摇大摆的联络上杨度来了。
  听着杨度拿他开心,他也笑道:“皙子兄,我们丘八出身,不懂得什么深文大义,还是多了解些老百姓怎么想吧……我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被陆建章拿住,还能往我们司令那里传情报?因为我就和北京的百姓打成一片了,到哪里都有人掩护着我呢。”
  杨度听他吹牛,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就吹吧,一些满人余孽,能有多大活动的本事?要不是咱们爱朋友,你早就被枪毙七八回了……前些日子被密探追得走投无路,跑到我这里来,我冒着天大的干系把你留下来了,可不是听你在这里说嘴的。”
  白斯文嘿嘿一笑,也没什么觉得丢人的。自己一个小小的上校情报副处长,能在北京城活动成这个样子,已经足可以使他自豪了。他试探着问杨度:“皙子兄,今天铁狮子胡同那里关防严密,北京市面上又风传袁总统身体不好,你耽搁这么久回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小小书房里面一下沉默了下来。杨度面上如挂了一层寒霜,只是无意识地敲打着书桌,眼睛直直地盯着白斯文,一时也并不说话。袁世凯患病的消息传出来他并不奇怪,京城这个地面邪,你越是想封锁消息,这消息越传得快。关于袁世凯和雨辰这次南北对决,京城什么样的流言都有。最出奇的是说袁世凯是京城法源寺下面的一支蛤蟆精,是法源寺十大妖中最后一个,也是乱清室江山的。其他的妖怪还有什么蟒蛇精曾国藩啊(曾国藩身上一直有癣,形如蛇斑),红羊精洪秀全哪,狐狸精慈禧啊……都已经到世上走过一遭了。现在蛤蟆精气数已到,而雨辰就是小张太子转世,身边的那些大将就是四伏魔龙将下凡。把这最后一个妖精收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他只是非常认真地在考虑,袁世凯的确是支撑不了太久了。看他的寿元,支撑过明年都很危险。眼下战事倒不用太担心,雨辰没那么大胃口一直打到直隶来。但是袁世凯身后,北洋分崩离析就在眼前。自己一向在北洋团体里面得罪人,今后将如何自处?在总统府看着袁世凯强撑着病体布置军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转这个念头。但是总想着袁世凯待自己实在不薄,不能在这个时候背叛他。可是当江北军这个圆滑世故的情报处长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些念头又不自觉地浮上脑海。
  白斯文何等灵性的人物,看他这样出神,心里面也猜到五六分,哈哈地朝杨度笑道:“皙子兄,你也不必烦恼。咱们兄弟二人说好的,咱们只论交情,不说其他。也不要你背叛恩主,你也不管我给司令操劳的事情……反正你要是有什么决定,兄弟都支持你。说起来这天下的事情不就是他妈的这么回事?咱们这些人自己不能成个局面,总要替人家办事不是?在哪里吃这碗饭还不是一样……”
  听着白斯文说不劝他不劝他还是拐着弯子在那里下药,杨度不由得一笑,白斯文就有这个本事,和任何人相处周旋起来,都很快能拉得亲热。他笑骂道:“滚你的吧,整天给你们司令做说客,他就那么好?我看也稀松平常得很……”
  他在那里开玩笑,白斯文可真站起来整整自己身上的衣服,拿起帽子就要离开。杨度一愣:“白老哥,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白斯文笑道:“我怎么会经不起你老大哥的玩笑?今天铁狮子胡同戒严,定是有什么大事情布置了,我找几个朋友打听一下,得为咱们司令办事哪!”
  杨度心下有些感动,现在白斯文的处境颇为危险。铁狮子胡同的事情他张嘴问杨度就成,但是自从上次约定大家只朋友论交,不谈公事之后,他就真的绝口不提。晚上戒严也要出去打探消息,做朋友到他这份上,也当真不容易了。他伸手想将他留下来,却最后只化作了一声低低的叹息。看着白斯文揣着小心出了房门,他坐在椅子上面颓然按着头。
  帝王术,帝王术……难道从自己师傅到自己,最后都是要变成一场笑话吗?还是这个时代已经变了,最后拼的还是实力,已经没有了他们这些纵横家的位置?江北军和他们那个年轻的首领,这次究竟想做到哪一步?湖北战局不利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情了。他们得手于湖北之后,还会继续北上吗?而袁世凯还有什么厉害招数没有使出来?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君等北面,我自南向?
  小书房里的座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杨度熄了灯,呆坐在那里,只有一对眸子在黑暗里闪闪发亮。
  ……
  信阳一带的天色已经渐渐放明了。陈山河支队主力昨夜并没有休息,在即将到达信阳附近的时候,连夜坚持在行军,一夜走出去六十里路。等到离董山不过二十来里的时候,已经碰上了教三团派回来联络的骑兵。
  蔡恒文是最先接到教三团的报告的,他匆忙看了一下王也鲁在山头鏖战间隙匆忙写就的报告,脸色先是一喜,接着就是深有忧色。他凝神想了一想,飞马就去找在队伍中间督促前进的支队长陈山河。
  果然就在队伍行军长列的中间,陈山河也没有骑马,和士兵们一起奋力步行着。他敞着军服的领子,清亮的嗓音前后响出去好远:“弟兄们!不远了啊!咱们吃了这么些天苦头,枪没缴几条,俘虏没抓几个。最后目标就在眼前啦!北洋第一师是他们起家的部队,咱们要是能把他们揍个干净,那可就名扬天下啦!”
  兵士们昨天晚上就一次大休息,一次小休息,已经疲倦得够戗了。这个时候听着他们的支队长陈山河还这么有精神,在队伍里面和他们一起行军,连说带笑的,这腿上的酸软也似乎好了一些,鼓起精神走快了许多。
  “支队长,这一仗打完了,就可以到湖北去缴枪了吧!”
  “缴其他部队的没有味道,咱们专盯着第三师好不好?那帮王八蛋,老子在津浦路上和他们见过仗,有种!”
  “我看还是继续往北打吧!湖北北洋军有咱们其他部队收拾,咱们沿着京汉线往北打,把咱们安蒙军老大哥接回来。然后朝北京周围一摆,看袁世凯那个龟儿子下不下台!”
  “司令当总统,支队长你当陆军部长吧!”
  “支队长,听说浙江有两个姐妹花一直追你,你选谁?咱们青军会可不许纳妾啊!”
  陈山河满脸带笑,枪响了他是亲娘老子不认,平时在部队里面却最喜欢和这些年纪相仿的青年下级军官打成一团。听着这些军官朝他起哄,他心里更是高兴。部队的士气绝对是没话说的,经过这些时间整训,战斗力也有很大提升。你随便叫哪支北军五天走六百里路来试试?信阳他简直觉得自己有十二分把握可以拿下。
  现在已经不是北洋军的天下啦,民国军队,还是要数咱们江北军!他心里面盘算得清楚,临行前司令和司马湛都有长电向他交代,该支队应该果断跃进,不必担心侧翼。拿下信阳之后就果断破路,切断京汉线上有线电报联系,然后直扑武胜关,将这个由河南进出湖北的要点拿在手中。湖北前线北军饷道被截断,通信不灵,也只有崩溃这一条路好选择了。到时各部的行动自由度就大了很多。
  蔡恒文在队列里面找到了这个正走得一身是汗的支队长,大声喊道:“无病,先头教三团的紧急军情!”陈山河从队伍当中出来,一边擦汗一边从蔡恒文手中接过了那纸报告。
  “支队长陈,参谋长蔡钧鉴:我先头教三团已发扬教导旅系统部队之勿忘张堡精神,于夜十一时偷袭董山得手。董山守军一团已被我驱逐,缴获甚多。先加紧构工,准备迎接北军反击。至一时起,山头落弹如雨,北军事先看来早已标定董山高处诸元,射击准确,我伤亡颇多。但教三团有一人在,董山当在我手。望主力尽速赶到,信阳北军不足平也。特此敬达。教三团团长,王也鲁于董山凌晨二时。”
  陈山河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护兵把他的马牵了过来。他翻身上了马背。突然扬着手中的那纸还沾着硝烟和血迹的报告大声道:“各级军官注意!先头教三团已经克复董山,现在正在迎接北军的疯狂反扑!我们的弟兄在拼命,在流血!向前向后传,跑步前进!”
  队伍顿时就变成了一条向前奔涌的洪流,陈山河转头对蔡恒文道:“参谋长,把咱们的骑兵部队集中起来,先赶到董山那里占领阵地,迎接部队。你在前面盯着,到一支部队就整理一支,马上使用上去,不要乱了战斗序列。现在王也鲁估计打得很苦!要是把北军反扑这口气打下去了,那就势拿下信阳简直就是一反手的事情,赶紧执行吧!”
  蔡恒文看陈山河虽然兴奋得眼睛发亮,吁吁气喘,但是在这种时候做的决定还是清晰明智,心里头的热情也被他煽惑起来了,在马上标准地行了一个军礼,大声道是,勒着马就绝尘而去执行命令了。各部的骑兵在接到命令之后,也一边行军一边集合,然后就冲到最前方去了。
  陈山河眼睛亮闪闪地在那里鼓动着部队,董山,不,信阳,我们江北军来了!
第三卷 一统之路 032章 截断京汉线
  北军的近畿陆军第一师经过昨天晚上的短暂恶战厮杀,看来锐气被打掉了不少。到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队的北军才开始集中,几个营拥在一起,兵士们脸上都是疲倦沮丧的神色。昨天晚上那么拼命,那么多发炮弹干上去,第一师什么时候也没这么卖力过啊,董山却硬就是打不下来!江北军真他娘的都是一群疯子,连伤兵都能扑上来抱着你咬一口。
  李奎元知道,从董山上面看,信阳城如在釜底,要是董山今天再拿不下来的话,敌人主力赶到,架起大炮来朝下轰击,那是根本没得守的,难怪师长要考虑后路问题呢。要不是前面大本营和总统府两家意见不统一,把第一师扯来扯去,董山的防线他敢担保是固若金汤!但是现在却这么轻易地丢了,难道北洋在这个新崛起的势力面前,真的气数已经尽了?
  他神色有些复杂,凑到何宗莲的身边。两个压在第一线的高级军官在这里商讨后路的事情,要是让部队知道了,那不多的一点战斗意志恐怕也就荡然无存了。
  “师长,现在四师的十六团控制着几个车头,连车皮都已经甩在了线路上面。辎重和行李我已经又安排师直属部队在装车了,我们上车随时能走,现在就是不知道向南还是向北啊。”
  何宗莲嗯了一声:“大本营就没来电报指示?”
  李奎元苦笑道:“来倒是来了几通电报,但除了叫我们尽全力反击董山、保卫信阳之外,就没别的指示。我看现在,大本营和老头子都被南军这一棍子打蒙了,要是按照我的意思,为了避免担负失守信阳的责任,咱们还是朝北退,等待援军上来反攻的路子稳一点。朝南虽然有武胜关的现成阵地,但是多半是死路一条。”
  炮声再一次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第一师的全部炮兵在白天发挥了更大的威力,董山的射击诸元早就已经标定,从五十七毫米到七十五毫米口径的火炮都发挥了最大的威力。看来北军这次是打算赌上最后的战斗力,和江北军在董山拼个你死我活了。北洋军打的仗也不在少数,但是军官们都清楚,只有和江北军的作战,才是他们北洋军最关系生死存亡的战役。政客可以改换门庭,士兵可以换军队吃粮饷,他们都是这次老袁提拔出来的军官,要是雨辰得了天下,他们到哪里再找这么一个位置去?在和江北军的作战中,中高级的军官们表现得都是出奇的坚强。所以从湖北到河南,只要两军的主力撞上了,这战况都是分外惨烈。
  看着炮弹在自己头顶的山峰棱线上面炸开,王也鲁像个小列兵一样,抓着杆步枪,等待着敌人的炮击停止。往常都是江北军仗着强大的火力欺负别人,这次自己轻兵袭远,却在北洋军的炮兵下面吃了大亏!他已经没心思去想陈山河支队长他们的主力什么时候到,因为他坚信支队长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增援上来的!而自己的任务,就是要在支队长增援上来之前,牢牢地钉在董山上面。
  对于信阳的得失,和这个重镇对于他们支队大迂回的最终意义,王也鲁清楚得很。
  ……
  这时在北军北洋公所的大本营里,是一片沉闷的气氛。从昨天晚上收到信阳的告急电报开始,大家都没有睡觉。大总统的病势传来,也让这些北洋军官们心里沉甸甸的。大家都是吃军人这碗饭的,如何不知道现在自己面临的局势?
  这些往日里对部里公事三心二意的军官们,如今都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面,焦急地等着第一师的战况回报。现在大本营也已经改组,段祺瑞他们从铁狮子胡同回来,立刻就发表了冯国璋的京汉线北洋总军司令和蔡锷大本营副幕僚长的职务。
  北京留守的几个新编师师长都赶到了这里来,等候着任务下达,而冯国璋就拉着第四师师长杨善德在那里看地图。他这个北洋京汉线总军司令,虽然麾下有五个军的番号,但是现在实际掌握在手中的得力力量就第四师第七旅的两个团,其他部队不是在湖北河南已经开始作战就是在往前输送。总军的指挥班子也一时建立不起来,让他这个担负着这么大名义的总军司令急得没有法子。
  段祺瑞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转圈,一夜没有休息了,一股虚火支撑着,倒也不觉得疲倦。他只是觉得内心烦躁,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也不知道做什么对前线才有帮助。
  蔡锷苍白着脸坐在他办公室里面看着公文和战况简报,外面的电话铃声响成了一片,他也不管,只是在那里出神。
  段祺瑞转了半天,终于朝着蔡锷愤愤地道:“松坡,这局面到底如何措手?大总统把一切都拜托给咱们了,咱们要拿出办法来啊!我看华甫也急得直搓手,他现在什么部队也抓不住,只跟我叫苦。现在这个局面还是要咱们大本营把命令直接下到各军!对信阳这个局面,咱们马上就要有安排,不然军心也就乱了!”
  蔡锷只是点头,昨晚除了大本营和总统府接到了何宗莲的电报之外,北洋湖北作战的各军也接到了他的分电告急,现在也纷纷有电报过来请示办法。他们现在正面都和江北军保持着接触,兵力专用不易,都在焦急地询问大本营,到底是战还是走?曹锟那个急性子已经提出了自己的方案,以江右军和第一作战军全部收缩到孝感,放弃武汉,集中兵力先出武胜关击破江北军河南迂回的支队,以第二作战军掩护他们部队收缩。他其实就是打定了牺牲宏威军和第七师这些不太重要的部队,也要掩护他们的安全的主意。
  想法是很好,如果能把他和陈宦的第一军接出来,牺牲第二军倒也没有什么。但是别人就肯为他付出牺牲么?现在这个年月,谁不知道兵就是实力,就是官,就是地盘?
  现在北洋几个军摆得七零八落的阵形,不要说他这个大本营副幕僚长本来就是当得无可无不可的,就算自己全身心地扑上去,面对雨辰江北军形成的巨大的战略优势,出手也为难吧。
  他安慰着段祺瑞道:“芝泉,不用着急,这事情急也急不来么!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乱作一团的部队摆好,再次形成一条整然的战线。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么?军事上想吃掉江北军,不要做这个打算了。现在是怎样收拾这个败局,让政府能够体面的结束这场战事!信阳我敢确保坚持不了多久了……第一师本来缺额就大,走了那么多旗兵,现在估计被江北军迎头一棍,一点锐气也全没有了。京汉线被切断已经成定局了……”他站了起来:“大总统以华甫担任五个军的总指挥,他现在也指挥不了那么多部队了。连个参谋班子都没组建起来,如何在这么广大的地域指挥这么多的部队行动?兵学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嘛!”
  他不动声色地下了点段冯之间的烂药,段祺瑞却很听得进去,不住地点头,只是催促他快说。蔡锷一笑:“现在的关键还是在湖北没有统一的指挥,华甫也指挥不到那里去。我的腹案就是,京汉线如果断那就断吧,反正现在咱们也挽救不及。湖北最好设一个京汉线总军的副司令,统一指挥部队,丢弃辎重。信阳如果一被攻陷,一面增援武胜关一个混成旅的部队,一面从老河口那边退往河南。大部队行动不容易,至少那些训练了那么多年的战斗兵要拉回来吧!而且动作要快,稍一延迟,敌人击破防守薄弱之武胜关进出湖北,彻底地断了咱们的后路,那时,这仗就不必要打了!”
  他微微地喘口气,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段祺瑞也听得入神。除了对放弃湖北还有些顾虑以外,听到冯国璋被分权的建议,竟然觉得是非常之有见地的提议,而且理由冠冕堂皇,他指挥不过来么!
  “京汉线其他部队要赶紧转运,第一师我估计是不会撤到湖北的,他们不会自己把自己往绝地里面送。其实第一师要是足够坚强的话,继续退守武胜关,等待我们大部队增援上来,未始不可以反败为胜,重新打通京汉线……但是芝泉,你觉得我们就是下了这个命令,第一师会听么?”
  段祺瑞想想,断然摇头道:“第一师不会服从的!他们只会朝北撤退!这些兵大爷我了解,摆开来兵对兵将对将还能打一气,让他们在绝地死守,绝对不可能的!”
  蔡锷一笑。他喉咙一直不好,到了北方因为气候不适应,这个病更重一点了,说多了话,现在觉得微微有些痰喘,但还是坚持着说下去:“既然第一师朝北退已经成了定局,那咱们就汤卷饼吧!冯华甫指挥一、四师组成的何宗莲作战军还有齐燮元作战军,两个军的实力也相当不弱了,一路慢慢朝南打,顺便接应从老河口退回来的湖北主力。宗旨就是湖北前线的部队行动要快!而冯华甫他们的部队行动要稳!不能再被敌人牵着鼻子调动了!”
  段祺瑞帮他做了最后总结:“湖北肯定是没办法挽救了,只要我们主力还在,在京汉线上和江北军僵持住,那下面不就是政治解决的问题了?”
  蔡锷含笑点头,这种解决方案,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段祺瑞皱眉正想下决心,就听见外面的作战室一片吵嚷声:“信阳的最新电报,信阳的最新电报!”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都走了出去,就看见冯国璋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先看着电报。段祺瑞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但是旋即一笑:“华甫,信阳那边怎么样?”
  大家看段祺瑞本来一直暴躁不宁的样子,被蔡锷拖进办公室说了会子话,现在居然都笑得出来了,都觉得这个副幕僚长本事着实不小,居然能把段祺瑞降伏,看蔡锷的眼神都多了三分敬佩。
  冯国璋颓然地将电报纸递给段祺瑞,叹道:“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信阳报告清晨反攻董山再次失败,部队伤亡惨重,敌人主力已经增援了上来。第一师准备上车北撤……”
  大家心都凉了半截,本来心下未尝不知道信阳很难保全,但是总存着万一的侥幸心理,指望第一师能有奇迹发生,将信阳坚守住。但是奇迹毕竟没有发生,京汉线被江北军切断的局面,他们必须要去面对了。
  段祺瑞沉着脸看完电报纸,没有动什么声色,转脸对蔡锷道:“松坡,把咱们刚才议定的大本营应对办法,和大家说说吧!信阳是丢了,可咱们北洋并没有完!”
  ……
  王也鲁站在董山山头,多少人劝他下去休息一下他都不肯,头上绑着绷带,举着望远镜看着炮弹在信阳城里炸响。一列列火车拖着长长的白烟朝北仓惶逃离,灰衣服的北军士兵像蚂蚁一样攀附得车皮里外到处都是。一发大炮弹在一节车皮上面炸开,那些蚂蚁一样的小人顿时被掀得到处都是,火车更拖着烟火加快了速度。
  一个上午,第一师坚持发动了几次反击,但是再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凶顽了。除了炮依然打得没有停歇过,教三团付出了惨重的伤亡,终于坚守住了董山。不少被打死的北洋军士兵手里,还抓着一把一把的银洋。想到这里王也鲁就很自豪,我们江北军和青军会是为大义而战,你们北洋也只是为这几块卖命钱打仗了!至于什么是大义,王团长倒只是模模糊糊。
  中午刚过,陈山河支队主力终于增援上来了,参谋长蔡恒文亲自在山下抓着部队,到一个部队整理一下就赶上董山去,各部队的迫击炮都集中起来运上去。北军的反攻本来就已经有气无力了,看到江北军主力过来,那撤退的样子当真称得上是丢盔弃甲。步兵们跟着北洋军败退的潮流直冲了下去,要不是李奎元早有准备,四师十六团依托城垣,用火力阻止了江北军的追击,估计第一师现在也没命上火车了!但是放列在山脚下的北洋第一师的炮兵阵地,几乎所有的大炮都被江北军缴获了,甚至还有何宗莲没来得及带走的指挥刀。
  到江北军的大炮在人拉肩扛下运上董山,俯视着信阳城开始轰击之后,北军的撤退就马上开始了。一列列的火车逃命一样的离开,不少车皮都被打起了火,北军兵士们乱成一团,也不分什么旅团营连排了,只要挤上车就行。不少随军的家眷抱着孩子和当军官的丈夫失散了,追着火车连哭带号。哪一发炮弹不长眼睛,就把他们这些无辜的随军家眷没有差别地的割倒。战败逃跑,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一件最悲惨的事情。
  王也鲁举着望远镜在炮阵的旁边像疯子一样叫好。
  “再来一发!”
  “干那个火车头!”
  “有个戴金边军帽的大家伙!”
  炮兵哪有心思听他的指挥,只是将一发发的炮弹直瞄着打了出去。
  当陈山河走上满是焦土和死尸的董山山顶的时候,就看见这个立了大功的教导团团长失态的样子。他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信阳城的局势,朝身边的炮兵指挥官命令道:“不要开炮了,让他们跑吧,步兵推进抓俘虏去吧。”
  听到身边的炮声慢慢平息下来,王也鲁红着眼睛转过身来,根本没有留意到陈山河他们,只是恶狠狠地盯着炮兵:“你们为什么不开火了?你们通敌!老子毙了你们!”说着就掏出手枪。陈山河大喊一声:“王也鲁!你疯了!我命令他们停火的!”
  王也鲁一个机灵,看着陈山河,慢慢地把枪口放了下来,突然摇晃着跪下:“支队长,把这些北军都干掉吧,我们教三团死得惨啊!两千多弟兄,敌人的炮轰就没停过啊……您看看这满山的弟兄们的尸体啊!”
  董山之上,尸首枕藉。黄色军装的教导团士兵和灰色军装的北洋军士兵尸首混杂在一处,就像一场最惨烈的噩梦一样。信阳是拿下来了,可是教三团也几乎丧失了战斗力。1912年10月30日,江北军陈山河支队攻克信阳,截断京汉线,北军京汉线上主力,被分割为两部分。
  战局继续向前发展下去。
第三卷 一统之路 033章 撤退的准备
  雨辰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江北巡阅使署,虽然尽力地要在面子上保持矜持,但是那点笑意还是掩饰不住。
  陈卓已经没有了当孙中山秘书时候那个小公务员的神态,说话做事间已经很有点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的味道。其实也是,联邦党这些日子来在地方上为江北军这次战事摇旗呐喊不少,接着江北军的节节胜利,南方几乎所有省份都有了联邦党的支部,他这个功劳也不小。大家都是跟了雨辰有一段时间的人了,都知道军事打击后面雨司令最爱用的手段就是政治手腕了。
  看着雨辰打量着自己,陈卓挥舞雪茄的姿态似足了李章云:“司令,您尽管放心吧。联邦党上下同人,就等着战火平息下来了。现在我们已经发了若干通电,和进步党、统一党、共和党还有国民党的联合声明也在炮制当中,要求早开大选。按照在南方各省我们所掌握的议员席位来看,未来大选可以一搏。估计议会里面没有哪个党派会占到绝对多数,很可能要联合组阁,这个内阁的羹里面,少不了咱们联邦党大大的一份。”
  雨辰点点头,江北军军事胜利之后,袁世凯的军事势力自然就会大衰。他的北京临时政府的地位,说白了,还是建立在十多万北洋军的基础上,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他不得不接受早开大选,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是,就算自己联邦党大选结束有联合组阁的机会,自己夹袋中人才还是少了一些啊,光是争夺部长的席位,自己手下就没有多少有竞争力的人选。毕竟自己还没有绝对强势的地位,随便安排个什么人都得让对方接受。那个国民党,虽然在军事上没什么力量,就算有也被自己分化了,但是在政治上的地位还是很高,这次大选压自己一头也是很正常的。
  他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万一大选结束让国民党占据了中枢位置,有了中央的大义名分,自己这个基本上是独立的地位还能不能保持?难道在军事上还要放袁世凯一马么?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好些日子了。对于国民党他真是打也不是,让也不是,为难得要命。不过,在神色上他可没让这些手下看出来。
  他朝陈卓微笑道:“不群,你做得很好……这些日子我花在这上面的精神少,这些事情就要你多担待一些。军务政务是江北的两条腿,都结实了咱们才走得更稳……张季老和我们江北大有渊源,最近他给我写的信也不少,以前因为种种原因生分了,现在走到一起,还是一样齐心协力办事!你多和老人家联络一下,有些大选的事情可以商量着办。”
  陈卓也是聪明人,如何不了解雨辰的意思?看来司令是打定了主意,军事上面削弱袁世凯北洋团体,政治上面联合共和党人挖国民党的墙角……左右开弓,其志不小啊。
  他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以江北的力量一次面对一个敌人最好,司令怎么敢于两方面都出击?对手要是联合起来,江北军还能这么游刃有余吗?但是陈卓现在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这点念头在心里过了一下也就作罢了,他满怀信心地朝雨辰微笑道:“司令,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您放手让我施为,我再做不好,对不起您的看重。”
  接下来就是其他政务部门和雨辰的汇报。这些天下来积压的公事当真不少,等他一一处理完了,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好久。李章云最后一个离开,他打量了雨辰半天,最后才苦笑道:“女生外向,我女儿说不定现在还在等你吃饭呢。你们也难得见面,今天就多陪她说会话吧……本来我是想让这个孩子去美国读书,再等三两年国内大事定下来再回来,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我也没有法子。”
  说到这里,李章云已经不是精明的财政厅长,而是个慈祥的父亲了。雨辰被他几句话说得不知道心里面是个什么滋味,匆匆地朝他点了一下头,拿起军帽就朝他平常用饭的小花厅走了过去。李章云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雪茄青灰色的烟雾在他身边袅绕。女儿铁心要跟着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福气啊。在这些人物眼中,男女的感情可是淡得很的啊……
  雨辰过了几个转弯,那里正灯火通明。想着有个女孩子在他军事繁忙的时候总是这样默默地等着他,他站在门口,一时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这个世界,自己真的要全身心地融入进去了?自己心底那些小小的挂念,真的要全部放弃了?
  ……
  黄岗前线的江右军司令部里一片愁云惨雾。江右军虽然只有一个师又一个旅的军队,但是第三师久为北军之雄,而第三混成旅也是拱卫军改编的精锐部队,和陈宦及雷振春的部队比起来,的确是湖北战场上北洋的支柱。而且江右军正当着阵线中央,对面的江北军也是最多的,整整七个团。
  自从三十号信阳失守之后,在战场硬拼还没吃过亏的江右军陷入了进退失据的局面。也不知道后方怎么搞的!信阳这个要点居然也能失守!武胜关这个中原南大门现在留兵不过第一师第三团一个团在守备。虽然不知道南军具体迂回部队是多少,但是强过他们七八倍是没有问题的。要是武胜关再失守,那就真的被江北军关门打狗了!
  曹锟这些天就和自己的参谋长陈文远整天关在司令部里,筹划该怎么办,实在烦闷了就上阵地转转。大本营和江右军通过京汉线联系的有线电报早就被截断了。现在有什么事情都是大本营发电报到天津,天津转发上海,上海到武汉有水电报线。一路过来,完全谈不上对湖北几个军的有效指挥了,只知道冯国璋已经就任京汉线北洋总军司令,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任命为京汉线北洋总军湖北司令。
  要是打呢,在湖北未必不能坚持,至少粮食和弹药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武汉一带积谷颇多,弹药也有汉厂支应,但是饷道被切断了。武汉原来黎元洪办交代的时候,移交的武昌官钱局和造币厂的积储被这个前都督提取了不少。其他的也被他们这些高级军官以特别费的名义支用了不少,都变成了汇丰银行的存款。后方饷道一被切断,整个湖北的钱连一个月的饷都发不出来。没有饷钱支应,这些兵大爷平时可以,打仗可就不会卖命了!
  信阳被切断的消息也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军心浮动到了极点。对面的南军还好,没有发动什么太大的攻势,只是盯着他们,不让他们脱离接触后退。曹锟相信,要是他们转身朝北跑的话,这些南军毫无疑问地会追击上来!从黄岗到武汉甚至一直到孝感,都没有太好的地形可以节节抵抗,自己反而要通过好几道水障,稍不留意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北边的冯华甫为什么还不带大军南下,要知道湖北的北洋军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曹锟正在自己的司令部里生闷气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副官长,那个被解除了十一团职务的吴佩孚大步走了进来,看来是才从前线下来的,身上沾的全是烟尘和泥土。对这个有才却桀骜的部下,曹锟还是蛮护犊子的。去年在津浦路上他擅自行动,越级指挥级别比他高的陆锦发动对薛城的偷袭,这行为不但专横跋扈,而且偷袭还失败了,十一团死伤的人一大堆。王士珍当场就撤了吴佩孚的差。最后还是曹锟调剂他给自己当师部的副官长,想磨磨他的傲气,然后再发下去带部队。对他能带兵和能打仗,北洋不少高级将领还是挺看重这个后起之秀的,就是他这个臭脾气让人有些受不了。
  “司令!南军今天阵地上调动频繁了许多,怕是对咱们要有所行动了,炮都打得少了许多。大风雨之前的宁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看咱们要早拿主意,要么就打,要么就走!”
  听到吴佩孚硬邦邦的口气,参谋长陈文远看了他一眼,满脸的不乐意。一个小小的副官长,马弁头儿,对他们居然是这种质问的口气。打仗的事情,该你管么?他还没有开口,曹锟就在那里唉声叹气:“子玉,这事情我能不知道吗?大本营的命令还没过来,咱们就得在这里干扛着,现在要走也很不好走啊。南军钉在对面,要打不和你硬打,要走他们铁定沾上来,咱们第三师还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
  吴佩孚斩钉截铁地道:“司令,这个时候再不能犹豫不决啦,还等什么大本营的命令?咱们自己要早下决定。我看只要果断转用兵力,先给当面南军一个打击是可以的!然后再撤退,击破武胜关当面的南军,咱们平平安安回北方!”
  陈文远忍他很久了,原来他就是第六协的协统,和吴佩孚这个下属很有些不对付。现在他是江右军的参谋长,又升了一级,吴佩孚却降做了师部副官。他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道:“吴子玉!这些军事行动大事,自然有曹司令和我做主,你既不带部队,又不负参谋责任,好好地把副官处的业务抓起来是正经。怎么,在前线又想挟制长官了么?是不是军法都吓不住你了?”
  吴佩孚被他一吼,却只哼了一声,倔强地昂着头,一张剐骨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他这个人物,向来是倒驴不倒架,北洋上下,被他看得起的人物不多。曹仲三对下温和宽厚,他倒是有五分服气。这个陈文远,又算是什么东西?
  曹锟忙把陈文远按了下来:“思远老弟,犯不着和这头倔驴怄气。你还不晓得他的脾气么……子玉,有什么条陈你就快说,不说就快滚蛋!”
  ……
  陈山河沉着脸在信阳火车站上走着。这个一听到战争就热血沸腾的青年人,这次也发现信阳火车站北军撤退的时候,自己在董山上面这一阵炮弹,打得实在是太猛了。沿着铁路线向北延伸出去两三里,满地还都是散落的灰衣服北军死尸。车站也被打得稀烂,到处都是燃烧的车皮和车头,横七竖八地躺倒在那里。站台上大檐帽、军装、银洋、弹药、武器、骡马、大车丢得到处都是,和死尸混杂在一起,就构成了北军这个战败撤退的凄凉局面。
  信阳这一仗下来,打到后来北军就完全崩溃了。撤退时因为受到自己的炮火拦射,丢了很多部队,江北军步兵挺进,抓了两千多俘虏。加上前面死伤的,北军第一师就算逃了回去,也基本被打成残废了。
  虽然战果如此之大,但是看着眼前这个惨状,还有想到董山上面的累累尸首,陈山河却高兴不起来。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何燧大哥为什么要主动请缨带安蒙军北征去了。现在这仗打得再好,也还是内战啊!但是司令手下,总还得有把随时能溅血五步的刀,而不管溅的是谁的血,陈山河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参谋长蔡恒文在马弁的簇拥下赶了过来,看着这一地的惨状,也有不忍的样子。他走到陈山河面前立正敬礼:“支队长,战场已经全部打扫完了。是役毙伤北军两千余,俘虏两千余。缴获大炮二十余门,机枪七架,其他武器弹药不计其数,还有大批准备转运到湖北前线的辎重粮饷……请示我支队下一步行动该当如何?”
  陈山河转过头来,脸上那点犹豫不忍的神色早就被他驱散得干净:“还有什么想的,给我把这段铁路拆个干净,电报线也全部给我割断。除了以教三团和第六团守备信阳之外,全军轻装进信阳,加强炮兵一部,给我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武胜关来!我要看着北军在湖北境内全军覆没!”
  在陈山河支队占领信阳,将一师加强四师一个团向北驱逐,并给予很大杀伤之后,陈支队以四个团主力在湖北北军还来不及增援武胜关之前,加强二十余门火炮,迅速地再向武胜关发起了进攻。武胜关的北军守军为第一师第二旅第三团及炮兵一连一千七百余人,在陈支队的兵锋下岌岌可危。
  ……
  “现在咱们就要果断转用兵力!以一个强团扼守黄岗,其他的赶紧向武胜关进发。从武昌坐火车赶过去,还来得及和南军拼一下。要是第一军第二军有这个觉悟,他们也会跟上来的。大家北归心切,硬在武胜关前撞一个死中求生的局面,还是很有可能的!南军毕竟挺进河南的兵力不大,据我估计,也就在一万五千左右。而且他们孤悬在外,我们的北面还有部队,能随时上来两面夹击。要是再迟一步,军心动摇了,那就真的是兵败如山倒了!司令,现在趁着部队还有些锐气,兵心也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赶紧走吧!”
  吴佩孚的语意坚决,他的建议也是曹锟和陈文远这些日子来反复考虑过的方案之一。其实信阳那里一被占领,曹锟就带着第三师远走武胜关,留第三混成旅下来顶缸。但是第三混成旅在京里面有段芝贵这个靠山,对这个调整阵地的任务大喊不能接受,拖得第三师也只好留了下来。要是他们在前面走了,后面第三旅跟着跑,南军跟踪追击上来,那玩笑可就开大了。北洋军队各有系统,指挥起来要讲渊源的,第三混成旅这么不听指挥,只好大家都不动。
  听说陈宦和雷振春那边也是一样,第一军二师要走,八师也要走。留第九混成旅下来断后吧,又怕他们马上缴枪,都头疼得很呢。而第二军的七师和宏威军本来就是勉强捏合在一起,宏威军想回河南老家,而第七师想来和江右军会合,大家都在这么危险的关头闹起了意气,谁也不听谁的指挥。结果三个军都在前面有南军重兵盯着,后面被截断了退路的危险情况下,在湖北境内动弹不得。
  “司令,把十一团留给我,我给你们断后!保证你们平安!”吴佩孚又鼓着眼睛,说出这么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他不是不知道留下来的危险,他却只是想向南军证明,在北洋军中也是有他这样纯粹的军人的。曹锟和陈文远看着他,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哪!
  一九一二年,那时吴佩孚三十六岁。
第三卷 一统之路 034章 战将
  徐州陆军学校虎穴作战室里仍然是忙忙碌碌的样子,不过多了一些喜气洋洋。湖北前线战事顺利,信阳被陈山河支队攻陷,现在正在向武胜关进攻。而张志鹤支队也在河南境内攻城略地,在北面掩护着陈山河的主力。有这么两支闹海蛟龙在那里,北军想从京汉线上增援上来,没有一个月恐怕是别想过武胜关以南啦!而这一个月当中,凭借江北军现在的实力和心气,恐怕湖北的北军都被缴枪了。湖北的主力被干掉之后,看袁世凯还能维持多久?江北军问鼎天下,说不定就是三两年之间的事情了!
  江北军和北洋军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第一次决战,居然是年轻而实力偏弱的江北军占据了上风,这怎么能不让这些青年军官们感到兴奋万分?同时,也将主持着江北军这个团体走到现在的雨辰视为了神明!在这个时候,在这些青年军官的心中,只要他们的雨司令在,天下事情似乎没有什么不可为的了。
  这些军官有的围在一起吃着早饭——学校食堂知道他们这些天来辛苦,三餐都备得丰盛得很——有好吃的加上心情又愉快,这吃早饭的笑声和议论声当真不小。还有的忙忙碌碌地在地图前面做着标图工作。司马湛现在领导着江北军参谋部作战处的业务,这个上司极其精明,工作又盯得紧,每天上午九点就要最新的部队简报。要是你完成不了,他二话不说请你走人,去哪里都可以,就是别在江北军参谋部作战处待了。江北军的军官的养成很受蒋百里影响,很有些德国的味道,这些年轻军官谁不以身处参谋部作战为荣?没人愿意被司马湛赶走。
  “昨天简报出来了没有?马上九点就到了,司马处长马靴一响,要是还没汇总,咱们都等着打背包下部队吧!”
  “这事情长春在弄,其他都好办,湖北部队有有线电报,战线还在维持,最明白不过。连陈山河支队和张志鹤支队,都带了无线电台,也按天发报。就是司马处长要的安蒙军消息,只能从截获北军的情报中综合出一点来,每天就是这个最麻烦!”
  眼看着时间快到了,想着司马湛那张懒洋洋但是又绝不通融的脸,这些江北军的军官们加快了手脚。这些江北军的精英参谋军官们,对这个处长又佩服又害怕。原来吴采老长官直接管着作战处业务的时候,虽然也很严格,但是这新处长更不好“对付”!
  走廊上面一阵马靴声响亮,接着门就被推开了。作战室的座钟正指着九点,司马湛军装笔挺地走了进来,他气色很好,扫视了整个作战室一圈,所有人都朝他立正敬礼。他淡淡地还了一个礼,几步就走到大地图桌前面,也没有抬头,伸出手来就要作战简报。这些参谋们好歹赶着时间完成了,一沓装订好的报告顿时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司马湛也没有翻看,只是专心地看着地图,突然问道:“昨天湖北境内的江北岸两个支队已经会合了吗?”
  一个参谋立正回答道:“江北岸的汤斯灵支队和吕逢樵支队已经在昨天会合了,主力还是在黄岗一带和北军江右军对峙。两个支队组成临时作战军,吕逢樵少将担任军司令。全军九个团,是咱们前线最大的集团了。”
  司马湛满意地敲了敲黄岗那个位置:“他们动作还算快,江右军和雷振春的第二作战军的动向呢?有没有会合的意向?”
  还是那个参谋回答道:“报告处长,江右军有收缩正面的迹象,而第二作战军我们留了少量部队和他们保持接触。这个部队现在打的似乎是往河南收缩的主意,不想去武汉那个绝地。整个军右翼在收缩,和江右军反而隔得远了。”
  司马湛嗯了一声,心里默默地盘算着。现在江北军的局势可以说大好,而北军湖北境内的部队还是乱作一团,没有一个统筹行动的意思。冯国璋虽然就了京汉线北洋总军司令,又加委曹琨为京汉线北洋湖北总军军司令,这样架床叠屋地一搞,还是捏不起这一盘散沙。陈宦在长江之南作战,对曹琨骑到他头上的态度可想而知。第一作战军随时关注着刘家庙和孝感的后路,据说在前线也很和江西湖南部队组成的咸宁支队拉着交情,说大家都是中国人,打仗死一堆人有什么好处?还不如等着政治解决。在他的战线上面,战事沉寂得很,曹琨也绝不过问他的部队的动向,双方仿佛就像敌人一样。
  河南过来的第二军本来就是以宏威军为主力,现在河南是他们的地盘,想的就是赶紧回去护住家当。雷振春以第七师师长兼领军司令,也指挥不了这些毅军的大爷。第七师又是以在河南的护军为主组建的新部队,也是一心想回老家,第二作战军面前的教导旅主力这才敢果断转用兵力,去和汤斯灵会合。而第二军也果然趁着这个机会,在向后转的样子,打算回河南,丢下曹琨不管了,占着自己的地盘,才是荣华富贵的根本!
  而江右军一直在前线被汤斯灵支队死死地拖着,汤支队这些天来又恢复了攻势,就是要把曹琨按在前线。而教导旅两个多团的部队增援上来,已经在中央对江右军形成了绝对的兵力优势,现在就是吃掉他们的最好机会!北军第一能战的第三师,还有拱卫军改编的第三混成旅,都是袁世凯的心尖子啊!吃掉他们,看老袁还能有多少本钱?
  他想着心事,又想起雨辰向他交代的话:“纯如,前线战事我都交给你协调了。其他北洋军我可以不管,但是第三师这支部队,一定要给我全部吃掉!从师长到火夫,一个也别让走了!第三师是湖北北洋军的中坚,吃掉他们,其他北洋军也只有缴枪,不会有再敢和咱们对抗的心思。下面再开谈判,我们的地位就有利得很了,这个年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他明白雨辰的雄心或者野心,从这次敢掀起对掌握着中央政权的北洋军的全面战争就看得出来。
  但是,他司马湛的雄心就小了么?满作战室都寂静无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司马湛和那幅大地图上面。围绕黄岗一线,代表着江北军的小红旗已经呈半圆形,将江右军的蓝旗半包围在其中,一场歼灭战,似乎迫在眉睫。
  ……
  “司令,这次作战为什么不动用我们海军?九江以西,全是咱们巡防舰队的天下了,海军炮击沿江敌军,切断两岸作战的北军联系,甚至掩护陆军从侧翼登陆强袭,都应该是咱们的拿手好戏啊!我敢大着胆子说一句,只要咱们海军加入作战,集结在九江的十来条炮舰全部用上,打垮湖北北军至少能让陆军弟兄少费一半气力!”
  这些天来雨辰已经转了部分心思开始考虑善后问题了,他已经从陆军学校搬了出来,回到了巡阅使公署。每天司马湛主持着作战事宜,吴采主持着军政事宜。他也只听听这两个人的汇报,再下决心而已。在公署里更多的时间还是在会着各方面的代表,听取南北方各地方势力的代表在这个变局当中的要求和条件。和袁世凯中央政府的秘密接触也在上海开始了,双方都开始试探。每天还要接受采访,把堆了好些日子的民事工作逐一处理,真比在虎穴作战室指挥作战时还要忙上三分。
  陆军军官们都不大来找他,工作就是了。但是今天江北军长江巡防舰队的司令官谢观潮却巴巴地找了过来,磨着他求战。海军在战事一起就全部集中在九江了,在江阴炮台和金鸡山炮台也做好了迎战北洋海军内驶海军的准备。但是这些天下来,北洋的海军竟没有离开码头一步。海军总长刘冠雄还发表讲话说这是一次地方事件,海军是为国捍卫海疆,将不参与内争,居然在舆论界和各地方势力当中博得一片叫好的声音。但是这可苦了雄心勃勃的谢观潮他们,上次把英国军舰迫退,这些海军军官正是气雄万夫的时候,想在这次大决战当中再立些功劳。眼看着前线军事局面这么好,陆军又在扩编又在打胜仗,海军错过这个机会,那可是自己倒霉!
  雨辰笑着坐在沙发上,看着正襟危坐的谢观潮将军帽拿在手上,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这个老海军最近看起来年轻了不少,许是精神愉快的原因吧。现在谢大司令不折不扣还算是个民族英雄呢,就连英国远东舰队上次和他对峙的何伯中校,还专门宴请了他,很是夸了他几句,也难怪他现在心气这么高。
  雨辰其实是很乐意看着自己手下将领求战的,在他看来,军人就是要有点嗜战嗜血的劲儿!要是想着当军人是来安享尊荣的,那请不必在自己麾下混下去了。虽然看着谢观潮这个心意他很高兴,但是海军这次不参加前线作战,却是他事先就已经打定了的主意。长江一线,牵扯的国际势力和利益太多,他以江北独立应付袁世凯的中央政府已经是很吃力的事情了,再在江面上大打出手,国际势力再趁乱插手进来,那局面可真就混乱了。这个时候,可不能给他们任何借口。
  他把身子朝谢观潮那里倾了一些,拍拍他的手,微笑道:“澜涛,你有这个心思很好!海军在你的带领下,战斗力我也是信得过的!但是这次海军还是稍微克制一下,功劳就让陆军领去吧!”看谢观潮腰一挺还想说话,他又扬起了手,说话声音多了些感慨,“澜涛,不必多说了,说实在话,这是内战。虽然不得不为,但是军人能少打些内战还是少些的好……海军的任务刘冠雄在北方已经说了,是捍卫海疆,我心里面很以他的话为然。北方军人有这种见识,更何况我们光荣的江北军!功劳未来有得你们立的,不必急在这一时,确保我军在长江上面的运输就是你们现在全部的作战任务了……你可明白?”
  谢观潮终于没有再说话,看着这个年轻的司令,今天依然和平日一样军服笔挺,但是气度、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比平日更多了一分威严。他心里面寻思,也许这就是心理的作用吧。天下人谁不知道,江北雨辰经过这次大战役,眼看就要登上全国的舞台,已经不再是地方势力了。这中国未来的执牛耳者,说话做事的影响自然也是全国性的了。作为一个军人,在一个前途无量的团体中服务,有目标有发展,还有更多的要求吗?
  他站了起来,朝雨辰庄重地行了个礼:“司令,海军求战心切,但是您的命令我们也坚决服从,就像您说的,海军的未来在大洋之上,我一定努力把部队带好,不辜负您的期望。”
  雨辰对海军的军官一向很客气,一直将谢观潮送出了自己书房的门外,看着那穿白色军服的人影去远了,正想回头,又看见蒋百里走了进来。这下可更不敢怠慢,一直迎了出去:“百里兄,当真是辛苦你了,进来说话!”
  蒋百里不愿意指挥参谋这次作战,雨辰也一切由他。但是蒋百里可也没有闲着,这些天跑了一趟浙江。现在南方唯一没有向雨辰输诚,但是又颇有实力的地方势力可就是浙江省了,雨辰对这个省份还一直拿不定主意,是强吃下来呢,还是只要他们输诚就成?但是无论如何,他想在今年把浙江这个问题解决了。若不是因为浙江,他至少还可以把江苏陆军第二师调上前线,有这么个部队加入,湖北局面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拿下了!蒋百里在浙江人脉不浅,也知道雨辰心思,就自告奋勇地跑了一趟,想看看局面变化之后浙江方面的态度。
  蒋百里脸上微微有些风尘之色,但是精神还是健旺得很。他虽然是军人,但是身子禀赋不强,而且生活也无规律了一些。到江北之后雨辰天天早上拖着他一起出操,比起到江北之前,身子已经强壮许多了。
  他舒适地朝沙发上面一靠,看着雨辰在那里招呼人给他上茶,忙笑道:“别闹这些啦,我坐一下就走,离开徐州这些天,丢了不少事情下来。部队又全部动员了,训练培训计划全部要重做,计划不如变化快啊……”
  雨辰一笑也坐了下来,看着蒋百里轻松的神色:“百里兄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怎么,浙江之行还算顺利?本来计算时日你还有三两天的,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学校的事情也不必着急,先歇个两天,你身子不强,自己要多保重些。”
  蒋百里笑着指着他:“多担心你自己的身子骨吧,现在南中国,可全指望你了,将来你要负更大的责任也是说不定的事情……我先去了纯如那里一趟,大概问了问前线的局面。我虽然不出什么主意,但毕竟还是关心的么……现在看来,湖北北军很难撑过十一月中了,能在大选之前把战事了掉,也是好事。”雨辰笑笑没有说话,继续听他说下去。
  “浙江这次走了一趟,你的意思我大概也和朱瑞、吕公望他们说了,浙军毕竟和袁世凯也不是一条心。朱瑞他们再三向我保证,虽然这次袁世凯下达了命令要浙军进取苏南和皖南,但是他们连动员都没有做,浙军反而从边境往后退了一些,请你千万不要误会他们……未来南方联合的事情,他们大概意思就是,如果联省自治,江北军能保证不入浙江,他们愿意为你摇旗呐喊,服从领导。但是江北军要是打着武力吞并浙江的心思,他们也一定周旋到底,但是相信你不会出此下策……黄兴他们现在在浙江活动得很厉害,趁着袁世凯控制力减弱的时候,想在南方搞一个浙、闽、粤同盟会三督的小联合,朱瑞他们说了,绝不听他们那一套。你将来是要负全国责任的人物了,他们还是以你的意见为主。”
  他一气说了那么多话,停下来就翻书桌上面的雪茄盒子,雨辰擦着火柴帮他燃上了,却一直在皱眉想着自己的心事。蒋百里看他在动脑筋,笑道:“怎么,又在想着该怎样算计浙江了?说实在的,仗估计很快就要打完,你到底下面的布局是怎么样的?马上要面临的局势可更复杂了!”
  ……
  炮声远远地从前线传了过来,到了江右军的司令部,已经像沉闷的雷声了。这个司令部在黄岗县城原来的县衙门,现在气氛却是低沉无比,人来人往地凌乱不堪。电话机子的铃声刺耳地响着,人们却有些怕去接,因为这些日子自从江北军恢复了在前线的攻势之后,局面就一天坏过一天了。想走走不得,不走军心士气一天低似一天,也支撑不了多久。往日很算是沉得住气的曹锟这些天已经烦闷得见人就骂,北京给他的加委电报一收到,他就只是朝陈文远苦笑:“这玩意儿是不是提前追封我?老头子估计也知道我们得交代在这里了!”
  吴佩孚一头撞进了司令部里面,他才从前线下来,和十一团现任团长萧耀南谈了好一阵子。王承斌早高升了第一混成旅的旅长,现在他这个老部队也在由老部下带着。他本来想看看部队,然后拿出个逐次撤退的方案出来,拼着自己十一团打光,也要给第三师留些种子,没想到到前线一看,部队士气的低落竟然惊人,连萧耀南这个悍将都和他说没有信心。虽然局面这么艰难,吴佩孚还是信心不减,他相信自己的才能,也坚信只有这个时候,才是考验一个军人最好的时候,要是精神上面先缴枪了,也很可以不必穿这身二尺半了。在内心深处,他很愿意和雨辰的部队交手,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他一眼就看见了曹锟,曹锟正和陈文远守着地图在吃早饭,小米粥和大头菜虽然香气诱人,但是两个人全没有什么胃口。吴佩孚小跑着过去,啪地朝曹锟立正敬礼:“司令,我看部队回来啦!”
  曹锟和陈文远都站了起来,曹锟一下按住他的手:“怎么样?我们的左翼和雷振春他们的部队联系上了么?”
  吴佩孚冷冷地摇头:“司令,这个时候就别指望别人啦,我看前面江北军的攻击力度还在加强,明显是麻城那边江北军教导旅过来增援了,第二军只怕现在正朝湖南收缩呢。这个时候只有靠咱们自己,果断南撤!就像我上次说的一样!第三师回汉口,朝武胜关攻击前进,从江北军杀出条血路出来!只要北面有部队接应,拉回去主力还是有五成指望的。我和四个团长还有第三混成旅的部队长都谈了一下,他们同意这个趁夜转移的计划。今明两天就把部署调整完,收缩战线,趁夜转移。我十一团守在黄岗,他们要不就把我们十一团打光,要不就只能绕道,咱们走大路轻装的部队他们是赶不上的!司令,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曹锟在那里默默点头,陈文远却为难地道:“老头子那里还没有命令,要是咱们一走,把陈二庵和雷振春丢在这里,被南军吃掉,我们就算能回去,怎么见老头子?”
  吴佩孚眉毛一挺,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曹锟已经长叹一声:“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子玉,我委任你为江右军后路总司令,十一团我给你补满,炮也留给你。就全部指望你了!要是部队不成了,你赶紧跑!咱们北洋少不了你这个战将!”
第三卷 一统之路 035章 开始的结束
  两千多饿得和狼一样的骑匪在贝子庙周围出现,成散乱的队形将这个小小的要塞围得牢牢的,他们也知道江北军火力强劲,没有发起冲锋,只是不断地开枪骚扰。骑匪们的怪叫声音响彻了整个草原,单论这个气势,已经吓人得很了。
  士兵们都神色紧张地进入了射击阵地,迫击炮分队在输送着弹药,调较着射击角度。余小周站在一处角楼里,用望远镜仔细地看着乌泰骑匪的动向。步兵营长朱振和骑兵营长侯明都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这个军需处长铁青着脸不说话。
  侯明沉吟道:“余处长,不对啊,乌泰部怎么也有五千人上下,十来个佐领。怎么现在只看到五个佐领的旗号?这老小子把主力藏着做什么?”
  余小周放下望远镜,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就担心这个!这老家伙利用他骑兵机动力强,和咱们玩围点打援呢,想的是咬咱们司令一口!如果咱们司令援助贝子庙心切,被这些骑匪冲进了行军队列里面,那多少也要吃点亏……咱们孤悬塞外,实力可轻易损失不得!”
  侯明顿时就急了:“处长,我带骑兵营冲出去,会合司令,让他们展开作战队形,一直开到贝子庙来!”
  余小周只是摇头:“你才几百人,冲出去给敌人送礼么?现在咱们被分割成两处,乌泰这老小子时机抓得不错,地形又熟悉,果然是咱们在草原上面的唯一劲敌!现在这个时候,咱们要相信司令,他会比我们考虑得更周全!”
  乌泰的骑匪主力果然是控制在盐池那一带,回到贝子庙的驿道东侧的唯一一处高地,小山坡的后面可以藏部队,另外离贝子庙也不过二十多里的路程,两面都能兼顾。这些在车臣汗盟和乌兰察布盟转悠了整个夏天和秋天的草原惯匪,的确太需要一批过冬的物资了。
  没有这些,他们这五千人只好回土谢图汗盟的乌泰老家,抢自己牧民和奴隶的东西越冬,不然就只有分散回家这一条路。乌泰集合起这么大的实力不容易,现在又去了杭达,正满心思地等着做未来全蒙古的大汗,这个时候怎么舍得解散部队?他以为安蒙军劳师远征,几千里路来回已经疲惫不堪,和贝子庙现在还有距离,用贝子庙的险情吸引安蒙军快速回援,自己就能在行进过程中打垮他。这支汉人军队的富裕是出名的,能打掉他们,越冬怎么样也够了,而且也能报了库伦这个蒙古人圣地被汉人占领的仇恨!
  他端坐在马扎子上面,用一个小银碗喝着马奶子,身边高高低低地站着十几个台吉,都板着脸不说话。大战在前,对手又是威名远扬的安蒙军,虽然他们纵横草原没有敌手,但也实在心中没有底。听库伦逃出来的人说,从来没有见过哪支军队有这么强的火力,他们简直不是在和人打仗,是在和倾泻的火流在打仗!长生天的好汉子们还没来得及上马挥刀,就被炸成了碎片,这支汉人军队,真是非常可怕。
  乌泰放下了小银碗,满意地拍拍自己的肚子,朝身边的人笑道:“怎么?怕了这些汉人了?以为我安排得还不够好?告诉你们,在草原上面,没有人能强过我们马背上长大的蒙古好汉子!现在他们赶了几千里地来了,还想保持当初那种锐气?一心就想回贝子庙好好休息罢了!听说汉人军队也有内讧,他们现在在草原上的唯一根本就是贝子庙了,听到有危险,还不巴巴地赶紧冲回来?抓着这个他们一心赶路的机会……嗯?”
  他用手比画了一个挥马刀的动作,身后的台吉们都笑了起来。主帅这么有信心,说得也有道理,每个人都鼓起了三分干劲。乌泰大声笑道:“这次咱们打成了,土枪就全部换快枪,还有他们的快炮,老子都要!越了冬咱们把库伦抢回来,重新把大蒙古国的大旗竖起来,大家到时候都是开国功臣。草场由你们挑,娃子由你们选!老祖宗的荣光就从咱们开始,谁要今天揣着一颗兔子心上战场,我点了他的天灯!”
  安蒙军的主力一直到了下午两点多钟,才出现在这些等候已久的蒙古骑匪的视线里,先是百多名骑兵,张开成广大的正面向前搜索前进。有些台吉沉不住气,想带着藏在小土丘后面的自己的佐领冲杀出去,都被乌泰用严厉的眼光制止了。这些不过是前头来哨探的小部队,那么急做什么?但是这支骑兵搜索部队正面张得很开,搜索得又极仔细,更有几十骑直冲这片小土坡过来了,看他们的意图就是想占领这片高地,掩护大部队通过。
  乌泰他们知道这下也藏不住了,没想到安蒙军走了几千里地,最后的行军还是这么小心谨慎,做足了功课。他呼哨一声,身后的掌旗已经将他的黑色大旄举了起来。草原上顿时就响起了各色各样的喊杀声呼叫声,三千多骑匪全部从小丘后面冒了出来!乌泰大声下达着命令:“汉人主力肯定离这里不远,吃掉这支搜索部队,咱们一直向北,去打垮他们!是好汉子的,刀头上面立功就看今日了!”
  安蒙军教导骑兵团的一连搜索骑兵进行了最英勇的抵抗。他们早就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一排人连忙掉转马头向主力迎去报告。为了给这些弟兄争取时间,其他的军官士兵全部下马,以马上驮载的一挺重机枪为火力骨干,就地抵抗!这些骑匪的马都养足了气力,自己是跑不过他们的!让他们直冲了过去,主力呈行军队形,是无法展开抵抗的!这些忠勇的战士们在盐池这个地方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也把乱糟糟发起冲锋的骑匪们打了个人仰马翻,至少付出了两倍于自己的代价。枪声远远地直传了出去,惊动了安蒙军的主力大队!
  何燧不是不知道乌泰的主力在等着他们,但是敌人全是骑兵,自己去找他们打仗那是艰难得很。他只有选择继续朝贝子庙进军,远远地派出搜索部队警戒四周,吸引乌泰主力过来。他内心里还是很想在这一战中打垮这些恶狼,让留在库伦的弟兄们少些压力,保住祖国的这片领土。一听到枪声响起,安蒙军所有部队立即展开,以大车为掩护,呈圆形防御态势,骑兵部队全部控制在手里,等候着敌人大队的冲击。他铁青着脸听着远处的枪声沉寂下来,如雷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一个搜索连啊!近百名远征了几千里的弟兄啊,就这样为统一大业牺牲在了这里。转眼他又睁开了眼睛,杀气腾腾地下达命令:“敌人攻击在即,大家都给我狠狠地打!在临离开的时候,咱们要一战安定蒙古局势!”
  ……
  武胜关头炮声响彻,就没有停止过。这个中原的南大门,在大别山和桐柏山之间,京汉线从中间穿过。这里海拔甚高,山路崎岖,北军据守在关口附近各处的高地,节节抵抗,战局进展颇为缓慢。
  北军守军虽然就第四师一个团,但是战场不大,地势险要,又知道这个关口实际关系着湖北北军的生死存亡,抵抗得是相当激烈。陈山河使用了四个团轮番发起进攻,在三天里都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战果,只是迫近关北的主阵地,海拔九百多米的观阵山。只要拿下这里,除了在关南还有一个擂鼓台主阵地还可以坚持抵抗外,武胜关就可以说到手一半了!
  蔡恒文走近陈山河的指挥所,就看见他在这个护路工人小屋子充当的临时指挥所里,帽子反戴着,趴在窗口用望远镜死死地瞅着观阵山上烟火升腾。一个营的炮兵沿着铁路线放列,已经对着观阵山打了两天一夜了,炮弹铜壳堆得和山一样高,但是北军守军一个多营还没有动摇的迹象。
  一个参谋在角落守着电话机,已经困得趴在那里睡着了。地上有个小炉子,上面的锅却打碎了,屋子里面冰冷刺骨,陈山河却浑然不觉。蔡恒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无病,怎么样了?”
  陈山河一震,僵硬地转过身来,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动一下都显得艰难得很。蔡恒文看他脸上胡子已经老长,满眼睛里都是血丝,但是精神还好。他叹了口气,没回答他的问题却先问蔡恒文:“文恒兄,信阳局势如何?北军上来了没有?”
  蔡恒文笑着坐下:“保持着接触,九里关、平靖关都已经被咱们控制。这么险要的地形,北军现在当面的兵力也不多,还有张志鹤支队牵制,你在前面就放心打吧。这次缴获的武器弹药也够多,够你糟蹋的。”
  听到参谋长和自己开玩笑,陈山河颓然坐倒:“你看看这满眼的都是山,咱们士兵爬上去都喘得够呛,敌人占的地势太好,又一直在坚持抵抗,咱们进展几乎没有,连关北都没拿下来!我就担心湖北的敌军这些日子会回援武胜关,担心得睡不着啊!只要能赶在他们前面拿下这里,凭借这个地形,我敢说南北两路来的北军,没人能越过我陈山河面前!”
  蔡恒文宽解他道:“无病,你也别这么着急,义阳三关天下雄么!你才打了三两天,毕竟不是神仙,我看北军也是鼓足最后一点余勇了。再加把劲,拿下来也是必然的……你是全支队的主官,山上天气又凉,你不注意点身体,病倒了怎么办?连饭锅也砸了,不过日子了?”
  轰轰的又是几声发炮的大响,屋子里面瑟瑟地抖下一层灰来,旁边打瞌睡的参谋一下跳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大声地问:“攻上去了?”两人都有些失笑,陈山河踹了他一脚,老气横秋地道:“小兔崽子,睡你的大头觉吧。等会找人来替你,下到信阳去吃口热饭。”
  他看着蔡恒文:“你在信阳守着电台,掌握着北线局势,现在赶上山来,是不是司令发电报过来催问这里进展?”
  蔡恒文点点头,神色也有些凝重:“司令是发电报过来了,说黄岗当面的北军江右军有撤退并从汉口转运武胜关的迹象,他们走铁路,两天先头部队就能过来。司令下的死命令是要把江右军全歼在湖北,这两天之内,无论如何要拿下武胜关,不然军法无情,迂回成功的功劳情分也顾不得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陈山河喃喃道:“两天、两天……文恒,你还是早点下山吧,北面局势要你掌握。你给司令去电报,两天内我要是不能拿下武胜关,我陈山河就不回去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又拍了一下那个守电话机的参谋:“快去叫通信连,把部队长都给我叫过来!我要调整部署,破釜沉舟了!”参谋一个机灵,跳起来大声应是,转身就冲了出去。蔡恒文看着陈山河,劝慰道:“司令电报不过是个激励的意思,你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毕竟掌握战场全部情况的是我们,你也不要太自苦了。咱们迂回几百里,拿下信阳,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功业了,这个时候乱了阵脚可不好。”
  陈山河咬着牙齿狠狠地笑着:“我陈山河就像只睡虎,在扬州那个销金地睡了小一年,满身的精神都使不出来,还是司令知我,这次难啃的骨头都交给我了。司令限定两天那就是两天,我倒要看看,北军这点残兵败将,还能在老子面前坚持多久?打了这么些天,已经是老子天大的耻辱了!”
  蔡恒文听着他的话,又看着他那破釜沉舟般的气概,江北军三杰,陈山河果然是勇猛第一啊。在这团烈火前面,越顽强的抵抗,只能让这团火燃烧得越旺。武胜关北军的抵抗,恐怕是要到头了。
  ……
  在黄岗,吕逢樵的临时作战军同样遇到了苦战。北军这两天两翼全面收缩,交替掩护着撤退,吕逢樵哪里会不知道江右军的意图?司令把他调来掌握这九个团,就是让他盯住吃掉江右军这团敌人的。整个江北军上下,无不咬牙切齿地想吃掉这支北洋军中最精锐的部队。要是让他们跑了,增援到武胜关上面,他吕逢樵还干什么临时军司令?自己闷着头跳长江算了。
  看到北军一收缩,九个团顿时张开两翼,包抄了上去。但是在黄岗县城,留作后卫的吴佩孚十一团却死死地抵挡住他们。一开始吕逢樵还以为一个团没什么大不了的,集中兵力一个冲锋这支后卫还不垮么?谁承想打了一整天,伤亡一大堆,黄岗岿然不动,北军还不断地向攻城部队发动逆袭。江西陆军第一师的部队在前线作战日久,已经很疲惫了,在北军的反击下,居然还发生了动摇,要不是教一团增援上去,还不知道要闹什么洋相出来呢。这一切怎么不让吕逢樵恼怒?
  趁着夜色渐渐笼罩了前线阵地,吕逢樵赶紧下到第一线调整部署,准备对策。几个部队长陪他看了一圈阵地,都觉得士气不高。部队在前线战斗的时间太长,又挨了这么闷头一棍,特别是江西陆军第一师,对明天继续进攻的信心不大。
  “吕司令,黄岗挡住咱们去路,咱们迂回就是了,犯不着在这里硬拼啊。这股子北军像是疯子一样,枪打得准,守得稳反攻得也凶。抓了个俘虏一问,说是走之前每人发了小两百块的赏钱,又是他们一个什么鸡巴老团长亲自压阵,这帮老兵都准备拼一拼了。咱们胜券在握,不用和敌人拼命。”
  说话的正是欧阳武,他江西都督的官位,却先受汤斯灵指挥,后来又受吕逢樵指挥,心里面老大不自在,在前线也蹲了半年了,心里很想下去歇歇,说话之间神气就很是不对。他看吕逢樵沉着脸不说话,只是摆弄着自己那个臂章,声音又大了一些:“咱们赣军第一师的弟兄,实在是疲倦得不行了,伤亡也大,部队缺额两千多,一直没有补充,要咱们硬攻,不能保证什么时候拿下黄岗来。我建议咱们赣一师在这里盯住正面,吕司令率主力迂回,先到武汉就是功劳么,这个十一团还怕他飞到天上不成?”
  汤斯灵马上就反驳他,这个前支队长现在带着自己的十八旅,坐在地上咬着根枯草根:“迂回不成!沿途都有水障,咱们跑不过北军。等迂回过去了,他们也装车完了。还是赶紧拿下黄岗,趁着北军装车需要时间,一路直追过去,撵他们一个鸡飞狗跳。要是赣一师盯不住了,咱们十八旅上,我倒要看看咱们和北军比谁硬。晚上就调整部署,赣一师下来,咱们十八旅调上去,把大炮都配属给我,明天一锤子买卖,非把他们枪都缴了不可。”
  欧阳武冷笑道:“阿弥陀佛,求之不得啊!”大家心里面这时都有些埋怨雨辰,这个时候要是把海军使用上来,部队直袭武汉三镇,北军到哪里跑去?非要说从政治上面着眼,按着海军只做些保护运输的工作,等于这个沿江作战瘸了一条腿,慢慢用牙齿把对面北军啃下来吧!
  吕逢樵他们这个会议本来就是在战地临时召开的,看自己麾下两员最主要的将领意见不一致,其他人都不发话,只是看着他。
  夜晚江风很大,不远处的黄岗县城还有零星的枪声响着,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自己兵多炮多实力强,就和他们硬碰硬地干吧。他一下站了起来:“那就这么定了!欧阳师长的赣一师今晚就调下去,作为我们的总预备队,十八旅和教一团全部进入阵地,拂晓发起攻击,所有大炮我都配属给攻击部队,弹药有的是。一天之内要是拿不下黄岗,咱们就都提着脑袋回去见司令吧!攻击黄岗成功之后,以教一团、教二团为前锋,向武汉三镇追击前进,无论如何要在北军撤退到武胜关之前把他们截下来!”
  听着江北军嫡系军官们轰然应是,欧阳武却蹲在那里心里面冷笑。在他看来,这些江北军的军官们一个个都头脑太简单了。湖北战局已经分出了胜负,马上就要开始政治解决了,还傻头傻脑地打硬仗,太蠢了吧。这些部队的命运,多半会是雨辰和袁世凯在谈判桌上面解决,而不是靠枪炮打出来的。无论如何,这毕竟是一场内战,而不是赌国运的民族战争,雨辰也怕是没那么大的胃口,一下子要把袁世凯掀翻。
  他不禁开始想,政治解决后,雨辰又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自己在江西当这个空头都督,又该当如何自处?未来的变数,还是那么多啊。看着自己身上江北军黄色的制式军装,他只是在心里微微地冷笑。
第三卷 一统之路 036章 新的战场
  北京这时已进入了冬天,对于北京的老百姓来说,意味着一年最好的季节已经过去了,下面就是储藏过冬的东西,准备减少活动,在家猫冬了。对于在北京的袁世凯中央政府来说,现在局面的发展,又何尝不是代表着他们政治生涯中最好的一段黄金岁月也早早的过去了,下面面临的,就是风刀霜剑。
  现在从各部院到底下的百姓们,没有人不在心里面犯嘀咕的。眼看着雨辰崛起,难道北京王气要黯然收了么?每个人都感觉得到,又一场大的变局扑面而来了。
  茶馆酒肆里关于这次南北之间的战事流言更多了。在西城大碗茶茶舍里面,杨度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的茶水发呆。他最近也闷极了,袁世凯病势不轻,但是还在强撑着会客办事情,大本营那里忙得和没脚蟹一样。只有他在这次南北之间的战事当中,没有上一个条陈发一条建议。袁世凯身边的人看着他就带了三分冷淡,连议会选举的事情都要王揖唐来帮同办理,他也乐得轻松,抽身局外,看这官场十分可笑。
  现在自己当真是我惭携短剑,只为看山来啊。杨度在心里咀嚼着老师的这两句诗,一时竟有些痴了。
  茶舍里突然一阵热闹,就见一个系着红带子的中年旗人汉子昂然直进。自从袁世凯军事上面不顺利以来,那些一直不怎么活动、远在天津大连的旗人回京城的人也多了,不少人就是回来看袁世凯这个杀了太后的人怎么样倒霉的。在他们看来,雨辰是实实在在的民党,自己打天下,观感比这个原来是清朝重臣,从孤儿寡母手中窃取天下的袁宫保好上很多,不少旗人还为雨辰的进展叫好呢。
  这个中年旗人看来颇有些面子,满座的人都起来和他打招呼。
  “金三爷,您回京城了啊?可长远没有见着您老了,来来来,坐我们座上……给三爷上茶!”
  那金三爷点头在人群里面坐下了,开口说话声音洪亮,字面清楚,中气足得很呢:“我本来在天津,懒得看那人管着这个北京城,看他马上也一步窄似一步,回来看看笑话,也是一个乐子。”
  满座都轰然一声笑了起来,有人殷勤地问道:“主子在天津好么?”
  那金三爷看着伙计提着铜壶在给他上茶,听人一问,肃容又站了起来:“主子在天津好!虽然还是孩子,但已经显出不凡来了。每天日本俄国领事馆的人都上门看望,主子已经能揖让进退了,都说主子虽然是冲主,但很是圣明。”
  杨度一听就知道他们在说溥仪呢,那个小孩子他也见过,小小的岁数就病骨支离的,能是什么圣主?他也只是在心里一笑,现在他们这帮人住在天津日本租界里,日本人当宝一样供在手上,谁也保不定将来会打什么主意,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自己担心的事情了。
  一堆人乱纷纷地说了一会儿溥仪,就听那个金三爷对着一个人发问:“那二,你原来在军咨府里,现在还在那里混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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