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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_95 桂仁(当代)
章清亭瞟她一眼,这个周大娘,虽说待人处事是极老练的,但是做起生意来还是稍嫌稚嫩了些。周大娘本是极有眼色的,见她看来立即知道自己失言了,微一低头,再不吭声。
章清亭主动解围,“这批货不是个小数目,就是要赊我也没这个脸。我这意思是这样的,我现下想要你这儿,包括那些零散的所有布匹。高掌柜,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先付您些订金,再把这衣裳样子画出来,您若是瞧得上眼,就把货给我。东西我拿回去加工,做好了仍是在贵店之中代卖,所有的银子由您来收。等回了本钱,支了您的抽成之后,再余下的钱您才结成我。若是我做的这些衣裳卖不出钱来,这货还是全在您的手上,您也亏不到哪里去,我就当是白花了工夫了。”
这个法子确实不错,若是做得不好,顶多平价卖出去,于荣宝斋一点损失也无。于章清亭而言,只是白花了些心思,孟府也就白花了人工。可那又值得了几何?于是皆大欢喜,一致通过。
只是这抽成该要多少呢?章清亭很是大方,“高掌柜的您说多少就是多少。”
她都这么主动了,高逸也不开高价,“行市里的规矩,有这样代卖的,售价的二成得归我们。但你们……”
他还想客气几句,减一些,却不料章清亭一口应承,“那就依着规矩来。若是日后做的好了,高掌柜的想给我们减些也使得。”
这话说得让人心里舒服,高逸也不客气了,将她们请进了客厅,开始商议正事,“听说夫人那儿已经做了三十套出来,我们二爷说是非常不错的,可否将货色取来瞧瞧?看要怎么卖才好。”
章清亭早想着就有这一招,来时就把那几套衣裳每样都带了一套。把自己打算怎么卖,卖多少钱也跟高逸一五一十的说了。这儿毕竟是京城,人家做的时间更长,可比她更有经验一些。
高逸听她那个买一送一的主意很是新鲜,当即也想到,“你要买那些零碎料子,是否也是想买一送一?”
“那倒也不全是。那些料子据方才所瞧,倒是用在外面的好。我便想着将那大块的做成衣裳折了价卖,再有小的便做些小孩儿衣裳,实在用不了的零碎,可以糊了做鞋面子,或是缝个香囊荷包之类的小东西,再送人的便是。”
高逸听得连连点头,“这法子很好,况且是做的成衣,又省去了修改的麻烦,京城里往来的客商也多,现成的带两套回去倒是更便宜些。这也就不用跟本地的老裁缝铺子争了,要依我说,你这生意赶紧定下一个名号,只做成衣,也算是个特色了。至于这价钱嘛,得比你这个高,但比定做的便宜一些,一套花色就一套码子,让人觉得独一无二才更好卖些。”
他这说的很是,章清亭只是不解,“我这衣裳还要定什么名号?”
高逸笑道,“你这样子既新鲜,难保挂了出来,没人来学了去仿。若是定下名号,便是只此一家,独树一帜了。就象人家做壶似的,每件成衣上都绣上一个独特的标记,那就是你名下的东西。再仿,那是赝品,你这就是老字号,这身价可就衬起来了。日后管你到哪里再做,人家只要知道这个名字,就认你这个老字号了。”
这个法子好啊!章清亭觉得给他二成的抽头真的不算多了。放下三百两银子定金,收了布匹回去,约好了先把头一批的衣裳加了标志就送来代卖,她和周大娘满载而归了。
章清亭自回了棠棣院去琢磨名号还有新样子,周大娘回过孟夫人之后,开始着手挑选能干的针线绣娘。标准就照之前章清亭选的,要那些针线利落,动作又快的。
她也讨了孟夫人的主意,先给头一批做衣裳的丫头仆妇每人赏了一吊钱,只说是章清亭给的。这赶上她们一月的月钱了,各人无不欢喜。再说还要人来做活,无不踊跃报名,很快就挑出三十多人来,把她们的差使免了,分给旁人,又单独定了干活的院落和规矩。
赵玉莲听得风声,有些不解,私下请教大嫂,“他们这府上难道不要人伺候了吗?抽这么多人出来单做针线,旁的活计可忙得过来?”
章清亭抿嘴轻笑,示意小姑近些,跟她说起悄悄话,“你看他们家老少一共才十个正经主子不到,却养了多少奴仆?怕是面上的就足有一二百人了吧!就这么几个人,难道真要得了那么多人伺候么?肯定用不了的。这些人,许多是家生子几辈子都在这儿,打发也打发不了。若是发放出去,外人肯定还得笑话,面子上下不来,可白养着又耗银钱,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赵玉莲明白了,“所以她们其实是想借着这机会,清出一批人来跟着你做活,便可免了她们的钱粮,省下一笔费用。不过,这也只是一小部分,僧多粥少,还有那么多人可怎么处置好呢?”
“这个就得来日方长了。一朝一夕是改不了的,但既是开了这个口子,后头就能一步步的动了。”
章清亭没有说错,等料理停当,孟夫人算了笔账,去了这些人,再加上拨过去打杂跑腿的,以后每月内宅的银钱至少就省下好几十两银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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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二六一)两只老虎
(二六一)两只老虎
听媳妇说起事情初见成效,孟老夫人点头,“虽只是些小钱,总算是省了多少事!只嘱咐几个知事的嘴巴都紧一些,可别让这些话传出去,就说是赵家小娘子借了咱们家针线上的人做活计便完了。等着日子再长些,都做顺了,便把她们全都打发出去,另赁了房子给她们做活,只在府上挂个名就完了。你也趁着这机会,再把从前的那些分例,看着能减的也都减一些,就从我开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慢慢的把这些规矩都改过来,往后的日子便能松口气了。子瞻信里说得很对,很没必要撑这些场面,大体上不错就完了。现如今已经是寅吃卯粮,虽有世职俸禄撑着,到底是入不敷出,万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那才是真正打饥荒呢!”
提到儿子,孟夫人不免又有些伤感,“那孩子一人在外头,不定怎么辛苦呢!不过好歹明白了些事理,倒是比从前在家时更加懂事了。只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叫人好不挂念!”
“这个你倒别急,不过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回去提点下他父亲,看看有哪家女孩儿合适的,赶紧给他把正经婚事定下吧。”
孟夫人应下,婆媳又议了番秘事方散。
赵成材今儿回来得略早些,却见只有章清亭一人在家对着一堆新布料神神叨叨的想心思。
“这就开干了?”
他冷不丁的问一句,倒把章清亭吓了一跳,“怎么走路一点声儿也没有的?嗳,正好你回来了,快帮我瞧瞧,我给这衣裳起了几个名字,还要弄个标记,你看哪个好?”
赵成材看她纸上拟的,无非是些丽影云裳之类的秾词艳字,标志也是些花花草草,他看一眼便放下了,实话实说,“雅是雅,但不够特别!”
“那你说叫什么好?”
赵成材一笑,廖廖几笔绘了只小蜻蜓出来,“依我说不如就叫它!又简单又别致,人也好记,可比你那些好多了!”
章清亭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可又有些不甘心,便把这些全都另誊在一张纸上,“我明儿送去给高掌柜的瞧瞧,看他觉得哪个好,就用哪个。”
赵成材由着她折腾,只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真的做成了,日后怎么办?”他把嘴往外一努,“到时可不一定你想走,就走得掉了。”
“你放心,他们家也不一定是非我不可,主要是得有人牵个头出来。”章清亭做好了打算,“这旺儿不回去,玉莲肯定走不了。就是我走了,日后还要做些什么新样子,我只管绘了图让人捎给她就是。只她毕竟是那么大个大姑娘家了,又生得如此美貌,没个信得过又能管事的人在她身边,我始终有些放心不下。可咱们不能留,姨妈那儿也是有家有业的,一时半会儿也难撂开手,这便有些难办了。”
赵成材思来想去,“你说让我爹娘上京来如何?”
章清亭摇头,“连你都觉得京城过不惯,何况他们那么大年纪的人?况且两个庄户老人家,你母亲再能干,哪有京里这些人的花花肠子?别给人坑了还替人说好话。算算咱们家亲近些的,除了姨妈和方老爷子,我看别人都不成!”
赵成材还想到一个人,“还有阿礼,若是有他在,咱们也可以放心的回去了,可他又偏偏是最不可能来的。”
“所以咱们得交几个用得着的朋友。”章清亭狡黠一笑,“一只小羊,落在一只老虎旁边当然是危险的,可若是它的旁边又来了一只老虎呢?”
赵成材懂她的意思了,“两虎相争,小羊当然就相对安全了。你是说……”
章清亭点头,“看得出来,他们两边也并不是死心塌地的要好。说白了,也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那你怎么能请得动那只老虎出手呢?”
章清亭摇头晃脑掉书袋子,“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义。对于我们这种做买卖的小人来说,只要有利可图,总是可以交个朋友的。”
赵成材笑过之后也觉有理,“虽然有些冒险,但值得一试。就冲他那么爱孩子,就不象是个坏人。”
二人正说着话,牛得旺下学回来了,只嚷着渴了饿了,章清亭忙给他倒茶拿点心。赵成材就奇怪了,“玉莲和保柱呢?”
章清亭扑哧笑了,“这不是让小羊先去给老虎送个礼么?”
她若是亲自出马,难保孟家的人不盯着。便以抓药为名,打发小姑带着保柱出门了。听她在耳边说清经过,赵成材呵呵直笑。
牛得旺不懂他们在笑什么,只问,“大表哥,程夫子说,下元节要放假的,姐姐说你要是同意,我就可以去小豆芽家玩的,可使得么?”
赵成材笑了,只一个字,“好!”
第二日,章清亭又约了周大娘去了趟荣宝斋,把定下的几款样子还有店的名号交给高逸拣选,孟夫人那边也琢磨了几个,可与章清亭的风格类似。
瞧来瞧去,选中赵成材画的那只小蜻蜓了,“就这个不错,简洁明了。至于名字嘛,我记得曾有句诗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虽不懂画,但也常见人将蜻蜓与荷花画一处的。又有诗说,风轻荷气微,随月上人衣。那名字便叫荷月坞如何?”
这个好啊,又雅致又好听。章清亭不觉对这个高掌柜刮目相看,瞧他出口成章,真不是碌碌之辈。也不知乔仲达是多好的运气,才找着这么个人来效力。
高逸信手在这蜻蜓之上,又加了半轮明月,下面添一角小荷,“我这只是画个草样,贻笑大方了。你们可以据此改改,就象做那印章似的,倒是越简单越好。我这儿还有从南康国进回来的孔雀金银线,市面上极少见的,你们拿两盒回去,就可以绣那标识了。再打一块有名儿有图的牌匾一起送来,最好弄成窗户大小的木雕画,我好挂在店里展示。”
牛得旺现就有个木雕师傅,就请他帮着参谋一下就行了。这事当然就交给周大娘了,从这店里出来,周大娘满面欢喜,“上回来时,这年轻人还有些傲气,这回却更好些了,这才象个样子嘛!”
章清亭心中却是明白缘由,但笑不语。投桃报李,这也是很应该的,不是么?
过了几日,就听说荣宝斋出了一款新玩意,用名贵碎瓷按着一定的花色组合成各式图形拼镶在陶土盆上,既可装饰,亦可用作花盆等器物,非常别致,很快就销售一空。最后连他们贴在墙上用作招徕顾客的大幅碎瓷壁画也不得不全铲了下来,给人买去如法炮制,贴在家中内院上。有些买不到的,便特意买些瓷器来砸了,一样镶贴在家中,在京城里也算是掀起一股小小的风潮。
趁着这批碎瓷制品卖得火红的时候,荣宝斋又适时推出一系列名叫荷月坞的新款衣裳。与京城常见的有些不同,更加清新雅致。用的料子又好,但价钱又比外头的便宜,只不接受订制,全是成衣。一种款式就那么几件,卖完就没了。
他们店里卖得也有趣,并不是摆在那儿让人看,而是挑了几个美貌的小丫环穿着给人展示,看着就赏心悦目。虽是概不二价,但每买一套都还有东西赠送,于是纵有些小小的不如意,只要大体合适,还是许多人愿意解囊相购的。有些没买到的,也时常过来逛逛,期待着下一批的新货出来。
若是打听那荷月坞,想买到更多衣裳,却是没门儿。那老板神秘之极,连荣宝斋的丫头伙计们都说不清楚,只知这家的衣裳只在他们店中售卖。弄得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说老板其实就是乔家二公子,也有人说是从南朝进回来的,还有人异想天开的说这是从宫里的能工巧匠所制。
章清亭每日听得不同的流言,也只是笑,一字不语。她把衣裳样子陆续都画出来之后,便清闲下来,再剩下监工督造便是孟府的活了。趁这时节,她还要去给贺玉堂买他要带的东西,还有马场的事情也得操心,再有回家的礼物,现在手上既宽裕了些,也不要太省,该买还是得买一些。回去就说是旁人送的礼金,把价钱改改报报,便能糊弄过去了。
正好下元节那天太学院也要放假,于是和赵成材约好了,到时一起出去逛逛。
可头前一日,乔仲达打发人来请他们带牛得旺下午到府中去逛逛。乔敏轩奶声奶气的说,“爹爹说我麻烦你们了,要请你们去吃饭谢谢你们!你们都来,好么?”
若是别人来相邀,恐怕孟府还要多疑,可是乔敏轩这么一个小不点当着大伙儿的面相邀,让人实在无法生出戒心。只当是小孩儿之间要走动,大人又不好只请小的,便把大人也一起请了。
孟老夫人纵是有些不放心,可也实在没有理由派人跟着。毕竟身分悬殊,在府里可以说说笑笑,可出了门,毕竟差别太大了,无法同行。再说,纵是章清亭要跟乔仲达谈些什么生意,她又能怎样呢?
于是赵成材笑道,“这下终于可以深入虎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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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二六二)见面礼
(二六二)见面礼
乔家毕竟是侯爷府第,比起孟府来说,等级更加森严。虽然过门是客,但毕竟身分悬殊太大,连正门都没瞧见,派来接的马车就把他们直接拉到了西北角的小门上。
那儿早有奴仆在此等候了,一层层的领他们进去,到三门上,却见乔敏轩正扯着奶娘的衣角在那儿翘首以待,远远的瞧见他们欢喜得不得了,使劲挥舞着小手想往跑过去迎接,却被奶娘扯着不放。
章清亭知道他们大家子的规矩,忙忙摆手示意不用,只推了牛得旺一把,让他快些过去。
小胖子得了许可,高高兴兴的往里跑,“小豆芽,你站着!我来了!”
乔敏轩高兴得直跳脚,拍着小手欢呼,“小胖哥哥快跑!”
这两人倒象是久别重逢的难兄难弟似的,众人看着俱是含笑不语。
牛得旺刚要进那道垂花门,冷不丁走出一个衣裳华丽的中年妇人,后头还跟着几个丫环婆子,阴沉着脸,冷冷盯着他,斥责了一句,“这哪里来的野孩子?怎么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牛得旺给她吓了一跳,忘了脚下的台阶,一下子绊倒摔了下去。幸好他现在练了几天的拳脚,身手灵活了些,忙乱中手撑了一下地,人就摔得没那么厉害了。可到底右手在台阶上蹭破了老大一块油皮,当即就有血渗了出来。
章清亭他们已经赶了上来,扶起了牛得旺,赵玉莲慌忙撩开他的腿脚,却见右膝上也磕出老大一个淤青,很快便泛起了紫。
幸好小胖子很坚强,知道不是在自己家,收敛了脾气忍着眼泪没有落下,可这懂事的模样看在大人眼里就更觉心疼了。
他不哭,乔敏轩看着他的伤口倒是呜呜哭了起来,孩子气的替他吹着手,“不痛不痛!哥哥不痛!”
旁边奶娘瞧着那妇人,面上甚是尴尬,屈膝行了个礼,嗫嚅着道,“孙大娘,这几位是二爷请来的客人。”
那孙大娘是乔夫人的陪房,素来在府中骄横惯了的。今儿听得乔仲达请客,特特的过来打探消息。
见赵成材不过只是一介寒儒,就完全没放在眼里,不屑的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们一眼,不接这话茬,只顾教训着奶娘,“你也忒不懂事了!怎么能带着轩哥儿就这么乱跑?这是我们这府上的规矩么?虽说轩哥儿年纪还小,但该守的规矩还是得打小儿教起的好!别只管着他好吃好喝,行出事来却不象个样子,若是亲戚上门,瞧着象什么样子!”
章清亭听得心中火气腾腾的往上窜,不过是个有头有面的管事娘子罢了,竟如此嚣张,也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微微冷笑,她说话也就不客气了,“敢问这位夫人,我们确实是乡下人,不懂什么规矩。可我们家孩子不过是叫了敏轩少爷两声,这算是坏了哪门子的规矩?您这么大年纪又瞧着象是有身份的样子,就非得跟一个孩子这么计较,又算得上是什么规矩?把孩子吓得都摔伤了,您连瞧都不瞧一眼,反派敏轩少爷不懂事,可他这么小年纪还知道为了朋友哭两声,可是您呢?就这么叉着两手教训这个,教训那个,请恕我们这些乡下人就不明白了,这就是你们大家子待客的规矩?或许您是瞧我们身份卑微,所以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可我们再怎么说,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百姓,又不是任人使唤的奴才下人。就是来府上,也是应了乔二爷之约,光明正大进来的,您这么瞧不起我们,到底是瞧不起二爷呢,还是怎么着?这我竟不懂了,还请大娘好生教教才是!”
她一番话,字字句句都象是在抽打她的耳光,说得孙大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噎得半个字也分辩不出。
赵成材冷哼一声,还要火上浇油,“若是这位夫人觉得我们实在粗俗,够不上资格来侯府做客,尽可以把我们赶出去。只是走之前,也请留个名号,跟我们好好讲清这番道理,让我们这些没规矩的乡下人好好知晓一下这达官贵人府里究竟应该是怎样的规矩,怎样的礼数。出去也好替你们宣扬宣扬,这永兴侯府好大威风,好大气派!”
孙大娘的脸色铁青,心下恨透了这夫妻二人。章清亭骂得她已经够难受的了,赵成材居然还雪上加霜,打了当头一棒,明褒实贬的绝了她的退路。她再体面,也不过是一个下人。乔仲达即便是再不得势的庶子,毕竟也是主子。她一个做下人的,怎么可能替主子撵客?那要是传出去,可别说受罚了,把她撵出去的可能性都是极大的!
眼下这情形,孙大娘心里清楚,只有自己道歉才能解围,可是要她平白无故的给这样两个穷酸夫妻赔礼说好话,那她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这四周可都站着不少人呢!再远一些,还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笑话儿,该怎么办?孙大娘鼻尖已经开始冒汗了,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飞速转着各种念头,琢磨每样行止之后的利与弊。
“这是怎么了?”乔仲达急匆匆从后头过来,方才跟着奶娘的小丫头眼见情形不对,就赶紧跑回去请人了。论身份,乔仲达是不能迎至门口的,便只在书斋之中等候,听见禀报,立即赶了过来。
奶娘上前悄声跟他讲了讲情况,乔仲达眼神一沉,却上前先给孙大娘赔不是,“大娘是太太那边有年纪的人,说话行事都是极有分寸的。别说敏轩您方才教训得很是,就连我,您也教训得很是。我这既从了商之后,往来的朋友也没什么达官贵人,虽是清清白白,但我也不该在府内请客。说起来,恐怕就连我们父子也是不该在府内住着的!”他转头吩咐身边的人,“你们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咱们这就搬出去。回头老爷夫人那里问起,我自去说明!”
这话说得很是严重了,孙大娘脸都吓白了,若是乔仲达借此为由,真的搬出府去,那她现在做的算什么?一个做奴才的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把主子赶出家门啊!若是此事闹到老爷夫人那里,她哪里还有命在?不觉身子一软,扑通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一般,“二爷开恩!是奴婢一时糊涂,求二爷开恩!”
乔仲达理都不理她,只过来跟赵成材一家赔礼,“这全是在下考虑不周,让贤伉俪受委屈了。我也不敢求几位谅解,只求贵客稍挪玉步,进屋给孩子先把伤口包扎好了才走,我再亲送几位回家。改日必将登门负荆请罪!”
赵成材还了一礼,却偏偏不肯卖他这个账,“乔二爷无须多礼,我们乡下孩子没那么娇贵,纵是伤筋动骨也不妨事的。您这会子必是忙的,就不必麻烦相送了,我们自带他回去便是,告辞!”
乔仲达再三客套,赵成材却似发起了犟驴脾气,执意不肯留下。到底乔仲达无法,便叫身边的亲信长随送他们一家离开。务必要请最好的大夫给牛得旺瞧了,再送他们回家。
他们这边正乱烘烘的送着人,那边乔夫人已经派人来请乔仲达了。他听了只微微冷笑,让人前去传话,推说要收拾东西,晚些时再去给她请安。
等上了车,章清亭才悄声问赵成材,“咱们今儿这个见面礼如何?”
赵成材一挑大拇哥,但笑不语。
谁都知道乔家这位二爷想搬家,可一直被夫人扣着不放,况且也没有合适的借口。可巧今儿他们歪打误撞就闹了这么一出,迅速就被乔仲达利用上了。就算是搬不成,但起码也能做个姿态,逼乔夫人妥协些什么事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要操心的事了,他们只管把这个人情卖给乔仲达便是。
出了乔府,那长随径直让马车去了济世堂,牛得旺不过是些小小皮外伤,却也买了最好的伤药给他包扎才罢。
那长随本来还说要送他们回家,可赵成材道了谢,说要在街上逛逛再回,一定不让他客气,那长随才带着马车回去了。他们一家就在街上逛了逛,找家餐馆吃了晚饭方才回去。
到家之时,留着看家的保柱开门便道,“怎么乔家竟打发人又送一桌上等席面来?还说是他们夫人让送来赔罪的。我本不敢收,可他们那些人抬来就放下了,我一样都没动,仍在桌上摆着呢!”
赵成材看了却笑,“早知道就回来吃饭了,还可省几两银子。不过这么多菜,也很够咱们几天的嚼用了。旺儿,看你一跤摔出多少好吃的来!”
牛得旺连连摇头,很是认真的道,“那我也不要摔跤了,好痛的!小豆芽家的人不好,我不喜欢。”
“看我们旺儿多聪明!什么都明白。可是你得记住,敏轩家里不是每个人都很坏的,也有好人。若是下回他再来了,你可不要说这些话,要不小家伙听了会伤心的。”
牛得旺点头记下。赵成材又与章清亭在那儿猜乔仲达到底搬出来没有。都感觉可能搬不了,毕竟就要过年了,这时分家怎么也说不过去。
赵成材道,“咱们只帮他推进了一步,但若是真的想帮到他这个忙,还得再费些心神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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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二六三)谁在盯梢
(二六三)谁在盯梢
节过完了,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章清亭一早去瞧那衣裳的进度,周大娘试探着打听她去乔家的情形。
“快别提了!旺儿一进门就摔一跤,忙着折腾他去看大夫了,哪里还做得成客?是我们没福罢了!”不在背后揭短,这个道理章清亭可是知道的,这会子若是跟她说了,天知道传出去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她可没兴趣惹这些口舌是非。
周大娘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不再多问了。
章清亭瞧了一会儿,便要出门,她想再去看看跟马有关的东西,最好再买些相关的书学习学习。
现在出门,都有孟府的马车可用,走到哪儿都方便,章清亭也不客气,反正在他们家闲着也是闲着,带着保柱同去了。
顺道去了趟京兆尹的衙门,再问问方德海那老案子,之前赵成材打点的那个小吏倒是认真翻查过了,仍是无头公案,“象这种老案子,除非有当时犯事的人落进牢里,招供出来,否则很难查下去。”
章清亭也知道这个道理,又塞了几两银子,留了个地址,“那就请您费些心,若是以后查到什么线索,麻烦跟我们说一声。”
那小吏掂掂银子,点头应下,记在心中不提。
章清亭在街上逛着,买的东西虽然不多,但看的东西却着实不少。毕竟是京城,集中了全国各式各样的时新货品,挑得人眼花缭乱。
保柱一直很尽职尽责的跟在她身边,拎着东西,观察左右。出来这些天,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学得老练多了,不似初来乍到时的青涩,有些事情不用吩咐他都已经想到了。
“夫人,好象有人在跟着咱们!”在一家书店的拐角处,他见四下无人,忽地上前说了这么一句。
章清亭警觉起来,借着书做遮掩,“瞧清楚了没?”
“瞧清楚了。”保柱很是肯定,压低了声音,“自打我们出门起就跟着了。一共有三个,怕咱们认熟,轮换跟着。有一件事我还没跟您说,昨儿你们出去做客,我一人去外头打水时,还有人特意过来跟我搭讪,问咱们是哪儿人,是不是孟家亲戚什么的。我没搭理他,他就拿钱说要买果子请我吃,我没要,就回来了。”
章清亭很是纳闷,这是谁啊?他们在京城没招惹什么人吧?难道是想借着他们攀附上孟府?或是说孟府得罪了人,要来找他们麻烦,可那也不对啊!若真是冲着孟府来的,应该打听他们府里的人和事才对,干嘛要打听他们的情况?
她一时也想不透他们来意,只道,“二回你要再遇上这事,就收了他的东西,然后看他们到底想打听些什么,再回来报我。你别怕,咱们家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能说的你就说个大概,若是觉得问得不妥,你就支应过去。知道么?”
保柱点头记下,“那外头这些人呢?”
章清亭偷偷瞟了一眼,果然有人在店外鬼头鬼脑的窥探着他们,衣衫看起来竟不太差,也不象是匪徒之流,“没事,这青天白日的,难不成还当街掳人?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落落大方的继续逛着街,不过也留了个心眼,果然有人一路跟着他们,直至日头偏西见他们回家才离去,不过保不住门外也有埋伏的眼线。
章清亭心下正胡乱猜测着,却听院子里传来阵阵孩童的笑声,是乔敏轩跟牛得旺正玩得开心。推门一瞧,却赫然见到乔仲达也在。他是特意来登门道歉的,“家中下人无礼,冒犯了贵客,实在是无地自容。但请赏光许在下置薄酒两杯,聊表歉意。”
因家中没有男主人,乔仲达为了避嫌,只在院中陪孩子们玩耍等待,还特意让儿子的奶娘在屋里陪着赵玉莲闲话家常。
人都上门了,还有什么不允的?昨天那事,章清亭也没真往心里去,“乔二爷客气了。”
这孟府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了一时,赵成材也回来了,又客套了一番,方随乔仲达一同出去。
去的是京城里最著名的一间酒楼,高逸早在那儿订好了房间,打点好了菜肴,只等他们一到,便让伙计上菜。菜并不算太多,但都是这里的特色,一共九菜一汤,对于他们五个大人两个小孩来说,只是略显富余。
“在这儿吃饭,你们可千万别客气。”高逸笑着给大家斟酒,“二公子在外头是侯府王孙,但关起门来却是最随和不过的。他时常说句话,我很赞同。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坚。人不管有钱没钱,都该爱惜每样东西。钱是什么?放在那儿只是一堆死物,只有用在最需要的地方了,才算是物有所值。若是你们讲那些个虚礼,把这好东西都糟蹋了,那才是暴殄天物了。”
这番话说得甚合赵成材心意,见他们不是矫情,便道,“说实话吧,这些天在京城里也算是赴了几回宴,可就今天这话听着最痛快!我们必不会客气的。”
“如此才好!”等酒都斟上,乔仲达先端起一杯站起来赔罪,“昨儿实在是对不住了!蒙几位不弃,还肯赏脸屈就,实在是让在下惭愧不已,我这自罚一杯,算是赔罪了。”
“二公子哪里的话!倒是我们莽撞,在府中生事,给你也添麻烦了。”赵成材也站起来还了一杯。
乔仲达先饮尽此杯,方才笑着摇头,“若是说起这个,我倒是又要再谢你们一杯了。此份恩情,一定铭记于心。”
赵成材知他领会,虚意客套一番,心里想着,等自己要走的时候,再来拜托他照看弟妹,应该就好说话了。
又客套了几句,正式起筷用饭。没了那些繁文缛节,才发现乔仲达这人真真不简单,见识广博又平易近人,在席间妙语连珠,讲起许多奇闻异事,又适时照顾到每一位客人,不愠不火,令其宾至如归。又有高逸在一旁帮腔,插科打诨,说说笑笑,这顿饭吃得异常舒心。
知道章清亭还经营着马场,乔仲达还给她介绍了不少老字号,有贺玉堂提到的,也有些贺玉堂不知道的。他还答应派一个亲信家丁过几日陪着她去那些地方逛逛,章清亭自是感激不尽。
一时饭毕,上了茶水,眼见他们要谈正事,赵玉莲主动带着两个小孩到外间看戏去了。
屋内只剩下四个大人,乔仲达冲高逸微微颔首,他取出一包银两递上,“赵夫人,这是你的第一批回款。”
章清亭接过一瞧,微微讶异,在他们的帮助下,头一批三十套衣裳是卖得比她想象中要高出五成有余,他们给自己一张那八成价码的银票数目是对的,可这多出的八十两现银又是怎么回事?
高逸笑着解释,“这八十两银子当中有六十两是您帮我们出主意卖那些瓷器的酬劳,一样也是按总价的两成算给您。另有二十两是我们从那些衣裳里抽的二成当中,再抽出来的半成。您给我们介绍了生意,于情于理我们也是应该返给您的,以后我们每结一笔款就会私下给您结这笔钱。”
章清亭懂了,他们定是看出自己和孟府背后的合作关系了,所以再分她一部分,一是示好,二是也想把这门生意留住。他们这账算得清清楚楚,既不占你的便宜,也不让你吃亏,若是推辞,反显得太虚伪了。
章清亭坦然收下,“正好乔二爷和高掌柜的都在,我这儿有件事,倒想请教下你们。”
“赵夫人不必客气,但讲无妨。”
“我想问问,你们觉得荷月坞能长期经营下去么?”
乔仲达笑了,“若是夫人不提起,我也想说的。这门生意不仅能做,而且大有可为!本朝与南朝不同,百姓尚武,就是平民妇人也多豪爽豁达,针线自不如南朝妇人般细密精致。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现下做的衣裳有些偏贵,都卖得如此之好,若是能大量的做些价廉物美的衣裳,恐怕这其中的利息可得高出更多!”
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章清亭本来也是这样想的,没想到乔仲达竟替她说了出来,那么她就可以放心说出心里话了,“可是二爷,您这荣宝斋做的历来都是精致东西,若是日后做了便宜货色再放在这间铺子里头代卖,恐怕就有些不合适了吧?您可千万别多心!其实我是巴不得这门生意就全权交给您发售来着。只是怕坏了您店的风气,觉得是否应该另辟一个所在?再者说,我毕竟也只是个妇道人家,又家小业薄的,纵是要做大,日后需要您照应的地方可就更多了。倒是想斗胆邀您来入股,也不知您嫌不嫌弃?”
高逸先击掌笑道,“若是果然如此,我也想来分一杯羹了。愿意代销几处的销售,帮着把这生意做开!”
乔仲达一笑,“蒙赵夫人不弃,区区也愿略尽绵力,讨个现成的便宜,只是这如何行事,却是得好好计划一二。”
第二卷 (二六四)一语激起千层浪
(二六四)一语激起千层浪
真正想做点事情,光有热情和决心可是万万不够的,还要有切实合理的计划和持之以恒的奋斗才可能有成功的希望。古人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但这个瓜豆够不够鲜甜,除了自己的努力,还确实需要点运气。但是,若没有这前期的付出,就肯定不会有收获。
乔仲达明白这个道理,章清亭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些天她可不是白闲着。用心并不是亲自在那院子里眼都不眨的监工,那样的事情很多人都能干。她要干的,是想在别人前面,从大局上考虑整个生意的走向,这才是一个老板真正应该操心的。
孟府虽然现在与她合伙,又因为官宦人家的性质决定了他们不能轻易出来抛头露面,必须倚重她才能把生意顺顺当当的做下来。所以在表面上似乎是章清亭占了上风,可实际上呢?
章清亭想得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在合适的时机上出现的合适的人。若是等到孟府跟着自己做熟了,他们还要用她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而过分依赖着他们家,等生意做起来了,肯定就会觉得自己家吃了亏,要来秋后算账了。人都是有私心的,尤其那么些一副肠子九曲十八弯的精明人,很有可能到时,孟家这原本最大的助力变成最大的掣肘。章清亭不得不防。
若是等矛盾出来了再解决,以她区区一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斗得过高门大户?那时只怕孟府给她个棒槌她都得认作针了。所以章清亭就想了,首先自己要有能在这种合作中占住脚的东西。这可不仅仅是画几个衣裳样子的问题,而且要能掌控住全局的能力。荷月坞的生意她是看到了,确实是大有可为的,但孟府已经占了一半股了,她不可能把他们踢出去。但是,她还可以吸引人进来。这就是前些时说过的,那两只老虎的理论。而乔仲达,无疑是个最好的人选。
首先,孟府再如何安排,针线上能抽出来的仆妇丫头也是有限的,若是要把生意做大,这人手肯定不够。需要有更熟悉京城市场的人打点下诸如厂房、人员、售卖、税赋等等事宜。
再次,对于乔孟两家来说,彼此之间都存在些顾忌,虽然心知肚明,但却碍于身份,不能轻易点破这层窗户纸,这就给了章清亭在其中牵线搭桥的机会。她可以趁着孟府还不敢自立为王的时候,她可以跟乔仲达提前达成协议,以借着把售卖一块完全交给他处理的借口,让他逐步渗透到前期制作来。这样,孟府到时再想甩开她,另找个傀儡恐怕就不容易了。
章清亭并不贪心,在扎兰堡从商的经历深刻教育了她,贪婪就象掌中掬着的水,你越用力攥紧反而会越容易失去。趁着规模还小,她只想弄成三分天下的局面,自己只要能占着一份就行了,横竖她也不能长期呆在京城,就算给自己留一条小小的财路便罢。
现在听乔仲达这么一说,便知他有几分允意了,于是便开诚布公的说起自己的打算,“若是咱们当真要做,首先,就得找几个得力的大师傅来设计样子。这个不是我推诿或是自谦,一来,一个人的脑子毕竟有限,我此时画了几款样子兴许好卖,可日后呢?我也不敢保证次次都能想出好样子来。”
乔仲达接着说了下去,“二来,每个人偏好的总有她自己的习惯,也不一定能面面俱到,所以得要多几个人想些不同的样子,满足不同的客人。再有,南朝织造毕竟更盛,我瞧夫人之前设计的几款样子中就有那边的影子,若是咱们真正要把这门生意做起来的话,日后再派船队去那边时,还得留心那边的时新样儿,最好再请几位地道的南朝师傅回来指导,以后这配色、画样都得多请些能工巧匠来才是!”
章清亭大赞,这个合伙人真是找对了!她略提个头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简直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实在太有默契了,“二爷说得极是,我也是如此想的。咱们做的既是成衣,也不用亲自到各处售卖,就象方才高掌柜所说,把货直接发给各地客商就是!”
这个事关切身利益,高逸立即把话接了过来,“若是如此,便得划定几个区域,某一处说好了,只能放上某一家,这才能显出特色来。”
赵成材忍不住插了一言,“若是一支独大,随他去卖,那倒也不好了,总得有个三两家的吧?”
高逸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要是能卖得起价,当然随他卖去!若是卖的人多,跟卖布匹似的满大街都是,那怎么显得出别致?再有,也得防着卖的人一旦多了,难保没人会为了抄样子进几套货,又自家仿去,到时鱼龙混杂,打起官司才叫头疼呢!没的还葬送了这个店的名声。”
乔仲达略一沉吟,“赵先生提醒得很是,不过高兄顾虑的也有道理。我这儿倒有一个主意,你们看使不使得。每一处我们仍只放一家店,若是愿意做我们的生意,必须保证店里不再经营其他布匹生意,这就绝了他监守自盗的心。再有这个价格由我们统一制定,既然从京城里拿货的价一样,那就卖一样的价。这样也就避免了他随意哄抬物价,让客人心里不舒服,凭什么这儿是一个价,那儿又是另一个价?这也算是一个特色了。”
章清亭琢磨了一下,“这个主意倒很别致,只有一点,若是大客商从咱们这儿进了货回去,这种款好卖,那种款不好卖,死撑着那个价钱倒不能便宜行事了。不如再定一个最低价,须得能让客商灵活掌握才是。”
高逸现在就明显的站在一个客商的角度考虑问题,还是觉得那个价格值得商榷,“这比如京城的人富吧,你定个一两银子大家也觉得便宜,可若是乡下,你再定个一两银子,那就少人问津。若是你在京城来卖,便省了运费,可我要是拖到远地方去,这运费算谁的?本钱都不一样,那定价怎么可能一样?若是怕人牟取暴利,不如就定个最高价,至于具体卖多少还是得让客商来做主才是。若是把价格管得太死,那就不象客商来经营,倒象是各地雇了些掌柜的了。若是卖得好便罢,或是实在卖不出去,是否可以退回这儿来呢?若是不能,又凭什么管着别人的价钱?”
他说得也很有道理。立场不同,当然观点不同。这有分歧是好事,反而促进大家把问题考虑得更加周到。
章清亭又想到一层,“还有那不让他们经营其他布匹,就算他们答应了,但真的能做到么?就算做到了,又怎么能保证他不偷偷的以家人的名义开店?若是真心想抄,仍是会抄我们的衣裳样子,咱们总不能一家一家去查看。依我说,要么就从京城售出之后就概不相关,要么就干脆自己家到各地请掌柜的行销,那才真正能保得手脚干净。”
这倒又是个新鲜主意,乔仲达摸着下巴,反复权衡各自利弊,原本清润明朗的眼神里也有些犹豫,一时下不了决定。
“要不大家都回去想想,到底该怎么做才合适,过两日再碰个头好好商议,如何?”赵成材没料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勾起众人争论不休,此时见他们都沉默无语了,料得这点子工夫大家谁都不能说服谁,便提个了建议。
众人呵呵笑了,乔仲达开了个玩笑,“到底是做先生的,说的话就是有道理!咱们还是听赵先生的吧,这天也不早了,各自散了,回去再想想,到底怎么做才最合适。三日之后,到荣宝斋碰头,咱们再核计核计,到底怎么做才能对各方都最有利。”
从外头把赵玉莲跟两个孩子都唤回来,他们俩先看人家戏台上热闹,也学着疯玩了一时,此刻都有些倦意了,一个两个张大嘴巴打哈欠,说要回去倒也没什么可闹的。
只乔敏轩跟牛得旺分手时说,“小胖哥哥,你上回没去我那个家玩成,下回等我搬了新家,你再来好么?”
“好啊!只要没那个凶大婶来吓我就成。”牛得旺痛快应了,还格外宽慰着小家伙,“我知道你们家也不都是坏人的,小豆芽,你别往心里去啊!”
乔敏轩瞪大了眼睛不太能领会,倒是乔仲达听得心里一暖,知道定是赵成材他们教的,冲他们一家子颔首微笑,“多谢诸位体谅,实在感激不尽。”
他请赵家人上车,赵成材却摆手拒绝了。今儿乔仲达先来的酒楼,为示敬重,特意派了自己的马车去接的他们,现在要走,他自然是要先送他们回家的。
赵成材眼光瞧着在他肩头打瞌睡的小家伙道,“现在天色已晚,孩子都有些熬不住了,你们家离得又远,快带他回家歇着吧!这晚上风又凉,别再讲这些虚礼了。”
他执意要自己回去,浑没留意到那酒楼外头的角落里有几个黑影正鬼鬼祟祟注视着他们。
(PS: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实在不是桂子偷懒去玩了。而是脖子后头有根筋不知道怎么好象抻着了,整个背都痛得难受。昨天白天一边胳膊都抬不起来,晚上又一夜未能安眠,连翻身都翻不了,可怜啊!一直休息到刚刚晚饭后才好一点,偶就很自觉的爬来码字了,先把今天的任务完成,晚上再争取把明早的写出来,桂子真是个勤奋的好宝宝。)
第二卷 (二六五)夜袭
(二六五)夜袭
乔仲达必不肯放赵成材他们自回家去,把儿子先抱进车厢里,又来请他们,“不过是绕一圈,能费得了多少工夫?快别客气了,你们倒也上车来才是。”
赵成材笑着把章清亭一推,她会过意来,拉着小姑和牛得旺便往回家的路上走,留他们继续在那儿客套。
“赵夫人,快请留步!”乔仲达有些急了,对女眷也不好拉扯,只能看着她们渐行渐远。
章清亭回眸一笑,“二爷不必客气,我们乡下人吃完了饭,习惯散散步,活动活动的!”
“乔二爷,咱们家这么多人呢!就是走走也无妨。你们快回去吧,我也告辞了!”赵成材说着也转身拔腿。
见他们去意甚坚,乔仲达挽留不住,忙道,“那等我雇几顶轿子送送你们。”
“算了!”赵成材回头招招手,“我们也坐不惯那个,您要是再客气,下回我们可再不敢吃您的饭了!”
乔仲达无法,只得目送他们背影消失,才上车离去。
赵成材快步赶上一家人才问,“你们要不要坐轿的?”
章清亭眼看着弟妹,“你们要吗?天可有些凉了,觉得冷不冷?旺儿要是不想走就说,咱们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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