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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报恩

_8 绣锦(当代)
敖游不说话,“呜呜”了两声。
这个小气鬼,他还真生气了!王培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梦里头那只小鹿又出来的,湿漉漉的无害的大眼睛,一会儿跟敖游的眼睛重合起来,干净纯净的,好像一丛清澈的小溪流。
早上醒来,王培就好了。精神特别好,一伸手就捏住了敖游的胳膊肉,得意地“哈哈”笑,“小气鬼,你还真生我气,啊?”
敖游痛得呲牙咧嘴地叫,“王培培,你是不傻吧。嗷嗷——”他好不容易挣开王培的禄山之爪,反手过去揪她的耳朵,“你看我不……”他还没揪到王培就跑远了,朝他得意地笑。
一下子就这么精神了,真好!
两人很快就和好了。
他们爬上山巅的时候手机忽然有了信号,王培赶紧给太后打电话,一会儿就接通了,太后那头很是热闹,王培一听就晓得她老人家在忙着码长城,不由得恼道:“太后,您老人家好歹有点儿追求行不行?王教授在遥远的新疆追求真善美,您女儿在神秘的湘西领略祖国大好河山,您的思想觉悟怎么就这么低呢?”
太后“啐——”了她一口,没理她,急急忙忙地叫了一声,“哎,幺鸡我要碰,听糊了。”旁边有老太太的声音不满地抱怨,“你怎么什么都能吃一嘴。”
太后不理它,又转过头对着话筒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别回来得太迟,要不然就来不及见你爸的面了。”
王培一听这话心都乱了,“妈呀您说什么呀?我爸他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太后被她问得莫名其妙的,回道:“你爸受韩国一个大学的邀请,要去那边做访问学者,得去大半年呢。九月份就去,中间不回来。”
“您早说清楚呀。”害得她吓了一大跳,现在心还在砰砰地使劲儿跳呢。
“哎呀我不跟你说了,险些忘了摸牌。”太后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就剩王培握着话筒还在发愣呢。
“太过分了!”她赶紧给王教授打电话告状,依旧是永远的接不通,一下子就蔫了。
她见敖游笑嘻嘻地站在身边,心里头就有气,问:“你怎么不给家里打电话呢?你爸妈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孝顺?”
敖游得意地笑,“我早上就跟他们联系过了。”
骗人!早上手机根本没信号好不好。
下山的时候王培又接了一电话,不过这时候信号已经不大好了,断断续续就听见那边有学生在抱怨,“王老师…挂肖敏……伍玲…凭什么没挂……”
王培觉得自己理解力真好,冲着话筒大声吼,“伍玲哪里没挂了,我才给了她二十分,她期末作业都没交呢。”
“…人家…八十多…炫耀……”
“这可就怪了!”王培把电话一挂,半天想不明白。她可记得清楚,大三那个班她就挂了俩学生,都是平时不大来上课的,叫肖敏的那个还强点儿,一学期来了五六次,还交了期末作业,伍玲连作业都没交呢。
她赶紧给她班上辅导员打电话,接不通,又打给系里主管教学的主任,把这事儿说给她听,“我记得清楚,成绩直接通过电脑送交给辅导员和教务处的,自己手里还存着底呢,成绩怎么会变了。”
她打这电话的时候纯粹只以为是哪里交接出了差错,可没想到后来的事情会演变得那么严重。不过这时候,只是个普通的电话罢了。
这是他们行程的第三天,依照先前的计划,今天下午要在一个叫做沃康的小村逗留。艾东让九子先去村里探探路,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去村里。
在等候九子回来的时候,他们在河滩上休息。
河滩的对面是一片悬崖,山巅上有小路,艾东说可以从那里岔到前山,比山脚下近了一大半,但只有山里人才会走那里,因为太陡峭太危险。
王培远远地瞧了一眼脑袋就开始发晕了。
“那里…山腰上…是不是有人?”卢琳忽然问。
王培闻言也赶紧眯起眼睛朝山腰上看过去。她们画画的人眼力都不错,仔细一看,果然可以瞧见有人影在那里微微地动。周锡君赶紧从包里掏出望远镜来,看了几眼,脸色就变了,“有人挂树上了,危险。”
“活该!”敖游不以为然地瞥了那边一眼,幸灾乐祸的样子,“要不是他们得罪了人,我们这会儿都进村里了。”
是耿爽他们一行?敖游的眼神居然这么好,离得这么远,也能认出他们来?王培自以为眼神好使,可也只能模糊地看到一片人影,根本看不清面目。
“怎么办?”卢琳问。
“救人呐!”周锡君从包里翻出一把绳索,问了艾东从哪里上山,然后,连想都没想一下,直接就朝山上冲过去了。
“我也去吧。”卢琳道,就要动身,被敖游给拽住了,不高兴的样子,气鼓鼓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上去。”说着,又小声嘟囔了几句,不轻不愿地跟在了周锡君身后。
二十七
九子比敖游他们先回来,样子挺高兴,一问,果然是跟寨子里说好了,一会儿就能进寨休息。但一会儿他就高兴不起来了,敖游和周锡君回来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是狼狈的耿爽一行。周锡君样子比较凄惨,被敖游大大咧咧地背在身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点点冷汗。
敖游说他右脚脱臼,已经彻底不能动了。
他说话的时候很不高兴地瞪着那四个人,耿爽的脸上讪讪的,很愧疚的样子,张茂林仍是一贯地板着脸,好像大家伙儿欠他的钱不还似的,那两个女孩子咬着唇,不言不语,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
九子人单纯,完全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一瞧见他们,就一脸不悦地道:“他们怎么来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穆大叔让我们进寨,他们一来,我们可就进不去了。”说着,又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敖游一听这话,立刻扎毛,把周锡君往地上一放,转过身插腰大喝道:“你们没听到么,赶紧走,别跟着我们。讨厌死了。”
“走就走,了不起啊。”张茂林看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一听敖游赶他们走,脸上立刻就显出又愤怒又不平的神色,转身就朝来路走去。他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却只见几个同伴还脚底生根似的站在原地,顿时脸都涨红了。
“你们——”
“张茂林,你别赌气了。我们现在连食物都不多了,再这样下去,肯定走不出去的。”徐洁小声地道:“再说,人家刚刚还救了咱们,你一句道谢的话不说,现在还这个态度,真把自己当大少爷啊。你是大少爷,我可不是你丫鬟,没必要跟着你。要走,你就叫别人跟你走吧。”她说话时淡淡地瞟了陈琪竹一眼,若有所指。
耿爽这个老好人也赶紧朝敖游道歉,一脸诚恳地道:“实在对不起,是我们连累大伙儿了。可现在实在是……大家带的食物都快耗尽了,精神又疲惫,所以——”他见敖游的脸上还是板着,声音也渐渐越来越低,脸上强撑着的笑意也快要撑不住。
王培虽然不喜欢那几个人,但对耿爽并不排斥,现在见他为了别人低声下气的求人,就觉得特别地抱不平。不过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儿,王培也晓得没必要插嘴,尤其是,眼下敖游大爷正发着火呢,要再惹恼了他,人家随手扔一个,怕不是要出人命。
反正这事儿到底怎么办,还是敖游和周锡君说了算,她一来插不上话,二来也不打算插话。索性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去包里找药和绷带,想给周锡君处理伤口。
卷起他的裤脚,王培顿时被他肿得发亮的脚踝给吓住了,“这…这是怎么搞的?那个——”她转身朝一直默不作声的艾东问:“艾东,你会接骨吗?”
“敖游刚刚已经帮我接过了,”周锡君苍白着脸,小声道。他居然还强撑着在笑,小声地安慰王培道:“就是看着吓人,并不痛。”
不痛才怪!这个男人可真是逞强,要是换做敖游,这会儿早就大叫着又闹又撒娇了,一定还会趁机提一大堆要求,不答应就扁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一直看到她心软为止。
“敖游,你有跌打损伤的药吗?”王培起身问他。敖游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神奇的东西,上次她的脚受伤,敖游给她擦的药效果就好得吓人。
见是王培跟他说话,敖游立刻就换了一副神情,先前的厉色迅速散去,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在我包里,有个黄色的小瓶子,唔,要不,还是我来吧。”他瞧了瞧地上的周锡君,也顾不上跟那群人吵架的事儿了,赶紧去翻包找药。
不一会儿,他就从包里翻出了个小瓷瓶,除了颜色不同外,款式和大小都跟上次他给王培擦脚的药水一般无二。“你让让,我来给他揉。”
“那你动作轻点儿!”
他们三个正在处理周锡君的伤,那四个人一时不知该找谁说话,都尴尬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张茂林几次要走,又被耿爽给拉住了,小声地劝说了一阵,才静下来。看来他们的行囊里真的快空了,要不然,态度不会这么低。
卢琳也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索性凑到周锡君这边来,小声地道:“要不给他们点儿东西打发走得了,不然老跟着咱们。他们路上要是真的倒了,我们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大家一想也是这个理,现在大家伙儿对着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要真见了他们遇到险境或是不支晕倒了,肯定还是会帮忙的。现在的周锡君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与其到后来给他们添麻烦,倒不如现在给点东西让他们自己走出去。
只有敖游还挺不高兴,他却也没大声说,就凑到王培耳边,咬牙切齿地小声地道:“这几个人可真讨厌,还给什么吃的,赶他们走是真的。你们怕他们晕倒,回头我…我就去把他们给吞了……”
他遇到讨厌的人总喜欢这么威胁别人,说得跟真的似的,上回他生气,还说要吞了她呢。不过对敖游,不能以寻常的方法来应对,所以王培还一脸认真地劝道:“你别傻了,要真吞了他们,该多恶心,肯定消化不良。”
敖游特别严肃地考虑了一会儿,点头道:“你说得是。”王培肚子都快笑痛了。
卢琳让艾东从大家的行囊里找了些食物出来分给了耿爽一行,除了耿爽道了声谢谢外,其余几个脸色还很不忿,陈琪竹还一个劲儿地想冲过来,大声地要求同行,被艾东给拽走了——他可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等那四个人走了,大家这才舒了一口气。九子格外高兴,手舞足蹈地道:“我们进寨子,穆大叔早备了好酒等着我们。回头走的时候,周大哥就骑上他们家的小马驹,也不用走路,也不用敖大哥背着走。”
王培顿时就来了兴趣,满脸好奇地问:“马也能走山路吗?怎么这山里也会养马?那马都大了……”她兴致盎然地问,九子也高高兴兴地回她的话,一旁的敖游看着,就忍不住赶紧过来插话,很显摆的样子,“培培,我会骑马,我们家有大马,以后我教你骑。嗯,你得先骑脾气温和的小母马……”
一旁的卢琳听着都忍不住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捂着肚子道:“哎哟培培,敖游怎么这么可爱啊。”
敖游一听卢琳说他可爱,要是有尾巴,估计都翘起来了,一脸得意地瞧着王培,嘿嘿地直笑。他还真以为可爱是个好词儿了!
他们一进寨子,九子所说的穆大叔就出来迎接。说是大叔,其实年纪并不大,约莫就三十来岁,却留着把大胡子,个子也不高,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看起来特别的和蔼可亲。
他家里酿的酒很香,除了周锡君因为脚伤不能喝之外,其余的几个,包括王培在内都狠狠喝了好几碗,结果一会儿就上头,脑袋晕晕乎乎,居然全部都给躺下了。这一觉下去,醒来的时候外头天都黑了,大家伙儿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晚上他们留在寨子里住,村民们听说来了客人,也都过来看热闹。瞧见敖游,一个个的眼睛亮得直放光。不过九子用方言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就不敢再用虎视眈眈的眼神看他了,变得又恭敬又畏惧。
王培偷偷地问他,“你到底有什么地方让大家这么敬畏,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
敖游就贱贱地笑,用胳膊肘悄悄撞她,神神秘秘的样子,“王培培,你要不要…嗯…亲自检查检查…我保证不反抗。”
经过这么久的历练,王培都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发出的惊人之语了,所以这次只是白了他一眼,都没发飙,然后就转移话题地问:“周锡君怎么样了?他的脚还肿着吗?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敖游一听就不乐意了,不高兴地问:“你怎么老是想着他呢?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你怎么脑子就全是这些不纯洁的想法呢?我们一个队伍的人,他又那么认真负责,我问问他怎么了?”王培忍不住就挠了挠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作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男人,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喜欢不喜欢这么幼稚的话放在嘴边。”
敖游张张嘴,就不说话了。敢情除了喜欢不喜欢,他就没别的话说了。
“对了,他怎么受伤的?”王培老早就想问了,“救人的时候吧,那个掉树上的到底是谁?”
敖游顿时激动起来,“还不就是那个小白脸,讨厌鬼,救了他一句谢谢都没有。他没教养!我当时就生气了,拎着他的衣领就要把他扔到悬崖底下去——”
“——”王培都傻了,她知道敖游脾气,上山那会儿早就该拦着。就算上山,也比敖游跟上去强。“那后来呢?”他怎么就这么“好心”地…唔…大发善心地把他给放了呢。
“周锡君过来拦——”敖游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头悄悄地越来越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心虚。
“不对啊,周锡君这会儿不是应该脱臼——靠!”王培顿时明白了,原来周锡君脱臼是拜敖游所赐来着。
难怪他亲自背他下山,他还给他擦药揉脚,亏王培还以为他忽然间变得成熟稳重了呢。
敖游小声地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他的手重得很,岂是一般人受得住的。周锡君只是脱了臼,他已经……很小心了好不好……
二十八
  晚上他们就住在穆大叔家,卢琳和王培和穆大叔的妻子住一起,其余的男士们则全住在堂屋里,穆大叔开了个大地铺,把所有人一骨碌全安排好了。
  
  敖游起先还觉得很新奇,在地铺上蹦来蹦去地大声玩闹,等到了睡觉的时候就不习惯了。他偷偷地给王培打电话,“王培培,我可不要跟他们住一起,他们可臭了……”
  
  王培问他,“那你洗澡没?”
  
  他立刻激动起来,“我当然洗澡了,周锡君也洗澡了,他们不洗。”说罢,又压低了嗓门小声地求,“培培,我去你那里睡好不好,我保证——”他还没说完,王培就把电话挂了。她现在不骂他了,是不是已经进步了很多?敖游握着手机想。
  
  过了几秒钟,敖游就听到手机的短信声,打开一看,是王培发过来的,“你要是实在忍不了,就支个帐篷去外头睡。要是有人问,就说受不了他们打鼾。可千万别说人家臭。”敖游顿时高兴起来,一骨碌跳起身,就去找帐篷。
  
  第二天大早,穆大婶最先起床,刚打开门就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叫声。王培和卢琳赶紧冲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瞧见门口的帐篷,顿时扶额苦笑。
  
  与此同时,帐篷拉链“嗖”地一下拉开,敖游乱糟糟的脑袋探了出来,迷迷糊糊的傻样子,看着大家伙儿还一直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怎么睡这里了?”卢琳忍俊不禁地问,又朝穆大婶笑着解释道:“没事儿了,小孩子好玩儿呢。”穆大婶也笑笑,摇着头走了。
  
  敖游还没醒呢,眼睛都还半闭着,想也没想就老老实实地回道:“他们臭死了,我要和王培培一起睡,她不让——”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昨晚上王培叮嘱的事情来,顿时惊醒,眨了眨眼睛赶紧朝她看过去,就见她一边痛苦地扶着额头一边往屋里走。敖游立刻紧张起来,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跟着她追过来,“王培培,你别走啊,你是不是头疼啊,我这里有药——”
  
  敖游的药果然神效,才过了一个晚上,周锡君的脚伤就已经好了一大半,最起码从外观上已经不大能看得出来了。但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还是坚持不让他下地。穆大叔果如九子所说,把他们家里的小马驹借给了大家,所以这次走的时候,队伍里就多了一头小马驹。
  
  王培对这头小马驹特别地有兴趣,她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花,周锡君骑马,她就牵着,自得其乐的样子。敖游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吹嘘自己家有很多马,比如有叫做闪点的黑马跑得特别快,还有叫做小娜的母马温顺又漂亮……
  
  后来卢琳都忍不住问了,“敖游,你们家住蒙古吗?”
  
  敖游头也不回地道:“我才不住那里,我住——”
  
  密林里忽然传出一声高亢又怪异的叫声,惊得附近丛林里的鸟儿们全都飞起来,扑棱扑棱地居然全冲着大家伙儿飞过来。敖游一愣,尔后猛地捂住嘴,眨巴眨巴眼,一副后怕的样子。
  
  大家也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失神,卢琳甚至还不停地问九子,“这是什么?怎么回事,刚刚是什么东西在叫。”
  
  九子却不答她,伏倒在地上不断地磕头,神情虔诚而敬畏,嘴里甚至还在不停地默念着什么大家都听不懂的话。艾东则呆呆地看着他发愣,过了许久,他也学着九子一样跪倒在地,深深地拜了三拜才起身。
  
  卢琳悄悄地拉王培的衣襟,小声地问:“你说,是不是出事了?”
  
  王培心里也乱得很,哪里晓得怎么回话,只得求助地朝周锡君看去,希望他见多识广,能从九子和艾东的举动中看出些端倪来。
  
  “凤凰——”周锡君小声地喃喃,一脸地不敢置信,他缓缓抬头,看着王培和卢琳,一字字地道:“他们在用侗语说,凤凰。”
  
  凤凰?刚刚发出怪叫——唔,发出声音的就是凤凰?这也太传奇了吧!王培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传说中的凤凰,不是应该有着五彩的羽毛,锐利的眼神,还有明亮又优美的声音吗。刚才那个怪叫声——实在是听得人心里头慎得慌。
  
  “愣着做什么,怎么还不走?”不耐烦的声音!
  
  敖游气鼓鼓地瞪着九子和艾东,不高兴地喝道:“快走啦,不就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叫两声,不用理他。赶紧走啦。”
  
  他发了话,九子和艾东才慢慢正常过来,郑重地朝他行礼,然后一个过来给周锡君牵马,一个走在最前头开路。队伍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很凝重,大家仿佛都有了心事,卢琳和周锡君不时地抬头看一看天,好像期待着能看到些什么。王培则满腹心事地看着敖游,她总觉得,敖游好像知道些什么。
  
  “…唔,敖游,你见过凤凰吗?”她特意走得慢了几步,落在了大家的身后,小声地盘问敖游,“你听过那个声音?”
  
  敖游警觉地看她,不说话。可就算不说话,他这神情几乎已经告诉王培了,这家伙真的见过。可是——好吧,既然她见过龙,敖游见过凤凰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要不,我跟你说说龙的样子,你告诉我,凤凰是什么样儿的。”王培自以为是地跟敖游打商量。敖游顿时嗤笑起来,“王培培,你真逗,你都在我面前提了多少回龙了,我都听臭了呢。不就是条小白龙,白色鳞片,唔,长得很帅!”他在长得很帅这几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王培只以为他在笑话她,还挺生气。
  
  早知道就不跟他说了。
  
  “再说,那只鸟有什么好看的。”敖游一副嗤之以鼻的语气,“他长得可没我帅。你要看,就看我好了。”
  
  林子里依稀又有凤凰的叫声,好像有些生气,王培听不真切。
  
  敖游举了举手臂,露出健壮的手臂,白而通透的皮肤,细腻得简直可以掐出水来,王培看着就生气,一时忍不住,就伸手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痛得他嗷嗷直叫。
  
  “要不——”王培脑子里忽然有灵光一闪,神神秘秘地道:“我给你画一幅画儿,你告诉我凤凰长啥样儿?”
  
  “不要!”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你画得又不像。”
  
  怎么会不像呢,上回画的那条龙就特别像他。王培着急地去扒他的背包,想把她的行李扒下来,“特别像,不信,我给你看看。”说着话,就已经从包里把画纸翻了出来,找了几秒钟,很快从一大叠画纸中找到了那幅小白龙
  
  “哗——”地一打开,王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你看,像不像?”
  
  敖游没说话,目瞪口呆地看着画上栩栩如生的小白龙,脸上的表情傻兮兮的。
  
  “怎么样?”王培得意地问:“它的表情是不是很像你,又傻——唔,不是,我是说,它看起来迷迷糊糊的,跟你没睡醒的时候可真像。”
  
  敖游愣愣地看着画像,好像已经傻了似的,就在王培准备拍拍他的肩膀时,他忽然伸手,紧紧地握住王培的手,眼睛那么亮,表情认真,声音又高亢又急促,“王培培,其实…我…要告诉你…我……”
  
  “敖游——王培——”卢琳离得远远地高声唤他们俩的名字,“你们俩在干嘛呢,还不快跟上。”
  
  王培赶紧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收东西,一边收拾还一边抱怨,“都是你,非不肯跟我说,害得我把东西翻得到处都是。”
  
  敖游不说话了,皱着眉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们很快追上大队伍,王培挺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跟敖游玩儿呢,他可幼稚了。”说着,又不安地偷偷去看他,生怕他真生气。可敖游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气呼呼地跟他吵闹,反而满怀心思地在——思考?
  
  他能想些什么?他这傻乎乎的小脑瓜里头难道还能装什么心事吗?
  
  “敖游,你没事儿吧。”王培小心翼翼地问他。
  
  敖游却不回她的话,反而问:“你为什么喜欢凤凰?”
  
  “我哪有?“王培立刻澄清,“我就是觉得好奇而已,那个鸟儿的声音怎么会那么难听。”
  
  敖游立刻就眉开眼笑了,使劲儿地点头赞成,“没错儿,他声音可难听了。王培培你要真想看他,一会儿吃午饭的时候,我把他的样子画下来。”
  
  他怎么忽然就阴转晴了呢?王培在疑惑的同时又挺高兴的,还是笑眯眯的敖游最可爱了。
  
  吃完午饭休息的时候,他们俩特意躲得远远的,因为敖游神神秘秘地说不能让别人看到,要不然凤凰会生气。王培就依他,给他拿画纸画笔,还伺候着调颜色,满心欢喜地等着敖游把传说中的凤凰画出来。
  
  她就去喝了口水的功夫,就见敖游憋着笑在朝她招手,王培赶紧兴冲冲地蹦过去,定睛一看,就愣了。
  
  “不是说画凤凰吗?”
  
  “这就是啊。”敖游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客观地说,他画画的技巧并不算差,线条描得很清晰流畅,颜色也很大胆,甚至连画像上的人物表情都体现出来了——没错,就是人物表情。敖游在画纸上画了一个造型独特的漂亮男人!虽然他穿的花衬衣五颜六色,虽然他的眼神也很锐利,可是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他还装模作样地摆着思考者的pose呢。
  
  ………..
  
  “他们两个怎么又闹起来了?”坐在地上休息的周锡君听到不远处的喧闹声响,忍不住苦笑着问。
  
  卢琳就笑,“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二十九
凤凰事件之后,王培堵了半个小时的气没理敖游。她气鼓鼓地跟卢琳抱怨,“你说…他…坏不坏…居然画个人…骗我…真气人……”
卢琳一直含笑地看着她,并不出声安慰。王培抱怨完了,气就消了,忽然又觉得好笑起来,捂着肚子道:“我整天跟他混在一起,智商都被拉低了。再回去,我们家王教授该说,哎呀,这是哪家的笨姑娘,怎么找错门来我家了。”王教授肯定会这么笑话她。
“这不是挺好,”卢琳笑道:“你以前就是太老成持重了,现在多笑笑,才符合你的年纪。”
“我都二十六了,姐姐。”可是,再这么下去,她要被敖游给拉成十六岁了。
“二十六岁的成熟女性,那边还有个十六岁的少年人等着你安慰呢。”卢琳笑着把她往后推,“你要是不去劝他,他能这么一直板着脸到晚上。”
敖游他居然还有脸生气,王培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还一直气鼓鼓地等着她去道歉,他可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可她要真是不理他,一会儿,估计他又要摆出一副可怜巴巴受人欺负的小模样了。
王培想,得了,她就吃点亏,把那个不讲道理的家伙给劝回来。要不,真让他这么气下去……王培也不知道后面到底会怎么样。
她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敖游的眼睛里有高兴的神色一闪而过,可他很快又故意把脸给板上了,紧紧地闭着嘴,眉毛耷拉的样子,又伤心又气恼。王培走到他身边,没说话,一挥手再他脑袋顶上拍了两下,“别闹了哈——”
敖游张张嘴还想辩解什么,可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就点头。
因为周锡君骑着马,他们不便走山路,只得从林子里绕,原本计划逗留的村子也绕了过去,晚上只能在树林里露营。
已经不是第一次露营了,大家都驾轻就熟的,帐篷依旧由敖游一个人负责,九子又去附近打猎,艾东升起了火堆,王培和卢琳就在边上帮忙烧水煮汤。半个小时过后,九子还没回来,王培开始忍不住有些担心,天都快黑了,这树林里——
她还在抒情地想象呢,九子就蹦着回来了,手里拎着个死兔子,气喘吁吁的样子。“人…那两个人…倒在那边了……”他急急忙忙地说着话,反而越是断断续续地听不清。但大家伙儿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一商议,就让艾东跟着他一起去把人背回来。
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他们就背了人回来,一男一女,王培赶紧凑过去看,居然是耿爽和徐洁。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剩你们俩,那两个人呢?”卢琳小声地问。
耿爽半眯着的眼睛缓缓打开,虚弱地道谢,“谢谢你们,咳咳——”说罢,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好半天没缓过来。艾东皱起眉头道:“感冒了。”说着,他就从包里翻了几片怪模怪样的树叶子出来,不由分说地往耿爽嘴里塞,冷冷地道:“吃下去。”
王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这么看来,上次她能就着肉汤喝药,还是沾了敖游的光了。
等耿爽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才缓缓把发生的事情说给大家听。原来那天他们离开之后就一直往南走,结果当天下午,徐洁就脚给崴到了。起先还只是有些酸痛,勉强能走路,可到了第二天早上,脚脖子就全肿了,根本走不了路,只能靠人背。
第二天走了才半个小时,陈琪竹就不干了,埋怨徐洁拖累了他们,又抱怨说照这样下去,他们四个人肯定走不出这大山。然后她和张茂林就——
“然后他们就偷偷地走了,还带走了大半的食物和水。”徐洁沉着脸,缓缓地道,脸色淡然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她的样子比耿爽还要狼狈,整个左脚包括脚踝和小腿全都肿了起来,甚至脸上都有些浮肿,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但眼神却无比地坚毅。
“这一路都是耿爽背我过来的,他…他连东西都没吃一口……”说到耿爽,徐洁沉静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头一低,有晶莹的泪水滴在她的手背。王培赶紧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一起走出去。”
王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徐洁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张茂林,想来那个时候就一直在暗恋他。不过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谁才是真正的好男人,想来她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伙儿都义愤填膺地把张茂林跟陈琪竹骂了一通,王培还很坏心眼儿地诅咒他们口舌生疮。敖游则摆出一副先知的嘴脸,“我早就知道那两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幸亏赶走了。”得意洋洋的样子,看得大伙儿就忍不住想笑。
耿爽的身体健壮,吃了艾东的药,晚上又补充了足够的食物和睡眠,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就已经精神奕奕了。徐洁的脚在敷了一晚上“特效药”后也好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么肿得可怕,但还是不能下地走路,于是周锡君就把自己的小马让了出来。
“我的脚伤早就好了,”他笑笑,又当着大伙儿的面健步如飞地走了几步。敖游沉着脸,不动声色地扶住他,小声道:“路上我扶着你走。”
因为多了名伤员,大家的速度更加地慢了。不过好在也不赶时间,不过是把原计划推迟了一日。艾东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下午大家就能出山了。
耿爽很是健谈,队伍里很快热闹起来,他兴致勃勃地说起前几日的行程,有苍蝇那么大的蚊子,时常出没的吐着红芯的大蛇,半夜里虎视眈眈的野兽,嗷嗷地叫……那个叫做惊险刺激——这让大家伙儿都忍不住纳闷,这两支队伍走的真的是同一条线路吗?
“你们什么都没碰到?”耿爽大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怎么会?那个——”他猛地一拍脑门,哭笑不得地说道:“昨儿晚上我半点声响都没听到,还以为自己睡得太沉了呢,原来是根本什么都没有。”说罢,又满脸地想不通,“怎么会呢?这片林子里野兽可多了。”
要不然,九子也不至于每天都能逮到猎物了。
可是——
“哈哈——”敖游得意地哈哈大笑,胸脯挺得高高的,得意地拍,“那都是因为有我在!它们才不敢来冒犯。”
九子和艾东还、深以为然地使劲儿点头,王培他们几个都齐齐地翻了个白眼。
好吧,他们承认,敖游的武力值非常地高,就算真有野兽侵犯,估计也没命回去,但是——王培忽然想起他脖子上挂的那个项链来,一伸手,轻轻巧巧地就给拽下来了。敖游毫无防备地看着她,笑嘻嘻的。
绿色的漂亮石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艾东却把它当圣物似的。王培心念一动,手悄悄摸到腰间的军刀,手一动,就把刀给摸了出来,锋利的刀锋对着石头划过去。敖游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半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刀尖在刺下去的那一秒又停了,王培可不敢乱来,这东西瞧着神神秘秘的,她要真把它给毁了,老天爷降不降罪不好说,艾东都能把她给吞了。
“你切吧切吧,要是能切下一丁半点儿就算你厉害。”
王培才不会这么傻呢,一甩手又把小石头塞他手里了。敖游还是笑眯眯的样子,问她,“你喜欢?你喜欢就送你吧。”
大家伙儿都傻愣愣地看着他不说话,耿爽和徐洁虽然不知道这石头到底有什么神奇,但见大家伙儿的神色,也都能猜到少许。见敖游这么随便地就把东西送给王培,大家都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王培却是早就见识过他的大方的,那会儿第一次见面,他不就一个极品翡翠戒指扔了过来。这孩子,天生的败家子!
“收起来收起来,”王培把脑袋别过去,不让自己再看那块诱人的小石头。无功不受禄,她跟敖游,虽然亲近些,但也不能收他这么大的礼。说起来,上回他还送过她一块绿色的石头呢,从卧龙潭里掏上来的漂亮的拳头大小的石头,不会也是宝贝吧?
王培的心都噗噗地跳起来了。
卢琳也笑着问,“敖游,你手里有不少好东西啊。家里祖传的?还是说,从哪里淘换来的——”要是哪里能淘换到这样的宝贝,她就算倾家荡产也得弄一个回来——传家!
敖游想也没想就回道:“天上带下来的。”树林里传来有气无力的鸟叫声,这回大家都没理会了,因为全都傻眼了。
“啥?”
周锡君原本正喝着水呢,一时没忍住,喷了一大口,全喷在耿爽脸上了。
九子和艾东顿时神情激动起来,“噗通”“噗通”地跪下来,又开始恭恭敬敬地给敖游磕头。敖大爷漫不经心地朝他们挥手,一点愧疚心都没有。
王培都生气了,这孩子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欺骗纯洁的少数民族兄弟呢!
她一伸手就揪住他耳朵,敖游顿时嗷嗷大叫,九子和艾东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冲上前来打圆场,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话,她半句也听不懂……
三十
虽然这一路上一点也不刺激惊险,可是大家伙儿都特别地开心,而且,王培觉得,敖游似乎比以前成熟懂事了——虽然他现在还老是傻乎乎的,老是说一些特别奇怪又可笑的话,可是,他已经懂得主动关心别人了。这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不是吗?
第二天中午,大家伙儿就出了林子,在外头的小村庄里集合,狠狠地吃了一顿新鲜的。耿爽和徐洁还给大家伙儿敬酒,谢过救命之恩。不过到了后面,大家全都喝高了,就连受了伤的徐洁都豁出去了,喝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大家本来把告别的心情都给酝酿出来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一聊天,才晓得他们的车都停在同一个村子,还是得一道儿回去,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九子和小马驹却是要回林子了,大家都很舍不得。尤其是九子,虽然大家在一起拢共才三天,可这小伙子的活泼能干让大家十分喜欢。九子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他一脸严肃地走到敖游跟前默默地行礼,朝他们一一挥手作别,然后,牵着小马进了林子。很快地,就消失在浓密的森林深处。
艾东在村里找了个拖拉机,大家伙儿各端了个小凳子坐上去,一路颠颠儿地回了。等到了小镇上,每个人的屁股都快颠成了四瓣儿,两条腿都发软。
耿爽和徐洁先下车,之后拖拉机又走了几分钟,大家才回到原来的客栈。距离老张约定集合的时间还有两天,所以大家也不急,决定先在镇上休息半天,如果还有精力的话,再去附近的土家族村落转一转。
结果晚上耿爽和徐洁就找来了,表情很严肃,一问才知道,原来张茂林和陈琪竹两个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们这一行人又是伤兵又是绕道的,本来就走得慢,按照正常情况,张茂林他们至少要提前一天出山才对,再怎么拖延,也不至于现在还没有回来。难道途中出了什么变故?大家心里都这么想着,只是谁也没有明说。
虽说大家对那两个人没有半天好印象,但是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想了想,最后还是周锡君叹了口气,道:“只能去报警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专业人士,而且就感情来说,也不至于为了那样的两个人再回一趟山林。所能做的,不过是帮忙报警罢了。
之后他们就和耿爽告别,说好了,如果有张茂林二人安全的消息,让耿爽通知一声即可。但一直到王培她们回到J市,也再也没有听到张茂林二人的消息——这是后话。
周锡君的脚伤几乎痊愈,于是他们四个人又在附近的土家族村庄转了一圈,感受了一番与苗族和侗族不同的少数民族风情。之后的第三天,他们一起在小镇上与老张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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