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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_69 桂仁(当代)
章清亭也颇感无奈,“这又是一宗!打扰之处,请多见谅。”
衙役小声嘀咕着,“你们家也真该去拜拜神,看今年是不是命犯小人,怎么净遇上这些事?”
拜神有用吗?章清亭心想,也许真该去试一试。
沈老爷瞧见她和官差相熟,更是不爽,那眼光冷得象两把刀子。
章清亭不好多说,衙役进去通报了,不一时出来传话,“大人还在用饭,让你们过一个时辰再来。”
沈老爷一听就急了,“可我这事真着急!他是本县的父母官,怎么能不受理呢?”
衙役厉声斥责,“再胡说,先打你二十大板!大人有说不受理吗?不过是让你过一个时辰再来。这衙门里可有规定,午时歇息,未时才开始办公,你这不分时辰就胡乱进来滋扰生事,大人还没治你的罪,你倒先闹将起来,真是十足刁民!”
旁边管家劝自家老爷,“算了,不急于这一时,再说咱们要打官司,还得写个状子来的。不如先去吃个饭,一会儿再过来。”
沈老爷一听也是,却望着章清亭二人道,“那你俩得跟我走!”他一怕她俩跑了找不到人,二怕她们去衙门里串供。
章清亭一笑,“恭敬不如从命。这儿前面就有一家酒楼,咱们就在此等候可好?”
这个沈老爷倒是不挑,章清亭又跟那衙役嘱咐了一句,去了酒楼。
她还真有些饿了,点了两个小菜,和方明珠正要开吃,却见赵成材急咻咻的来了,“娘子,娘子!”
“在这儿呢!” 章清亭冲他应了一声,赵成材这才瞧见被一群陌生人团团包围的她们,旁边那桌衣饰华丽之人想来就是沈老爷了。
赵成材上前见礼,沈老爷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章清亭拉赵成材来这桌坐下,低声道,“算了,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咱们再说什么也是无益的。你吃饭了没?”见他一头大汗,把自己帕子递给了他。
赵成材接了擦擦头上热汗,“在家刚吃两口,就见小蝶回来说起这事了,我把她留家里吃饭,就出来找你们了。你们不是去衙门了吗?怎么又来了这里?”
章清亭轻笑,“县太爷要用饭,让我们未时再去。”她又点了个菜,给赵成材加了碗饭。
赵成材点头,“这样也好,跟当家主事的说清楚,免得日后又来找麻烦。”
方明珠有点紧张,“真不会把马场要回去?”
赵成材和章清亭对视一眼,眼中都很笃定,口中却道,“这个得看知县大人怎么判了,反正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论怎么着,本是不会亏的!”
方明珠骨碌碌的转转眼睛,瞧出他们那意思了,轻轻一笑,低头吃饭不提。
他们胃口不错,那沈老爷看着心情不佳,胃口却着实更好,不仅鸡鸭鱼肉吃得很欢,还喝了两杯小酒。
章清亭暗笑,就这样人还能出家?怪不得他家两个老婆都不着急!
一时时辰已到,各自结了自己的饭钱,一行人又到了衙门。
衙役将他们领了进去,又是一通击鼓升堂,才见新任县太爷孟子瞻大人才睡醒般,一脸的神清气爽,大摇大摆的从后堂出来。
章清亭赵成材瞧了,心中叹服,果然是人中龙凤,这气度仪态,定非寻常人家子弟。
沈老爷乍见来了这么个年轻的县太爷,心中未免疑惑,但仍是跪下行礼,陈述原由,递上状纸,要求要回马场。
这一边,赵成材坦然应对,陈师爷取出官府存底的字据,一一核查无误。
孟子瞻皱眉道,“沈员外,你瞧,这儿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是你家中无力偿付,方才把马场拿出来抵债的,这债主们再把马场卖给赵方二家,并无错漏之处呀?”
沈老爷一听慌了神,“大人,您可得替小的作主啊!这马场原是我不在家,才被妻子拿出拖延时日的,并非无力偿付,您瞧,我这银子都带来了,怎么会无力还债呢?”
孟子瞻脸一沉,“既然你家中有钱还债,却为何欠债迟迟不还?你为了一已私欲,抛家舍业,弃多年经营于不顾,这又岂是一个诚信商人该干的事?”
沈老爷磕头如捣蒜,狠下心道,“小的知错!愿意以双倍金额偿还欠款,只求大人将马场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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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八九)好厉害的县太爷
(一八九)好厉害的县太爷
听沈老爷说完,孟子瞻是摇头惋惜。“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不过是两个老婆,你都摆不平,委实也太丢人了!”
方明珠听了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章清亭赶紧掐她一把,她才忍住,小脸却憋得通红。
孟子瞻冲她们方向瞪了一眼,然后又慢悠悠的开了口,“赵秀才,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得到这马场的?怎么就这么消息灵通,先下手为强的啊?”
赵成材听得心里一紧,这县太爷好厉害啊!看来,未必是站在他们这边。
他还未答话,陈师爷却主动站了出来,“回大人,此事皆是小人的干系。那日因债主登门吵嚷着要打官司,而赵秀才平日与小人交好,也曾提起过想买马场之事,小人便将此事告诉于他,约了那些债主来。因赵秀才家付钱爽快。那些债主们也不愿再等着过堂,便擅自作主,替他们作了个证,将这马场转让。事后,赵秀才曾送了小人纹银一百两以作谢礼。事实俱是如此,再无半点欺瞒之处。”
“大胆!”孟子瞻啪地一拍惊堂木,面沉如水,“这公堂之事,岂容你如此胡作妄为,独断专行?”
沈老爷听着有门儿,赶紧出声,“大人,您听听,这分明就是相互勾结,巧取豪夺,您可得替小人作主啊!”
方明珠顿时白了小脸,章清亭心中也是一惊,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是一套院子,为何陈师爷要主动招供说是一百两纹银,恐怕其中另有蹊跷!再瞧赵成材,却见他的神色丝毫不见慌乱,看来与自己判断一致,她也先静观其变。
就见陈师爷毫无惧色,跪下回话,“请大人明查!那些债主追讨款项,直从去年直到今年五月端午。期间往返数次皆不得结果,提起无钱的苦楚那真是令人同情。而沈家正如沈员外所说,并非无钱,而是家宅不和,不愿还钱!眼见着他那两房每日衣食丰足,而几位苦主却是餐风饮露,耽误了时间不说,还白白错过了不少生意。更兼上得沈家两房门上多受冷遇讥讽,个中辛苦委实是一言难尽!”
他转过头道,“沈员外,你现在说你愿意双倍偿还债主的欠款,但你可如何偿还他们受的这等气恼辛苦?再有,你现在是因为马场转让才出来告状,若是这马场依旧完好,你还会出来吗?又得拖到猴年马月?你们家的日子自是不愁,但可有没有替这些债主们想过?这大半年来,该收的钱一文钱也讨不到,过年过节都过不好,这份憋屈又该向谁去讨?”
沈员外被驳得半晌才道,“这也是我们的事情!”
陈师爷冷冷的瞅了他一眼,“确实是你们的事情。那么沈员外你要是真打这场官员,是否应该去告那些被你欠了钱,又追债无果的债主们?告他们不该拿了你家抵债的东西换钱?哼!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员外噎得说不出话来,确实,真要追究起来,责任还是他家的。
章清亭听及此方才暗自松了口气,这陈师爷多年历练,可不是白给的,一下就指到问题的核心。只是他确实有徇私舞弊的嫌疑,不知这孟大人要怎么判罚。
只听陈师爷又道,“大人!小人并非有意徇私,实在是因为听了那些债主的可怜之处,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又不知大人何时才能上任,才想快些帮他们把事情了结。就说转让马场不公示,也是那些债主们同意的了,若是真论起来,也不算违规。至于说单把这消息给了赵秀才,实在是小人与他相交甚深,知其为人方正,又惯肯扶贫助困,所以才想帮他建些家业,日后广济乡邻,也算是假他之手积些功德了。”
赵成材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找他打秋风了!不过这个钱必须得出,恐怕此事孟子瞻是知道实情的,现在必须替陈师爷保住老脸,也是替官府保住颜面。
他心念一动,上前躬身行礼。“大人,陈师爷办此事当真是没有半点私心!在下确实曾送了他一百两银子,可这银子并不是作为酬谢之资,有一半是给他医治腿疾,另一半是听说他家二公子将要娶妻建房而送的贺礼。可陈师爷再三坚辞不受,是在下硬给扔下的。他当时就说,那他就捐到学堂里以作助学之资。在下便和他立了个口头协定,只要马场一日在我家,这一百两银子就由我家来出,每年捐助给学堂,陈师爷这才作罢,却也说这钱算是借我的,等日后从容了,定要还我。”
孟子瞻眼睛一眯,点了点头,“虽然这行事确实有些让人诟病之处,但也是情有可原。沈员外,虽说你这马场确实卖得冤枉,但毕竟是你家先行止有亏,才惹出这场祸事,若是要怪,还得怪你自己。现在的马场已经交割完毕,若是再要追回。恐怕确也说不过去。”
沈员外一听这话,心里凉了大半截,犹自不死心的祈求,“可是大人……”
孟子瞻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若是说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他们,我想你定也是不甘心。”
章清亭心中咯噔一下,最关键的判决要来了,他到底会怎么做呢?
孟子瞻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们,“那马场估计至少也值二千两银子吧?”
“岂止!”沈员外以为是要赔钱给他了,那得宰个厉害的。“光我那一二百匹马就不止二千两了!还有粮食器具,起码也值五六千两银子!”
“回大人!”赵成材一听这可不行,要找他们追索这么多钱,他们可赔不起,“我们家接手的时候,那些粮食器具统统不见,一共只有五十匹马,还全是老弱病残,其余的全被伙计卖光了。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现场查看,所有债主也可作证!”
章清亭早有准备,把那些马匹资料递了给他,赵成材恭敬呈上,“现在这些马匹大半还在治疗之中,有兽医为证。”
孟子瞻接过瞧了,“这五十匹病马,市价能值几何?”
后头青松回话,“这样的马,至多一匹就十两银子!”
孟子瞻点头,“就判赵方两家赔付五百两纹银了结此案!”
沈员外真心疼啊!难道就这么个价码?“可是大人,这马治好了就不止这个价了,还有马场那么大块地呢!”
孟子瞻又点头,“你这说的也有道理!好吧,那就判他两家再多赔五百两银子,凑个整数一千两吧!”
沈员外可真是亏大了!“那我现在就要银子,给不出就得把马场还给我!”
他已经打听过了,赵家可不是什么有根基的人家,恐怕很难付出这钱。
章清亭焦急的瞧着赵成材,赵成材冲她微微颔首,示意莫要着忙。
孟子瞻却很是稀奇的瞧着沈员外,“他们为什么要给你银子?”
不给我给谁?沈员外就纳闷了,一头雾水。
孟子瞻挑眉一笑,“赵秀才,你既说赚了钱愿意做善事,那这一千两银子就由你们两家以沈家的名义赔付给扎兰书院吧!十年之内必须偿清,师爷,在此立下字据。由官府作证!”
这个主意好!赵成材连声道谢,章清亭也自欢喜,算起来一年才一百两,实在不多了。
“可……”沈员外辛苦了半天,一文钱没捞着,“那大人,我……”
孟子瞻两手一摊,“这能有什么办法?这白纸黑字写的东西就算是大人我,也不能随意篡改,你们家拿马场抵了债,他们家买的是抵债的马场,都没有错。至于说价格不够公允,那现在本大人也帮你追回了个公道。但若是把钱给你,似乎也有些没有道理,毕竟又不是你出面卖的马场。现在以你的名义捐给学堂,可给你给博了个好大的声名,足足十年呐!沈员外,这财去人安乐,就不要再斤斤计较了!你家既然能开了几十年的马场,现在丢了一个,再开一个也就是了。反正这马场也没多少东西了,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倒是回家把你两个老婆摆平要紧,否则,你赚再多钱,也经不起她们这么败啊?”
沈员外又羞又气,灰头土脸的走了。临去前忿忿的诅咒着,“得了这马场的人,必定家宅不宁,夫妻反目!”
章清亭气得脸顿时就红了,要上前争辩,赵成材也非常恼火,却拦着她接了一句,“那是从前!只要我们夫妻同心,纵是再多风雨,定能携手渡过!”
沈员外一甩袖子,“那就走着瞧!”悻悻的带着人走了。
赵成材这才向孟子瞻道谢,“多谢大人明查秋毫,秉公执法!”
“份内之事,何须道谢?”孟子瞻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瞧了瞧章清亭,微微一笑,“既然你们夫妻这么有心做善事,以后当多多造福这一方百姓,才是正理。”
赵成材听出画外之音,躬身应下。背上却惊出一身冷汗,这个县太爷,可真是精明之极,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此事虽有偏颇回护之意,但仍是帮理不帮亲。恐怕以后在他统领之下,行事得更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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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九○)从了我吧
(一九○)从了我吧
了结了马场之事。孟子瞻顺着往下捋,“那现就把你家几桩官司给了了吧!”
孙家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在大牢里折腾了几个月,孙家着实赔进去不少金银,母子都瘦成了皮包骨头,哪里还有半分锐气?
孙老太纵狗行凶虽然大恶,但怜她年纪大了,又是妇道人家,再说并未酿成大祸,便罚银五百两,以赎其罪孽。
至于孙俊良,本应判他两年流徙,但孙家二老苦苦求情,他们夫妻膝下又唯有这一个独子,便法外开恩,只罚了一年苦役。
以上俱是依法办事,赵成材没有意见。
赵玉莲遇劫之事,跟赵成材想得差不多,被抓之人当中领头的就是当日丢帕子惹事的,他一口咬定是自己心怀不满,见色起意。并未招供出薛子安。于是该打则打,该罚则罚,一干人等各有判罚。
末了孟子瞻问了赵成材一句,“你瞧着如何?”
赵成材想了想,方才认真答道,“大人处置得当,在下并无二话。”
只说处置得当,并不吹捧其公正严明,便是含蓄点出还有薛子安并未受罚之事。但告诉他自己并无二话,也是知道此事目前也只能如此处置,所以暂且息事宁人,不再追究。
孟子瞻见他颇知进退,脑子清楚,不觉点了点头。怪不得娄大人对此人诸多推崇,倒也不是个只知溜须拍马,一味逢迎之人。光看他方才在公堂之上和沈家的对弈之中,倒也有几分机智圆滑之处。
这边厢既然处置完了,那边他又故意当着赵成材的面开了口,“陈师爷,你既有腿疾,也不便过于操劳。这样吧,我指个人给你做助手可好?”
这是给他一个台阶下,陈师爷早有准备,“回大人,小的年纪已大,早就有心辞了公差,只是怕大人初来乍到。许多情形还不熟悉,才腆颜留到现在。请大人恩准小人将事务交接妥当后回家养老,便是开恩了!”
“那怎么行?”孟子瞻假意挽留,“陈师爷久居此处,情况熟悉,新来的人怎么能顶替得了你呢!”
陈师爷笑呵呵的道,“小人家中世代就在这扎兰堡,若是有什么事情,大人一传便到。一定不会误了大人的正事。”
孟子瞻这才满意的点头允了。
出了衙门回家,赵成材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个孟大人,好厉害!”
章清亭点头,“这些世家子弟,从小儿就在人精中长大,这些权谋心术实非常人可比,幸好你现在不在那衙门当师爷了,否则在他手底下,那日子可真得过得提心吊胆的。”
赵成材却摇了摇头,“那是你有所求,若是无所求,依着法理坦然行事便是了。又怕他何来?”
章清亭细细一想,好象还真是!以前在家,若不是因为需得要求仰仗着父亲母亲大人,何至于步步小心?说起来,也不知那个张蜻蜓在南康国能不能适应。不对!她应该早嫁了潘云豹了吧,可那也是深宅大户的,恐怕没几个好相与的人。她那么泼辣,明面上别人应该占不到她什么便宜,只怕是暗地里让人算计了去,倒不得不小心。
“你想什么呢?”赵成材伸五指在她面前晃晃,“这么出神的?”
章清亭回过神来,心说我想你媳妇呢!微微一笑,口中却道,“在想那个沈员外,也真是亏!这么大个马场说没就没了,也真是够心疼的。不过真要说起来,全是他自己的错,若不是他有外心,至于闹成这样么?”
这个赵成材也同意,趁机表白,“就是!干嘛没事弄那么多女人回家?这两根筷子吃饭正好,非多出一根来,怎么使得?象我,有一个娘子足矣!”
章清亭白他一眼,不接这话,却问,“那金婆子怎么还不来?”
说曹操,曹操到。
金婆子又带了一车人来,这回全是做短工的。又选了四个力气大且养过马的谈定工钱留下。这么些大男人家里着实住着不便,赵成材直接就送到马场去了。说起和沈家的纷争已然解决,赵老实这才放心的随他回来。
又一同回了趟家,那柳氏倒很乖觉,很是热情的便赶着赵老实叫老爷,管赵成材叫大少爷,倒把这父子俩窘得脸一红。
赵成材道,“不必客气,以后便叫声他们声叔婶,叫我声秀才便完了。”
赵王氏却很喜欢摆这个谱,柳氏依旧管她叫老太太不提。可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家还是赵成材说了算,这边待要多巴结巴结他,烧茶煮饭伺候着,赵成材却交待完后日要来拿驴换马之事便回去了。
见儿子走了,赵王氏老大不高兴,“吃个饭就不行么?成天就跟张家人一块,知道的便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儿子是他们家上门女婿呢!”
柳氏听这话里意思似乎多有不满,便小心的问将起来,赵王氏年纪大了,本就嘴碎,现在家中人少。更是难得有个说话的人,瞧柳氏不言不语的貌甚老实,便着实抱怨了一通。
之前赵成材有严厉警告过,也不太敢说章清亭的坏话。只是提了几句,“虽说这媳妇能干,但她做的事,哪里没沾着我们家成材的光?可现如今倒弄得好象都是她的功劳似的,让她老子娘跟着享福,这是哪一门子的道理?”
柳氏便知赵王氏对章清亭很是不满了,也不接话,只赔笑着。心下却留上了意。
赵王氏人虽不恶,但却是省俭惯了的人,居家过日子着实有些小气,连炒菜多放了一滴油也能唠叨个半天。这柳氏前头嫁那木匠,也算是有点手艺,家境虽不富裕,但也从容,可没让这媳妇吃多少苦。柳氏在家日常大钱没有,小钱却没断过,也是花用惯了的。这年轻人跟老年人在一块,毕竟也有许多的不惯。
听赵王氏吹嘘起自家又有胡同又有马场,想来是真正要阔起来的,柳氏倒想着留下来作个长远之计。可管钱作主的还是赵成材夫妻,她心里寻思着,倒是日后要常去那边走动走动,想法攀上他们,可比跟着这个抠门老太太要强得多。
用过晚饭,因天气渐热,在外奔波了一天,身上甚多尘土与汗腻之意。现在家中盥洗方便,众人皆早早洗漱了,才出来前厅闲话。
赵成材先洗完了便坐下温书,章清亭洗过之后,换了家常小衣,出来约赵成材明日下午同去贺家马场。
赵成材不敢肯定,“若是学堂无事,就陪你去瞧瞧。上回说起要请些琴棋书画并女工绣娘的事情,问了些家长,只要价钱合适,多半是愿意的。嗳!那个房子要是再租出去,先把学堂的二百两给了。对了!要是有了这笔钱,那请老师的费用不就差不多够了?纵是再不够,一个学生交上十几文便也足矣!”
赵成材想着心情大好,“咱们这也算是为书院尽些力了!只是这老师上哪儿去寻呢?”
章清亭不觉有几分卖弄之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赵成材一笑,“你纵是再会。又哪里有这闲暇?再说,你可别告诉我,你又是走街串巷时学会的这些!”
章清亭偏着头,俏皮的一笑,“就是走街串巷时学来的,怎么样?”
因刚洗沐,她上身只穿了件宽松的月白色过膝春衫,下面并未着裙,只一条桃红色的洒花长裤,这皆是端午节前新做的,很是鲜亮。
现他家院子后头就是绸缎铺子了,章清亭跟那老板一说,便拿一月的租金换了些全家衣裳回来。现正换季,家里确实也该添置些衣服,况她又讲究这些,赵成材也不多说什么。再说年轻女子哪有不爱打扮的?由着她高兴去了,只打趣别把每月租金都换衣裳就成了。
为了舒适,她腰间并不束汗巾,松松的长衫随着走动摇摆,却越发显得有种别样的诱惑,让人想一探其中究竟。如墨云般的长发微湿,披散于脑后,有种说不出的妩媚。
烛光之下,只见一对小巧的红宝耳坠明晃晃的在赵成材眼前荡来荡去,晃得他心都乱了,不由又是气恼又是欢喜,咬牙上前,捏着她的鼻子逼供,“你说不说实话?”
章清亭没想到他忽地有此一举,脸上绯红,“你快放开!”
见她轻嗔薄怒的小模样,又闻到她身上雅致的香气,赵成材心中一热,忽地就伸手将章清亭抱了个满怀,在她耳边低语,“娘子,你想好了没?”
章清亭脑子里只觉轰地一下,连耳根子都红了。羞得头都不敢抬,两手抵在他胸前,“你快放开!”
赵成材此时要是放开,那就是个傻子了!反而抱得愈紧了些,软语温言,“做我娘子好吧!”
他身上显著的男子气息充盈在章清亭的鼻端,象一盆火团团把她包围,章清亭一颗芳心跳得跟小鹿似的,扑通扑通那叫一个乱七八糟,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放开!”
“不放!”赵成材答得倒是斩钉截铁,嘟着嘴抱怨,“你都想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想好了,你其实是愿意做我娘子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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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九一)坏事的桃子
(一九一)坏事的桃子
跟个男子这么搂搂抱抱的可是知书达礼的章大小姐从来没有过的。这秀才看似文弱,毕竟也是个男人,力气总要较女子大些。若是以前孔武有力的杀猪女,制服这样一个小秀才简直是手到擒来。可换了害羞又爱美的章大小姐,这娇生惯养了快一年了的身子,早把干活的那些力气跑光了。
此时半天挣脱不得,当下急得章清亭出了一身热汗,“我……我没想好……”
“那你还得想到什么时候!”这么活色生香抱满怀,还磨磨蹭蹭,纠缠不休,赵成材是个男人该有的反应全起来了,气息也明显的急促了起来,反复追问着,“娘子,想好了吧?想好了吧!”
“我……我不知道!”章清亭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耍起了无赖。
“不管!”赵成材也不甘示弱,有样学样,“不知道那就是同意了!”
“谁说的?”章清亭死不肯承认。
“我说的!”赵成材态度异常强横。
这种时候,再说什么都是多余,行动吧!秀才脑子里接到本能的命令。一面做着无谓的争执,一面将章清亭往房间里推搡。
可怜一世英明的章大小姐。此刻窘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只顾埋着头瞧见自己那衣裳,根本就不知道正在一步步的逼进充满了危险的大床。
直到小腿猛地好象撞到了什么,她本能的往下一坐,才查觉坐到了软绵绵的床上,章清亭真急了,窘得整个人象刚从开水里捞出来的大虾,还呼呼的冒着热气,“你真讨厌!快出去!”
赵成材一改往日的斯文,啊不!他是严格恪守着圣人的祖训,欲行周公之礼,敦睦夫妇之伦。
“娘子——”赵成材也不多说什么,就是不停的柔声唤着,继续拉拉扯扯。
章清亭正在无计可施之计,忽听楼下元宝高声喊道,“大姐!有新鲜的桃子,你和姐夫下来吃吧!”
楼上二人俱是吓了一大跳,好象被人撞破一般很是赧颜。
“嗳!”章清亭趁赵成材一愣神的工夫,赶紧应了一声,把他推开,红着脸就往外跑。
秀才老兄郁闷之极,桃子!该死的桃子!谁没事这个时候买桃子来?
章清亭匆匆下得楼来,还没顾得上收敛神色,赵玉莲瞧着纳闷,“大嫂,你脸怎么这么红?别是发烧了吧?”
“哦!我方才洗得有点热了,所以汗还没下去呢!”章清亭抬起手背抚着滚烫的面颊。勉强找了个借口,心中暗把赵成材骂了个千遍万遍!先没顾得上瞧厅中情形,便问道,“这谁买的桃子?”
“我!”一人应了,赔笑着站了起来。
章清亭瞧得诧异,居然是久未晤面的王江氏,还牵着自家的小闺女,那个小状元王小翠,满脸堆笑的站在那里解释着,“其实这不是买的,这是我们家后头院子里种的,今年新挂的果,总没舍得吃,瞧着熟了,便摘了些下来,送来给亲戚们尝尝。”
“你们是来找相公的吧?”章清亭心想着,自己又不做绝味斋了,她这一个卖猪肉的还来献什么殷勤?恐怕是为了孩子读书的事情吧?
王江氏却道,“是啊,也谢谢成材大兄弟这么认真教我们小翠,也来瞧瞧你。”
章清亭知道这其中有古怪了。不过伸手不打笑脸的客,她也微微笑着,请她坐下,“客气什么?孩子既进了学堂,他们做老师的自然就得好好教导才是。你们家小翠头一回就考了个第一,可真替你们长脸!”
王江氏把女儿往前一推,“家里怎么教你来着,快给婶子问好!”
“婶子好!”小姑娘很是赧颜,羞答答的叫着章清亭。
“别局促了,元宝,这是你们同学呢!别光顾着自己吃,把点心拿出来招呼客人啊!”章清亭转头见小玉小蝶在后头洗桃,赵玉莲在伺候牛得旺吃桃,便叫弟弟,“银宝,将这桃子洗几个给方家送去。”
王江氏笑呵呵的道,“玉兰已经送去了,这儿有洗干净的,你也尝尝。”
章清亭道了谢,拿起一枚桃子放在嘴边小口小口的啃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这王江氏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时候巴巴的送这么一大篮子鲜桃来,究竟是所为何事呢?
王江氏似是有话想讲,眼神却又左顾右盼,因这一大家子都在,有些不好开口。
既然不好开口,那就索性不要开口的好。章清亭佯作不知,慢慢啃着清甜的小桃。拉着不着边的闲话,“嗯,这桃子真新鲜,味道也足,没想到你家还有这手艺!一共栽了几棵桃树,一年能挂多少果?”
“树就一棵,一年也只结这么六七十个果子。”
“那这不是送来一半了?”章清亭佯嗔道,“这个也太破费了!留着给家里孩子们吃着解闷也好啊。”
王江氏连连摆手,“不过是花些工夫料理,谈不上破费不破费的。他们哪年吃不到?况且也不是个稀罕物,就是吃个新鲜罢了。其实……”
她刚想开口,却又被人给打断了。
“哟!是大嫂子来了啊?”赵成材在楼上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这才神色如常的到了前面,“怎么这么客气?”
章清亭听见他的声音,脸上又红了一红,借着吃桃掩饰在夜色中了。
王江氏见了他,先是拉着小闺女一起谢了师恩,方才又道,“本来早就想着来谢谢你们的,只是这家中也忙……”
“你谁啊?蹲这门口干嘛?”王江氏再一次被打断了,赵玉兰去方家送了几枚鲜桃,后手扶着腰,慢慢的走了回来。却瞥见自家门口蹲着一团黑影,倒是把她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上的空盘子。
“怎么了?”张发财赶紧出来瞧看,“你这人怎么回事?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王江氏却赶紧冲了出来,“误会!误会!这是我儿子,老大!”
章清亭和赵成材对视一眼,这是要干嘛?
赵成材略一思忖,眉头一皱,猜到了几分。
王江氏这边便把她家大儿子拉到小夫妻面前,“这是我家老大,今年十六了。瞧这体格,可是把干活的好手!”
章清亭心里也明白了,赵成材也不点破,只含笑道,“既然是一同来的,怎么不进来坐坐?快坐下吧!”
王江氏拍了儿子后脑勺一记,“快叫叔婶啊!”
那大男孩飞快的瞟了他们一眼,别别扭扭的轻叫了一声,“叔!婶!”
章清亭觉得自己很是承受不起,要说那王小翠不过七八岁年纪,叫她一声婶儿还情有可原,可这孩子都这么大了,站起来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管自己叫婶,把人都叫老了。
王江氏赔着笑脸道,“这孩子就是老实,一锥子都扎不出一声来,你们别见怪!”
我们有什么好见怪的?赵成材笑道,“老实一点好!不惹事,守本分!”
“正是这话呢!”王江氏接着他的话就往下说,“我们家大勇可是出了名的好孩子,一点毛病都没有的。”
章清亭微微颔首,听她继续往下说。
“今儿来,不为别的,就有一事相求。”王江氏终于开了口,“听说你们家弄了个马场,真是好大的手笔呢!我就说,象你们夫妻这么能干,就算是倒了铺子,也能做起更大的来!”
嗬!章清亭心内翻了个老大白眼,那你还去牛姨妈那儿幸灾乐祸的说三道四?
赵成材客气了两句,“也没什么,空有马场,没几匹马,还都病着呢!”
“那也是不得了的大买卖!”王江氏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这只要有马场,三五年的工夫。不就是个大马场了?到时一栏一栏的出马,可比我们杀十年猪都管用!”
“那您今儿来……”赵成材实在忍不住了,不想再听她这些奉承话,提点了一下。
王江氏讪讪的瞧了他们二人一眼,“这不就是想让你们俩拉拔下自家侄儿吗?给他也在马场里寻个正经差事……”
不行!章清亭心下当时就否决了,她那马场自己现在还拎不清呢,怎么可能招一堆人回来白养着?
却见赵成材面有难色,已然回话了,“这个您可就说晚了,我们马场的人已经都招满了。”
啊?王江氏一下怔了,“这……这么快?”
赵成材一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马场,统共那几匹马,要得了几个人?而且那马场全是粗活累活,说起来还不如杀猪呢!”
王江氏开始诉苦,“大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大口阔的,光靠杀猪那点生意,日子着实过得艰难呢!以前是有你们关照着,才强上那么一点,可现在几个孩子渐大,光那每日嚼用都着实破费得很!现在趁着他老子和我还能动,几个小的也能打打下手,就想让你大侄儿出来找个营生。你想,要是真送到外头去,我们做爹娘的也不能放心。这不一听说你们家开马场了,便想让着你大侄儿先过来试试,你瞧着是不是能拉拔着点?”
章清亭被她左一个你侄儿,右一个你侄儿说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心想着,若是收了你家老大,是不是后头还有人跟着来啊?我家马场倒成给你们养孩子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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