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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神梦记

_95 绿痕(当代)
  “作梦!”独占欲极强的破浪冷冷一哼,就连个讨价还价的余地也不给她。
  “那你带她来……”
  “你聋了吗?”破浪很不是滋味地重复一回,“本王说过,她想见你。”在有了他后,飞帘居然还想着别人?看在这个别人是个女人的份上,他可以勉强自己网开一面。
  什么?就只是这样?
  他……他只是想实现飞帘一个小小的愿望而已!所以就大老远的抱着她跑来这里,让她来与她的老友叙旧?观澜几乎不敢相信双耳所听见的这些。
  不想打扰她们叙旧的破浪,在走至殿门处时,忽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仍是直看着他发呆的观澜道。
  “日后,要用、要吃,你们得用买的。”他掉过头来,不客气地把警告说在前头,“若让本王知道你们又再打劫,那你就别怪本王对你们不客气。”
  “慢着!”观澜在他举步欲出神殿时叫住他。
  他一脸不耐地回过头,等着听她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她谨慎地求证,“我们……可以登岸?”百年来一直被困在迷海上头的他们,真能踏上那片土地,像人子一般地在那块土地上生活?
  “这些日子来,本王可有拦过你?”破浪反而觉得她莫名其妙,话一说完,伸手就甩上殿门不再搭理她。
  空旷的大殿上,少了以往总是聚集在此的祭师们,或是那些总是对她颇有微词的长老,突然变得有些冷清。观澜缓缓转过身,看着像是一直在等待着她的飞帘,随后,她鼓起勇气走至飞帘的面前,蹲下了身子问。
  “他……待你可好?”
  “好得不能再好。”飞帘的唇畔漾出了观澜这辈子从没见过的美丽笑靥。
  在观澜因此而觉得眼眶微热时,她拉来观澜的手紧紧握住,再一一对她细说这阵子破浪为她做了什么事。
  “为了我,他在岸上盖了幢别邸,日后,我若想见你,随时都可以来这找你。”
  虽然破浪臭着一张脸,一下子嫌海道风大、一下子嫌冬日又太冷,百般不愿让她住在这,但他仍是言不由衷地默默替她盖了幢舒适的别邸,让她在他空间可离京时,可来这住上一阵。
  一时之间,还是难以相信耳边所听见的软高言软语,竟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只被当成个工具所利用的飞帘所说出口的,观澜愣愣地瞧着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风神的她,一想到海道以往曾亏欠了她多少,而破浪又给了她多少,当下自觉无地自容的观澜,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泪。
  “观澜?”
  她哽声地说着,“沧海……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飞帘一脸遗憾地向她颔首。
  “以往,是海道对不起你……”她一手掩住口鼻,试着想要止住那些很想找个出口的痛苦。
  飞帘轻声地问:“那都过去了,不是吗?”
  再也忍受不住的观澜,哭倒在她的腿上,而飞帘,只是伸出一手!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她安慰:
  “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你能给海道子民们一个更好的生活与未来。”
  “真的?”她汲着泪问。
  “嗯,你办得到的。”飞帘微笑地拭去她的泪,“待你稳住海道后,找个机会,我再带你去体会那些你从没体会过的。”
  “哪些?”她眨着眼,有些不明白她那看似过来人的目光。
  “一辈子都待在迷海里,你没去过中土吧?改日,我带你去骑马、看山、看田园、看热闹的市集,和那些繁华鼎盛的城镇,好吗?”就像是在哄个受伤的小孩般,飞帘轻声地对她说着,并缓缓抚着她的发,为她勾勒出一幅又一幅的美好想像。
  在她的轻抚下,疲惫已久,许久不曾觉得如此放松的观澜,拭去了眼角的泪渍,聆听着她柔柔的音调,闭上眼,安然地进入梦乡。
  
  “给我站住!”
  丛丛烛火的照映下,刻意躲了好些日子,最后又跑回墓里避寒的无邪,在孔雀怒气冲冲地一路杀来此地兴师问罪后,遭他突来的吼声给吓着后,当下一双美目蓄满了泪水。
  “你……”她颤着声向他控诉,“你吓我……”
  “我不会再上当了。”在见过她是如何对付丽泽之后,还有她原本的性子又是如何骗人之后!这一回,孔雀说什么都不肯再次上当!
  豆大的泪珠在他携着一身的怒气靠近她时,不由自主地颗颗自她雪白的面颊上落下。
  孔雀最气的就是这个,“我已经看透你了!”每回都装怕扮无辜可怜,她是哪柔弱哪可怜啦?她杀六器时不是挺威风八面的吗?
  细细碎碎的哭声,在孔雀又再次扬声吼向她后,自以两袖掩着脸的无邪那方传来。孔雀用力哼了口气,才不管她又想使什么花招,也拒绝再次臣服在她的泪限攻势之下,可是过了很久,在她仍是哭个不停时,他这才发现,她这回是哭真的。
  “无邪?”他皱眉地上前,才伸手想碰她,她却害怕似地躲得远远的。
  老早就占好位置观战的北斗与南斗,他俩互视对方一眼,同时很有默契地开口。
  “你赌谁赢?”
  “娘娘。”南斗将重注全都押在无邪的身上。
  “赌了。”
  兀自哭了一阵后,赶在孔雀开始找她清算之前,犹带哭意的无邪,啜泣地把他先前说过的承诺摆出来放在他们两人中间。
  “是你说过,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会一肩承担的……”
  “慢着。”孔雀朝她抬起一掌,“你别又东扯西扯,这事与那事完全是两回事。”撒谎才是他今日兴师问罪的重点,至于她的红杏出墙……他这当地下情夫的不都已经认了吗?
  “你不但对我出尔反尔,你还怪我……”她哽明地继续指控,将一张小脸都埋进了掌心里。
  “那是当然,谁教你骗我?”到那日才知道自己被坑到浑然不觉的他,想到这一点又是肝火直往上窜。
  “我哪有骗过你?”她自掌心中露出一双泪眼汪汪的明眸。
  “还没有?”还不认?孔雀气到额上青筋狂跳,“你不是告诉过我,你只习过轻功没学过其他功夫吗?”什么娇弱堪怜,必须把她捧在手心上呵护……不只是她骗他,就连他家陛下也与她密通好一块来骗他!
  她还据理狡辩,“我是没有习过,我只是有‘练’过而已。是你自己没有问清楚的嘛!”教她的人还是浩瀚咧,他要算帐的话,也应该先去找浩瀚才是。
  “你……”差点气结的孔雀,扯大了嗓门又是一阵雷公吼,“少同我玩文字花样!”
  “你又凶我……”被吓白一张小脸的她。拉起衣袖哭得更加哀戚,“是你对我保证过往后绝不会再凶我或吓我的,你不守诺……”
  “我……”不能吼不能吓,那他是要怎么吵才能吵得下去?
  她又冷不防量邀朝他扔出一句最让他头大的问句。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我哪有——”孔雀才张大嘴想要驳斥她自以为是的说法,却又被一阵心碎的哭声给盖过。
  “我知道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愈想愈觉得心酸,无邪更是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
  “等……等等,你稍等一下。”满头大汗的孔雀,一手抚着额,从不知道与女人兴师问罪的工程竟是如此浩大与艰难。
  然而无邪只是满面委屈地瞧了他一会后,以衣袖擦干了面上的泪水,低垂着颈子,落寞地转身一步步地踱离他的面前。
  “慢着,你要上哪?”他的帐目都还没清完,她就想一走了之?
  “我要回浩瀚的身边。
  他一把扯回她的身子,两掌紧紧握住她的双肩。
  “你说什么?”除了他外,她敢再去找另一个男人……呃,也不对……她原来的相公?
  “你放心,浩瀚不会要我了……”她很勉强地挤出一笑容,脸上的泪珠仍是成串地落下,“我只是要去向他请罪。”
  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请什么罪?”
  “告诉他我对他不忠、我红杏出墙。他若要废后、或是杀我,全都任凭他处置。”她细声细气地说完,面上还摆出了一副准备从容就义的模样。
  “你是想害我掉脑袋吗?”她以为做壤事的就只有她一人吗?
  无邪慢条斯理地抬起娇容,一双水眸定定地凝睇着他,当下令孔雀直觉得墓底的气候似乎比上头的大雪日还来得令人打颤。
  “你,不担心我的处境,却只在乎你的脑袋?”
  “我只是——”
  “说来说去,原来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无邪凄声地说着,不断朝他摇首,“说要横刀夺爱的是你,说你不介意我是他人发妻的也是你,结果到头来一有难,头一个抛弃我、嫌弃我的也是你………好,是我瞎了眼错看了你,如今这一切皆是我自作自受。”
  看在老天的份上,就让他掐死她一回成不成?
  不能掐死她,不能大声吓她,又不能对她吼,若是她有心去死,他就得跟着一块掉脑袋……深深处于冰火二重天的孔雀,在又怒又怜又紧张的状况下,默然将一双火目扫向一旁看戏的某两人。
  “北斗、南斗。”
  “将军有事?”已经搬来椅子的两人,边嗑着瓜子边问。
  他将十指扳得喀喀作晌,“让我揍你们个两拳。”不行,撑不下去了……他非得好好发泄一下不可。
  “这关我们什么事哪!”才不想被他俩的家务事给波及的两人,在他又开始迁怒之前一溜烟地分别往两头跑。
  正要去逮住他俩好揍个几拳的孔雀,不意回首一看。就见无邪两手抚着双臂,独自黯然垂首落泪韵模样……当下,阵阵警钟直在他的心底当当响起。
  虽然他的理智一再告诉他,这只是她的一贯伎俩和对付他的其一手段而已,他可千万不能再次上当,但他心里因她而柔软的那个部分,又对她这副伤心的模样感到百般不舍……
  挣扎再挣扎,犹豫再犹豫,最终,他还是认命地对那些掉不完的泪水选择投降。
  “无邪,你还骗过我什么?”他来到她的面前以指揩去她的泪,打算一次全都问清楚,省得以后他又得在事后被气到吐血。
  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她,听了当下满面阴恻地抬起娇容。
  “我才正想问,你还骗过我什么呢。”要清算是不是?那好,大伙就一块来算个清楚!
  “我骗你?”从没见过她有这种表情的孔雀,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又突然心虚了一下下。
  “你说,在我之前,你曾有过多少女人?”她边问边拨开他仍搁在她面颊上的手,一双美丽的十指轻轻拉扯着他胸前的衣襟。
  “呃……”该说实话吗?
  她甜甜地笑着,“我只是你用来打发时间的其中一个女人是不是?”左右各拉住一片衣襟的玉手,开始往两个不同的方向愈扯愈紧。
  “我从没有当你是!”在快被她用衣裳给绞死之前,孔雀连忙大声喊冤。
  “那,你的意思就是,在我以前有过很多这种女人了?”笑意当下说收就收,双目含冰的她,语调徒然一降,娇颜变得再阴沉不过。
  “……”完全……说不出话来的孔雀,就只是愣愣地呆站在原地看着她变脸的模样。
  “既然你认为我骗了你,那我就不再勉强。”她以袖拭去颊上的最后一滴泪水,迳自在心底作了决定。
  “你……又想说什么?”奇怪,他怎么觉得这句话听来很耳熟?尤其是她接下来将说的下一句,他肯笃定,他一定会觉得更耳熟。
  果不其然,端出皇后架子的无邪,一手指着他的鼻尖,大刺刺地向他颁布懿旨。
  “我,不要你了!”天下男人何其多,她又不是非他不可。
  “你敢?”孔雀险些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掌,差点一掌打死这个让他爱得死去活来,又恨得牙痒痒的女人。
  “我不敢?”无邪将小巧的下颔一抬,也同他杠上了,“好,我就叫浩瀚休妻,然后再叫他替我找个新的夫君!”
  “除非我死!”气得七窍生烟的孔雀,一把扯住她纤细的手臂,面对着面地朝她撂下狠话。
  她也一口气应允下来,口中所说的,远远比他的还来得更狠更残忍。
  “你以为我会舍不得?”她同意地点着头,“我就叫浩瀚先赐死你再说!”
  “…”无……无情的女人哪!
  “你就留在这慢慢等着接旨吧,我定会叫浩瀚赏你一个痛快的。”无邪拨开他紧握住她手臂的掌指。整了整衣衫后,等着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听完了她的话,孔雀简直是欲哭无泪。
  用完了他,就不要他了……慢着,万一她在没有他后,又故技重施,不知去哪绑了个男人来这墓底取代他位置……不对。据他的了解,她的心其实很软,她不可能会叫陛下杀了他,更不可能会去找别的男人……可是……
  可是“……她现下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而是十足十的认真哪!
  “无邪,你……你不会是当真的吧?”性命就悬在刀口上的孔雀,抹了抹脸,小心翼翼地问。
  她反睨他一眼,“谁教你与我通奸?”
  “通奸?”当下又是一条大罪重重地朝他压下来。
  凤目一眯,“可不是?”
  “那、那是……”是这样没错啦,可是那时他们……他们不是两相情愿的吗?
  怎么到了现下就全都成了他这采花贼的错?
  “我不管那是如何,总之,我是浩瀚的表妹,打小他就疼我入骨,因此,就算是我再如何对不起他,看在我俩的情分上,我相信他或许还会饶我一命从轻发落。”她说得理所当然,还不忘威胁他,“至于你的话……那就很难说了。”
  “……”满头的冷汗,令孔雀是怎么抹也抹不完。
  她边说边撩起过长的裙摆!“我建议你,最好是从现在就开始烧香拜佛,以免到时死得太难看。”
  孔雀在她撂完狠话转身就要走人时,赶紧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扯进怀中搂紧她。
  “无邪,你是爱我的吧?”他低首看着那张刚刚哭完,眼睫上还沾着泪珠的脸庞。
  “不爱了。”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极力掩下心火的孔雀,试图用正常的语气继续与她沟通。
  “因你一点都不爱我,所以我也不要再爱你了……”美丽的大眼霎时蔓上一层薄雾,泪花又开始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你……”慌了手脚的孔雀,想不出个管用的办法之余,也只能贡献出外衫让她拭泪,并拍着她的背对她轻哄,“别哭、别买……”
  “你欺负我……”柔弱堪怜的泪美人再现江湖。
  孔雀僵着直挺挺的身子,硬是将那几个令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字眼给吐出口。
  “是……是我错了好不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他忍!
  “听起来好像好委屈。”她还是继续对他摇首。
  “不委屈,真的,一、点、也、不。”为了让爱人收起泪眼,最终还是选择投诚的孔雀,努力捺下胸口里的内伤对她竖起白旗。
  一旁看戏的南斗,得意洋洋地朝拉长了苦瓜睑的北斗摊出一掌。
  “没用的家伙……”北斗在掏出银袋时,还不忘数落。
  刚刚那个在杀进墓底来时,还自喻是正义之师,前兴讨娘娘的堂堂七尺男子汉哪去了?结果到了后头,还不是在娘娘阴险的泪眼攻势之下,又化成一摊没用的烂泥?哼,早知道他不济!
  “别再哭了,我会舍不得的。”孔雀抬起她的脸庞,在见她哭红了脸时,好不心疼地将她的身子柔柔搂紧。
  “可是你还是气我。”她将脸蛋埋进他的怀里,依旧不放过他地抛出质疑。
  “……不气了。”就算的的确确是被她给气个半死,但现下他哪能说出口?
  要是再说一回的话,她恐怕不是又要龙王发大水,就是又嚷嚷着要叫陛下砍掉他的脑袋。
  “当真?”
  挫败的叹息声,相当不情愿地自她的顶上传来。
  “假不了。”除了只能在心底恨得牙痒痒之外,他还能拿她怎么办?
  “那好,君子一言,你可不能反悔喔。”无邪听了,将头一抬,朝他漾出春花般的笑靥,在她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庞上。红红的眼睛和红红的鼻尖全都不见了,彷傍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两眼登时瞪大有若铜铃的孔雀,完全跟不上她变脸的速度。
  “……”他……他又被骗了?!
  站在远处的两个男人,在无邪愉快地拉着裙摆准备出墓去找人,而孔雀还接受不了打击呆站在原地不动时,不禁替他深深叹口气,并异口同声地在嘴边低喃。
  “我就知道……”
  
  离火宫内,在破浪与孔雀数日之前就离宫后,剩下石中玉与夜色两人看家,而不想打扰他们夫妻俩的夜色,自这夜落雪后,就一直站在外头的雪地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知道她在和解神一战后,必定是受到什么打击的石中玉,并没有开口过问,只是自喜天那边听着了一些令他在不忍之余,也深感皱眉的消息。
  “痛痛痛……”
  一整晚都在哀哀叫的石中玉,在爱染替他一整只骨头全断的左臂,挪正已逐渐生长好的断骨,并再次敷上她特制药草对,忍不住挤眉皱脸地猛对她扮可怜。
  “活该,谁教你整只手都断了?”一点都不同情他的爱染,边用纱巾替他层罢包里起来时,不忘用力扯紧纱巾再让他受点苦。
  他一脸委屈,“没死在海皇那家伙的手上,我已经算是很命大了好吗?”对手是神人耶,他只赔上一只手而不是赔上一条命,就已经算是祖宗有保佑了。
  自他回来后,一直都没找他算帐的爱染,隐忍多时的火气,终于在这一晚全数爆发。
  她一手扯过他的衣领喝问:“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海皇真杀了你,日后我要怎么办?”
  “你也知道……”石中玉搔搔发,还皮皮地笑给她看,“我这人做事向来都不会想太多的嘛!”
  “什么不会想太多?是不经大脑!”她更是用力地扯紧纱巾打结,也不管他又苦着脸直对她哀哀叫疼。
  接受不人道待遇的石中玉,在她终于整治他完毕对,正想感谢自己终于结束另一场苦难时,他两眼突然一瞠,愕然地看着他家总是被他供起来的公主殿下,正气得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
  “爱染?”
  “你要是再敢一次……”她负气地以袖抹去脸上的泪,“你要再敢这么做一次,要是你死了,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改嫁别人给你看!”
  “喂喂喂,我可没准你休夫喔,我这不是活着回——”石中玉才扯大了嗓子想大声嚷嚷,蓦地,他突然顿了顿,“等一下,刚刚在改嫁别人给我看的前一句是什么?”
  “要是你死了。”
  他挥挥手,“不是、不是,是再下一句。”
  “我就带着我肚里的”爱染才对他说了一半,随即将脸往旁一甩,“不告诉你!”
  感觉一年四季所有的响雷,此刻全都集中打在他头顶上的石中玉,两眼呆滞地瞧了她许久后,双日缓缓移至她看来尚算平坦的肚皮。
  “你……能生?”好半晌,他不敢置信地冒出一个抖音。
  面色微绯的爱染,二话不说地一拳朝他的脸颊开揍过去。
  “你打什么时候起……能生了?”被揍过了一拳后,还是百思不解的石中玉!
  仍然不怕死地继续再问。
  这一回,爱染赏赐给他的,则是两记让他神清气爽的耳光。
  被打得呆愣愣,也同时被打回神的石中玉,过了好一会,他咧大了嘴角,开始呆呆傻笑。
  “呵,呵呵呵……”
  气到干脆不想理他的爱染,起身就要回去将军府,然而乐不可支的石中玉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兴奋得直将一张大脸埋在她肩窝里用力磨蹭。
  “你的手……”她对着他尚不能乱动的手臂直叫,“小心你的手啦!”
  一手捧来爱染的面颊后,石中玉连连赏了她数个大大的响吻,再满足无比地揽紧她的腰,快乐地在她的耳畔说着。
  “我就知道我家的祖宗讲义气。”
  “你……你克制点。”在他打算亲遍她的脸庞时,爱染红着脸,朝他示意外头还站了个夜色。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石中玉的笑意当下失了一半,回想起喜天说解神死前对夜色做了多残忍的事,他就有股想要鞭尸的冲动。
  “要不要去安慰她一会?”也很担心她的爱染,窝在他的怀里问。
  “不了,我不是安慰她的对象,在我面前,她不会示弱的。”石中玉摇摇头,完全不认为生性高傲的夜色,会愿意在同僚的面前将伤口暴露出来。
  “可是——”
  “这事咱们无能为力。”石中玉一把拉起她,再小心地挽着她的手,“走吧,夜深了,咱们先回家。”
  雪势愈下愈大,似漫天风雪执意要覆盖住大地万物似的,独站在雪中毫不避雪的夜色,两目茫然地望着远方。
  踩在雪地上的足音,轻盈到几不可闻,但即使是如此,夜色仍是察觉到了。
  她防备地抽出佩戴在腰际的两柄弯刀,眯细了黑眸,在远处一片暗色里搜寻着来者的踪影。
  在来者来到近处时,两道被院里的宫灯拉长了的身影,令夜色那双原是茫然的眸子,忽然有了再次努力往前看的勇气。
  坐在曙光上头的风破晓,在曙光止步停在她的身旁时,跃下狮背看着一身都积着厚雪的她,半晌,他叹了口气,先是将她头上和肩上的积雪拂去,再把自己身上的大袍从头到脚盖住她。
  夜色动也不动地看着他那张久违的脸庞,在他取走她手中的双刀放在曙光的身上后,再执起她的双手,用他温暖的掌心摩挲着她的,希望她的掌指能不再那么冰冷时,刹那间,所有积藏在她心里的心酸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心痛到无处呐喊的夜色,二话不说地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拥住,就像是终于找着了一根可让她不再飘泊的浮木般,她那紧紧揪住他衣裳的双手,在一捉紧了后,就怎么也不肯再放开。
  “你为什么要来?”
  风破晓将面颊轻贴在她的头顶上,一双大掌就像是保护她的羽翅,紧紧地将她护在怀里,再不让她沾染一丝风雪或是尘埃。
  “因你需要我。”他不舍地将她拥紧,“况且,我得来实现我的承诺。”
  “什么承诺?”
  “你忘了?我说过,我会陪你去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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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首仰望着坎天宫巨大的宫门,雪花纷纷落在夜色的面颊上,幢幢灯影下,她试着想像当年的黄琮,是如何在这么一个也落着雪的深夜里,站在宫门前等着晋见浩瀚,并央求浩瀚成全他的心愿。
  闪烁的灯火中,黄琮与解神,这两名曾经深深扎根在她心中的男人,就像这宫门外的两座先帝巨像般,芷自上头俯视着继承了他们所有的爱与恨的她。
  爱一个人能有多深,恨一个人又能有多深,她铭心刻骨地自他们身上明白了,可是将这些留给了她后就离开她生命中的他们,并没有告诉她,她究竟是该将这些爱恨都收藏在心底,或是将那些遗憾与不甘都抛诸脑后。
  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做回那个原来的夜色。
  守候在她身后的目光,丝毫没有挪移过,请宫人去通报晋见的夜色,回首看着遭重重护皇军包围住的风破晓,即使是处在这种情境上,他面容上的神态依旧温柔安详,并没有因此而畏惧或是动摇,他只是站在远处默默地给她支持,并再次给她去面对的力量,就像当年他领着她去面对她那从未见过一面的生母天曦时一般。
  在落雪的音韵中,巨大的宫门缓缓开启,夜色侧首看去,前来迎接她的,并不是一般的宫人,而是坎天宫的总管晴谚。
  “将军,陛下正等着您。”晴谚款款颁首向她致上敬意,再侧过身子扬起一手邀她入内,“这边请。”
  “风破晓呢?”夜色站在原地未动。
  “陛下亦邀风城主进宫,将军不需烦心这点,请将军先进宫。”
  “不许动他。”仍是有些不放心的夜色,留下了这句警告后,便先行跨入宫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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