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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_55 桂仁(当代)
第二卷 (一五○)同心传情
(一五○)同心传情
见方明珠神色,张小蝶更加吹嘘起来。“我这个大姐,按姐夫的话说,就是那个老天给了块大饼的奇才!总之就是那个特别厉害的意思!虽然咱家也穷,没钱供她读书,可我大姐就没有不会的!以前是杀猪,你们都知道的,现在不杀猪,你看她不管是打马吊,还是做生意,再有建房子,就没有不懂不会的!你呢?你又会些什么?”
方明珠低下了头,有些自惭形秽,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差?
张小蝶好心的拍拍她的肩,“当然,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大姐说,真要学东西,那是从一出生就开始练习的,咱们从多早晚开始?能学一点是一点吧!反正学了东西都是自己的,别人抢不走了。你就是真喜欢阿礼,能天天跟他说什么呢?难道真跟他谈做菜研究配方啊?”
方明珠轻轻的摇了摇头。确实,晏博文不是该做那些的人。
“这不就结了?”张小蝶两手一拍,“玉兰姐姐嫁那姓孙的时,大姐曾经说过,这嫁人呀,要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你差上那么一点点可以,差得太远就不行了!你瞧瞧你,小了阿礼多少岁?又比他少懂多少东西?也不是我瞧不起你,他能看上你才奇怪呢!”
方明珠听得不高兴了,嘟起了小嘴,“那你又不是他!”
张小蝶一笑,“还不承认喜欢人家?这就承认了吧!”
“承认就承认!”方明珠下巴高高仰起,“难道不行么?”
“当然不是不行!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可你干嘛刮拉上我姐?跟她吵个什么劲儿?”
方明珠气鼓鼓的道,“其实我……不是跟大姐吵架来着,可是,可是阿礼哥老在我面前赞她,又总说我不好!”
“你是比不上我大姐么?”张小蝶一针见血道出真相,“就是阿礼哥赞我大姐也是对的,难道非得昧着良心说你比我大姐强?你哪点儿比她强了?”
“我……”方明珠一哽,被噎得不能反驳,确实,自己哪点比得上章清亭?想了半天,“可大姐。大姐有姐夫了!”
“哼!那又怎么样?谁说嫁了人就不能让人赞的了?这说明我大姐有本事!”张小蝶很是骄傲。
方明珠泄了气,就是呀,就算是嫁了人,难道就不能让人赞赏的了?没这个道理!
想了半天,还是有些不服,“小蝶,你说,我们真的不能飞到那枝头上去?”
张小蝶皱眉看着高枝,又看看她,“应该也不是绝对不可以,姐夫说过,有志者事竟成!也许你再努力个十年八年的,也就飞上去了!”
方明珠心里刚好过了一点,张小蝶捂嘴笑道,“可到时你都多老了?阿礼才不要你呢!”
“坏丫头!”方明珠又气又恼,追打着张小蝶,两个小姑娘倒又和好了。
出了一场气,方明珠也消停下来,回家先去跟爷爷赔了个不是。
方德海瞪了她一眼,“快去吃饭,吃完了到工地上干活去!这么大人了。才干几天正经事就瞎闹腾,再别扭把你锁家里,不让你出来了!记得跟你张姐姐道个歉。”
方明珠老老实实应了,吃了饭自回了工地。
昨儿下了一场雨,着急的不光是章清亭,还有娄知县,抽了空也来了工地上,大伙儿商量了个主意,干脆再征集一批民伕,分成两班,日夜施工,加快进度,一定要抢在春汛之前,把房子盖起来。
这一下工作量就更大了,章清亭忙得那是脚打后脑勺,哪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见了方明珠,啥话也不多说,把该她干的事情往她面前一推,这就开工吧!
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小小的不快,好似水面泛起的涟漪,很快就消散了开去,可真的了无痕迹了吗?未必。
晚上回了家,张小蝶偷偷把方明珠的心事跟章清亭说了,听得章清亭直咋舌,这小妮子还当真是人小心不小啊!这么早就考虑这些问题了。
张小蝶撇撇嘴,“也不算太小了!十五就可以找婆家了!”
章清亭脸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也着急了?看上谁了?”
张小蝶不敢吐舌头,只把脖子一缩。“我还没遇到看得上眼的!”
章清亭狠狠盯着她,“这么大闺女了,你给我也放稳重着点!就是真看上谁了,得回来头一个跟我说!别糊里糊涂的就陷进去,万一找不好,可有得你苦头吃的!”
“知道啦!”张小蝶嘻嘻笑着,应了跑开。
章清亭想想,把张金宝叫了进来,“你有什么中意的姑娘没?”
张金宝听得愣了,大姐这是啥意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章清亭想想,“你虽说今年也十八了,但一事无成,又无一技之长!不许出去给我招惹别的姑娘家,好生的学点东西,过两年大姐再给你说门好亲事,知道吗?”
张金宝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不明白大姐为什么突然抓了他来有此一说。
章清亭交待完了,把他给轰出去了,心里开始琢磨,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属天经地义,可方明珠跟阿礼……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这真不是她瞧不起方明珠。实在是晏博文底子在那儿摆着,绝对出身官宦世家,还不是一般的小官宦,绝对在三品以上!可他究竟应何犯事,底细如何,还得彻底打听清楚才行。
算了,有方德海呢!那老头子精得很,两人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什么让他自个儿操心去。
章清亭懒得操心,却翻起墙上的老黄历,数数日子。秀才这几日也该回来了。也不知他在外头这些天过得可好?
还真别说,秀才不在家,她觉得自己身上的事情多了好些,要是有他回来了,自己也可以松一口气吧!章清亭心里头想着,嘴角忍不住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竟有点小小的期待。
第二日,依旧是忙得不可开交,到了下午,衙门里忽然有位官差兴冲冲的跑来,“秀才娘子,有你家相公的信!他倒聪明,托郡里传送公文的一起送来了,娄大人瞧见,赶紧让我送了来!”
哦?章清亭心中一喜,却又一忧,这都快回来了,还寄信回来,莫不是临时有变?
道了谢收了信,当着这许多人面,也不好意思拆开来瞧。只搁在怀里,跟搁着十五个水桶似的,七下八下的,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及至忙活完了,晚上回了家,章清亭才进了房闩了门,迫不及待的抽出信来瞧。信很薄,就一页,但信纸却别出心裁的叠成了同心方胜,章清亭脸上微微一红,小心的展开来瞧,
“娘子见面如晤,我在此一切安好。现下讲学已毕,诚如娘子所言,广结师友,着实获益良多。承蒙娄大人亲笔推荐,方大儒不弃。愿意多加提携,留我盘桓数日,机会难得,须得再过几日方能回家,家中诸事有劳娘子了。仓促之间,个中详情一言难尽,待我回来自当细述!千万保重!勿念!”
见他字迹潦草,想来是一时之间得知有人送信回来,方才一挥而就的吧?
章清亭虽有些小小的遗憾,却更是为赵成材高兴。想来秀才的水平还不错,都得名师留下指教了。只是不知道他身上银钱够不够,能不能给人家送份象样的礼?
秀才走的时候,章清亭手上实在没钱,只好把自己那朵纯银打造的小珠花给他带了去。若是早知有这番机缘,就是出去借,也该给他多带些钱的。
想着她又有些后悔,应该在现场就拆了信,那时还可托那传信的官差带点银子回去,可惜现在却是无法了,就是再送去,恐怕也迟了。
算了!章清亭自我安慰,想那秀才本就没钱,老师都肯指教于他,想来也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实在不行,等日后年节之时,再行感谢吧!
翌日赵王氏听说赵成材还得留下来多学几日,很是不解,那孩子还真读书读上瘾了?可问章清亭也不知详情,一切悬疑,只得等他回来再行分说。
在日夜赶工之下,胡同工程的进度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待得三月中旬赵成材回来之时,简直吓了一跳,这房子还想着五月前能完工就算不错的了,怎么现在都快封顶了?
“娘子,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做的扎实么?”
章清亭正抽了个空喝口水,蓦地听见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口茶水直直的喷在地上,呛得满面通红。
赵成材可没想到自己回来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惊吓,拍着她的背调笑,“你就这么欢迎我的呀!”
这死秀才!章清亭半天才喘过气来,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那你还不欢迎啊?”赵成材也清减了许多,想来求学这一个月还甚是辛苦,“我刚回来,先把行李搁家里,就过来瞧你……这工地了!”
“姐夫回来了!”方明珠高高兴兴过来打招呼,“那今儿大姐先回去吧!”
“不用了!”这夫妻二人倒是异口同声的回绝了。
章清亭脸上微红,瞧他身上风尘仆仆的,嗔道,“我这儿也没什么要你帮忙的,你倒是先回家洗洗,换了衣裳回你家去瞧瞧吧,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章清亭一语出口,却见方明珠笑得越发促狭了,不由脸上滚烫,驱赶着赵成材,“还不快走?”
赵成材嘿嘿笑着走了,晏博文远远的瞧着,眼神里除了羡慕,更是黯然。
纵然再好,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吧!
第二卷 (一五一)谁和谁更配
(一五一)谁和谁更配
章清亭到底是忙到天黑才回的家。赵成材已经洗了个澡,回了趟家,还上县衙去拜会了娄大人,忙活了一下午也不觉得累,倒是神采奕奕,精神得不得了。
见她回来,先递上热茶,打了热水让她洗手,便帮忙张罗着开饭了。
张小蝶拦着不让,“姐夫不用你忙,你陪大姐说说话吧!”
赵成材赧然一笑,“胡同那儿还忙着呢!吃了饭我先去工地上看着,让你大姐在家歇歇!”
张金宝接过话来,“工地上有阿礼呢!他们那边饭已经先送过去了,你就安心在家吃个饭,晚上我去看着就行了。”
赵成材摇头,“我听说成天都是阿礼在那儿守着呢,他住得又远,这也太辛苦了些。况且方老爷子家里也没个得力的人,他这一走开,那边一老一小就受累了。以前我不在。抽不出人来没办法,现在我既回来了,咱们离得又近,以后晚上我去看着就行,反正我读书也习惯了晚睡,不过是到二更天就收了工,也不算太晚了。你们都别跟着去了,大伙儿白天都累坏了,晚上哪里还经得起这么折腾?”
张小蝶笑道,“还是姐夫最会心疼人!”
章清亭心里也觉暖融融的,赵成材嘿嘿一笑,默不吭声。
吃饭的时候,赵成材很是夸赞了一番赵玉兰的事情,表扬章清亭行止得宜,妹子也勇敢了一回,很是争气,然后简明扼要的把他在郡学的事情说了说。
他这番出去,可真算是见了世面,与以前在家相比,那可真算是坐井观天了。
郡里各地学子齐聚一堂,赵成材起初怕自己水平太差,不敢出声,可慢慢相处下来,才知道比自己好的有,可比自己差的也不少!沽名钓誉之辈多了去了,有真才实学的毕竟是少数。
有李鸿文的银子和长袖善舞开路,赵成材也开始学会厚着脸皮找老师讨教。风花雪月的应酬场合一概不去,除了上课,只专心在客栈里做了功课请各位老师指点。
可巧这回教学的总教习请的便是那位方大儒,这位老先生名气可太大了,门下出了不少举人进士,来学习的上百名秀才几乎全围着他打转。
赵成材一开始摸不准他的脾性,不敢贸然上前拿出娄知县的亲笔书信,只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本分,等一月之期过了大半,他正琢磨着是否可以找方大儒开口了,却不料方大儒竟派人先找到了他,约他到自己家中详谈。
这可让赵成材喜出望外,又精心准备了一番,方才慎重赴约。
等到了那儿一瞧,原来请来的有十来个学子,都是同期学业比较优异,也专心向学之人。
进了客厅便是入了考场,出了题限了时,与正规考试无异。可把赵成材惊出一身冷汗,猜想这是方老师想要择徒了吧,不敢怠慢。专心做了文章交上。
方大儒接了卷子当时什么也不说,只让他们回去。又过了两日,方才打发人再来相请,这回再见,便只有他一人了。
进了书房,寒喧几句,了解了他的基本情况之后,方大儒就开始很是详细的考察赵成材的功课情况,一门一门的检验,等两个时辰过去,赵成材觉得自己脑袋都被掏空了,压箱底的一点东西全给抖露了出去。可方大儒还是什么也不说,就打发他回去。
赵成材之前得过章清亭的指点,现在做人做事机灵多了,快出门时,偷偷给那书僮塞了一吊钱,那书僮悄悄透露给他,“老爷说这回只收三个学生,你是第四个来的。”
赵成材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还怕自己没戏了,没想到等郡学结束的前一日,方府打发人来说,想留他入书院再盘桓数日,连一应食宿都由方府开销,让他赶紧带了行李过去。听得赵成材是喜出望外!匆匆忙忙的在府衙里写了封信,托人带回来报个信儿。
“那当真只有三人么?”众弟妹听得一脸崇拜,“是不是进去就算收作徒弟了?”
赵成材笑着摇头,“我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最后到了方府一瞧才知。原来进来的竟有十几个学生,象李鸿文这样家资富裕的也在其中。”
“那他既要招这么多人,还考来考去的做什么?”
弟妹们不明白,章清亭却是懂了,“蠢材!这方老师不收些富裕学生,拿什么养活一大家子?估计李鸿文他们给的束修很是不菲吧?”
虽然老师当中不乏嫌贫爱富之人,但他们也得要收罗几个好学上进的学生,将来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能为他们脸上增光添彩,并带来更多的收益。
“还是娘子最聪明!”赵成材不吝夸赞了一句,“方老师家自己开了个梧桐书院,有钱的学生多,可贫寒之人也不少。若是全靠他自个儿贴补,那真是没法过日子了!所以方老师择徒就两样,一是要学问大致还过得去,家资富裕的,二是学问比较好,但家境贫寒的,这个择徒就极严了,数量也少。毕竟没出功名前,谁知道贴了是不是白贴的?”
“那哥你岂不就是学问特别好的?”赵玉兰很是惊喜。
赵成材却摇头,“我还不到那个级别。方老师肯收我,主要是看我态度好,人品端正。其实我一去,他就认出我来了。娄知县早给他寄了信的,可我却始终只字未提,让他觉得我这人还算本份,这才破例多收了我一个。”
章清亭更加关心的是,“那他有没有给你开些小灶?可曾学到些真材实料?”
赵成材一挑大拇指,“方老师教徒真是严厉,不过确实也真有些本事!只要你进了他的门,不管有钱没钱。全都一视同仁,因材施教。每回上完大课后,便是一对一的辅导。用李鸿文的话说,每回从他书房那出来,就跟扒了层皮似的。虽然有些夸张,但大概就是这样了。那李鸿文本来还想着多呆几天,再好生玩玩,结果我们从进书院,到上完课出来,愣是连大门都没空踏出过一步!老师可不管着你,只是布置的功课逼着你自己用功。不过苦虽苦矣,但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这回去的真值!”
“那你现在算他的入门弟子了么?这拜师礼总要的吧?”
“想得美呢!方老师真正的入室弟子极少,不过个顶个都是能拿得出手的。象我们这样的,只能算他的记名弟子,真正想登堂入室,恐怕得等到明年乡试前才见分晓了!”
章清亭略一思忖,“那你以后多早晚可以再去一回?等咱们家房子起来了,手头宽裕了,须得送份厚礼,时常求他指点才是!”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成材很有感触,“难怪你常日总说人往高处走,在郡里读书可比咱们这乡下大不同了。除了课本,还能知道许多朝中动态,特别是礼部官员任命,他们的喜好,谁会当考官,出题时可能会有的范围,这些都是应举时所要注意的。若是去多了恐怕方老师也烦不胜烦,我走时,只跟他提了一句,想一季过去一次,他倒是点头答应了。”
章清亭安下心来,忽而笑道,“你这秀才说起来傻,有时倒也挺有心眼的!那你现在可得好好温书,除了学堂,家里这些乱七八糟事情都不要操心了!”
“那可不行!”赵成材已经吃完了。放下碗筷,“书要读,家里的事情还是要管!放心,我自有分寸。”他自去工地上了。
张发财笑得嘴都合不拢,“闺女,搞不好你这相公日后真的能弄个官儿来做做呢!”
但愿如此。可章清亭却隐隐感觉到赵成材方才话里有一丝的不对劲,好象大有深意啊!
赵成材出了门,眼中才流露出一丝阴郁,回头瞧了一眼,赵王氏的话言犹在耳。
“你可别怪娘多心,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反正我是觉得那个阿礼对你媳妇不一般!虽说是做正经事情,可这青年男女总在一处,就算他们现在没什么,难保日后不生出点嫌隙来!你呀,别老是傻乎乎的钻进课本里,倒是在你媳妇上多用点心!”
赵成材嘴上把娘给说了一顿,却是怏怏不乐的回来了。他当然相信章清亭,知道她不会背着他干些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问题是他不相信他自己!
章清亭的礼仪教养在那儿摆着,分明是大家闺秀才有的气质。而晏博文呢?连张小蝶都瞧得来他不是个寻常货色,赵成材更是心知肚明。真正要说起来,他们俩才是一路人!自己虽然读了点书,但比起他们还是差得太远了。
这种差距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而是在长期类似的生活环境中,从一点一滴的小事情里熏陶出来的一种习惯,一种默契,秀才就是再不甘心也没法子。
如果晏博文不是因为犯了事,那是不是说,他和章清亭才更加般配?
(PS:先去做个饭,再来二更!真是累!每天尽量往前赶,想让大家早点看到!亲们素不素也鼓励下勤快的桂子呢?)
第二卷 (一五二)我是外人么
(一五二)我是外人么
赵成材真是不愿意承认。晏博文比他更适合章清亭。
有本事了不起呀!章清亭可是我的娘子,且不论是真是假,但名分就在那儿摆着呢!若是我不允许,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把她夺了去!
秀才忿忿的用力踢向路上一颗石子,不料用力猛了些,倒把自己的脚尖给硌得生疼。痛得他呲牙裂嘴,抱着脚单腿跳了好几下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一时见旁边有人路过,赵成材赶紧把脚放了下来,整整衣冠,步入工地。
工地四周,几十根粗大的松脂火把熊熊燃烧,亮若白昼,还是一片繁忙景象。在旁边搭的小棚里,晏博文正端坐其中,围着办事的人川流不息。
夜色中,许是没了旁人,晏博文才展露出一点本来面目。瞧他面如冠玉,俊朗儒雅,这在小小的天地间挥斥方遒,是说不出的写意与潇洒,纵然在这样一片凡俗琐事里。也硬生生的带出一点与众不同的味道。
还真把自己当成主事的了!赵成材心中妒忌,却深吸了口气,调整面部表情,尽量温和的迎了上去。
晏博文埋头公务,一时没瞧见赵成材过来,等他走到身边才惊觉,连忙站了起来,“赵大哥,您怎么来了?”
即使心内诸多波澜,但赵成材仍是不得不满面堆笑,一语双关的道,“我怎么能不来呢?这家里的事情肯定得自己照管着才行。前些天我不在,这工地上可有劳你了。着实辛苦了吧?现我回来了,自然就该**心才是!”
晏博文听出这话里刻意的提示,脸上却是淡淡的,“赵大哥客气了!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都是我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不管晏博文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见他如此谦逊,赵成材纵是有气也不好发了,“阿礼你可真是尽心尽力,能请到你这们的伙计可算是我们的福气呢!行了,今儿这里我来看着吧!你家离得远,快回去歇着,有什么事,交待给我就行。”
这就想赶人么?晏博文眉头微微一皱。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不满,搪塞着他,“赵大哥您才回来,恐怕这工地上的事情还多有不太清楚的。纵是要交给您,恐怕您一时也弄不太明白。不如等闲下来,再一桩桩跟您说清楚吧!再说您今儿可才刚回来,还是回家歇着,这儿有我,您就尽管放心吧。”
就你在我才不放心呢!这工地上那么忙,真等闲下来,房子都盖起来了。我还管的什么事,操的什么心?
今儿他可是拍着胸脯说把这里交给他,让家里人都别来的,若是自己拿不下来事情,岂不叫家里人都小看了去?非得笑话他做些空头人情不可。
再说了,就是知道这工地上的事情复杂才得非管不可!难道我不管了,由着你成天和我娘子商量来商量去的?
赵成材心里有些疙瘩,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有什么不太清楚的?难道我走了这一个多月,还变了天不成?纵有一时不明白的,你给我说明白不就结了?”
赵成材直接坐了下来。主动伸手翻看着桌上的帐簿,“你且把我的不明白的说给我听听!虽说我可能没你聪明,见识也没你广,但自己家的东西,就是再难,好歹也得弄个清楚,看个明白的!”
晏博文喉头一哽,是啊,说一千道一万,这毕竟是人家的地方,人家的东西,自己在这儿别扭个什么劲儿?心中不觉涌上一股悲凉之意,收敛了神色,“那好,赵大哥,我现就说给你听。”
晏博文很是仔细的将工地上的事情一点一点的交待着,期间还不断有工匠上前来打岔,快一个时辰才跟赵成材说个大概。
秀才很是用心,虽然不是彻底拎清楚了,但好歹囫囵吞了个枣,大致上是明白了。
见晏博文毫不藏私,赵成材那一点怨气也慢慢平复了下来。都是知书达理之人,便是意气之争也不是不懂得分寸的。赵成材又重点问了几样今晚上要注意的事项,一一记下,跟他道了谢,放他先行回去了。
等晏博文走了,赵成材也想学着他方才那样,举重若轻,姿态从容的处理好手中之事。也带出点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的韵味。奈何天不从人愿,毕竟是生疏了,没两下他就觉得焦头烂额起来,只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气质?能好生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处理清楚,别发错对牌领错料就已经很不错了。
二更的梆子刚敲响,便收了工,把工地上收拾妥当,贵重材料清点入库,赵成材也快累散了架。他今儿本就坐了大半天的车,下午又没歇着,晚上还硬要逞强出来监这个工,着实累坏了,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象踩进棉花堆里。
章清亭也还没睡,正埋着头翻算着账本。见他步履沉重的回来,笑道,“那工地上的事情搞清楚了?可累得够呛吧?”
赵成材一下子瘫坐在自己床上,捶着腿道,“原来你们这些天竟是这么辛苦的!这白天黑夜的,可真够你受的吧!”
章清亭微微一笑,“也还好啦!你今儿确实是辛苦了,不叫你去你偏要硬撑。受不了的吧?”
“哪有!”赵成材不肯承认,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都早些歇着吧!娄大人只给了我一日的假,这房子快完工了,学堂也就该开学了,后头还好多事呢!”
章清亭无心道了一句,“都说不用你了!有阿礼帮着我就行了,他是习武之人,体格健壮,你这文弱书生可比不了。”
赵成材本来阖着眼都快睡着了,一听章清亭这话。一个激灵又醒了过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就是让你别逞强!安心办好你的学堂,读好你的书吧!”章清亭没注意到他的脸色,还笑着揶揄,“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以后晚上还是我和阿礼去工地上盯着就行了!”
赵成材本来就又累又乏,兼之心里还有点郁结未开,脑子里正迷糊着不太清醒,被章清亭这话一激,心里那股无名之火腾地又窜了起来,不觉嘟囔着,“嫌我没用,就那个阿礼好。是!他见多识广,文武双全,哼!他既那么有本事,怎么连自己都管不住?”
章清亭一听小脸就沉了下来,“打人不打脸,揭人莫揭短。积点口德吧!瞧你现在这样子,哪有点君子之风?”
赵成材不觉微恼,“我是没有君子之风,我是什么人啊?我就是一穷秀才!哪象你们呀,又懂酒又懂杯的,连房子上的雕花刻栏都能想出十七八种来!”
章清亭这些天也忙得不可开交,总也有零零碎碎不顺心的事情积在一处,此刻被他这么一捣鼓,腾地火也起来了,“你这是哪里中了邪火回来?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来覆去的说你累不累啊?不就喝了一回酒吗?次次拿出来说,真是心胸狭窄,小肚鸡肠!”
“我心胸狭窄,小肚鸡肠?”赵成材也火了,“我要是真的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会收留他到今日?走时还放心的把家里事情交待给他,让你有什么难处去跟他商量?我早把他不知赶到哪儿去了!”
“你要是不小气能见不得听人一句好话?”章清亭怒了,“你母亲这样,现在你也这样!都看阿礼不顺眼,人家到底是做错什么了?哪里得罪你们了?开铺子时。阿礼起早贪黑的做,那时咱们还没钱给人家,人家有说过什么么?等到你弟弟把铺子弄垮了,他也没有弃咱们而去,还帮着咱们出了多少点子渡过难关,人家有说过什么么?等着盖房子了,他又成天泡在工地上,什么苦活累活抢着干,人家又有说过什么了?还有玉兰的事情,可全亏了人家出的主意!可你们呢?事情一过就翻脸不认人了,且不说念着人家的好处,倒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难道非把人家赶尽杀绝不成?我告诉你们,不可能!且不说我做不出这没仁义的事来,再者说,阿礼可不是咱们家的奴才,他还在帮着方老爷子干活呢!我劝你们可都收敛着点,干嘛无缘无故的总跟他过意不去?”
赵成材见章清亭如此维护晏博文,心里气愤更深,“我才不过抱怨两句,你值得这么拼死拼活维护的?我说阿礼不好了么?后来不一个劲儿在夸他好,夸他有本事,你怎么就急了眼呢?”
“你那是夸人的话么?夹枪带棒的,比骂人还难听!”
“那你说得让我怎么夸他才行?”
二人这一番争执,早惊动了家人,张发财赶了过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这一回来怎么吵起来了?”
二人还没完全失去理智,一见有人来了,顿时都噤了声,不言语了。
张发财劝和着,“这小夫妻拌两句嘴是常事,可别真的伤了和气!天这么晚了,都早点歇着吧!”
又私下交待赵成材,“你个大男人,多让着你媳妇点儿!”
张小蝶也劝大姐,“姐夫刚回来,你跟他置什么气?”
当着旁人,二人暂且和解了。等人一走,门一关,又杠上了。
章清亭率先发难,压低了声音,“你说是不是你不对?”
“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对的!”赵成材坚决不低头。
什么错都能认,这个错坚决不能认!沉下心来想一想,越发有理了,就等着章清亭继续聒噪。
章清亭可不知他肚里的小心思,仍旧接着这话茬,“那你还有理了?”
赵成材理直气壮的道,“是你一开始说不让我管家里的事,还说什么有阿礼就行了。那不是分明是把我当外人了?要是连阿礼都管得家中的事情,我却管不得,那我成什么人了?岂不是连个外人都不如了?”
“你……”你本来也是外人!章清亭心里腹诽着,这话却没说出来。她还是有顾虑,要是这话说出来,未免也太伤人了。
不说别的,光凭赵成材这段时间辛辛苦苦的为这个家,为她的事情忙里忙外,章清亭就很是感激。
若说赵成材之前成天在身边,感觉并不算太明显,可他这不在家的一段时日,章清亭确实是深有体会了。
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但赵成材确实是非常用心的在为她,为这个家一点一滴的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难道一定非得说这个家跟他毫无关系吗?那他付出这么多,就全是付之东流,一点也不值得肯定了吗?
当然不行。章清亭也不忍心这么伤害他。纵然不是夫妻,能做成家人一般的朋友也不错啊,何必非得井水河水分得那么清楚,说得那么绝情?
可能承认是自己错了吗?当然也是不能的。
赵成材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天,他刚刚赌气说那番话,也有点冒险的意思,要是章清亭毫不犹豫的说他是外人,那可就太让人伤心了!可章清亭虽然仍是高高嘟着小嘴,却是不言语了,他心里头才有了三分底气,心里的气似乎就悄悄的开始消散了。
章清亭思忖半晌才道,“我说那话是恶意吗?不是瞧你辛苦,一片好心让你早管点事,少受点累吗?难道我还是故意不让你管事的不成?”
赵成材一听这话,心里便又多了三分喜色了,“可听得人家心里不舒服嘛!一片好心却弄了个热脸贴着冷屁股……”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章清亭脸上微微一红,脸色忽地一沉,“我且问你,是不是你母亲又跟你嚼什么舌头了?你才这么不待见人家的?”
这丫头还当真厉害,这么快就猜到是娘在他跟前说了什么了,这个可坚决不能承认,以免又引起新的矛盾,赵成材矢口否认,“当然不是!娘没说什么!”
“她没说什么才怪!”章清亭一瞧他那神色,便猜到根由了,“那日一早就跑来闹了一出,要不是有方老爷子压着,竟把我当犯人审呢!难道你信她也不信我?”
赵成材急忙表决心,“我当然相信你!你怎么能是那种人呢?”
章清亭冷不丁的反问一问,“那就是说你母亲还是跟你说了?”
糟糕!这下子不承认也不行了,得赶紧想办法把这矛盾掐死在萌芽状态里才好。
第二卷 (一五四)山人自有妙计
(一五四)山人自有妙计
章清亭现在忙么?确实不忙。房子盖好了。她是无事一身轻。
那说她现在不忙么?却比盖房子时还忙!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核算开支,对账,计算成本,筹谋着该如何卖房子,脑子动得比盖房子时还要多。
赵成材在回家路上,忽然闻到炒松子香,想起李鸿文讲过要时常弄着小惊喜啥的,便买了一包热乎乎的带回家去。
回到家中,除了章清亭坐在那儿算账,一大家子全都不在。
“娘子,他们人呢?”
章清亭头也不抬,“去新房了。”
“是准备搬家了么?”
“嗯。”章清亭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埋头算算算!
赵成材把松子递上讨好卖乖,“你尝尝,新出炉的,可香呢!”
章清亭正专心计数,哪有心思吃这个?况且她本来就不大爱吃松子,没好气道,“你就别添乱了!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都打发走了,图个清静算个账。你又来捣什么乱?走开走开!”
赵成材碰一鼻子灰,灰头土脸蹲院子里去了。
李鸿文支的招也不好使啊!他瞧着那包松子郁闷了,没人稀罕,我自己吃!
可咬了没两个,硌得牙倒疼了起来。索性拿了小锤一个一个敲打着,“要你嘴硬!看我捶不开你!”
章清亭在前头又忙活了一阵,总算把账理得七七八八了,就听秀才在后院咕咕哝哝的,还一下一下砸着松仁。
章清亭倒有些好笑起来,想想刚才那态度,似乎是不太好。心一软,走了过去,“你这是捶松仁呢,还是捶我呢?”
赵成材冷不丁的吓了一跳,扭头之际,没留神给自己手捶上了。这个十指连心啊!疼得他叫都叫不出来,整个人大张着嘴倒吸着冷气,缩成了一团。
“怎么了?怎么了?”章清亭吓了一跳,“快给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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