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似乎就是如此,她若不是仍然爱着颜南,又怎会和他亲吻,和他……一起过夜,两人共同拥有并一直珍藏的帽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他们两人,从未忘记过对方,哈,多么感人啊。
席川自嘲地笑笑,结束了吧,本就是一厢情愿的开始,既然顾清初四年来无法让她忘记颜南,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做到。
晴绿,我爱你,一直爱你。从前我以为,爱着你,就是和你在一起,看着你,让你陪着我。可我忽然发现,爱远不止这些,当你和我在一起心里却想着别人时,我的心是如此难过。我从来不是一个伟大的人,也不会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可是,我就是该死地见不得你和我在一起时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你心爱的人是他,我就成全你们,尽管这比用刀子挖我的心还要难受。
所以,你跟着颜南走吧,远远离开,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往事重现
蓝田别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小曼,你与颜南的婚礼必须取消。”席朝阳将一切简要说完,无力地闭上眼。
“不!”席曼尖叫起来,“怎么可以?那是你们上一辈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我就要嫁给他,就要嫁给他,我从十八岁开始就盼着这么一天,明明就在下个月了,你却说不可以,爸爸,你不能这样对我!”
“小曼,颜南他并不爱你。”席朝阳缓缓起身,“若委屈,便出去散散心吧。”说完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席曼怔怔地呆在原地,仿佛听到一个世上最大的笑话,什么贪污,什么圈套,什么坐牢,那统统与她无关,她只是想要颜南。当年好不容易从池晴绿手里夺了过来,四年了,婚礼就在眼前,却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荒唐的真相,让她仿佛从高高的云端直落到地,怎能甘心。
此时,纪璇也经历着人生最重要的一刻。
席川将一个精致的盒子以及一份合同推到她面前,“我们结婚吧。”
世事难料,没有人可以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舞台上的戏剧总是源于生活,所以,即使发生再大的变化,也不要觉得难以接受,生活就是这样过的。
时光匆匆,日子飞快地一天天过去,仿佛才过完年,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三月,草长莺飞。
席川,你怎么能在我爱上你时选择放弃。
将这条信息发出时,晴绿正望着办公室上的一张表格,去上海工作的申请表,只需在上面签一个名字。
手机很快震动开来,她感到心怦怦直跳,竟不敢去看。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她匆匆拦了的士,报了个地址。
晴绿推开门,马上有面带笑容的服务生上前,“欢迎光临。”随之被引到一处,这是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可以将门口进出的人看个分明。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等的人过来,她便先点了杯茶,心里却有些不安起来。这个地方,幽静雅致,半遮着的屏风平添了几分神秘,一楼大多是前来喝茶的情侣,二楼似乎是私密性更好的商务间。
“不好意思,有点事耽误了,”纪璇在她对面坐下,状似抱歉地朝她笑着,“不介意吧,席川忙得很,便叫我过来了。”
晴绿的心瞬间掉到谷底,只是这样吗?整理思绪,她淡淡道:“既然是你来了,那我也明白了,”她拿包欲起身,“那么,还是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呀,别急,”纪璇一脸谦和,脸上还微微泛着红晕,“我知道,让我来似乎不太好,但池小姐,我们还是有必要谈一谈的。”
接着,她似无意地用指尖摸了摸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笑着问:“喝什么?”
“咖啡。”
纪璇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轻笑道,“池小姐果然是气质奇佳,怪不得席川前一阵子追得那么紧。”
“有话直说吧。”晴绿已无力与她周旋。
“唔,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刚过完年,我已经和你聊过了,”她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女人,总是比较痴心,所以,席川对你感兴趣时,两人是分不开的。”
她微微理了下发,“当然,席川他也不爱我,他总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你看,他才和我求了婚,不过一个星期便又看上一个,说来好笑,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模样水嫩水嫩的,才来公司应聘,便被他盯上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却专挑身边的来。”
晴绿的脸已变得惨白。
纪璇唇角的一抹讽刺转瞬即逝,她继续说道:“但那些总是玩玩的,要知道,他说到底还是个生意人,没有一定的利益,他也不会把自己套牢,所以,他选我做妻子。而对你,他觉得很抱歉,本来以为对你的感情是不同的,可时间一长,老毛病又犯了,自觉无脸来见你,却叫我来,男人啊,就是这样……”
“纪小姐,跟席川的事,我会亲自和他说清楚,我们还是再见吧。”晴绿强忍住眼里的泪,忽地觉得自己的那条信息上的表白,如此的可笑。他一定很得意吧,我终于和他示弱了,我终于说爱上他了,可他却那么决然地转身。
她不相信纪璇说的那些话,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席川是这样的人,这些女人的把戏,她早就明白。可为什么,他要让纪璇过来,是他自己不肯听解释,还是他仍觉得自己爱着的人是颜南,自己鼓起勇气发的那条信息,他到底看成了什么?
纪璇脸色微变,语气也变得有些尖锐:“席川他,并不想见你,而且,我们的婚期也定好了,”她从包里拿出一张请帖,“有空的话,请你过来。”
晴绿怔怔地望着请帖上亮闪闪的金字,刺眼极了。
纪璇见状已经得意地起身,“我要先走了,如果你还不死心,再等半小时吧,相信会看到你所感兴趣的。”
纪璇匆匆走出去,到了转角处,翻开手机看到“过来了”。她轻蔑一笑,池晴绿,我就不信你还能赖着不走。
席川进门时,似乎并没有看见角落的人,他只是轻笑与身畔的那个女孩说话,果然是一个水嫩的女生,还带着刚出校园的清新气质,望着席川的眼神有些局促,眉目之间还带着羞涩。
席川对着她说了句什么,逗得那女孩捂嘴直乐,那是晴绿所熟悉的表情,带着几丝狡黠与戏弄,她以为,他只有对自己才会这样。
她站起身来,都到这里了,索性说清楚吧。
“席川,”隔着半个厅堂,她相信他听到了,他身子微微一僵,却只是装作未听到,又朝前走去。
“席川!”
“好像有人叫你哦。”那个女孩止住脚步,左右看了下,提醒他。
“席川,”晴绿站到他的面前,他依旧是那样,高大修长,穿着浅色的衬衫,正如第一次遇见他,身边有着别的女子。
“我可以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她淡淡看了一眼一边的女孩,那人正好奇地望着他们。
“池小姐,有事就在这里说吧,”席川似有些烦躁,点起一支烟,退到一边,“我很忙。”
是啊,很忙,忙得可以带着一个刚认识的女人到处乱逛。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晴绿眸光淡淡扫了眼那位女子,“这是你给我的最后答复。”
“什么答复?”席川微微眯着眼,冷冷地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我要去上海了。”她涩然开口,席川眼眸里的冰冷让她感到心寒。
席川的身子不易察觉地一僵,脸上瞬间浮现几丝怒意,他深深吸了几口烟,竟笑了起来,“池小姐,你已经不是我公司的员工了,自然是爱去哪儿去哪儿。”
他轻轻搂过身边的女子,温寒无波的双眸却深深望进晴绿的眼,浅笑道:“忘记介绍了,这是我的女朋友,姓林。”说着,他还宠溺地刮了下那人的鼻尖,惹得女子又是一阵娇笑。
果真是这样,席川,你曾说我没有勇气,可为什么,每次我勇往直前去做一件事时,总会得到一个可笑的结果。
“那么,再见了,席川。”晴绿朝他微微一笑,笑容仿佛即将凋零的花,脆弱地一触即碎,“欠你的这份勇气,我还了。”
于是一切到此为止。
“这个周五跟大通签合同了,你和向东谈得怎么样了。”席朝阳看了眼近日一直神不守舍的儿子,问道。
“那小子把价格死咬着不放,而且只愿意转让一半的股份。”
“哦,你确定另一个人是顾清初?”
“嗯,确定了。”半晌,席川又开口,“我倒有一个办法……”
他低声说了几句,席朝阳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背,“小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席朝阳习惯性地看了看表,说道:“今晚,叫顾清初过来吃个饭吧。”
这夜,饭菜很是丰盛,满桌子的粤菜,席川看了眼父亲,忽然有所领悟。
一共四人,张伯也来了,目光不时飘向一旁的顾清初,老人沧桑的脸上竟有几许惆怅之色。半晌,他眯着眼,问道:“这位就是顾总监吧,常听席川提起你,一表人才啊,呵呵呵,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清初啊,这广东菜,可还合胃口?”
“清初啊,你是不是老熬夜啊,看这脸色,可别只顾着工作了。”
“女朋友有了吗?”
席闻,只听见张伯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顾清初也不含糊,笑着一一作答了。
酒菜过半,席朝阳状似不经意地道:“顾总监,你进公司也有些年头了吧。”
顾清初放下筷子,略略思索,“大概近七年了吧,我来时,环信规模还不是很大。”
“唔,你也算见证了环信的发展,那,也分到了一定数量的员工股吧。”席朝阳朝他举了举酒杯,一干而尽。
“哎呀,少喝点,都第几杯了。”作为私人医生,张伯一向尽心尽职。
顾清初也跟着一饮而尽,然后依旧淡淡说道:“是有一些。”
“等下吃完饭,你随我上楼一下。”席朝阳又说。
“好。”
席川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吃着,沉默不语,整一顿饭吃下来,气氛有说不出的怪异。
二楼书房。
席朝阳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多年前的往事一幕幕重现。沉寂许久,他微微叹息,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的外面用红色的布包裹着,他小心翼翼地打开。
顾清初不知他的用意,但能感觉到自己就站在一扇门前,只等着他推开,便可以解开这么多年来困扰自己的一切。
席朝阳将盒子递给他,“虽然迟到了这么些年,但现在交给你应该不算晚。”
时间长廊所沉淀出的记忆,往往有着神奇的力量。几张泛黄的信纸,带着岁月所特有的沉重气息。信中墨汁的痕迹已有些褪色,顾清初背过身去,手微微发颤,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不想错过任何讯息。
之凉:
见信时,你应该已经长大成人了,妈妈我,也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要悲伤,上帝给了每个人不同的路,或长或短,总有结束的一天。
人的一生,会有许多选择的机会,有的错过了,可以从头再来,但有些却再也不能重新选择。
曾经我后悔,因为意气用事嫁给了你的父亲,原谅我这么说,但我想你有权知道父母的过去。是的,我不爱你的父亲,嫁给他以后,我一直后悔,直到你的出生,带给了我完整的人生。
每次看见你,我便觉得满足,我知道,这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看着你慢慢长大,你叫第一声“妈妈”,你迈出第一个步子,以及你认识第一个字,所有的第一次,都让我欣喜万分。
我以为,我会这样看着你,一直到你上完高中,大学,工作,娶个媳妇,生个胖娃娃。
直到去年,我查出已经胃癌晚期,刚开始我真的很绝望。妈妈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这个家,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的父亲,已经融入我生命的每一个角落,不知何时,我已经爱上了他。
不想让他伤心,我偷偷瞒着你们,希望生命中最后的这段时光可以陪着你们好好过。
可就在这个时候,你父亲和席伯的工厂出现了问题,数千人等着发工资,罢工闹事,你不许笑话妈妈,他们两个,一个是我曾经深爱过的人,一个是我现在深爱的人。
我想,反正自己要死了,总得在死前为他们做件事。于是,妈妈我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从银行拿出那一大笔钱的时候,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可我还是坚持做了。
你爸爸知道后,勃然大怒,但那时已经晚了,大部分的钱已经用掉,收不回来了。
你现在多大了呢,二十?
应该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吧。她怎么样,有妈妈这么漂亮吗?
你会不会为有这样的一个母亲而感到可耻?
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嫌弃这样的妈妈,所以,允许我自私地以这种方式和你告别。
凉儿,其实妈妈不想死,因为发现妈妈竟意外地怀了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来的,他让我惊喜万分。我想,或许这是上天给我的补偿,让他可以陪着你走完人生路。
我不知道你爸爸得罪了什么人,那一日,你没在家,我和你父亲,被一群人给带走了。还好,最后你席伯伯找了些人,救了我们。可我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他逃跑了,他一定很害怕吧,就那样不声不响地逃回天上去了。
我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这是罪有应得。可是,你那爱吃醋的爸爸,以为我是为了朝阳才冒这个险,他指着我骂,你怎么可以为了他,放弃整个家庭。
我怎么解释他也不听,他一直是个倔强的人,说一不二。
为了我,他和你席伯吵得不可开交。
妈妈我,忽然觉得很累,我也只能说给你听。你知道,你爸爸他,从来不是一个好的倾听对象。
我想,迟早要走的,不如现在就离开吧。
你来看妈妈的那天,穿着格子衬衫,外面是天蓝的校服,黑色的小皮鞋擦得很干净,你一直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呢。
妈妈看着你走进来,觉得没有任何遗憾了。我的孩子,十四岁就长得比我还要高了,以后,一定会迷倒很多女孩子吧。
凉儿,之凉,妈妈要走了。
告诉你爸爸,我爱他,让他好好活下去。
我也爱你,妈妈我,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的。
勿念。爱你的妈妈。
出人意料
看完最后一个字,顾清初的脸上一片冰凉。
这封迟到了多年的告别信,改变了一个少年的人生轨迹。
这么多年来,终还是找到了他,你也可以安息了。席朝阳走了出去,这个时候,这个孩子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见他走下来,张伯忙上前低声问道:“他看了?”
“嗯,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晚点再和他说那件事吧。”席朝阳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朝自己涌来,多年前的那场悲剧,仍历历在目。
逝者安息,活着的,依旧为这些世间琐事挣扎,周而复始。
张伯也是一脸的黯然,又问道:“颜家的那个孩子呢?”
席朝阳怔怔好久,“老张,我竟然还不敢去面对。”
顾清初看着席朝阳给他的那张合同,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年少时期的仇恨以及成年后那些曲折经历,似乎就如同一场梦,自己挣扎过,努力过,一醒来才发现,现实根本是另一回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向凯会嘲笑他,说他是白忙活一场。
多年前,自他听到父母争吵时,便认为是席朝阳破坏了他的家庭,而他不得不寄居于席家。那些怨与恨,充斥他整个少年时期,不可磨灭。然后,仇恨随着岁月开始慢慢转化,复仇成为了自己人生的一个目标。
他开始暗地调查当初的那件案子,却牵扯出颜南的父亲,就是当初被贿赂的那名官员,原来只是个替死鬼,而那个告发举证的人,又是席朝阳。
可真相,竟然是这样,他的父母确实是罪有应得的。他也没有失去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那10%的股份,根本不用他苦苦争取,早就躺在那里,只等着他去拿。
他用他最宝贵的青春,绕了如此大的一个弯,又走到了原点。
他是乔之凉,而这个名字,却整整空缺了十几年,没有人唤过一声。
顾清初是谁?
不过是狱中的父亲给他安排的一个身份,直到死去还不知道母亲心意的父亲,以为席朝阳想要吞走乔家的一切,于是带着满腔怒火,找到一个可靠的律师带着自己的儿子以及所有资产,离开席家,让儿子继续走这条一开始就注定错误的道路。
顾清初赢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可他也输了,乔之凉输得很惨。
颜南接到席朝阳的电话时,心里忽地升起一股奇异的念头,一切都要真相大白了,于是他低低答了一声:“好。”
此时午后刚过,天色晴朗,席朝阳和颜南面对面坐在花园里,对弈。
棋盘上势均力敌,黑白两子杀得不相上下,一个步步为营,老谋深算,一个灵机应变,时时紧逼。
又过了一会儿,形式发生微妙转变,黑子渐占上风,不知不觉已将大片白子包围,吃掉不少,颜南认输:“这个诱饵,我小心谨慎,还是忽略了。”
“小南,知道为什么我能放下这个诱饵吗?”席朝阳淡淡问道,“因为一开始,我便洞悉了你要走的路,一边处处提防,一面迎合着你的进攻,所以,你看不出任何破绽。”
席朝阳不紧不慢地说着,一面将收入囊中的白子整齐摆好,“正如你想要找的那些东西。”
颜南微微一愣,却依然沉默,果然,他早就已经知道。
“你既不爱小曼,那请你放过她,我会给你要的一切。”有些债,不管多久,总是要还的。
“我想要的一切?”颜南忽地站起来,望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长者,冷笑道,“我想要父亲,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你给得了吗?”
席朝阳颓然地望着那抹如血夕阳,许久,才开口:“你要知道,当初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只要你父亲手里有着那些证据,有些人就睡不踏实。”
“别找这些借口,若不是你为了得到想要的好处,又怎会将那现金藏在那套画具里送给我父亲,然后转身就跑去检举,呵呵……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席伯伯,可你知道我内心怎么想,我恨不得,每一句都能置你于死地!”颜南情绪愈发激烈,他双眼发红,周身发出让人心悸的愤恨。
“是啊,现在我怎么说,都是借口,”席朝阳苦笑,“阿南,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要知道,你父亲作为检察官,性格又耿直得要命,当时得罪了多少人。”
“当时我有求于人,如果那个人大笔一挥,通过批示,我的那个厂,几乎是被毁了一半的工厂就能起死回生,加上当时的情况……”席朝阳神色间带着无尽的悔恨,“那个人想给你父亲一点苦头吃吃,就让我去,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当时心急如焚,我也顾不得那么多。直到被检察院传去,质问我有没有送过礼,我认了,觉得一套画具也不算什么,可我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数目那么大的现金,那封举报信并不是我写的。”
席朝阳回忆着往事有些激动,神色悲凉,“后来,听说你父亲被……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你母亲将证据上交了,牵扯出许多人,其中也包括顾……乔之凉的父亲,我知道按那人的作风必不肯就此作罢,便叫了向凯暗地盯着他们,果然,最后出事了,向凯也因此没了一条腿……后来,政府怕你们出事,便将你们从广东安置到了这里,我心中有愧,也一直暗中关注你们的境况。
当曼儿带你来到我面前时,我感叹命运的巧合,我想,是上天要给我补偿你们的机会吧。可渐渐地,我发现,原来你并不爱我女儿,你不过是利用小曼接近我,我当做不知,希望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你和小曼机会,希望你能真的爱上她,让事情有个好的结局。可这几年过来,我才发现有些东西勉强不了,有些事情也无法改变,阿南,我说这么多,并非是想要撇清自己,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事实就是如此,我从没有故意想要害你父亲,他……是一个很好的检察官。”
夕阳渐渐西下,只留几丝余光,然后,夜幕降临。
颜南冷笑,恶狠狠地推翻桌上的棋盘,棋子哗啦啦掉落在地上,如一盘散沙,“算了吧,席朝阳,你还要狡辩什么?若你真觉得他是一个好的检察官,为何还要做出那龌龊事?你以为我这四年,放弃自己的生活,被一个不爱的女人纠缠着,就是为了听你为自己的辩白吗?”
此时的颜南如一头暴怒的野兽,怒吼道:“事实已经如此,就是因为你引起的这导火线,才让我们一家成了那个样子!困在监狱被火烧死的是我的父亲,是我最尊敬的亲人,你以为几句道歉,就可以撇清自己吗?若换成是你的家人,你还能说出‘没有故意’?这些,不过都是你找来自我安慰的借口!”
“阿南……”席朝阳面色惨然,微微颤颤站起,只这一刻,仿佛颓然老了十几岁,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他再没有往昔的淡然镇定:“对不起……”
太阳西下,余晖映红了大片的云彩,殷红如血般刺眼,远处传来“嘎嘎”的几声鸦叫。
席朝阳悔恨万分,对着面前这个人,这个比自己整整小了一辈的年轻人,他直直跪下,“那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逃避这件事情,也试图说服自己这不过是无心之失,但我清楚,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了违背良心的事情。这股念头,一直折磨我,让我不能安生。知道你的身份之后,我一次次试图找你谈,但每一次,我都不敢去面对,我总希望,你能因为小曼对你的好将仇恨慢慢消融,我却又错了,这四年来,我耽误了曼儿,也耽误了你……”
“爸爸……不要再说了!”席曼满脸泪水地冲了过来,她试图去扶起父亲,这个在她眼里如大山般挺拔的父亲,此时正老泪纵横地跪在自己喜欢人面前请求原谅。
“颜南,你有什么恨,有什么气,都冲着我来吧!是我破坏了你和池晴绿,是我不知廉耻地缠着你,是我找人欺负她,侮辱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席曼半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喊着,完全不顾任何形象,仿佛世界末日来临般叫喊。
“可是,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吗?你每一天冷漠地对着我的笑,你一次次故意无视我对你的好,你毫不怜惜地踏碎我的心,当着我的面看着她的照片,满满一大本画册全是她的画像,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是报复?我放下一直的骄傲自尊,任你践踏,你还嫌不够吗?我以为你答应和我结婚,终于被感动了,可没想到,你还是爱着她。原来一直以来,你都只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才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还是说,你根本就在狠狠地报复我们,用我不知廉耻的爱,来达到你的目的……”
席曼说到最后,已近癫狂,她一字一句发问:“现在的我,就是你想看到的,是不是?在我满心欢喜的时候,不留余地的让我掉进深渊!四年来,你就没有一天,哪怕是一秒,爱上过我吗?”
颜南看着她,血红的夕阳将他映染如恶魔,他竟轻轻笑起来,然后俯下身说:“没有。席曼,我告诉你,我从头到尾都只把你看成一个工具。我对你,只有骨子里深深地厌恶与恶心,你,还有你的父亲。”
这世上最伤人的是什么?不是刀剑,不是手枪,再毒毒不过人心,毒不过比刀子还冷冽的言语。
颜南直起身,这一刻他觉得疲惫,仿佛用光了一生积蓄的所有力气,他冷冷地看了眼席朝阳,不再回头,终于走出了这个地方,这个承载着他所有怨恨的地方。
只是,席曼,承蒙你错爱多年,对不起了。
不是结局的结局
晴绿这几日工作的十分努力,上司也对她甚为满意,竟不舍得放她走,延期再三,终于说好下个星期离开。
下班时,雷声隆隆,乌云翻滚,风雨欲来。
晴绿站在公司门口好久,仍是打不到的,她只好匆匆朝远处的公车站牌走去,只希望大雨不要哗啦啦浇下来。
刚过了马路,她忽然后悔了,急急忙忙背过身往回走,却已经来不及。
“要不要载你一程?”一辆熟悉的银灰色车停在她身边,席川朝她微微笑着,看来心情甚好。
晴绿眼尖,看见了副驾驶座的那个女人,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回走去。
没有再跟上来,听见汽车开走的声音,她又转身,继续朝公车走去。
雨忽然就掉了下来,哗啦啦的,如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的打在脸上,晴绿快步跑向只有几步之遥的站牌,那里已经站满了人。
一辆车过来,本就塞得如同罐子的公车勉强塞进几个人,一连三辆过去,晴绿都没挤上,雨水已经渗进她的衣物,浑身上下冰冷,冷的她瑟瑟发抖。
天色早就暗了,路边的灯在雨水冲刷下似乎也摇摇晃晃的,一眼望去,一片水世界。
又一辆车过来,晴绿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挤上去,她看准车要停的位置:“一,二,三!”她一手挡在额前,一边朝那跑去。
“你他妈给我回来!”她刚跑出几句,猛地被一人拉了回来,雨水已经模糊她的视线,眼见着车要走,不禁着急起来,“快放开,你有病啊,你有车开,我连的都打不到,只能挤公交了,下一辆又要等十分钟,席川,放手!”
那人不由分说将她往回扯,直到站牌下才停下,席川一脸怒色的望着她:“为什么不坐我的车?”
晴绿懒得与他理论,刚刚被扯的手腕发疼,就算分手了,也没必要这么粗暴吧。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她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他,也不顾着下雨,便直直朝外走去。
“你疯了,回来!”席川又要去拉。
她干脆撒开腿跑了起来。
很快,她又被人拉住,他拉着她跑向路边的一家便利店。
“你到底要怎么样?”晴绿也不看他,只冷冷问了一句。
席川浑身上下都已湿透,他脱下西装,穿在她外面,也不说话,拉着她朝前走。
“喂,去哪?”
“酒店。”
“你有病啊!”晴绿欲狠狠甩开他,手腕却被擎住。
“是,我有病。”席川狠狠的说道,脚下步子却加快,我有病才会冒雨陪着你等那该死的公车。
“为什么老要来招惹我,这样一次次羞辱我很好玩吗?知道我要走了所以也不肯放过这次机会,还要带着个女人来刺激我是不是?席川,我拜托你了好不好,让我走吧!”
晴绿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她不想再与这个人纠缠,不想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绪又被打乱,她只想要安安静静的彻底离开这里。
席川将她拥在怀中,冰凉的唇彻底封住她的嘴,带着雨水特有的气息以及连日来的思念,如同这来势汹汹的大雨一般,攻城略池,似乎要将她整个揉碎,他停了下来,恶狠狠的说:“非要这样,你才肯安份吗?”
天地之间一片苍茫,只看见雨珠纷飞,冰冷的水顺着发丝,额头滑落,也滴进了她的心,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晴绿倒冷静下来了:“亲也亲了,接下来干吗,去宾馆?好啊,走吧,只要你今后放了我,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席川不再言语,只是将她拉进一家酒店,两人的样子让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迅速进门,席川将她推进浴室:“去洗澡。”
他用毛巾擦了擦头发,遂打了个电话:“麻烦去买套新的衣服,就按刚刚那位女士的身材,还有,买些感冒药。”
晴绿洗到一半,有人敲门:“衣服。”
她开了一角,小心翼翼的拿进来,等她洗好出来,席川已经走了。
桌子上有张纸条:晚上睡这吧,衣服晚点干洗好会送来,把感冒药吃了。另:等我几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晴绿怔怔的望着那几个刚毅的字体,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这算什么,欲拒还迎?她吃下感冒药,看了会电视,等到衣服送来后,便关灯睡觉。
她想,男人也是个捉摸不透的东西。
又是几日过去。
早上十点,大量媒体记者走进一个发布现场。
环信新闻发布会的开头,几乎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与其他所有冗长无趣的商业会议一样,大家急于想知道结果,也不过就是,席家到底有没有成功收购了向凯的股份。
席朝阳开口,宣布了即将退出,所以一切事物由席川负责,同时,顾清初成为公司大股东。
当顾清初带着金边眼镜,一身黑色西装出场时,大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几秒钟,敏锐的记者们马上将镜头对准这位向来低调的才俊。
“请问,那位持有10%股份的神秘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一位长发的女记者首先发问,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顾清初谦和的笑着,他扶了扶眼镜:“这实属个人隐私,总之大家知道就可以了。”
“这次您又收购了5%的股份,和席家成为环信两个最大的股东,成为意料之外的一匹黑马,
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另一名男记者也起来提问。
“我相信,股权变更后的公司,运作会越来越好。”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指责原股东向凯阻碍的公司的发展?”那名记者穷追不舍。
顾清初笑笑:“我还是回答下一个问题吧。”
终于有记者将话题引到另一个主角席川,这次却换了比较八卦的话题:“听说席家好事将近,令妹与你都即将近期成婚?”
席川微微一笑:“确实,我们家不日将有一场喜事,欢迎各位到时光临。”
“不知是否是商业上的联姻呢?”那人尖锐的质问。
席川微微思索,竟笑着说:“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一旁的顾清初一怔,神色依旧。
又有人开始提问:“不知向凯绑架一案进展如何?”
席朝阳这时淡淡开口:“警局已经调查清楚,不过是有人借着他的名,想要敲诈赎金,后来查实,不过是几个小混混所为,相信不日就会有更详细的结论。”
最后,几人带着笑容一一握手,一场角逐也终落幕。
向东看着顾清初和席川握手,心底冷笑,早该想到吧。双方忽然同时变脸,联合将股价压低,急于出手的他也不得不趁早抛出。本指望双方互相压制,可以抛出个好价格,结果反被将了一军。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所谓了,父亲没事了,自己那家公司也有资金来源了,而且,顾清初昨日引他见了一家国外大企业的采购商,如果顺利签下长期的话,那可是一笔大买卖。
“席川,麻烦你将刚刚记者会上联姻那番话解释下。”顾清初匆匆拦下他,神色莫测。
晴绿加班加点在赶工作,这个周六就要离开了,而席川自那日莫名其妙出现,说要给她一个交代后又没了任何下文。
午休时分,刚吃过饭的几个女人却急急赶回办公室:“快看快看,上午环信的新闻发布会,已经有视频了。”
“可都是帅哥型男啊,我要看,哎呀,怎么这么卡。”
晴绿正埋头工作,预备在走之前将所以处理好,耳边却不时传来她们的议论声。
“哎,怎么没出现那个大才子画家啊,我就是要看他的嘛。”
“是啊是啊,要我说,他最有型了,比其它几个都要萌~”
“哪有,我觉得还是笑面虎顾清初好,一看那眼镜带着,就是典型的腹黑男!”那人兴奋道:“你看你看,他竟然得到了15%的股份……天哪,一下子变大股东了,我就说嘛……不过,那神秘人是谁啊,难道他是席朝阳的私生子?”想象力的丰富应该归咎于泛滥的狗血言情小说吧。
“喂,我还是喜欢席川,多英俊啊,今后他就全权负责公司了啊,真是厉害……”
“天哪!竟然要联姻,他承认了,不会真的就是纪氏的那个千金吧,不过也是,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啊,哎~”那人忽地放低声音,朝晴绿挤眉弄眼,“据说还是你的绯闻男友?”
纸上的字忽地划出长长一条线,她的手一抖,心里涌上无穷的酸涩,原来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交代。
晴绿脸上却依旧笑着,一脸的遗憾的样子:“是啊是啊,可惜人家没看上我。”
“哎呀,这些人啊,做做梦就好了,哈哈哈……”那人表示理解,又继续低头评头论足。
是啊,做做梦就好了。
不是很明显了么。
晴绿觉得办公室里很闷,她起来将窗打开,一看,天空一片阴沉,时不时打起雷,似乎要下雨了。
她想,就要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城市。
“池晴绿啊,喏,就那个办公室的……”
“喂,小绿子,有帅哥找哦……”远远传来前台美女的声音,晴绿忙回头。
那几个女人竟也静下来了,一时看着来人,又看看晴绿,静止三秒……
“天哪,小绿子,你竟然认识颜大帅哥,太没良心了,走之前也不告诉我们!”
晴绿到这里没一个星期,就被取了这么一个充满无限幻想的绰号。
颜南朝她们几人笑笑,走到她身边:“出去说吧。”
“你要去上海了?”颜南只穿一件单衣,修身的长裤,亚麻色的头发微微凌乱。
“恩,下个星期。”晴绿笑着说道,“现在你的粉丝已经生根到我的周围了,人气不减从前啊。”
“绿子……”颜南定定的望着她,琥珀色双眸分外清明:“那日,谢谢你陪着我。”
晴绿沉默了很久,终是开口:“我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与过去彻底的告别。
颜南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隐约能听到雷声,要下雨了,他想。
周六的天气很好,晴绿早早便起来,吃过早饭,拎着大箱子,一个人去了车站。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只是上海而已,她想,很近的。
离开,只是代表告别过去。
上了大巴,有人上来兜售报纸,晴绿觉得无聊,便买了一份,预备车上看。直到车开出城了,她心里才有一种真实感,原来,真的要离开了。
电视里会上演的,男主角在女主角离开的前一刻截住她,然后两人抱在一起,或者,再亲个吻,大结局。
看来,自己不是女主角啊,她自嘲的笑笑,心底却一阵阵的发酸。
席川啊席川,你之前的甜言蜜语已经将我重重包围,你怎么可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一边对我好上天,一边毫不留情的将我的心捏的粉碎。
你说拿感情去换利益的人愚不可及,你说你等了我26年,这些都是你编织的美好而空洞的糖衣炮弹么,可我怎会如此没用,只这样便弃械投降。
两边的树木唰唰的朝后退去,天蓝的仿佛刚水洗过一样。
“咦,这么快就订婚了?这两家,啧啧,都是大财阀啊,门当户对的联姻啊,这男的,长的也不赖啊。”
晴绿觉得一股火气,她一把拿起报纸,将其揉成一团,正要丢进垃圾桶,目光在一处停住,忽地停了下来。
不过三个小时便到了上海,晴绿急急忙忙的下了车,跑向售票处:“那个,买一张车票。”
银灰色的宾利驶进上海车站,下来一个高大修长的年轻人,脸上一片焦急之色,他匆匆走进车站,询问了几句后,又拿起手机,不一会,又见他烦躁的将手机胡乱塞回口袋。正要回去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跑了过去,却见她上了一辆大巴,一看目的地,他恼怒的转身出去,三下五除二的上了车,调头到大巴出口处。
晴绿从包里拿出手机,才发现,出来匆忙竟然忘记开机了,忽地听到后边一阵喇叭声,她心里一跳,猛地转过头去,惊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师傅,麻烦让我下车好吗?”
大巴刚开出去,师傅不肯。
“师傅,行行好,让我下去吧,我朋友在下面呢。”
“不行,你老公也不行,都开出去了,怎么能下车,”师傅尽心尽职。
于是,一辆宾利车便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大巴后面,晴绿几乎将整个脸贴到玻璃上,使劲朝窗外挥手。
手机响起,晴绿一手接起,一面不忘挥手。
“别挥了,样子太傻了。”席川冷冷的说了句,“你耍我是不是,刚到上海又回去,坐车好玩吗?”
“呵呵呵……”
“怎么,舍不得我,不走了?”
“呵呵呵……”
“好了好了,等下到休息站,你下来,我载你去上海玩玩。”
“干吗?”
“来都来了,怎么能白跑一次。”
“唔,好吧。”
“那个,我看见了……”
“什么?”
“那句话。”
“哪句话啊……”
“你发到我手机的那句。”
“哦……我忘了诶。”
你怎么能在我爱上你时选择离开。是啊,席川,才不是做这个亏本买卖的人呢。
邻座的一个人手里拿这份报纸,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八卦版的头条,席家千金与大通总裁闻致喜结良缘。
阳光明媚,天色如洗,这是个好天气。
我不去上海的事,上司虽然一脸严肃训斥我无视公司纪律,却也火速办理了调整程序。
席川得了空,有事没事便来公司瞎逛,办公室那几个女同事也从一开始的一惊一乍到慢慢习惯,甚至还暗自议论。
“哎呀,其实他也不怎么样嘛,电视里看着很严肃的样子,其实蛮好欺负的吧,看小绿子都使唤他做事。”
“是啊是啊,真破坏我心目中冰山酷男的形象,你看你看,又来了,还拎着大包的水果,哎呀呀,怎么都走了……给我留一个……”
瓜分完一大袋水果,某女又开始了:“不过也不能这么说,上次我还看见他绷着脸发火,结果我们小绿子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真是破坏女性形象。”
“是么?不会吧……真没出息……”
“对哦,你们知不知道,湖滨路那里,开了一家画廊,据说老板很帅勒,我们这个周末去看看不?”
“嘿嘿,当然了,有帅哥不看,那是傻子。”
湖滨大道的尽头,新开了一家画廊,清新雅致,坐落在城市中央的湖泊旁,无端的增添了许多格调,渐渐的,不论是来旅行的,还是本市爱好艺术的人们,都知道了这个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便是,总会有些或精心打扮的,或清纯天然的女人们时不时光顾,据说是,这个画廊的老板某一天出现后,惊艳了某一批女人,由此一传十,十传百,舆论的力量总是强大的。
这日,也有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过来,无名指上带着镶着钻石的戒指,神情落寞不安却又带着几分惆怅,她徘徊了许久,终走近了画廊,目光停留在画廊的店名,足足几分钟,她又默然转身,离开了。
这个画廊叫南池,下面有一行小字,冰池晴绿照还空,唯有南风吹断肠。
番外之颜南
我在湖滨路开了家画廊,从这里,可以看见这个城市中心的湖泊。
2008年的南方,有着罕见的雪灾,整个城市变成白雪的城堡。皑皑积雪,淹没了城市的道路,也是那次,我偷偷回到了这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在这里看见了她,晴绿。
她围着厚厚的围巾,裹成熊猫的样子,一个人望着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镜面一样的湖泊结成了冰,很厚实,有孩子在上面咯咯笑着滑冰,我站在不远的地方看她,真的不远,只要上前几步,就可以叫住她,可我也知道,这几步,怎么也无法跨出去。
我只能站在这样的距离,远远看着她。
湖很美,阳光微弱,冰面空旷,反射出淡然的光,而她背对着我,这么近却又那么远,我忽然就想到这句话,冰池晴绿照还空,唯有南风吹断肠。
2009年,我结束了四年的坚持。
这份坚持,如一场华丽开幕的戏,有着无法宣泄的强烈情感,但到最后的最后,结局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如一个武士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刺中最后一剑,一看,对方原来只是个塞满棉花破絮的草包枕头,轻轻一用力,便土崩瓦解。
那一日,席朝阳对我所说的一切,大多都已经知晓。
父亲是一名检察官,耿直忠实。
年少时,便有各种各样的人上门,神秘兮兮的带着大包小包,几乎都是带着东西回去,脸上虽笑着说先走了,但神色都已不大好看,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信件,没有署名的信件寄过来。
我一直以这样的父亲而骄傲,那是专抓坏人的英雄啊,那些拎进来的零食,玩具,虽然眼巴巴地看着,但事后总是义愤填膺的和爸爸说:“那些坏人,怎么都不知道羞耻啊。”
那一次来的人,带着一套昂贵的画具,有着看不懂的字母标牌,我一眼就喜欢了,自那人进来便一直盯着看。
“喜欢吗?喜欢叔叔就给你,”那人见我眼巴巴看着,便笑着说,“这可是外国小朋友专门用来画画的哦。”
爸爸笑着推辞,那人却说:“颜监察,我也不是要求什么事,只是过年了,代表我们厂的人过来,也没带什么东西,知道你的脾性,连东西也不敢带过来的。这个画具,不过是国外一朋友买来送我家孩子的,可惜他也不爱这种玩意,听说你家孩子在这方面很有兴趣,我顺道便带了过来。孩子喜欢,你就收下吧,又不贵的。”
父亲见我真心喜欢,便笑着收下了,只是出门时也塞了箱海鲜作为回礼。
若那个时候,自己不要巴巴看着那带来厄运的画具,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父亲也不会被抓,更不会死。
从席家离开的第二日,我便飞去了广州,找到了席朝阳所说的那个人。
一个还关在大牢里,已经瘦到不成样的,半头白发的人,一双眼睛浑浊无神,他涎着脸问我:“有烟吗?”
一根香烟,他就交代了曾经犯下的罪。
这个人,知道父亲掌握了他的证据,几次三番讨好不成,便欲下手,趁着席朝阳求他有事,当下要求他帮忙送一份礼。因为席朝阳,既不是官场的人,与颜家亦没什么利益来往。
他将数目足够坐好几年牢的现金夹在画具夹层,等席朝阳送出后,便找人盯着,然后,搜查,人赃俱获,又在父亲保释之前,找内部相识的人员暗地威胁,无奈父亲软硬不吃,加上当时看他父亲碍眼的人多的是,于是睁眼闭眼,便定了罪。
那人显然一点悔改之心都无:“我本不是要你爸爸的命,想着关他几年,总会老实的。谁知道,在牢里又出了那档子事。”
我怒不可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差点将那玻璃打破:“为什么……要放火!”
“嘿嘿嘿,放火?我可没说是我干的。”他浑浊的眼睛忽地放出精光,“小伙子,话不能乱说,放火杀人,可是要杀头的,我在这里呆着啊,牢底坐穿,日子也就这样过呗……”
我反而平静了下来,这样的人,活着才是一种折磨,行尸走肉,他还知道什么是活着的滋味吗?我冷冷一笑,忽然不想再计较,转身要离开。
“小伙子,还有一分钟呢,别着急走,来来,再给根烟,我便告诉你。”
我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索性将整包烟丢了进去。
“嘿嘿嘿……够客气啊,既然这样,那我不妨……”他满脸的皱纹都挤到一起,双眼放光,将脸贴着那玻璃,低声说道:“你别瞎折腾了,那批官啊,全成了我这样的,刚好撞到枪口上,至于放火的那些,早就被枪毙了。”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只是,当时的政府怕牵扯太多,乱了人心,都暗暗处理掉,没对外公布,所以外人不知道,而你父亲,不过是做了个导火线,大家心知肚明。政府给你们娘俩去处都安排好了,所以年轻人,凡事不要太认真,认真你就输了。”
不过是一根烟明灭的时间。那么,我的曾经呢?
小时候那些深刻入骨的回忆纷纷而来,家里来往着检察院的大盖帽与公安,神情严肃的将家人一个个带去分别审讯,父亲离开之前,还摸着自己的脑袋:“南南乖,爸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知道,电视剧都这么放,说这话的人一般都不回来了,爸爸真的没有回来。母亲并没有崩溃,她依旧淡淡的,配合着公安的工作,在他们的安排下,离开了广州。
新的地方,再没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喏,他的爸爸是个贪污犯,不要和他一起了,记住没?”
我不知道原来命运可以如此无常。
一场持续了四年的战争,没有谁输谁赢,就这样结束了——和我丢失了的心。
回到原来的城市,我找到了顾清初。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但同时,我和他都知道,失去了的是什么,我们的生活,我们所在意的人,一切如昨日之水,再无法挽回。
顾清初,他不是我单纯的伙伴或则朋友,不,应该算不上是朋友,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我也没有和他说自己的事情,只是告诉他:“那个秘密,就烂在心底吧。这样,对我们,对她,都是最好的。”
这个顾清初一直害怕被揭开的秘密,以这样一种方式,存在于我们的过去——他只是我的朋友,受托照顾晴绿。
走之前,我对顾清初说:“听说你要当爸爸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只给你一句话吧,怜取眼前人。”
我再没有去找晴绿,虽然,从开始到现在,在我的心里,都没有过第二个人,从来是她,一直是她,满满占据着心,任何人都进不来。
如果,一开始,那个炎炎夏日,你没有那么简单快乐的笑容,我亦没有上前叫住你,我们的交集,一直如同两根平形线,是不是,对你我都好。
绿子,我是爱你的,无论何时,你都不能怀疑这一点,我不知道最终我的路会走到哪里,但是,我一直一直爱着你。
如今的我,是不是只能祝福着你,找一个爱你的,你也爱着的好男人,继续简单幸福的生活,那个男人,会送你大把大把的玫瑰与百合,会陪你度过每一个情人节,会陪你再一次去看大海蓝天,直到地老天荒。
绿子,如果我不能给予,那我要,看着你一直幸福下去。
还好还好,你是幸福的,也请你,连着我的份,一直幸福下去,直到垂垂老矣,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番外之清初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这句说,也可以理解为,所谓的幸福,是需要追求的。
我以前不这么认为,一直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一个幸福的人,根本就无需追求。
我有一个美好幸福的家庭,生活无忧,父母恩爱,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志趣相投,拥有这些的我,感觉很满足。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改变,一切都不一样了,如一条笔直朝前,向着幸福奔流不息的河流,忽然转了个向,流向未知曲折的远方。
原来父母恩爱是假的,妈妈爱的人并不是父亲,原来一直和蔼的伯伯也并不可亲,竟然毁了自己的家。一向教导自己要听话的妈妈,却擅自挪用了银行的资金,被捕入狱,遂抛弃了自己自杀。
那一天,见到母亲最后一面的那天,什么预兆都没有,天空晴朗,地球照样转,她温柔的对着我笑:“之凉啊,要听话,要多吃饭,好好长大,妈妈爱你。”
我没料到,这番话是她这辈子对我说的最后几句,她选择了自杀,抛下我,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恨她,恨她的不守承认,那时候觉得她的爱也不过如此。
我想,乔之凉在那天之后其实就已经死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要自杀,原来,她一直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我成长。
同样愤怒的,是我冲动的爸爸,他仿佛一只困兽,双眼红肿,从小到大,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他将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撕的粉碎:“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的抛下我!”
过后,他又发神经似的要将那些碎片拼凑完成,那是妈妈给他的遗书,他却看不到了,直到死,或许,也只有死亡,他才能明了妈妈的心意。
父亲的恨意是□裸的,之后他将自己关起来不见任何人,整整一个星期,等他出来时又已经冷静如常,他对我说了许多事,好像我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是与他平起平坐的大人。
他让我离开广州,让我做许多事,我都答应了,他是我的父亲,我什么都听他的,可惜的是,数年之后,他死了,死的很突然,我没见到最后一面,甚至没有参加葬礼,只是收到了他的一封遗嘱。
他竟然叫我好好重新生活,不要管再那些事了。我觉得好笑,一切已经不能回头了。
我离开广州的时候,没有与席川没有告别,只是如寻常一样,一起上学,吃饭,下课,回家,然后悄然无声的走了,离开了这个有着我全部童记忆年与幸福的地方。
我将自己的过去封存在了那个城市,从此再不回头。
我是跟着一位带着眼镜的杨叔叔走的,带着父亲的所有资产,来到了另一个沿海城市,杨叔叔是一位律师,他将一切都打理到位,而我也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一位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叫着顾清初,而真正叫这个名字的孩子,据说在某一天出去后走失了,便再也没有回来。
不过我知道他在哪里,成为他的时候,我仔细的看完了他的所有东西,包括相片和他写的凌乱而充满恨意的日记,所以,在我第一眼看见那个小混混时,便猜到了他是谁。
他叫阿力,是当地一个黑社会组织的小头目,也是负责绑架席川与晴绿的那伙人之一。
向凯绑架席川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本来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只不过没想到会牵扯进晴绿。我知道他顺水推舟的,想拿晴绿来威胁我,真是可笑,就他那点手段,我一点都不在意。
在向凯的房间里,我看见了叫阿力的那人,在听到我名字的时候,他明显一怔,然后我朝他笑笑,出来之后我们一起吃了顿饭,不过谁都没提那些往事。
告别时,我让他照顾晴绿,别让她吃苦,阿力只是笑笑,说,“她这样的人,很勇敢,不会吃太多苦头的。”
后来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好像是离开了这个城市,去了北方,因为什么,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无所谓了,现在叫顾清初的人是我,而他叫阿力,至于乔之凉,早就死了。
在环信的这些年,我尽量避免与席家的人接触,包括席川,所以,但凡有些活动,也是找些借口离开,至于那几次的升职机会,也总是有意无意的错过。
最后悔的那次,是利用晴绿演了一场戏,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心里总归是难受的,我不想再欠着她什么,这个世上,我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她,而可笑的是,我爱上的人,也是她。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时候呢,好像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我站在马路的对面,看着隔着一条街的颜南和他身边笑颜如花的女孩子,她手里捧着一盒冰淇淋,宝贝似的,大口大口往嘴里送,唇角沾着的奶白色,感觉特别温暖。
那日的阳光出奇的好。五月的风带着丝丝的花香,碎金子一般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米色长裙微微飞扬,同样温暖的是她脸上的笑容,就如她的名字,晴空碧池般的纯粹与淡然。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笑,那样的美好幸福。
后来,我无数次希望她对我,再一次展开这样的笑颜。
没过几天,我便按照计划找到了独自一人的颜南,看着他有些莫名的神情,我伸出手介绍:“我叫顾清初。”
从咖啡厅出来后,身边的这个男子紧紧抿着唇,我看得出他的愤怒与震惊,以及眼里深深的伤痛。
分别时有些意外的碰到了席曼和她的一群同学,她娇红着脸问:“你是不是美院的颜南?”
那时候,与席家人接触最多的,倒是席曼,出事时候她年纪小,对我没什么印象,而且她并没有在广州长大,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的阿姨家,她是个很任性的人,大概是从小被宠坏了的缘故。
我看得出,她喜欢颜南。
几天后,我接到颜南的电话,他说:“好。”
第二次见到晴绿,是在她的大学里,穿着简单的外套和牛仔裤,脚上还套着粉红色的拖鞋,长发凌乱的垂着,正低着头趴在颜南肩膀哭泣,身子一颤一颤。
我耐着性子等,过了一个小时,她还是在哭,连姿势都没变过,那时候我觉得这个女人真是麻烦。
后来,颜南终于走了,她却追了上去,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抬起满是泪水的脸,表情绝望哀伤,与第一次见到的她判若两人,我微微一愣,直到周围慢慢聚集起一些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颜南终还是拥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拿出纸巾细细擦拭她的泪。
她哭着笑了一个,样子很难看。
又过了一周,我和颜南一起吃饭,意外或者说蓄意的碰到了席曼。
我指指欲要走过来的她,轻轻对颜南说:“她就是席朝阳的女儿。”
颜南的脸色瞬间惨白,差点失手掉下水杯,片刻之后,他却是站起身,绅士地为席曼拉开了椅子,清浅一笑:“听说你也学画?”
之后的之后,席曼与他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再次看见晴绿,是在美国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