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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_139 桂仁(当代)
晏博文站不住了,即使他也是受害者,但章清亭指责的人姓晏在世人眼里,他就是自己的大哥做大哥的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难道做弟弟的就光彩么?
“不要再说了我去如果不能逼他交出赵大哥他们,我也不想再苟且偷生在这世上了”
“你给我站住”孟子瞻一声大喝,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用再劝我了老板娘说得对他不仅是欠她一个交待,欠明珠一个交待,他还欠宁家一个交待”晏博文回头瞟了一眼睡着的侄儿,凄然一笑,“反正我们晏家也有了后,就是我们兄弟俩都不在这世上了,我们这一脉也没断,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够了”孟子瞻的手也因为过于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却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保持克制,“你以为你去杀了他就能解决问题吗?何况他的身边不是没有高手既然事情已经闹开了,他也一定会在自己身边加强戒备,你赤手空拳的,恐怕去了也是枉自送掉性命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你再去添上一笔”
“那你说怎么办?”晏博文也嚷了起来,“光会讲道理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坐在这里束手无策?我去拼一下,说一定还有一线生机你放心,我就是死了,也是死于晏家兄弟内讧,伤不到你们孟家的分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孟子瞻也火了,“难道我是为了怕受连累才阻止你的么?若是怕引火烧身,我大可不必管你们这档子闲事,又何必要费心劳神的来帮忙?说到底,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晏博文气头上话一出口,便知言重了。孟子瞻吼了一通,却也承认章清亭的话不无道理。这个时候若是放走了朱氏,他们就更没有和晏博斋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也许晏博斋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的这么不把妻儿的死活放在心上。
要怎么办?他紧锁着眉头在屋内来来回回踱着圈,“你们让我想一想”
他们在京城里着急上火,那边赵成栋却自以为遇到自己的柳暗花明。
卓老板按时带了“买家”和几辆大马车过来,现场就把他要出售的病马和死马收购一空了。
钱虽不多,但好歹也有几百两银子,赵成栋已经很满意了。光这一下午,又倒下去两匹马,他真是快给搞疯了现在就是再让让价,也愿意把这些灾星赶紧送出门去
卓老板毫不含糊的跟他钱贷两清,立了字据,便再无反悔的道理。赵成栋收了白花花的银子,心里头踏实多了,虽然得大马换小马了,但他毕竟还有希望不是么?只要有了这些钱,他还怕扳不回本来?
卓老板还很“好心”的提醒他,“这些钱你可得收好等明儿我再帮你找找有什么贩马的生意人,帮你谋个低价,把马买回来。可比在咱们本地几家马场买的便宜”
赵成栋乐呵呵的应了,他心里正想着此事呢本地马场无外乎就是贺家马场,章清亭的马场这几家,他无论是找谁买,都会泄了自己的底。不如找外地人买,一来好杀价,二来到时可以说想换批好货色,也让人挑不出什么话来,免得日后乡里乡亲问起来不好说,赵成栋也还是要几分面子的。
这边万分感激的送走了卓老板,他顿时沉下脸来清理马场了。既然家里都只剩下三匹马了,那还要这么多人干嘛?赵成栋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等明儿一早就把柳家的人全都送回去
经过这次的教训,赵成栋多少也学到点经验了。柳家这些孩子虽然不用什么工钱,但干起活来实在不行况且都是正长身体的年纪,一个两个都挺能吃的,养活他们太不划算了。什么时候等自己买到新马了,还是得雇几个懂行的伙计来管才是。
可现在他却不说这话,只道,“你们今儿就把马场给清理干净了可别再偷懒,明儿我来了要是还这样子,必是不依的”
现在没了马,干起活来确实轻松了许多。赵成栋派柳家先来的那个大孩子作了个头儿,让他指挥着众兄弟们干活。这边因身上带了大额银子,让小厮阿胜陪着他一起回去了。
听说这一日工夫马场的马就处理掉了,柳芳是大感失望,白白错过一个赚钱的机会。可杨小桃却很高兴,毕竟也是自己的功劳不是么?
晚上赵成栋见了她,多了几分笑脸,“幸好你提醒的是那个卓老板人真是仗义,就干就干,早上才去找到,晚上就把事情了了现在就是再去买新马的事了”
柳芳忙插言道,“那我也帮着去打听打听”
“得了吧”赵成栋没好气的道,“就你介绍那高老板,只会落井下石真有事情,一点也指望不上还是人家小桃介绍卓老板够意思,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
第二卷 (四三九)争取
(四三九)争取
杨小桃在卖马一事上扳回一城,越发的趾高气扬。柳芳心中暗自忿忿不平,可既然赵成栋现在有了钱,二女不约而同提出个请求,“那钱我帮你收着吧”
“不用”赵成栋左右瞧了她二人一眼,谁都有些不放心将钱锁进了自己的房间,还特意上了两把锁,这才安心的出来吃饭。
因为拿了现银回来,吃饱喝足之后他本打算回自己房间歇息的,但柳芳却惦记着那笔银子,想多少刮拉点油水出来。仗着杨小桃身子没好利索,不能同房,把俩孩子丢给小堂妹和丫头照看,软磨硬缠的把赵成栋拖进自己房间了。
杨小桃虽是妒火中烧,但在这段时日里,她在这方面却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以图来日方长。
与喧嚣的前院不同,寂静的后院暗处,有一双明显区别于野兽的黑色眼睛在闪耀,但那里头的光芒,却比野兽更加贪婪
夜色悄然笼罩了大地,初春的寒气弥散开来,竟比寒冬腊月时更加刺骨
当弟弟赵成栋准备歇息的时候,远在京城的哥哥赵成材才勉力睁开酸涩的眼睛。
一阵恍惚,不知身在何方。只觉似是睡在一块如坚冰般硌人的床板之上,又冷又硬,冻得他直打哆嗦。想略动一动,却觉得浑身被人抽走了骨头一般,软绵绵的象一团棉花,使不出一分力气,而触动了手脚上的沉重,便带出金属哗啦啦的刺耳声音,应是手铐脚铐。
我这是在哪儿?他茫然的想着,很快,前胸那火辣辣的疼痛就将他的理智硬生生的拉了回来昏迷前的一幕一幕迅速回到脑海之中,难道……
“你醒了么?”轻轻的一声问候,是个年轻的女人。声音里透着一份单纯的惊喜,不象是个坏人。
“呃……”赵成材想问问她是谁,张开嘴,却只能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单调音节。喉咙里象堵着团棉花,咽不下吐不出,难受之极。
“你别乱动才把伤口包扎好的,小心挣裂了”
擦地一声,女人点亮了油灯,带来一盏近距离的光明。赵成材费力转过头,终于看清了这女人的脸。
她很年轻,生得也颇为秀气,虽然衣饰还算华丽,但赵成材认得出,这样的装扮应该属于妾室之流。是晏博斋的女人?他狐疑的想着。
女人显是惯伺候人的,倒了一杯水,试试温热才微笑着给他递过来,“要喝吗?”
当然要赵成材微微颔首,一杯水下肚仍不能解渴,他以目光示意还要。女人真的很会看眼色,立即会意,却没有再递水来,只柔声问,“要不先喝碗粥吧”
见她面容和善,赵成材没有疑心的就点了点头。现在自己身受重伤,相当于肉在砧板上,人家想捏死自己就象捏死一只蚂蚁似的,哪还用担心人家在饮食里下毒?
四下打量了一会儿,很快就判断出自己现在所呆的地方,是一间地下室。因为没有烟道,所以不能生火。只有一道楼梯通向上面,而楼梯上方也弥漫着灯光,想来应该是晚上了吧。方才那女人就是从上面下来看自己的,想来,那儿就是她的居住了,只不知这是在哪里。
女人很快就从上面端来一碗温热的小米粥下来,粥熬得很清亮,对于赵成材这样的病人来说,是最好入口的状态。
三两口就把这一碗粥喝了,女人言词恳切,“你都昏迷几天了,这才刚醒,一次还是不要吃太多了,歇一会儿再吃,好么?”
赵成材知她说得有理,点了点头,努力积攒了一会儿力气,先说了两个字,“谢谢”
女人没想到他先不问自己的处境,却是对自己道谢,心下对他就有了几分好感,客气的回礼,“不用谢”
赵成材又休息了一会儿,见她收了碗准备走了,才努力的又搭了句话,“这几天都是你照顾我的吧?可真谢谢你了”
“没事”女人的笑容越发和善了,本来要走的脚步也停留了下来,关切的问,“你的伤口觉得怎么样了?虽然给你上了金创药,但没有大夫……”
她的声音忽地收了回去,有些抱歉的垂下了眼。
赵成材越发觉得这个女子心地不错,可以争取能落到这样一个女子手里,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于是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反倒十分感激,“已经好多了,谢谢你”他想了想,故意打了个冷颤,显出瑟缩之意,“能生个火盆么?”
女人抬眼瞧着他,目光里半是怜悯半是无奈,还有些淡淡的愧疚,“对不起,这个地方……我也做不了什么……”
赵成材苍白的脸上温和的笑了笑,“已经很谢谢你了。对了,今儿是什么时候了?”
就算不能求别的,问这是何处,问问时间总该行吧?女人犹豫了一下,也觉得这没什么要紧的,便告诉了他,“今儿十七了,现在大概是戌时吧。”
“那……”赵成材决定冒险的问一句,“就我一人在这儿吗?”
女人明显的迟疑了,不知这个问题能不能回答。
赵成材赶紧解释了一句,“我只想知道我家里人好不好?”
章清亭母女肯定是没事的。他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已经见到了孟子瞻,他一定会保护自己妻儿的安全。只是其他人呢?他不能不担心。“求求你,告诉我一声好么?”
看着他的目光,女人心软了,上前一步低声道,“我不知道。我只负责照顾你,这个院子里也只有你一个人住,不过……”
她警惕的抬眼往楼梯那方向看看才小心的道,“我每天去厨房里拿饭菜时,都看见还有往别的地方送的。只不在这个院子里……”
那就是说,还有其他人被困住了赵成材心一沉,也不知被困住的会是谁,想来问这女人也不会知道。正想再套点话出来,却听上面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轻响,有人进来了。
女人吓得立即直起了身子,却是努力吸了口气,平稳了呼吸才迎上前去。赵成材瞧着她的背影,越发肯定这是个丫头出身的姨娘了。不过瞧她行事的稳妥劲儿,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丫头吧?难道是朱氏身边的人?
赵成材用有些发烧的脑子费劲的琢磨着,朱氏人还不赖,这丫头若是她身边的人,应该心地也不错吧?只她若是晏博斋的女人,能帮自己到什么地步呢?今儿已经十七了,这几日章清亭她们应该在满世界找自己吧?不知道她掉了多少眼泪,其他人又是怎样的情形,真是急人
女人刚上了楼梯,就听她在上头恭声问候,“老爷来了赵先生刚刚已经醒了,还喝了碗粥。”
男人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有人过来,将上下层之间的那扇门板关上了,听不到上面的话。
过了一会儿,才见晏博斋从楼梯上一步步的走了下来,阴鸷的目光一直盯着赵成材,让人打从脚底板凉了下来。他没有带随从,就自己一个人,那女子不知是不是还在上面。
赵成材脑子飞速的盘算着,他来干什么?既然这么大摇大摆的在自己面前现身了,是准备杀了自己还是有什么打算?
“你方才和她说了什么?”晏博斋在他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直视着他,先盘问起来。
这是要对口供啊赵成材明白了。现在不是逞强耍个性的时候,他不加思索的老实答道,“我问了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告诉我现在是十七日的戌时。”
“就这样?”
赵成材点了点头。
“应该不止吧?”晏博斋跷起二郎腿,轻轻的掸了掸袍子,冷冰冰的道,“我讨厌说谎的人。”
赵成材苦笑,“你认为我问别的,她会说么?”
“可你现在就在说谎”晏博斋忽地欺身前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赵成材微微叹息,闭上了眼睛。
晏博斋讥诮的道,“你不怕死?”
“怕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怕有什么用?你要杀我,迟早都会杀我。你不杀我,那就是另有所图。要怎么做,全在你一念之间,我不过是随波逐流而已,能有什么法子?”
赵成材回答得很冷静,但手心里却着实捏着一把冷汗
他可不想死他还有媳妇没哄得回心转意,还有女儿没有养育成人,还有父母没有养老送终他挂心的事情可太多了,怎么舍得现在就去死?
所以他要赌一把赌方才那女人会说几分真话几分假话,赌晏博斋是否对自己别有用心。而显然,他赌赢了。
晏博斋似乎对他这样听天由命的态度还算满意,没再追究他和春梅的话,只问,“知道我留你一命,是为了什么吗?”
“利用。”赵成材不加思索的吐出两个字。
晏博斋呵呵笑了,“看来,你能考中举人,也多少有点本事那你再说说,我要利用你干些什么?”
第二卷 (四四○)小人才值得信任
(四四○)小人才值得信任
晏博斋想要利用自己干什么?不用问总不会是好事就对了。
可这话赵成材却不能再这么直白的说出口了,思忖了半晌,才斟酌着答道,“若是短期来说,是不是让我帮你除掉你弟弟阿礼?也就是晏博文?”
晏博斋平稳的声线徒然变了个小小的调,“你怎么知道他没死?”
“猜的”赵成材答得理直气壮,“若是他死了,你最大的一块心病就了了,留着我也没多大用处了。虽然长期来说可能也有点用,但比起埋下的隐患来说,还是让我死了的好。可他还活着,你就不想这么快处死我了。短期内可以利用我去帮你除了他,长期的话,说不定还能让我在更多的地方派上用场。毕竟,我大小也是个举人,出任仕途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晏博斋颇有兴趣的打量起他来,“那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赵成材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干嘛不同意?阿礼从前是我们救回来的,跟我们家交情也不错。但还不至于让我拿命还他吧?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父子夫妻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一个外人呢?”
“你真这么想?”晏博斋眯起眼,却有些不信。
赵成材笑了起来,“那难道要我说,我宁死也不肯伤害他,你才相信?那未免也太虚伪了吧我又不是圣人,若是在我和他之间只能有一个活下去,我为什么要舍弃自己的性命选他?说得难听一点,就算是我为他死了,又能落得什么好处?他是能替我养家糊口,还是能替我流芳千古?”
晏博斋听到这里,终于微微颔首了。赵成材说的是大实话,他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赵成材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维护晏博文的。
说白了,他们又不是什么过命的交情,仅仅只凭这些时候的交往,难道就能让一个人甘心为旁人献出生命?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傻子所以他留下了赵成材的性命,确实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晏博斋慢悠悠的问着赵成材。
赵成材嗤笑,“晏大人,您说这个话就有些过了吧?您若是没想好怎么控制我,又怎么会来我见面?您需要的,不是信任,是忠诚”
晏博斋眉毛一挑,露出一丝笑意,“你既然是个明白人,那就最好了安心在这儿养几天伤,过些天,我会送你出去毕竟,这春闱在即,你辛辛苦苦读了二十多年的书,要是耽误了总是不好”
“多谢”赵成材也不多问,回得顺溜之极。
晏博斋忽地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道,“你可知道,今儿发生了什么事?”
哦?赵成材很有兴趣的听他说下去。
“有一个小妇人冒充亲戚,来我府上,愣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的妻子和儿子都给拐走了还约了我跟他们交换你。”
“那肯定是我媳妇儿干的”赵成材想都不想就招认了,“你不知道,她那个女人一肚子鬼心眼,我们家从前穷得那样叮当响,她都能可着劲儿折腾出一番家业来这坑蒙拐骗的小手段,可让人防不胜防你家夫人肯定是一时不察,中的计”
“是么?”晏博斋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几分,“那还真是领教了不过我那妻儿在她手中,只怕日子也不好过吧?”
“这你就别担心了”赵成材似是推心置腹一般,满不在乎的揭了章清亭的老底,“她那个人呀,嘴硬心软,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就是真抓了尊夫人和令公子,也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甭管她嘴上说得再狠,您只不理她就完了”
晏博斋嘿嘿笑了,“你这个人还当真老实得很你这么说,就不怕我借此去揪你媳妇的小辫子?”
赵成材噗哧笑了,“哎哟,晏大人,您可别逗我了说到底,我们夫妻算什么呀?不过是个蚂蚁般的人物,要杀要剐只凭您一句话,值得您费这个劲吗?认真说起来,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大过节么?没有无非是为了一个阿礼。可对于他,我们夫妻可真没想着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从前收留他,只想着多个不要钱的伙计,不过是举手之劳卖个人情,就能让这小子为我们死心塌地的卖命,我们又何乐而不为之?可若是早知道这小子竟有您这一位厉害的兄长,我们说什么也不敢来招惹他啊”
他拍完马屁还有点累了,歇了口气才接着道,“我不怕实话告诉您,早在去年我们从京城回去,您注意上阿礼开始,我们夫妻就后悔了,不该收留他,想让他走来着。可那时晏老大人和老夫人不还在么?我们夫妻就动了点私心,想着他好歹也是你们家的嫡子,就算别的爵位什么都没了,那一份家私应该少不了吧?”
赵成材点到即止,住了口留神看晏博斋的反应。果然见他听了这番话,有了几分相信。
晏博斋微微讥笑起来,“原来你们夫妻打的竟是这主意”
赵成材呵呵笑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在您面前,我也没有好藏着掖着的。其实一进了京,听说晏老太师和晏夫人都去了,我们夫妻就后悔了。觉得这趟买卖可真是亏大发了可没想着,又见着裴家的人了我们就想啊,就算是晏家这头没指望了,裴家底子可不薄,咱们交个朋友总有用得着的时候吧于是,才一直撑到了如今。”
他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晏博斋心里也暗暗点头。他信奉的人生哲学便是一条,能用的和不能用的。能用的人和事自然要尽量笼络利用,不能用的人和事那就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若说有人能不计得失的对人好,打死晏博斋也不信
赵成材虽没跟他正面打过交道,但好歹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事情,这一番话,便把自己的举动解释得丝丝入扣,合情合理,让晏博斋不得不深觉有理。
最后,赵成材瞧着晏博斋,很慎重的道,“我们夫妻虽与阿礼有旧,但在下却并非是个不识好歹,一意孤行的人。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更何况我现在落在您的手中?晏大人,还请您既往不咎,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晏博斋心中耻笑,瞧瞧这就是所谓的义气,所谓的旧情在生死面前,利益攸关面前,全是放屁不过,这才是人性,对么?
“你既都如此说了,我若是继续穷追猛打,似乎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行吧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效忠于我,我自然会放你出去只你那个媳妇……怎么就没你一半懂事呢?”
赵成材当即承诺,“大人放心她不过是个妇人,能有多少见识?只是担心我,才这么上窜下跳的不消停您放心,只要有我一句话,她就能老实下来。就算有什么旁的心思,难道我一大老爷们还收拾不了她?哼哼她若是老实听话便罢,若是不听话,我就当真休了她,让她一边儿哭去”
晏博斋轻蹙起眉,“你这是何意?”
赵成材灵机一动,赔笑着道,“这都是家里一些丢脸的事情我家老娘偏心,明明是我挣回来的家业,非要分大半给我弟弟把我给气得,就在分家前跟媳妇闹了出假和离,把家产大半都分到了她的名下,这才跟我弟弟分的家”
哦晏博斋听了这个倒是感同身受,颇有共同语言,当下对赵成材也有了进一步的信任。
就这么一个处处趋利避害,就连跟自己亲弟弟也能撕破脸,宁可斯文扫地,也要保住家财的人,想来也高尚不到哪儿去不过就是这样有弱点又怕死的小人利用起来才能更加放心。但是,该做的防范,他还是一点不会少的去做
只是走前,晏博斋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只要你好好的跟着我干,以后别说娇妻美眷了,想要什么荣华富贵都是唾手可得你这身上疼得厉害吧?晚些时我让人送些好东西给你,止疼可是极有效的”
赵成材虚与委蛇的表示谢过,晏博斋满意的离开了。
凝神听着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半晌,确信不会再回头了。赵成材才大大松了口气,全身一下子瘫软下来,这才觉出手心里攥出的两把子冷汗
真是不容易啊为了取得他的这一丁点信任,赵成材可是绞尽脑汁,把这辈子学的一点阴谋诡计全用上了
可心下想着章清亭为了求自己,甘冒奇险深入虎穴,他心里是又感动又担心。也不知道娘子在外头是怎么着急上火呢又不能递个消息出去,真是愁人
不能急要冷静,冷静赵成材强自按捺着性子,想着晏博斋临走前的话。他会送好东西来?那才是笑话十有八九就是那害人的东西吧赵成材虽然不明就里,但光是凭着那些一知半解,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什么。
可送来了,自己就要用吗?
那会不会也跟晏太师似的,不得不任他摆布?说一点都不怕,那是自欺欺人的。
第二卷 (四四一)你也是个可怜人
(四四一)你也是个可怜人
不管赵成材有多害怕,他也明白,若是晏博斋当真把东西送来,就是明知是毒药也得吃啊要不怎么能取信于他?
只有先把小命保住才能图谋其他,若是光讲啥子气节,连命都丢了,那才是翻身无望了呢总不能到了阴曹地府,再去喊冤吧?赵成材想得非常实际。
识时务者为俊杰昔日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只要不死,又算得了什么?
赵大举子不是宁折不弯的烈士,他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就算不为别的,就为了自个儿的媳妇,还有他那宝贝闺女,不管要受怎样的气,遭怎样的罪,他都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楼上,春梅又端着热好的粥下来了,想来是平安度过这一关,她心里也放松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之意,“赵先生,再喝一碗粥吧。老爷说,明儿让厨房给您加菜您想吃点什么?要不我让他们拿红枣桂圆炖点鸡汤吧,撇了油,拿那个下点面条您可有胃口么?”
赵成材心想,这大概是自己的表现通过了晏博斋的认可吧,所以待遇也提上来了一点。这个女人还真好心,一定得想法先把她争取过来
赵成材方才跟晏博斋说了那么些时的话,早就倦怠得不行,只想倒头睡去。可为了快点养好伤,他还是勉强自己又喝完了这碗粥。
期间又开始跟这女人搭话,“这位大姐,不知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春梅被他客气得有些不好意思,“您快别这么客气了春梅不过是个下人,您叫我的名字便完了。”
“那你也别总是叫我赵先生了,看起来我似乎比你大些,你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赵大哥吧。对了,春梅,你是晏大人的人吧?”
“我其实只是夫人的陪嫁丫头……”知道晏博斋已经回去了,这儿再不会有人来,春梅再说起话来,也没了那么多顾忌。
赵成材东拉西扯,一点一点的套着她的话,很快就把她的底细摸了个大概,该怎么应对,心里渐渐的有了个谱。
这一天的晚上,在晏博斋爽约之后,朱氏母子肯定是不能放走的了,一并带回去安顿下来。
孟子瞻好不容易安抚下了情绪过于激动的章清亭,琢磨了半晌,命人请来了乔仲达。
“仲达,我要请你帮一个忙”
“说”
孟子瞻却犹豫了一下,“这事你且看为不为难,若不是实在无法,我也断不会拿这样的事来求你。”
乔仲达急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客套什么?快说吧只要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孟子瞻这才道,“你既与玉真公主定下了婚约,依着宫中规矩,都要指定几位朝廷命妇在婚礼之日担当司仪一职吧。我想请你跟玉真公主递个信,让她邀请朱氏”
晏博斋你不是不把自己媳妇的生死放在心上么?那你要是不换,现在就用这种法子逼着你不得不来换人。孟子瞻很笃定,晏博斋就是再胆大妄为,也不能去报个失踪吧?那一旦惊动官府,让人知道你在自己家里弄丢了妻儿,且看你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就算公主婚期还有数月,但一旦定下了命妇人选,只要宫中一声传唤,朱氏就得奉诏进宫,学习礼仪等。
这朱氏出门世家名门,年纪轻轻便有一子傍身,也算得上是有福之人了,征召她做这个命妇,说起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乔仲达当即就允了,“这事我去办这两日就让宫中下诏出来。只是还有一事,我也想着要提醒你们下的。”
孟子瞻忙道,“你快说”
乔仲达心头一直有个疑虑,“那日贺公子他们与你们失散之后,会不会是走岔了道,或是受了伤,遇上什么事情才回不了京城?我总觉得他们那一车人丢得有些古怪,可这些天一直忙着,也腾不出手来帮手,要不你们再派些人去寻寻看?”
他这话说得有理一语惊醒梦中人了。章清亭他们这些天老想着若是他们脱了险,自会出来相见。若是没出来,那多半就是被晏博斋劫了去。可偏偏就是没想过,若是他们遇上什么意外了呢?或是侥幸逃脱,却怕晏博斋派人纠缠,所以躲藏起来不敢露面?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晏博文看看天色,“趁着城门没还关,我这就出城去找找”
“我跟你一块儿去”张金宝也站了起来。
乔仲达道,“你们若是现在就去,那就带上阎家兄弟吧,再多带些人手,可千万别分开落了单。晚上若是没去处,就仍到我那庄子上去歇着”
这也是个法子,总比干等着强章清亭见已经找到办法逼晏博斋换人,安下不少的心。定了神便嘱咐弟弟小心,让多带绳索和火把,送他们出门了。
孟子瞻办妥这边的事情,才带着人回去,他想着要找父亲谈一谈,却未料一进家门,便有小厮上前来报,“老爷请少爷回来了就去书房”
正好孟子瞻抬腿跟去,却见父亲已然一脸威严的在那儿等着他了。想来,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他也已经有了一点风声了。
孟子瞻坦然迎向父亲质问的眼神,“爹,有件事,我想跟您说说。”
孟尚德微微颔首,令左右全都退下了,才道,“子瞻,你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可你知道现在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孟子瞻一脸肃然,“我也想知道,当年子眭的死,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晏家兄弟的内讧,抑或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挑拔”
孟尚德眼皮子猛地一跳,沉声道,“说下去”
这头,孟子瞻开始讲述自己在这段时间掌握到的一些情况,而那边,章清亭看着朱氏房中仍亮着的灯光,想了想,决定过去谈一谈。
“进来”朱氏没想到,敲门进来的竟然是章清亭。看着她走上前,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章清亭落落大方的上前,却是很诚恳的道了个歉,“对不起”
呃?朱氏愣了,连拍哄着儿子睡觉的手都不觉停了下来。
“真对不起那会子我不该那么对你发那么大的脾气。”章清亭不请自坐,神色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作伪,“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你也不想的。男人在外面做事,做女人的在家里,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得清楚?再说了,就算是你不同意,他也未必听你的”
“你……”见她如此坦诚,朱氏反而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了。
章清亭瞧了一眼睡着的小孩,神色中流露出几分母性天生的温柔,轻声道,“换了地方,孩子应该不大习惯吧?都是我不好,你那么信任我,我却把你们母子诱骗到了此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商量了个主意,这不是公主刚指了婚么?我们打算走走宫里的路子,让公主指你做婚礼里司仪的命妇,这样兴许就能逼得他不得不来交换你们了。”
朱氏听着她话的前头那部分,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的,可听了后一部分,她的神色就黯然下去了。
半晌才苦笑起来,“其实你骗我,也是应当的。这也叫做父债子偿吧若是我易身处地,还不知有没有你这么好的涵养,能象你这般云淡风清”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章清亭试探性的握起她的手,幽幽的道,“其实,你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就这一句话,顿时让朱氏的眼泪就下来
得了这么个薄情寡义,行凶作恶的夫婿,她也不想的都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了,人家还来跟她说对不起,还觉得她可怜,这让朱氏情何以堪?
她是真的无比内疚与自责,之前被章清亭诱骗、怒斥的那一点心结,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朱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收敛住了情绪才回握住了章清亭的手,“张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事……实在是我们对不住您”
这一回,章清亭没有否认,只是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也不想的可把你们母子无辜的拖下水,我也是真不想的确实……我们也实在是逼得没法子了,你能谅解么?”
朱氏用力点着头,确实能理解。包括她对自己的怨气,这也都是人之常情。自己母子二人在此处,也没怎么欺负他们,可人家的丈夫亲人还生死未卜呢这要是换过来想想,章清亭已经算够隐忍够大度的了。
朱氏低着头,自觉羞愧之极,“张夫人,你快别这么说了我能明白,都能明白的”
章清亭腾出一只手,轻轻拍哄着她的儿子,目光中充满了怜悯,“这么好的孩子,他怎么就一点不上心呢?”
朱氏已经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决堤而出了。
晏博斋哪怕再如何冷落她,她都能忍,就当自己遇人不淑了。可一个做母亲的,唯一无法容忍的,就是别人对她孩子的忽视尤其,那个人还是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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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四四二)心防
(四四二)心防
晏博斋不顾朱氏母子死活的此举,真是伤透朱氏的心了也彻底割裂了他们夫妻最后一丝温情。
他的这番举动,基本上就相当于昭告世人,他完全不在乎她们母子甚至可以说,都不在乎妻子的娘家一族
这对于一直将自己出身引以为傲的朱氏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和接受的她自认自己一个名门正支的嫡女嫁给晏博斋这样一个庶子,还是顶替的婚姻就已经是屈就了,可他还这么不拿她当回事,这就太欺侮人了
朱氏不是小家小户出身,她是世家之女,当然想得更加深远一些。
朱氏明白,若是她们母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再续个弦,依然可以做晏府的长子嫡孙。到那个时候,她们母子只不过就是晏家祠堂里的两个牌位,若是后人得势,那她和她的孩子,根本就不足挂齿
这让心高气傲惯了的朱氏如何接受?她能做到嫁夫随夫,贤良淑德,但那也是有个限度的好不好?
朱氏从小受的教育告诉她,作为妻子,所能容忍的限度便是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摇和威胁到她和她嫡出孩子的地位就连做丈夫的也不行
这是她拼死也要保住的东西,就算是为此要做一些伤害丈夫的事情,也是在所不惜的因为这不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也关乎到她的儿子和她娘家整个家族的荣誉和面子
章清亭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打动了她的心防。她曾经是一个和朱氏一样的大家闺秀,她明白身为这种女子最大的禁忌是什么,所以才能准确的给予她最有效的一击
章清亭的目的很明确,她知道朱氏永远不可能在明面上背叛晏博斋,她也不需要她在明面上背叛他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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