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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_113 桂仁(当代)
章清亭赶紧让自家的马车送送,陈师爷怕学生们保管不慎,干脆把这些重要文书统一收集起来,到考试时再发还各人。
贺玉堂也特意捎了个包袱来,交给赵成材,“帮我带给聿寒,让他别太紧张,好好考就是了”
赵成材也拜托他,“我这一走,家里更没人了,好歹你们家离得近些,万一有些什么事求到府上,还请千万帮忙照看着些”
“那还用说?你放心去吧我这些时只要无事,就留宿在这边胡同,有什么事,让嫂夫人尽管派人来找便是,就是我不在,也会让玉峰留下的。”
赵成材道了谢,转头却见赵族长也来了,带着一包衣物,意味深长的道,“这里头的衣裳和鞋都是家里人亲手做的,你可收好”
赵成材心下顿时雪亮,这包袱捧在手里份量是不轻,却压在心头沉甸甸的。道了谢收下,却微有不悦,只听他勉励,也不怎么搭话。
杨刘氏趁空暗自捅了杨秀才一把,把赵成材招呼过来,寒喧几句,取出个极精致的荷包,“成材,你这回赴考,我们特意给你和玉成上庙里都求了个符,保佑你们平安高中的。这个你带在身边,可别弄丢了”
赵成材心想,你给你们家儿子求符就算了,干嘛还非送我?还特意做这么个精致的荷包,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没绣桃花,但也能一眼认出是杨小桃的针线好不好?再说,我媳妇还在一旁,这不是挑拔着我们夫妻不和么?本不想收,可怎么说也是人家一片好心,当着这许多人,也不好发作。
可章清亭已经笑着走上前了,伸手就把那荷包接了过来,“真是劳烦婶子费心了,相公,你可快收好这可是保佑你高中的呢”
你们既说送符,那她伸手就把荷包里的符取了出来,塞进赵成材腰间自己亲手做的小荷包里。
赵成材微微一笑,就由着娘子在他身上做这般亲密的举止。却已经想好,一会儿就把这符送给银宝,让他回家时带给大姐,免得媳妇多心。
杨小桃看得频频侧目,暗自咬牙,真是不要脸当着这么多人呢,对自己相公动手动脚的,象什么样子?
我自己的相公,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的所作所为,才叫丢脸呢章清亭冷笑,上前问话。
(改一下更新时间,下一章,中午12点发)
第二卷 (三三七)思悠悠
(三三七)思悠悠
章清亭把玩着那只荷包,啧啧称赞,“呀,真是好精致的针线是杨姑娘亲自做的吧?”
这话问得让人如何承认?不承认,那就是浪费自己一番苦心。可承认,那就是说自己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送别人相公针线,定要被人骂作不害臊,更丢脸。
杨小桃无法作答,杨刘氏只能摇头,讪讪的道,“是求符的地方买的。”
章清亭就是要逼得她们敢做不敢认当下一笑,“既不是杨姑娘的针线,那我能转送旁人么?”
杨小桃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请便”
章清亭挑眉一笑,转手就拿着荷包回到弟妹面前,“你们谁差荷包?”
方明珠赶紧配合作戏,“那给我吧”
章清亭佯作怒色,“你还好意思要?瞧把你懒得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成栋,我好象瞧着你的荷包挺旧的了,这个还是新的,又挺精致,就给你用吧”
赵成栋不疑有他,笑着接过,“那就多谢嫂子了”
章清亭嗔他一眼,“谢我做什么?要谢也要谢谢杨大婶杨姑娘才是”
“嗳”赵成栋还当真过去道了个谢,噎得杨家母女是打掉了牙齿往肚里咽。
章清亭却又瞥了做完月子,抱着儿子出来献宝的柳芳一眼,当着婆婆的面道,“成栋现在成天在外头跑,随身的配带之物可得经点心,可别弄得鞋邋遢袜邋遢的,惹人笑话”
赵王氏听及此,再细看赵成栋身上,果然有好几处不如意的地方。
柳芳委屈的瘪嘴,把南瓜往前递,“我这不才生的儿子么?”
赵王氏恼了,“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才生?以后成栋的穿戴之物再这么样不齐整,你也甭在家带孩子了,直接回你母亲家去”
柳芳不敢吭气了,只恨章清亭给她惹的麻烦事。转念一想,忽地提起一事,要惹章清亭不痛快,“我瞧杨姑娘针线就好,要是以后能请她多来家里坐坐,教教我倒好”
这话说得赵王氏脸上一僵,瞧章清亭,她却笑得更加大方了,“芳姐儿你要有这个心就更好了一人做针线是闷了些,若是杨姑娘不嫌弃,愿意来咱们家坐坐,你也能常跟她做个伴”
“那可太好了既然大嫂都这么说,小桃妹妹,你以后可更要常来哦”柳芳故意高声招呼着杨小桃,杨小桃当然微笑着点头应允。
不管章清亭此举是出自何意,都是对她明目张胆的挑衅难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敢来了吗?女子之间天生的斗意给激发了出来,杨小桃决意要与她一较长短
柳芳心中暗自冷笑,嘲笑章清亭的失策,引狼入室的事情你也敢做,到时就等着看你哭吧她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对她们心思章清亭自然心知肚明,但笑不语。只赵族长在一旁若有所思,尤其多打量了杨小桃几眼。
赵成材看着这一团乱局是莫名其妙,娘子此举是何用意?怎么还上赶着往家里领人?他最近是真忙,又在章清亭的刻意掩饰之下,对家里的事情几乎是不闻不问。莫非……
夫妻之间的默契让他猜想到了一种可能,探询的看了媳妇一眼,章清亭却是一笑,“时候不早了,走吧”
不管娘子要做什么,自己都是最该站在她身边支持她的人,赵成材当下心念一动,就手从她耳畔摘了一枚耳环下来,握在手心低声笑道,“这个我拿着,就象你陪在身边一样,回来还是一对儿”
章清亭未料秀才竟如此大胆,脸上不禁微红,瞪他一眼,“旁边还有人呢”
虽然旁人不知他们言语,但瞧这举止,就知夫妻感情甚好。李鸿文本想取笑几句,可想想张小蝶,又退缩了。只装着没看到,上前来把赵成材肩膀一拍,“他们拿东西的都回来了,咱们也该走了”
唯有杨小桃,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异常恼怒,赵成材从前不是最喜欢自己的么?凭什么现在对章清亭这么好?她不甘心,一定要破坏他们夫妻感情不可
赵成材一笑,握着娘子的手,轻拍下她肚子里的宝宝,“保重”转身和众人一一告别,一行人上了车,走了。
真的看着他在视线里消失,章清亭的眼圈也红了,转过身来,不期然对上杨小桃那五味杂陈的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却是笑了,淡淡的对左右吩咐,“我们也走吧还好多事要做呢婆婆,要不要顺便送您们回去?”
赵王氏还未完全从送别儿子的伤感中抽离出来,却见媳妇只那么一瞬就恢复了情绪,很是不悦,说起话来也硬梆梆的,“你要忙你自己忙去,我再站一会儿”
章清亭心道,相公又不是上边关,有什么好伤感的?你不走拉倒,她转身招呼弟妹,“都走吧办正事要紧”
听得赵王氏心中更加有气,难道做生意是正事,送儿子就不是正事?杨小桃见此,适时过来挽着她,“赵大婶,咱们再瞧一会儿再回去吧”反正她也有个弟弟做挡箭牌。
“好啊”赵王氏故意和杨小桃显得更亲热些,“也不知郡里那天气如何?他们去了吃不吃得惯,住不住得惯?”
“就是可惜也不能跟去瞧瞧,真让人怪担心的”
章清亭好玄没笑出声来有必要如此么?又不是第一回出门,就为了跟自己置气,作出这副样儿来,至于么?当下也不理睬,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弄得赵王氏老大没趣,杨小桃更加在旁边凑趣开解,说了几车子话,方才把赵王氏哄过来。本来只觉得杨小桃有五分好的,一下又多了三分,暗想这个丫头也实在是不错的,生得标致又伶牙俐齿,要是也能做成自己媳妇,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在身边,也算是很不错了。
自赵成材离了家,家里可真的更加冷清了。晚上回来,吃了饭,和家人说笑几句,等回了房,对着孤衾冷枕,寂寞还是不可遏制的漫上心头,象涨起的潮一波一波的将人吞没。
他在那里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这些最家常的事情也最是萦绕在章清亭心头,实在思念得狠了,便坐在他惯常坐的书桌旁,拿他看过的书一句一句的读给肚子里的孩子听。或是把他的旧衣裳拿出来,放在枕边闻一闻,在他的味道里渐入梦乡。
成材,我是如此思念着你,你呢?有没有如此思念着我?
刚过七夕,参加府试的银宝他们就先回来了,并带回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回扎兰书院参加府试的十一名考生悉数通过,全部取得了童生的资格
同去的老师们个个喜气洋洋,回来敲锣打鼓,很是热闹了一番这样的成绩证明他们扎兰书院的教学还是很见成效的,想来报名的新学生也更多了。
银宝的归来,也带回了赵成材的思念。
一封信,厚厚的数页,看得章清亭笑了又笑,唇角向上的弧度是怎么也止不住。舍不得放在家里,就贴身带着,只要无人之际,便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复瞧看,抚着肚子,母子俩共同体味着这一份思念之情。
“行了大姐,你快别肉麻了”方明珠受不了了,鄙视着她,“你再这么着,干脆就把你送郡里去得了,免得成天对着封信傻笑这账你还对不对的?”
“不对了”章清亭头也不抬的道,“你找金宝对去该教的我都教你们了,再做不好,两个人都该打可板子了”
她现在有意识的放手不管马场里的这些细节了,全交给方明珠和张金宝,只有一些重要事情才问过她的意见。
方明珠眼珠一转,凑到她近前小声道,“大姐,你既要分家,那何不趁着现在成栋在外面办事之时,把咱们马场里的那些马弄出去一批?寄养在贺家就成了,那价钱不是随咱们写么?”
章清亭敲她脑门一记,“长点脑子好不好?这样小聪明是可以耍的么?都是乡里乡亲的,那么多马,总得要过人的眼,你能保证每个人都不怀疑?再有,你姐夫也不会干这样的事情,到了真要分家的时候,你只管跟我保住这马场的地就行了。其余的,咱们慢慢来”
方明珠吐吐舌头,“我真替你们不值要说成栋若是做了什么,咱们分他些什么都无所谓,可他也不过就是干了这些,只因是弟弟,就得平白无故把你们东西分一半给他。玉兰姐和玉莲却什么都拿不到,做女孩儿就是亏”
章清亭无奈的摊手,“那有什么法子?这从来分家女儿都是没份的除非父母给嫁妆。再除非就跟你似的,就一个独生女,谁也没得争,那就好了”
方明珠耸肩,“独生女更不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更可怜我倒宁愿有个兄弟姐妹,能跟我平分家产就更好了”
章清亭笑了,“要是姐妹还差不多,若是你还有个兄弟,恐怕你爷爷也还是得偏向男孩的别想了,快去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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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三三八)良苦用心
(三三八)良苦用心
方明珠扮个鬼脸,拿着账本去找张金宝了。
张金宝现在可真是忙死了马场里那么多的活都要他领着头干,还得跟着师傅学兽医。方明珠是马场的总管事,可许多具体的细节,诸如每一种马料库存多少,何时需要补进,哪些马身体不好等林林总总的事情都要他记着及时跟方明珠沟通。本就忙得跳脚,现在可好,又多加了一样,算账
张金宝看着头都大了一边给马驹准备细粮,一边抱怨,“我的大小姐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哪有空管这个?”
方明珠小嘴一撅,捏着鼻子道,“你以为我喜欢到你这儿来闻马粪味儿呀?是大姐吩咐的,你快点对完,早点交给我”
她扔下账本就跑了,张金宝无奈的接过,干完手上的活就去埋头苦算。头一回,怎么也对不上,第二回,错得更离谱了,直到第三回,才勉强接近,但还是有出入。一连算了五六遍,都是一样的数,张金宝这才捧着账本去找她。
两人半天不知道是谁错,大眼瞪小眼的不明所以,章清亭也不理,“两人一起算,总能算出个准数吧”
又费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对清楚了。
章清亭白他二人一眼,“教你们个法子,若是二回再对账,分成前后两部分,如果总数不对,先算一半,再算后头那一半,就能省下不少力气了”
方明珠哀嚎一声,“那大姐你不早说”
“我早说了,你们有这教训么?别老是这么粗心大意的”
张金宝趁机推脱,“大姐,你就免了我这差使吧我本就粗心,瞧我这半天也没算清楚,我还是干些出力气的活算了”
“没出息”章清亭狠狠剜了他一眼,“哪有一个管事的不懂账?你从前就是这一项最弱,这回非给你补过来不可老实做着吧,日后有你好处的时候”
张金宝脖子一缩,回去了。章清亭是真想一步就把这些弟妹全都教出来,日后都能独挡一面。就是对银宝和元宝,她之前也和张发财有过商量。
“就是往后家里有钱了,也不能就这么白养两个书呆子,什么活都不会干那考科举也是万里挑一的事情,他们俩还是要学一个谋生的手段才好。若是这一二年能过了秀才,书院里就没什么可教的了,也让他们出来学门手艺,不管是在自家铺子,还是自己另择一样,都该出来历练历练的。”
张发财非常赞同,“这俩小子算咱家没吃过什么大苦的,哪里知道这钱得来的艰难?一人至多给他们三次机会,若是考不中秀才也不读了。好好做个正经事,也不比读书差”
章清亭盘算着,再等两三年,两个弟弟也有十四五了,都能抽出手来帮忙,家里可就能喘口气了。
这日回去,却见牛姨妈来了,“知道成材走了,我那头也忙,赶不及过来相送。只得拖到如今,不过倒是可以陪你住到成材回来”
章清亭心下动容,也不多谢了,有些恩情记在心里比挂在嘴上更好。
七月就这么如流水般过去,唯一发生了件大事便是新的县太爷来了。
果然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子,胡子花白却精神矍铄。重归故里,虽然离自己家乡还有一段距离,但阎辉祖也很是觉得乡情深重。
上任伊始就穿着便服出来拜访市集上的乡邻们,也到张家小书店里来坐过,聊聊学堂,说说镇上的事情。
起初大伙儿都不知道这位带着些乡音的老头就是县太爷,在他面前畅所欲言,就连张罗氏都跟他唠过磕,还抓了家里的瓜子花生请他吃。
到后来知道了,弄得张罗氏紧张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回想自己有没有说错话。想半天,好象还当真说错了一句,哭丧着脸道,“银宝他们上回去考试的学费,我说不知这个新大人还给不给的?你说咱家也不缺钱,我没事提那个干嘛?”
一家子劝了她半天,结果没过两日,衙门真的派人给十一个考生家里各送了一吊钱来。比张罗氏所说花用之数略多一些,还传了阎大人一句话,“学堂的事是咱们这儿的大事从前衙门答应的,决不会赖帐,让孩子们放心读书吧”
弄得章清亭又笑,“娘,您瞧,这县太爷还怕您不放心呢”张罗氏这才算缓过劲来。
到了七月末,章清亭可真是有些吃力的,肚子好象一下子又长了不少,再上马场她可就吃不消了。家里人也不放心,这最后的日子,说生随时都有可能要生的,就在家里安安生生的养着胎吧
章清亭便固守家中,每日只照看下小店,闲来就做做小孩儿的针线,累了就歇一会儿,闷了就去牛姨妈那头的店里坐坐,闲话家常,倒是过得无风无浪。
赵王氏到底有些不放心,每日都抽空来瞧她一回。只每回老抱着小南瓜来,对着她的肚子教孩子喊“弟弟”,让章清亭着实有些郁闷。有几样悄悄准备的绣了花的小衣裳也都藏了起来,根本不敢让她瞧见,免得她又拉长了脸。
赵王氏有时也故意漏些口风,说些杨小桃今儿又来家里了,做了几样什么小菜或是点心孝敬她,那味道是怎样的好,还和柳芳在家做针线什么的。
章清亭听着只是微笑,偶尔有一回,她故意顺着婆婆的话道,“唉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还没找着婆家?要是能接进咱们家来,婆婆您说,是不是也挺好的?”
这话反倒把赵王氏唬住了,这媳妇咋这么大方起来?还是成材不在家,故意说的反话?弄得她老大不自在,这些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想想她要接杨小桃进门,多少有点给章清亭添堵,激励她更加孝敬的意思,可章清亭不仅一点不堵,好象还乐在其中,那她干这事还有多少的成就感?
可杨小桃那头的柔情攻势可越来越猛了,弄得赵王氏每回既享受了人家的好处,又不能装作看不见人家的用心。可到底要不要给儿子弄这么个妾回来呢?赵王氏一颗心也是起起落落,迟迟下不了决定。
有时,章清亭也会故意提及小叔的婚事,赵王氏一听就泄气,立马抱着小南瓜就走人。
赵王氏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好的小儿子,就是找不到好媳妇呢?虽说多了个小妾,生了个儿子,可那又怎么样?他们家不是有钱了么?有钱人不是都兴三妻四妾的?为什么偏到她家成栋身上就不行了呢?
要说从前在马场里泡着,也没多少人能见面,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她的小儿子每天穿得体体面面,骑着高头大马在集市中穿行,往来的也是些有脸面的生意人,为什么就老是没人家相中他呢?就是相中的,也是冲着钱来的那彩礼是漫天要价,赵王氏听着就心头火起他们是阔气了,可还没到拿钱给些不相干人的时候
不管赵王氏是如何的想不通,时光倏忽就到了八月。
章清亭的身子更加笨重了,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要生了,成天在家坐着都觉得身上累赘得慌,小腿肿了一圈,一按一个坑。可这还好,到了晚上,因为肚子压得难受,根本就睡不了一个囫囵觉,天气又热,孕妇体温更高,背上总是汗了一层又一层。
张罗氏不放心,现在天天夜里和小玉一起守着她,给她打扇擦身,可仍是休息不好。白天也是恹恹的,只能时不时的眯一觉,解解乏。
赵王氏来得也更勤了,毕竟是大媳妇,她也还是很重视的。基本上一早就过来,到太阳落山才走。小南瓜因要吃奶,这么长时间就没法带在身边了,她就过来帮着带带阿慈,让大伙儿腾出手来做其他的事,也算是给大家省了点事。
但章清亭还是不大愿意婆婆来,因为赵王氏一来,总是在她耳边唠叨个不停,一时嫌她只顾着自己嘴巴不顾着孩子,再不说就她这么懒怠动,肯定后头不好生,非逼着她下地转悠。
章清亭知道婆婆说的有些是对的,但那也要她有能力做的时候再做好不好?就这么成天唠叨个不休,就是有时想按着她说的做的,也被弄得一点情绪也没有了。可又不好开赶,张罗氏也不好对亲家母说些什么,只能盼着牛姨妈来的时候,陪她说说闲话,暂时堵着她嘴。
没两天,赵玉兰瞧出大嫂的郁闷,借口小玉在这边忙着脱不开身,她那边生意要人帮忙收钱,总算给赵王氏打发到了隔壁,让章清亭耳根子清静不少。
这日,正躺在竹椅里吹着穿堂风,两个弟弟将写好的字拿过来给她看。
有点事做总没那么闷,章清亭接过来一个一个正评点着,忽地想起,“今儿该是你们姐夫考试的日子了吧?”
“可不是?”张银宝去翻了翻老黄历,“从今儿开始,要考三场,每场三天。再有九天,姐夫就能回来了”
第二卷 (三三九)有条件的好人
(三三九)有条件的好人
“哪有那么快?”章清亭叹了口气,“考完之后还得等放榜,若是当真中了,还要参加鹿鸣宴,重阳前能回来就不错了”
心下却腹诽着,那死秀才要是当真那时才回来,章清亭决心起码一个月不理他就是中了举也不理他
元宝好奇的问,“那放榜有那么快么?象县试就许多天”
“乡试可跟你们那县试不同,你们那小打小闹的,时间长点短点无所谓,可是到了乡试那会子,有资格参考的人可少多了,但是批阅的官员却更多。考完一场就开始批阅,要不那么多秀才等着,那才是揪心呢特别是些家境贫寒的,可耗不起那盘缠在最后一场考完前,其实前两场的成绩也已经出来了。最后不过是一两日,那成绩也就出来了。”
哦两个弟弟恍然大悟,“要是咱们日后有机会去参加次乡试就好了”
章清亭白他们一眼,“没出息要参加就参加殿试,到天子面前去考一回,做天子门生,那才叫荣耀呢”
说得两个弟弟一吐舌头,不敢答话。
张罗氏也逗两个小儿子,“你俩要有这本事,咱家就给你俩一人打一支金笔去”
说得章清亭也笑了,“说得好听见没?”
正待激励他们两句,忽听门外有人嚷嚷,“不好了秀才家的不好了”
章清亭脸色一变,难道是赵成材出事了?撑着椅上扶手艰难的站了起来,“谁在外头呢?究竟什么不好了?”
来的是个乡亲,跑得一头的大汗,“是你们亲家不好了”
这可胡说八道什么?隔壁门口正卖糕点的赵王氏也听见了,当即抱着阿慈过来,“我家好好的,有什么不好的?”
章清亭一惊,“难道是爹和小蝶?”
张罗氏顿时就慌了神,“我家老头子出什么事了?”
那人一拍大腿,“不是你们家是你们那个孙亲家不好了”
孙俊良家?章清亭一听放下心来,赶紧让小玉端了碗凉凉的绿豆汤来,“您先喝口水,再慢慢说玉兰,快过来”
那人也真是渴了,一大碗绿豆汤两口就饮尽了,道了谢才把话说明白,“我家有个亲戚上孙家那头去,有人让带话回来,听说是你们家从前那姑爷没了你们亲家公和亲家母知道之后,也就不行了,正在家里闹腾呢半天也没个主事的人,还是邻居们想起你们家了,虽说是分离的夫妻,但毕竟还有孙子,现求你们家派个人去照管下,看这后事怎么了结才好”
章清亭这才明白原委,按理说那家人丧尽天良,就是死了都没他们什么事可毕竟有个孙善慈在,若是当真孙俊良死了,作为儿子,不可能不回去披麻带孝的。要不非被人唾弃一辈子不可
“玉兰,你赶紧收拾收拾,带着阿慈回去瞧瞧吧我拿点钱给你”
“咱不去”赵王氏冷着脸就回绝了,“就那家人,咱们管他们做什么?就是玉兰回去,现在谁有这个空闲跟她回去?”
赵王氏说的也是实情,现在家里的人本来就少,忙生意的忙生意,照顾章清亭的照顾章清亭,哪里还有多的人?
章清亭急中生智,先当着众人说着场面话,“婆婆,还是让玉兰去吧虽然他们家不仁,但咱们家可不能不义就是看在阿慈的份上,多少能帮就帮着点家里现在也没个能主事的人,要她们单独回去必是不行的,能不能劳动您去一趟?”
赵王氏顿时皱眉,什么?还有我去给他们料理那些麻烦事?
章清亭凑近婆婆低语,“若是孙家当真不济事了,他们那些家业可都得归在阿慈头上,就为了这个,您也不能不去玉兰性子太软,若是只让她去,保不住就让人占了便宜,难道您就甘心平白将阿慈的东西送与旁人不成?”
是哦要是这个外孙能有些祖业傍身,日后娶妻生子也有些东西,不必劳累女儿操心,对她再嫁,也是个帮助。赵王氏当即点头,“我去玉兰,你快收拾东西,我也回去收拾收拾,咱们明儿一早就走”
章清亭拉着她,“婆婆,若是要去,就宜早不宜迟您先回去收拾着,现在天还早,我让人雇了车,一会儿就送玉兰过来接了您一道过去。早些办完了事,也早些回来”她忽地想到,“最好再带个男人去,才压得住阵这样吧,我让人上马场找个人回来”
“不用了”晏博文闻讯从里屋也出来了,他最近身子骨好多了,走路行动都没问题,“让我跟着一起去吧这又不是去打架,不过是办事,我还应付得来的。”
章清亭想想也好,怕赵王氏对他有意见,提前交待一句,“婆婆,阿礼识文断字,又懂官府里的规矩,带着他去,万一有个什么事,他是男人,也好出面跟人打交道”
赵王氏一听也好,出门能带个仆役,可比她们几个妇孺要强。
当下各人收拾东西,准备去了。章清亭暗自嘱咐赵玉兰,“我虽和婆婆说是为了家产,但就算是孙家败落了,还是替他们完了后事吧,这不是替咱们积名声,而是替阿慈积点福祉,可别让人日后揪着这小辫子说三道四”
“我懂的,大嫂”赵玉兰感激的握着她的手,“谢谢你替阿慈想得周到”
“快去吧”章清亭塞了一百两银子给她,“先拿去用,不够再打发人回来说。”
赵玉兰知道下一年租胡同的钱已经收回来了,章清亭暂时不难于此。便道谢接过,却又一笑,“你放心,若是用不了,我会拿回来给你,不会过娘的眼”
章清亭也不多说,让小青赶紧去雇了马车回来,不多时,就送她们上路了。走了赵王氏,她也能清静几天了。
三日之后,晏博文托人捎回了信,那孙俊良果真是死了。他原本在家就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去服刑之后,极不能吃苦,身体日渐憔悴。当时孟子瞻还算手下留情,没给他发配到边远苦寒之地,本来还算太平。只没想到,好容易熬到了刑满释放的时候,这小子高兴过头,死性不改,一放出来立即跑去大吃大喝,又赌又嫖,没想到乐极生悲,早被淘虚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没几日就呜乎哀哉了。
临死之前,孙俊良自知大限将至,就把手上剩下的一点钱全给了那客栈老板,求他托人回来报个信,不要让他客死异乡,尸骨还不能回归故土。那老板还算是有点良心,并没有昧他的钱,还给他买了口薄皮棺材停放在义庄,遣人来报了信。
孙家老两口自从上回那场折腾,身体都不太好,时常犯病。听到唯一的儿子也没了,更是大受打击,一病不起。他们一家平素为人刻薄凶狠,无人肯帮,等赵玉兰过来时,就见那从前唯一的老苍头也卷了些细软跑了,老两口已经躺在床上三天没进食了,家里灰尘遍地,很是凄凉。就连赵王氏这么泼辣的人,看了也觉得有些不忍。
当下赶紧请了大夫回来,又是熬药又是做饭,把这老两口的命先救了回来。等他们清醒过来了,就得着人去接孙俊良的尸骨,这个当然是晏博文义不容辞的去了。
赵玉兰瞧他们实在可怜,于心不忍,就问他们肯不肯跟着一起回扎兰堡来,可以随时看看孙子,她也方便随时照应,不至于衣食无着。
到了此时,孙家老两口还有什么好说的?从前那么样对人家,人家现在还肯以德报怨,算是非常宽宏大量了。
只是赵王氏有一点毫不客气那就是人可以跟他们回去,只是花用的钱得他们自己掏。这一条赵玉兰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但赵王氏说得就理直气壮,而且章清亭也觉得很有道理。
赵玉兰已经和孙家没什么关系了,现在就连养活孙善慈也可以说是她在替孙家尽义务。她可以出于同情和道义来照顾孙家二老,但不可能让她再额外负担孙家二老的生活费用。那要是把人养惯了,以孙家二老的劣根性,恐怕就是自讨苦吃了。
赵王氏看得很清楚,虽说为了打官司和临走时替他打点,孙家已经花去不少家财,但就目下孙家这所大宅院和家里的家具摆设,也还是很能值点钱,只是就要看他们舍不舍得割弃掉了。
果然,孙家二老起初见赵玉兰肯来照顾他们,又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听说她现在会做糕点谋生了,便想把她留下伺候。
可赵王氏的态度非常强硬,赵玉兰吃一堑长一智,有些话她不好意思说,但并不代表她不明白,她是好说话,却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愚弄的可怜媳妇。于是便装聋作哑,对母亲这一行动表示了默认。
这下孙家二老无法了,想来想去,随着年纪渐大,他们确实也需要有人照顾。前些天那种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状态,他们也再不想尝试了。
(哦耶上大封推了三更庆祝晚饭前争取送上)
第二卷 (三四○)要生了
(三四○)要生了 [第三更!]
蝼蚁尚且偷生,人越老往往就越怕死,虽然宝贝儿子死了,孙家二老也很痛心,但他们也还没想着要去寻死的地步。
于是便只能依照赵王氏的想法,托人来把这边所剩无几的房产田地进行变卖。赵王氏因章清亭跟她交待过,倒是留了个心,不同意他们变卖那些有出息的田产。只逼着他们把那些田产改成了孙善慈的名字,留作外孙的抚育费用。
让他们把这所大宅给卖了,折了现银自己带着生活,并撂下句话,“这孙子你们也只有一个,日后他读书上学,娶妻生子的费用你们可也得给阿慈预备着”
这个孙家二老倒是有想着的,他们这所豪华大宅在晏博文的大力游说下卖了个好价钱,这下半辈子是不用愁了。只把一些金银细软还是藏着掖着,预备着等孙子大一些再交到他的手上。不过那些东西,不到死的那一刻,恐怕是不会撒手了。
这个赵王氏也不跟他们争,在晏博文那来信里,她本想让章清亭卖一套胡同里的房子给他们,可章清亭对这俩老夫妻没多少好感,不愿意离得太近,便给他们在市集上另找了个小院子先租下来,等他们来了再慢慢找合适的去。
这边收拾收拾,过了几日,赵玉兰便带着孙家二老回来了。安顿着住下,那地方虽然跟他们过去住的大屋子相比要逼仄许多,不过一进小院三明两暗五间房,但对于他们老两口来说,已经足够大了。
章清亭顺便又联络了那牙婆金氏,给他们也请了两个粗使的丫头,并谈妥了工钱,并特意约定不许打骂,让他们二人也有人照顾。
孙家老2事到如今还有话可说?在家那边的名声是彻底臭了,根本无人愿意上门搭理。这边好歹还能请得动人,便是养好了精神,也不敢随意闹事了,算是安安生生的过起了日子。
又过了些日子,到九月晏博文扶柩归来,赵玉兰带着孩子又陪他们二老回去,请丧扶灵,好歹让孙俊良入土为安了。
自此,孙家二老就彻底定下心来在扎兰堡安度晚年,赵玉兰隔三岔五的便带着孩子回去让他们瞧瞧,聊解寂寞。如有病痛,一样的请医延治,只是再不肯让他们把孩子教坏,日后给这老夫妻养老送终,一样送归故里,倒是为乡民们所称赞。
关于那钱财一事,章清亭也觉得婆婆处理得很是得当,虽说田福生并不介意把孙善慈当成儿子养,但他们毕竟也是分开来姓的。把孙善慈的事情解决好了,不用给赵玉兰增添额外的负担,让人说长道短,这就是最好的了。
这边刚把孙家的事情纷纷扬扬闹得告一段落,那头,章清亭终于要生了
在赵成材考完之后,她似乎也一下子松了劲。肚子就开始有了反应,开始只是一阵阵的浅显的疼,章大小姐也没太在意,可到了快天光的时候,那疼得一阵紧似一阵,她才觉得似乎是要生了
一有了这样的认识,可把章清亭吓坏了怎么这么突然就来了?
可来不及多想,她就被铺天盖地的疼痛所攫取了全部的力气。章大小姐这辈子也没经过这样的痛楚啊?想着那死秀才没那么快回来,肚子的疼痛似乎又加重了几分。整个人倒在床上是呼天抢地,疼一阵哭一阵,哭一阵又骂一阵,骂的当然是“负心薄幸”的赵成材,可不管她怎么生气,那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不肯顺顺当当的出来。不时调皮的闹上一阵,直把章清亭折腾得死去活来。
“我不要生了”这是她这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赵王氏听了老大不高兴,“说什么傻话呢哪个女人生孩子不这样?你老老实实再用点力,好生把孩子生下来就完整了”她袖子一撸,拿了个又粗又大的擀面杖过来,“我帮你揉揉”
章清亭一见她这架式,哭得更厉害了,不管不顾的就哭叫起来,“走开你走开”
赵王氏可真是一片好心,“你放心我是你婆婆,怎么会害你?你这头一胎,是有些难生,我帮你弄弄就好了”
章清亭当然死活不肯,到了此时她也不管什么尊卑上下了,缩在床角激烈反抗,“你别碰我你碰我我就不生了娘,娘您快过来把她赶出去快去请稳婆来帮我”
张罗氏在楼下忙着烧姜汤烧热水,一时救助不及,楼上只有小玉,又不敢对这老太太太过放肆。
赵王氏嗤之以鼻,“我说媳妇,你平时不是挺能的吗?生个孩子怎么怕成这样?你还是让我来吧上回芳姐儿我不弄得挺好的?”
我哪能跟她比呀?她那是二胎,我是头一个章清亭看着那只粗大的擀面杖,吓都吓得半死,怎肯让婆婆近身?
方明珠听大姐在里头哭得厉害,她也豁出去了,硬闯了进来,护在床前,“赵婶子,您就别弄了大姐怕了您还不行吗?已经去请稳婆和大夫了,不等您这一会儿”
赵王氏恼了,“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这是帮她”
“她不要你帮”
“你没瞧见她痛成那样了?万一半天生不下来,让我孙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负责啊?”
章清亭听得肺都快气炸了合着不是帮是我生,是想让孩子快些下来说起话来也肆无忌惮了,“你滚你给我滚出去孩子就是死,也是死在我肚子里,跟你没关系”
“你这话怎么说的?这是我们老赵家的孙子,怎么跟我没关系?”章清亭又急又怕之下屡屡出言不逊,可把赵王氏也给惹恼了
你说说,她明明就是一番好心好意,怎么这丫头就是不领情?不行这里头还事关她孙子的生死,赵王氏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当一回恶人了
把方明珠使劲一推,“你给我让开这我们家事,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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