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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_48 桂仁(当代)
高跷不过吸引人的视线,后头是一对活灵活现的舞狮却是极有生气。张牙舞爪,憨态可掬,逗得人哈哈大笑。有那调皮的小孩子就冲到前头去逗他们,狮子也不生气,就势追着小孩儿们玩。引得那些小家伙儿们又避之不及,看得旁人更是开心。
张发财把自家两个皮小子一推,“你们先去玩玩!”
俩小子一到关键时刻便露馅了,畏缩着不敢上前。
章清亭在后头推他们一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看人家多小的孩子都敢上去,你俩倒不敢了么?去!”
在大姐的威吓之下,两个小子冲上去了,却又傻傻的站在场中,不知干什么好。两只狮子来了神,逗着这俩小兄弟。
张金宝高声道,“让我家弟弟们玩玩吧!”
那两个戏狮子的童子把手里的绣球往两孩子手中一塞,“你们上前玩会儿!”
这两兄弟反正也下场了,便也豁出去了,学着那童子的样儿戏着狮子,可他俩笨手笨脚的。狮子没戏到,两人倒自己背对背撞一块儿了,各自疼得揉脑袋。两只狮子就势蹲地下摸着肚皮作捧腹大笑状,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两个童子见气氛正好,翻几个筋斗从他们手里又抢回绣球去,引得两只狮子玩了个叠罗汉的高难度动作,赢得众人一片喝彩。
再往下,就是身披彩贝,挥舞着绸带的仙女们出来了,且行且舞,曼妙多姿,这个最吸引男人的目光,女人们的品头论足。
后面跟着是玩杂耍的,有拿着细细的棍子顶盘子的,有手里拿着几个圈子丢来丢去的,还有不时口里能喷出火来的。
看得章清亭大开眼界,她还真不知道,民间竟然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最后来了跑旱船,到了这儿,前头的队伍全部亮相完毕了,集中在一处,热热闹闹玩了一阵,逐渐退开把场地空了出来。
章清亭不解其意,百姓们都知道,这是火龙要来了!
蓦地就见后面不知哪来突然亮起火把,引着一条身长达百余米的巨龙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号子,冲进了场中。一来便是摇头摆尾舞得跟旋风似的翻江倒海,这一下可把全场的气氛都点燃了!连章清亭都不顾形象的使劲拍巴掌叫好。
龙是用稻草扎成,由几十个上身赤膊的精壮汉子舞动。龙头上一双金光闪闪的大眼。龙背脊上插满了长寿香,星星点点,在黑暗之中煞是好看。就见它随着当前一人的火把,或是腾云,或是探海,引得众人叫好不迭。
忽见一声号令,旁边百姓开始拿点燃的爆竹往龙上方扔。
章清亭瞧得吓了一跳,“这什么意思?不得炸坏人么?”
赵成材笑着解释,“这是让火龙神保护我们这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这些舞龙的汉子可是最勇敢的,你以为轻易的谁都能去?再说咱们用的都是最小的爆竹,伤不到多重。”
张金宝还补充道,“这只有伤到了,才是最勇敢的男子汉!”
“那你怎么不去?”章清亭反问了一句。
张金宝讪讪的不好意思,“我这块头不行!姐夫不也没去么?”
赵成材听得微有些赧颜,他个读书人,哪有力气干这活?同样身为男子,这是他的短处,最怕人揭。
章清亭见他老实不言语,不悦的训斥弟弟,“你拿什么跟你姐夫比?他有功名,你有么?”
张金宝一缩脖子不敢吭气了,和两个弟弟也拿了爆竹往龙身上扔。
赵成材听章清亭维护他。心里正觉一甜,章清亭却又嗔怪起他来,“你也别太老实了,有时候该说的话也得说!要不,在外头可受人欺负!”
这一家子有什么好计较的?赵成材大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在心底里乐开了一片花儿朵朵。瞧章清亭,对他多关心!
火龙如急风暴雨般舞过一阵,渐渐舒展了开来,动作也慢了,此时两边就有年轻人冲了出来,从爆竹声声的龙身底下钻过。众人还不断鼓掌叫好。
“这又是干什么?”章清亭今儿真是城里人下乡,瞧见什么都稀奇。
赵成材已经习惯了她的缺乏常识,耐心解释,“这是钻龙,有勇气钻过去的人,也会获得一年的好运!”
银宝元宝两人被推到场中玩开了,不用人叫,就和一群胆大的小孩子们跑去钻龙了。回来时一脸兴奋和骄傲,“我们钻龙了!我们钻龙了!”
张发财年纪虽大,但自恃跑得快,哧溜一下,他也冲下去了,正好人群中甩出一挂鞭炮在他头上炸响,吓得他一缩脖子又往回跑。
旁人哈哈大笑,“老伯,您这么大年纪就别出来现眼了!伤了您,咱们都不好意思!”
张发财可经不起奚落,一转头又冲回去了,迅速的找个空档钻了过去,得意洋洋道,“瞧见没?我还不老呢!”
旁人纷纷鼓掌,“老伯!好样的!”
方明珠看得眼馋,“阿礼哥!我们也去吧!”
晏博文有些心动,却还是有点犹豫,方明珠却一把拉着他的衣袖就往外走,顽皮的笑道,“你可不要让我被鞭炮炸到哦!要不我就赖你了!”
晏博文终于笑了,带着她也下到场中,他是习武之人,动作极快,看准了方位,带着方明珠倏地一下就穿过去了。
方明珠高兴得直拍巴掌,“再来一次!我要再来一次!”
“好啊!”晏博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年轻人该有的热情和朝气,带着她穿了一次又一次。
张金宝鼓动着台上的章清亭,“大姐!你和姐夫也下去钻嘛!我这是腿没全好跑不利索,要不,我也去了!”
“就是!”方德海也道。“你们小两口真该下去!瞧明珠和阿礼都下去了,这新的一年,都要沾点好运气的!”
张小蝶一拉赵玉兰,“玉兰姐姐,咱们也去!”她俩也跑了。
看起来似乎还真挺好玩的!章清亭怦然心动了,却仍是自恃身份,有些不好意思。
赵成材瞧着她那表情,他的心思也跟着活动开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癞蛤蟆可以亲近天鹅的大好机会。不说多,起码自己能有机会正大光明牵着她的小手了。
他主动邀请,“娘子!我们也下去玩玩吧!沾沾好运气,一年可就一次呢!”
章清亭还在犹豫,赵成材却不给她机会拒绝了。鼓足勇气伸右手拉着她的左手,牵着她就往外走。
章清亭只只觉脸上一热,隐在暗处不敢抬头。这死秀才!居然问都不问就敢牵她的手?可待要甩开,赵成材却抓得甚紧,似是怕她跑掉似的,怎么也不肯放手。
他背着身走在前头,章清亭瞧不见赵成材的脸,其实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果形容章大小姐是晕生双颊,那人家也快红透耳根了。这么个大冬天,背心里,连汗都快下来了!
他还从来没这么大胆,主动牵过一个女孩子的手。章清亭的手精心保养了快半年,原本的老茧逐渐淡去,恢复了女儿家该有的细皮嫩肉。她的手型修长,并不是能够盈盈一握在掌心的纤柔。但是,赵成材却觉得和自己在男人中略嫌单薄的手交握在一起,却恰好有一种奇异的般配与合适。那种感觉,就好象是一只桨找到了可以与之协调的另一支浆,是可以相互支撑,相互协助,并肩前行的伙伴,让人既踏实又安心。
他是这么想的,可她呢?
赵成材根本不敢回头看章清亭的表情,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得跟打鼓似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惶恐,还有些不知后事如何的忐忑与不安。脑子里乱烘烘的,如兵荒马乱般纷纷扬扬。
一时觉得这样是对的,追求女孩子嘛,本来就应该脸皮厚一点。一时又觉得这样是错的,很怕章清亭翻脸不认人,从此再不理他。
虽然之前他有想过,也说过要放章清亭离开,还她自由的生活。可人的情感怎么能完全随理智而转移呢?若真是如此,那便是超凡入圣了,哪里还是有血有肉的人?
男女之情,这便如飞蛾扑火、倦鸟投林,春天到了花会开,秋天到了要结果,全是自然的规律,让人怎么能够违背?
管他什么道理,今儿全都抛之脑后了!赵成材现下只记得一句话: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赵成材的心意,章清亭不会不知道,要说她对赵成材一点没有好感,那是假的。只是,要不要接受呢?要不要接受呢?章大小姐是心乱如麻,只想得过且过。
他们下到场中的时候,来钻火龙的人更多了,扔鞭炮的也越发的肆无忌惮。
好不容易瞅准一个空档,赵成材把章清亭一拉,“娘子!我们走!”
不用多说,章清亭也知道他指的是哪个方位,默不吭声的随着他的步伐加快了脚步,往那个空档快速钻去。
离得近了,才觉出火光映红了满脸,舞龙的汉子们手不停,脚不停,长时间的运动让他们精赤的身上逼出了热汗淋漓,那股炽热的气息带着浓烈的男性体味,烫人鼻息。
章清亭有些本能的畏惧,查觉到她的不安,赵成材男人的勇气被激发了出来,把她的手紧握在胸前,带着她快速的冲了过去。
刚刚庆幸钻过来了,却突然不知从人群中哪儿扔出一串鞭炮,好巧不巧的扔到章清亭的头顶上,噼啪炸响。
吓得章大小姐花容失色,这要是伤到颜面,还要不要见人的?她两眼一闭僵在那里不知闪躲。赵成材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回护着她,一把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任那无情的鞭炮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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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三二)好一下,吵一架
(一三二)好一下,吵一架
如此亲密的接触。不似上回醉酒后的胡闹,让章清亭可以清晰的闻到赵成材身上的气息。比起那些粗豪汉子,他身上的味道明显清淡多了,没有那么迫人的野性,让人安心。虽然这个肩膀不够宽阔,不够强硬,但是,足以容纳着她,护卫着她了。
章大小姐的脑子里不知怎地,突然蹦出了一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无论这世上的好男人有多少,一个女子最终所需的,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人,也只要他的臂弯里,只容纳得下自己一个人。
那这个秀才,会做得到么?
等那鞭炮炸完了,硝烟味儿里还多了股糊味儿,也没来得及细想,赵成材先把章清亭拉回到一旁安全的人群里,一脸的关切。“你没事吧?”
章清亭摇了摇头,还在为刚才的想法而暗自脸红。你一个女孩儿家,瞎想什么呀?害不害臊的?
旁边有人笑了起来,拍拍赵成材的肩,“兄弟,你衣裳烧了!”
再往后看,赵成材棉衣那右肩处,烧了老大一个焦黑的洞。赵成材可真是心疼!这件衣裳可是章清亭亲手做的,总也没舍得穿,就是过年才上的身,刚刚半个月,居然就烧了,这也实在太对不起她了。
旁边还有人油嘴滑舌的落井下石,“兄弟,这就是你不够心诚了。要不,这火龙肯定得直接烧在你身上,烙个疤多光彩!”
赵成材是君子讷言,不好意思跟人争辩。章清亭却当即小脸一沉,这大过年的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不是怵人家一年的霉头么!
她当即驳斥,“火龙要是不觉得咱们心诚,干嘛不落您这儿,偏落我们这儿?您要是不服,现就拿一件棉衣去,也未必能接着一点火种呢!”
那人给呛得说不出话来,章清亭也不理他,自拉了赵成材往外走,故意把话说得大声。“相公,这可是福星高照!咱们这么多人,就你一人接着了火种,来年一定红红火火,顺顺当当!”
等避开那起子人,她才嗔道,“你呀!刚还说你太老实了,不知道辩驳,要是自家人也就罢了。怎么外人面前也是如何笨嘴笨舌的?要是我不在,难道就听人说那些闲话去?”
赵成材得她回护,心中着实甜蜜,笑着受了教,又来道谢。
章清亭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谢的?在外人面前,你可是我相公!你要是被外人说三道四的,我跟着脸上有光么?二回,你给我硬气点吧!”
这面的话赵成材爱听,最后一句有点刺耳了。嫌他不够硬气?那岂不是觉得他是个软骨头?这个道理必须讲清,可不能给她留下这等印象。
“若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好歹,但咱们跟那等俗人有什么好计较的?要是跟他们认真计较起来。倒显得我们不明白事理了。这成天得有多少生不完的气?他不过是随口说了句,是福是祸自在我们心中,岂凭他一句话就能定论的?若是如此,那他也算是未卜先知了。你细想想,有可能么?”
“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听秀才在这讲大道理,章清亭不爱听,气鼓鼓的哼了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瞧你!又生气了!”赵成材忙忙解释着,“我也不是说你不对,只是说若是真为了这种人生气实在不值得!我可还记得你提醒过我,在外头为人处事得谨言慎行。若是遇到该争的大节我自然会去争,可若是此等口角之事,让我一个读过书的大男人卖弄口舌,跑去跟没读过书的人争辩,你说这不是对牛弹琴么?纵是争赢了又在什么光彩?”
“哦!那你就是说我跟人争辩不光彩了?”章清亭又使小性子了,曲解他的意思。
“当然不是!”赵成材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护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不光彩?”
章清亭脸上微微一红,“谁护着你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赵成材觑着她那神色反问了一句,“那你若不是为了护着我,咱们在这儿吵什么?你现在又在这儿气什么?”
“我气的是你不知好歹……”归根究底好象还是为了护着他,章清亭脸上更红了。
这死秀才!坏秀才!对付外人没本事,对付起自己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她狠狠剜了赵成材一眼,扭头就走,再不理他了!
赵成材一把将她扯住,“你上哪儿?”
“我回家!你管得着么?”
赵成材闷笑连连,“你有钥匙么?”
门是他锁的,他不回去哪有钥匙开门?章清亭气得无法了。干脆踹了他一脚,以消心头之恨。
她这一下子当真不轻,赵成材痛得直吸气,“你轻点!踹坏了还得付药钱呢!”
活该!章清亭仍是忿忿的不理他。
赵成材呲牙咧嘴的拉扯着她的衣袖,“行啦行啦!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要回家,也得跟大伙儿一块回去,咱俩先走,那算怎么回事?”
听他这么一说,章清亭更为光火,怎么好象弄来弄去,成了自己无理取闹了?还把人家又打又骂的,那不成泼妇了?
不过这讨厌的秀才有句话说对了,若是真的自己先跑回去了,其他人该怎么想?这大过节的,还有方家人在呢,实在不理智。
见她不吭声了,赵成材才松了口气,拉着她又回了自家人那边。
他们还正打算去找二人,“可算是回来了!方才一错眼就瞧不见你们了,还怕你们给挤丢了!”
赵成材呵呵笑道,“怎么可能?这么大人怎么会丢?丢也不过是市集上。难道还怕回不了家?”
方德海瞧章清亭脸色不好,撅着小嘴不吭声,倒是笑了,一针见血道,“看来丢是没丢,小两口跑哪儿吵架去了吧?”
“才没有!”这老爷子实在是太精明了!赵成材当即赔笑着扯个借口,“我们刚才去钻龙,一不小心让那爆仗把我衣裳给烧了个大洞,这是娘子亲手做的,才上身没几天的,她就心疼了。这全怪我。太不小心了!”
众人呵呵笑了,“这个确实该生气,再烧什么,也不能烧她做的衣裳啊!”
赵玉兰瞧着衣裳上那大洞心疼,“真是可惜,这么好的新衣裳给烧了,这要是打块补丁上去,也太难看了。”
张小蝶笑道,“找大姐啊!大姐手巧,再想个什么心思配配,说不定就又是一件新衣裳了!”
章清亭恨得直磨牙,还让我给那死秀才补衣裳?
赵成材却想把此事快些了了,就势把她那话给堵死了,“娘子,那就还是劳烦你了!改日我自当再奉上礼品,向你赔罪。”
他都道歉了,这当着众人的面,章清亭也不好回绝,勉勉强强算是同意了。
方德海腆着脸故意打趣二人,“这衣裳烧了可是好兆头!这火种落你身,今年就该她生!到年底添个龙子龙女,那才热闹呢!”
轰!这一下,赵成材和章清亭的脸全都成了大红布。这老头,还什么话都敢说!
赵成材是满腹无奈,这夫妻还没得做,哪来的孩子?章清亭也再不敢生气,却又平添了十分羞恼,全怪这死秀才!瞧瞧这惹的叫什么事?
瞧她羞得头都抬不起来,赵成材只得老着脸转移话题道,“这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去吧!一会儿散场的人多,又不好走了。”
反正今儿大家都玩够了,也不争这一时了。回了家,各自洗漱睡下。
赵成材左手摸右手,似乎还能感觉到章清亭小手的余温。心里美滋滋的,一夜好眠。
章清亭却翻来覆去把赵成材骂了个遍,可一时想起自己在他怀中的感觉。心里头是说不出的异样。一时右手摸左手,总觉得还残余着那个坏秀才的味道,暗下决心明儿还得再洗洗,好生洗洗!
十七就得动工开建新胡同了,十六这日可着实事情不少。
早上小两口相见虽仍有些讪讪的,但赵成材和章清亭二人却很快都抛之脑后,专心投入到各自的事情当中去了。
赵成材自是上他的衙门里忙活他的学堂和兼职师爷,章清亭、晏博文和方明珠就跟卫管事一道查验施工和部分材料准备情况。方德海腿脚不便,留在家里指挥剩下的人临时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出来,把那几口大炉重新架起,预备第二日起就要熬粥蒸馒头。赵玉兰还想到,既然要干活,喝水必定也少不了,这大茶壶还得添置几把,定时上工地送水。这个活轻松,反正路也不远,张发财拍着胸脯带着两个小儿子承包了。张金宝现在虽干不了重活,但给他们看炉子烧茶还是行了。
米面这些也全赊回来了,堆在厨房里,塞得满满当当。这些天不用说,张家人自己也是不会再开火了。所有的人都得帮着干活,工地上吃什么,他们也就吃什么。
忙忙碌碌一天回来一汇兑,基本上都差不多了。思前想后,确实也没什么大的遗漏之处了。纵有小的,那也是不可避免,到时再说吧。
奠基仪式定下来由娄知县亲自主持,所有捐助过的百姓也都会亲临现场捧场。这一块赵成材干脆就交衙门全权操办,让她们两个女地主到时做个陪衬,风头让娄知县一人出去。这个章清亭和方明珠都没有意见,据风水先生说,十七那日一定是个大晴天,让大伙儿放心开工。
那么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PS:真辛苦,写到现在,大家看桂仁这么半夜不睡更文的份上,来点打赏和小粉红吧!嘿嘿!)
第二卷 (一三三)给女人送礼是学问
(一三三)给女人送礼是学问
正月十七。
扎兰堡开天辟地第一所官方小学堂终于破土动工了。那是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光大红的爆竹都整整炸了三大卷,落的红灰都积了寸许。
县太爷亲自主持开工大典,洋洋洒洒说了很大一篇官话。老百姓大多听不懂,只见那些有学问的人不住点头,他们便也觉得够高深有水平。
反正这些东西也不需要解释给平民百姓懂,只要忽悠得他们相信建学堂是件好事,愿意支持了,这些仪式只是让百姓们心生敬畏的东西。做官的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娄知县一改前日的亲民,那天是摆足了官威,树立威信。
冗长的仪式之后,剩下的,便是实打实的干活了。这第一天的施工倒是符合了那一句古话:先破而后立。
几百名精壮汉子一拥而上,各执镐头铁锨,很快便把那条破胡同扒了个干干净净。再刮地三尺,把下头那些陈年烂泥全给挖开了,先进行下头沟渠的清理和扩充重修。
这还真是人多好办事!章清亭算是见识到了人多势众的好处,看起来很浩大的工程,真正有足够的人手做起来。还是很迅捷的。
开工这么大场面,赵王氏他们当然也来了。赵成栋手不能动,腿还是没问题的,一家三口特意都换了身干净衣裳,与有荣焉的站在人群之中。
只是多少仍有些抹不开面子,加上地方官员都在,还有不少乡绅士子,实在不好意思上前麻烦赵成材。本待说要帮忙,但见那工人着实不少,组织得很有秩序,他们就是想上前都插不下脚。于是观了礼便也就打道回府了,意思是等过几天成材回来,再问问该上哪儿照应。
开工当天的现场仪式上,两位东家倒都缺了席。这是章清亭决定的,她细想了想,和方明珠在那天都没有露面,彻底的把这个风头交给娄知县一人出去。便是赵成材他们在外头照应,也恪守本份,半个字也不提自家的地云云。即便表彰,也只表彰那些捐钱助学的人家,如此一来,弄得这条胡同更象是官民一心,共建学堂了。
娄知县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是高兴这两家人的知情识趣。这既不让他官府花上一文钱,又平白在即将卸任之前得这么大份功劳,可为他的仕途添上了光辉的一笔。倒是越发认真的敦促卫管事和衙门中人一定要全力配合把这项工程做好,可一点不能偷工省料。务必要让这条胡同百年不倒,给他贴金。
天天被领导这么耳提面命的,下面的人哪里敢不尽心尽力?那个胡同工地简直成了第二个衙门,管他有关无关的大小差役,没事就过去蹓跶一圈,就是不干活,回头在县太爷面前表表苦劳也好啊!
原先还有些想趁此机会敲敲赵成材竹杠的人,尤其是那个负责保卫,一贯爱占便宜的程队长,此时都不敢伸手了,都是可着心想把这事办好,在头儿面前留个好印象。
这么一来,倒给赵成材省了好大的麻烦,既不用请客送礼,就有人这么尽心尽力的干活。他本来还有些惶恐,可章清亭说没事,让他放心大胆的照单全收。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尽管向人开口。
这建胡同的好名声全归了官府,但东西却是自家的,一点也马虎不起。这个赵成材却是知晓轻重,有些该说的章清亭她们不好出面说。便自己再找人说去。
这工地上人多,干活虽快,但自家后院里要做饭的活也就跟着重了。章清亭怕忙不过来,想着不行就去雇去几个短工。没想到开工首日起,周围街坊领居家的婶子婆姨们都自发的过来帮忙,干完活就走,连馒头都不拿一个,让她很是感动。
“这就是远亲不如近邻了!”赵成材刚回来,拿了杯热茶润润喉咙,他这成天不是泡在工地上,就是在衙门里干活,没几日人就明显瘦了一圈,“等咱们房子盖好了,一家送份礼去,谢谢人家。”
章清亭点头称是,命张小蝶把那些人的名单记下,每人来的次数也都记着,回头酌情增减。
晚饭过后,赵玉兰她们收罗着洗衣裳。见赵成材的褂子在工地上蹭脏了,便也要他脱下来。
赵成材却道,“那要洗了,我明儿可没得换了。”
赵玉兰讶异,“你不还有一件么?”
“那个还没补起来!”
章清亭一听想起来了,过了几日,气早消了,“拿来给我瞧瞧,看是怎样的补法合适。”
赵成材心中欢喜,忙忙的取了衣来,章清亭仔细一瞧。这还真不太好补。那上头烧了有鸡蛋大小的洞,一定得加布上去,可哪怕是同色的,怎么织补都留下痕迹。
见她踌躇,赵玉兰道,“大嫂,我瞧你之前给明珠做衣裳时,有加花儿还挺别致的,这个也加朵素雅的花上去行么?”
“当然不行!”赵成材摇头不同意,“你们姑娘家穿花戴朵的可以,我个大男人弄朵花上去算怎么回事?要不就随便补补吧,只要不破就行了!”
“那可不行!”张发财道,“你现在可是在衙门里走动,成天跟那些大人来往,穿件破衣没的让人笑话!闺女,你也别心疼钱了,给你相公再置办一件吧!这个咱也去赊来试试?”
赵成材也不同意,“那可不行!这又不是工程用的,总不能什么都去赊。便是人家肯,咱们也不好意思。娘子,你就随便补上得了!”
章清亭琢磨了一下,“你去把那针线篓子给我拿来,还有咱们上回做剩下的布也一并拿来。都一并收在那箱子里呢!”
赵成材依言取了来,章清亭挑挑拣拣,寻出一块厚毛料,笑道,“用这个就好了!”
这衣裳是深蓝色的,毛料子却是黑色的,大家都看她要怎么补。
章清亭笑道,“你们都自**们的去,等弄好了再过来瞧也不迟!”
她一人关小屋里自忙活着,赵成材去帮妹子们烧水洗衣裳。在他的身体力行下,现在基本上家里有什么家务。都一起帮着干了。就象女的心细搓洗衣服,他们就在旁边帮着拧干、漂水,干些力气活,这么一来,大家干起来又快又轻松了。
等这边忙完了,衣裳也都晾上了,章清亭那边也差不多弄好了。收了针,她捧着衣裳笑盈盈的走到屋中亮了出来。众人一瞧,竟似件新衣裳了。
在两边肩头,衣袖处都用黑色毛料做了镶嵌,好似这衣裳本来就是如此。赵成材再换上给大伙儿瞧,加点毛料竟比往常的更显得贵气,一点也看不出火烧后织补的痕迹。
众人连声叫好,赵成材心里头更是美滋滋的。
张小蝶打趣,“姐夫,你上回说把大姐做的衣裳弄坏了,要赔她件礼物的,咱们可都帮你记着呢!”
赵成材望着章清亭赧然一笑,“我记得的!”
“那你送什么?”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章清亭听他似乎胸有成竹,心中倒有些小小的期待,这秀才会送她什么?总不会写副字画给她吧?那可太酸了!
晚上回到房中,赵成材跟她提了桩事,“这几天工地上干活,多有铁具受损的,我想把这活儿包给田福生,你看如何?”
章清亭点头,“这个无妨,我瞧他手艺不错,总是要找人做的,不如包给他。只是咱们又得赊欠了。”
赵成材摆手,“这却不用!干活的农具是官家的,受损了也由官家包修,这个银钱不大,都是现结的。要不,我也不会介绍给福生,他家也垫不起。今儿我跟卫管事说了声,他也没意见。”
章清亭横他一眼。“你既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反正又不要我出钱。”
赵成材笑道,“虽不要你直接出钱,但官府最后可得找咱们结总账,要是抹不去又加了来,还不成咱们出钱的了?肯定得问过你的意思。你既同意了就好!这事我跟福生也说了,他本来怪不好意思的,说咱家盖房子,他也没空来帮忙,本来说只收本钱就帮着把这活干了,我倒劝了他半天,说是官府给钱,他才应了。提前跟你说一声,咱们说话都对得上景,免得弄得他心里又不自在!”
章清亭点头,却又想到,“那孙俊良的事情你想出办法没有?这事情老拖着也不是办法。早点给玉兰解决了,日后她要再谈婚论嫁,也不耽误!”
赵成材心知其意,“你放心,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呢!一直在翻之前的案例,不过还真没找着类似的。等过几天陈师爷就该回来了,我再请教请教,他可是老师爷了,见多识广的,说不定有主意。”
“总之你上点心!玉兰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必是堵着的,来了这些天,连门都不大敢出。”
赵成材应了,这才略显羞涩的问,“娘子,呃……你要什么?”
嗯?章清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说要给她送礼物。
这个秀才,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竟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真是失望之极,无趣之极!
连个脑筋也不动!章清亭有些恼意,淡淡的道,“算了,你又不是很宽裕,手上有点银子不如攒着自己买书应酬吧!晚了,睡吧!”
赵成材这下可真挠头了。他原本以为,问下章清亭喜欢什么,再给她买个什么不正好么?为什么又会惹她生气?
唉!这女人的心思啊,真是海底针,令人捉摸不定。可捉摸不定也还得琢磨下去,翌日上衙门里去,赵成材满脑子也在转悠着这事。
李鸿文瞧见他身上衣裳样子别致,倒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成材兄,你这是哪家裁缝做的新款,挺雅致的嘛,介绍我去!”
赵成材颇有几分得意,“我娘子做的!”他人毕竟老实,一下说了实话,“没瞧出来是那件旧衣么?这儿十五钻龙的时候烧了一块,娘子为了补得好看,才这么弄的。”
李鸿文点头赞赏,“你家娘子很可以呀!要是不说,谁知道是那个杀猪女?瞧她在外头忙得风生水起,回家这手针线做的也漂亮!你可算是有福气了。”
赵成材听得心花怒放,想起此人万花丛中过,肯定更懂女人心思,不觉问道,“鸿文兄,你说,要送什么礼物给女子比较好?”
李鸿文笑指着他,一脸油滑,“成材兄,你坏了!家有贤妻,还想要到外面拈花惹草么?”
赵成材脸一红,正色道,“你胡说什么?我是送给我娘子的!这衣裳是她亲手做的,却被烧了,我答应要赔她件礼物的。可昨晚问她要什么,她又说不用了。”
李鸿文当即重重的啧了一声,皱眉教训,“你送礼怎么这么没诚意的?”
此话怎讲?赵成材莫名其妙。
“你答应要给她送礼,就得出其不意给她个惊喜!象你这么直眉白眼的去问人家要不什么,那还不如把钱直接给她好了!”
这也是个主意啊!让她自己拿钱爱买什么就买什么多好!
“你可别告诉我,你真这么想?”李鸿文有些受不了的白他一眼,“要真如此,嫂夫人不被你气死才怪!”
“那又为何?”赵成材是真的不懂。
李鸿文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刚才不说了么?这女人是要哄的!给她送礼,得讲究个调调儿,来个出乎想象的意外之喜!当然,象你们过日子,平时当然要给钱她家用。但偶尔买一两样她喜欢的糕点,或是脂粉头油,或是钗环簪饰,或是扯身新衣,准保她心花怒放。这些花不了几个钱,却能让她对你死心塌地!这都是学问!你怎么成亲这么久,什么都不懂的?”
赵成材恍然大悟,细细思量。糕点,章清亭只赞过方家做的,脂粉头油,她好象还有一些,扯身新衣,就自己这眼光,十有八九会被她批作恶俗!不如买件小首饰吧,她平时还用得着。
“那我手上一共就二两银子,你说能买得起首饰么?”
“买得起!多少是个心意!”李鸿文忽地眼珠一转,生出个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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