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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报恩

_10 绣锦(当代)
王培立刻就愣了,“陈刚摔断腿的事儿,是你给弄的?”
敖游不说话了。
“你…你这个混蛋小子,你…你没被人看见吧。”王培都快疯了,她早就知道敖游胆大包天,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真敢干这种事,这要是被人瞧见了,真要被塞进局子里喝一壶的了。
“我有那么笨么?”他隔着一道门开始自吹自擂,一会儿就开始吹得没边儿了。王培听了几分钟,觉得今天想要教训他已是不可能,只得恨恨地咬着牙回了自己屋里,打算明儿大早再来揍他一顿。
没想到,当天晚上,敖游又开始招惹她了。
三十四
晚上王培睡得正舒服呢,迷迷糊糊地就听见有人在敲她的门,敖游撒娇的声音一点一点地钻进她的耳朵来,“……培培,热死了,书房里没有空调,你开开门……”
王培没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继续在外头小声地叫,“……王培培…开开门啊……”好一会儿,那声音才渐渐停了,王培满意地把夏被裹在身上,呼呼大睡。
她喜欢把空调开得低,裹着被子睡觉,别提多舒服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还懒洋洋的不想动呢。身上很暖,身边有好闻的年轻男孩子的味道,她像只八爪鱼似的把手和脚都缠在他的身上,脑袋抵在他的胸口,呼呼地出气……
他…王培猛地睁开眼,首先入目的是年轻男孩□的胸膛,毛茸茸的脑袋靠在枕头上,眼睛紧闭,睫毛那么长,漂亮又无害的样子。
“唔——”似乎察觉到王培的动静,敖游微微不适地动了动,长长的手臂一伸又把她揽进了怀里,甚至,他的关键部位还在王培的身上蹭了蹭,脸上显出又舒服又满足的神情。
“敖游——”
王培觉得自己特别辜负太后的教导,她老人家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勉强把她打造成个淑女,说话轻声细语,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自从敖游来了以后,她大吼大叫的次数就明显增多,最近更是有明显向咆哮马靠拢的趋势。
“唔——”敖游被她的狮子吼立刻惊醒,甩了甩脑袋,傻乎乎地看着她,罢了又把眼睛一眯,不高兴地道:“王培培,大早上叫什么叫,都还没睡好。”说着,身子又开始往下倒,手臂还紧环着王培的腰,拉着她一起倒在床上,“我们再睡一会儿,啊。”
王培气得鼻子里都是火,这个下流胚子,偷偷爬上她的床,怎么还能这么从容又理所当然呢。她…她一抬腿就朝他关键部位踢过去了,她要废了他!
可敖游机灵地把她的腿给拦住了,还挺生气的样子,漂亮的脸上又红又白,好像还挺委屈,“王培培,你可真够可以的。昨晚上对我…你…又亲又啃的…这会儿一睁眼,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你…”
“你胡说!”王培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她的目光悄悄地逗留在敖游的胸口,那里果然有一大片可疑的红色印迹,再往下…再往下她就不敢看了……
她又没跟男人睡过,哪里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这种难以启齿的臭毛病。就算…就算是真的…那也不奇怪吧。敖游他…他皮肤那么滑,身材那样好,身上还那么好闻,又温温柔柔地抱着她,她就算耍一下流氓什么的,也…也是人之常情…对吧。
所以王培立刻就理直气壮了,声音都高了两度,“谁让你上我的床的?”她不是锁门了么,这个敖游到底怎么溜进来的。
他果然嘿嘿地笑起来,往床上一倒,敞着胸口,得意又骄傲地瞧着王培,“那种门锁怎么可能难得倒我。”说着,他又赖皮地凑到王培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腰,腻着声音撒娇,“王培培,我们再睡会儿么。”
人长得好看真是很占便宜。这要换了个猥琐的男人,这么腻腻歪歪地撒着娇,估计谁都恶心得一个耳光甩过去了,可换做敖游来做,觉有种浑然天成的味道。王培的巴掌挥得高高的,对着他那张漂亮又无辜的脸,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你…给我松开。”王培认命地放下手,咬着牙,又气又无奈。
他却充耳不闻,还把脑袋使劲儿朝她怀里拱,瓮声瓮气地道:“就睡一会儿么,昨晚上我都快热死了,培培,王培培——”
这还让人活不活……
他们俩在床上折腾了足足有半个小时,王培终于挣扎着起了床,一溜烟地就奔去了洗手间,早忘了昨晚上他使坏的事儿了。
白天上课的时候,王培的脑子里就老是他光着上身的笑嘻嘻地撒娇的样子——这个祸害!
中午休息王培没回家。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定力越来越差,虽说食色性也,对着敖游那样的美人,一般人把持不住情有可原。可她不一样,她可是心有所属的人,她可不能被敖游那么个漂亮的草包给迷住了——那个混蛋小子,他除了撒娇,什么都不会。
优质男人才不会像他那样,唔,好男人应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应该学习认真,工作努力,应该风度翩翩,事业有成,才不是敖游那样整天无所事事,光想着泡妞呢。
王培喜欢的是成熟的男人,笑的时候不会像他那样咧着嘴没心没肺,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像他那样咬牙切齿、怒不可遏。敖游他,他除了好看些,就光会使坏。那样幼稚的男人,她才不喜欢呢!
“他…真穿成那样就出来了?”周柏婷瞪大眼睛,又惊讶又想笑的样子。“我记得,你那件衬衣…好像还挺透的…那不是……”
“他连扣子都没扣呢!”王培恨恨地道:“就差没光着身子出来了,真是……”也不害臊。
“那你岂不是看光了。”周柏婷捂着嘴笑起来,眼神儿还带着几分调侃和揶揄,“他身材挺好吧,哎呀你可占大便宜了,大饱眼福吧……”
这个周柏婷,怎么说着说着就偏题了呢?她本来是过来抱怨的好不好,更何况,什么眼福——她连他的小弟弟都见过了,光个上身又算得了什么。不过王培聪明地闭了嘴,她要真把这事儿给说漏了嘴,周柏婷还不得跳起来,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然后呢?”周柏婷问:“他就这么又住进你家了?我说,他是不是真的挺喜欢你的呀?这大老远的,从瑶里一直追到市里,也挺不容易的。要我说,你就应了他呗。不说别的,他那么帅,身材又好,你怎么着也不吃亏是不是。”
这个女人都怀孕了,怎么还这么不正经,净出馊主意。
周柏婷似乎还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挺有建设性的,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可行性来,“不是我说你,培培,你长得漂亮,家世又好,前途一片光明,这些年追你的可真不少,你怎么就一直不为所动呢。女人啊,好时光也就那么几年,你可别白白地浪费了。像敖游这样的,可遇不可求,我要是没结婚,我早就上了。管他的,爽了再说。要真像我这样,一辈子就一个男人,多没劲儿……”
她说话的时候王培都忍不住朝门口看,生怕这会儿陈夔回来,要让他听到了,那还得了。
一辈子一个男人,这不是,王培一直梦寐以求的么。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像童话一样的美丽又圆满。
王培一沉默,周柏婷就觉察出一些不正常来,皱起眉头看她,小心地探寻,“培培,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王培的脸立刻就红了。
“真的!”周柏婷立刻激动起来,霍地就从对面的沙发蹦到王培的身边,拽紧了她的手,兴奋地问:“是谁?叫什么名字?我认不认识?多大年纪?干什么的……”
王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心事说给她听。她把他藏在心里十年了,憋得难受,总需要找个人倾诉倾诉。
“你的那个小叔叔!”周柏婷很吃惊,“你喜欢的人是他?他从国外回来了?”
“嗯,”王培点头,小声地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昨晚上就是他到我家来的。”
周柏婷光记得敖游穿着她的衣服出来现的事儿了,哪里还记得客人是谁,“嘿嘿”地笑了两声,又继续问:“那你跟他说了没有啊?”
“说?说什么?”王培的心忽然就慌了起来,好像,光是想一想,就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她怎么好意思说呢。
“哎呀,你可真够纯情的。”周柏婷急得直跳,“你都等了他十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当然要去跟他说清楚。你不是说,他长得挺帅,又优秀。这样的男人,可是抢手货,不晓得多少女人虎视眈眈呢。你可不能大意,要是一不留神,被别人抢了先,可有你哭的。”
周柏婷说得倒是挺有道理的,而且——她不是还挺有经验的么,她们家陈夔好像就是这么追到手的。
“可他不是才回来吗?”
“这种事,越早越好!”周柏婷火速地从她包里翻出电话,硬塞进她手里,一脸严肃地道:“马上打电话,赶紧!”
在周柏婷的监视下,王培犹豫不决地拨通了田知咏的电话。
“培培——”隔着话筒,田知咏的声音依旧温和,像夏日里的一股凉风。
王培抬头,周柏婷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窗外太阳仍是热烈,有风吹进来,卷得窗帘呼啦啦作响。王培一张嘴,猛地打了个嗝儿。
周柏婷抱着肚子无声地笑,王培又急又恼,“啪——”地就把电话给挂了。
“你…你怎么这么…怂啊。”周柏婷哭笑不得,“平时瞧着你还挺厉害的,不是还敢跟人吵架么,怎么关键时候就不顶事呢?”
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一向觉得自己心理素质还挺好的,刚进学校那会儿,代表新进老师在全体师生面前说话她都不紧张,怎么今儿就这么怂了。
“这种事…怎么能在电话里说,”王培狡辩道:“当然要面对面地,直截了当地,才行。”天晓得,要真在小叔叔跟前,她可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
“那你晚上就去找他呗。”周柏婷叮嘱道:“可千万不能怂,那个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可不能再怂了。”
王培下午上完课就开车回瑶里了……
她可不敢再跟周柏婷说话了。
到家时天都快黑了,家里请的曹阿姨正在做饭,过来给王培开门,一见面就笑起来,“今儿可真是巧了,田老师也刚刚到呢。”
王培闻言立刻就不会走路了,难道,这真是命中注定?
她还站在院门口发傻呢,从屋里又钻出来一个人,高个子,白皮肤,漂亮得让人不敢逼视的脸。敖游笑嘻嘻地朝她打招呼,“王培培,你来啦。”
他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三十五
  “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培站在大门口,傻愣愣地瞧着敖游。早上被赶出门的时候,敖游还气急败坏呢,王培总以为他这会儿还在闹别扭,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还能提早一步地跟到瑶里来。
  
  “傻站着干啥,快进来,外头热。”敖游一副当家主人的样子,笑眯眯地过来帮她提包,又殷勤地道:“曹阿姨做了红烧排骨,可好吃了。一会儿你尝尝,不比你做的差。”
  
  王培都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屋里王老爷子和王奶奶都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茶几上还摆着泡好的功夫茶,王奶奶一副意兴盎然的样子,却是不见田知咏的人影。
  
  “培培回来了。”王奶奶笑眯眯地朝她招手,“快过来,快过来,刚刚小游正在说《大闹天宫》,说得比电视里还好呢。”
  
  王老爷子也附和,“可不是,听得我都来了兴致,忍不住想画一副。”
  
  他还会说书?他就会吹牛罢了,他以前还吹牛说跟牛魔王打架呢。也就能骗骗家里闲着没事儿干的单纯的老头老太太。王培腹诽着,但她聪明地没有说什么。瞧王奶奶待他的那亲热样儿,恨不得把他当亲孙子似的,她要真揭穿,一会儿就得成众矢之的了。
  
  老天爷就是不公平,长得漂亮的,就是讨人喜欢。敖游那个浑小子,又傻又混又无耻,他还花心没节操,也就是沾了漂亮脸蛋的光了,要不,能这么快就讨得王奶奶的欢心。
  
  王培一坐下,敖游就不说书了,拉着她问长问短,嘘寒问暖,那殷勤样儿,连王培都觉得不好意思。王奶奶微笑地看着他俩,不说话,但那眼神儿却暧昧得很。王培就忍不住想,这老太太的眼神儿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
  
  她喝了两口茶,悄悄地四下打量,依旧没瞧见田知咏,心里头仿佛有只爪子在使劲挠。挠了一阵,她就忍不住了问了,“奶奶,刚刚曹阿姨说小叔叔回来了,怎么没见他?”
  
  “你小叔叔去仓库了。”王奶奶回道:“他运了些画回来,放仓库去了。”
  
  “哦,”王培放下茶杯站起身,“那我去瞧瞧。”
  
  她一起身,敖游也坐不住了,脸上沉沉的跟了出来,“我也去。”
  
  一出房门王培就忍不住朝他发飙了,“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早上你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走么?”
  
  敖游一反常态地没有大声反驳,更没有气得直跳,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脸来安静地看着她,脸色晦暗,目光锐利,眸中似有狂风暴雨,却隐忍而不发。
  
  这种沉默的态度反而让王培心里发毛,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刚刚还嚣张的气势立刻就倒了,声音也低了下来,“那个…你…你生气了?”说话时,王培用手肘试探性地撞了撞他的胳膊,虽然没有明着道歉,但态度却放低了。
  
  “没有。”他小声地回,脸依旧板着,但眼中的阴霾已渐渐散去,只明明白白地留着不高兴的情绪。
  
  王培轻吁了一口气,放松了许多。
  
  他们俩沉默地走进仓库,里头田知咏正在拆包装,有几幅已经拆开的画作摆放在一边,最上面那一副是雨中的街景,隔着画布,依旧能感受到画中氤氲的水汽,迷离的路灯,和水雾中安静的咖啡馆……
  
  但王培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咖啡馆窗口的那一抹窈窕的身影吸引住,隔着满是水雾的玻璃,女人的面目已是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她乌黑的长发和白底蓝花的长裙。她在画面右下角并不起眼的位置,但王培自己也是画家,她总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找到画家们最投入感情的地方。而这幅画中,田知咏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了这个女郎的身上。
  
  即使看不清她的面目,但王培依旧能感受到她的美丽,那沉静温婉的气质透过画布一点点地散出来。
  
  敖游帮着田知咏拆包装,在那边大呼小叫的。王培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画,一会儿,又挪到另一幅。每一幅画都有不同的主题和风景,有喧闹的港口,有浩瀚的海,有静谧美丽的异国小镇,但每一幅作品上,都永远有那个女人。
  
  王培默默地把画收拾好,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心却一点点地往下沉。那个女人,她一定生得非常美,有乌黑油亮的长发,还有安静又温和的姿态,
  
  她也过去帮忙,可站在一旁却傻愣愣地找不到事儿做。敖游叫她的名字,她也半天才反应过来。田知咏抬头看她,眉头微蹙,担心的样子。但他没说,王培就朝他傻笑,然后,一转身就出了仓库。
  
  她的爱情,她等了十年的爱情,还没有开始,难道就要结束?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老爷子把珍藏多年的五粮液搬了出来,王培笑呵呵地帮着给大伙儿斟酒,她自己也倒了一大杯,一口一口地抿。
  
  “还挺好喝的。”王培说,眉眼弯弯地朝敖游笑。
  
  敖游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声音很低,咬牙切齿地恨恨道:“王培培,你要是不高兴就哭,现在这样笑,真是难看死了。你还咧嘴!”
  
  王培很生气,她抬脚就给他了他一下,桌子底下,谁也看不出来。她气鼓鼓地瞪他,这个混蛋小子,他一个混迹花丛的小流氓,怎么能理解她的痛苦。
  
  她一难过,就把一整杯酒全给喝完了,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还待再倒,被王老爷子给骂了,“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喝什么酒,喝那么快,全浪费了。”说完连瓶子都抢走了。
  
  王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她今天…都失恋了…不过喝点酒…还不让……
  
  田知咏见她眼睛都红了,赶紧出来打圆场,笑着道:“师父一向小气,咱不理他,明儿小叔叔带你出去喝,爱喝多少喝多少。”
  
  王培抹了把脸,小声地应,“你…说的…可不能反悔……”
  
  可当天晚上她还是喝高了。晚上躺下后,敖游在外头敲她的门,大声地喊:“王培培,你出来,咱们喝酒去——”
  
  敖游扛了一箱子啤酒。他力气大,一手扛着酒,一手还拉着王培,轻轻巧巧的,半点吃力的样子都没有。“咱们去卧龙潭喝,那里清净又凉快。”
  
  王培想也没想就跟着去了。她失恋了,心里难受,晚上吃饭还被王老爷子抢了酒,这会儿正憋屈呢,就算敖游不来,她也想出去走走。不过这么说起来,其实敖游也算是个挺体贴的人,对不。
  
  他们手拉手地到了卧龙潭,敖游把啤酒往地上一放,又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包东西来,打开了,里头有花生米和酸萝卜,真是特别好的下酒菜。
  
  王培咬了一口萝卜,又酸又辣,还有点儿香菜的味道,真爽口。“你行啊,”她拍拍他的肩膀表扬他,“小伙子想得很周全,不错不错,很有前途。”
  
  敖游一甩手就把她的爪子抓下来了,开了瓶啤酒递给她,自己也拿了一瓶,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就去了大半瓶。
  
  “敖游——”王培也跟着灌了半瓶下肚,身上很快凉快起来,迷迷离离地看着他,问:“你有没有…很认真的,喜欢过一个人?”
  
  敖游许久没说话,光举着酒瓶看着她,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才又一仰脖子,把瓶子了剩下的酒全灌进了肚子里,罢了才小声道:“有的,我想…我…是很认真的……”他亮亮的眼睛朝王培看过来,目光沉静而温和,一会儿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高兴起来,眉眼都弯成了月牙。
  
  “得了——”王培傻乎乎地笑,伸手去挠他的脑袋,“敖游你呀,你长得这么漂亮,你根本不用去喜欢别人,就等着别人喜欢你就好了。你老实说,你长到这么大,女朋友都谈了多少了?没有十个,八九个总有吧。你这个小流氓,这么滥情,谁会相信你…会…认真地喜欢…喜欢一个人。连…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这十年她都只喜欢一个人,可连这一个,她都等不到。
  
  她说着说着就想哭了,自己又去开啤酒,也不看敖游,咕噜咕噜地喝酒。不知不觉,又喝了好几瓶,这会儿就已经开始犯迷糊了,看人都是重影的,一张嘴,说话就有些不利索。
  
  王培酒品不好,喝醉了就喜欢说话,啰啰嗦嗦,词不达意。她凑到敖游身边,靠得近近的,酒气朝他脸上喷,笑,“敖…敖游…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敖游狠狠地灌酒,瞪她。
  
  “哈哈——”王培捂着嘴,得意地傻笑起来,双手狠狠地拍着地面,一会儿又扑到敖游身上狠拍他的背,“哈哈——你这个小混蛋,我…我才…才不喜欢你这个小混蛋呢。长得漂亮…漂亮…有屁用…招蜂引蝶……”
  
  敖游“噗噗”地出着粗气,眼睛里冒火。
  
  “过来过来,让我看看。”王培眯着眼睛,歪着脑袋看他,眼神迷离,表情恍惚。可再迷离,她也能看清他的样子,离得这么近,他的眼睛更是出奇的漂亮,睫毛那么长那么密,嘴巴又嘟嘟的,看起来很软,口感很好的样子。
  
  王培想也没想,就一口上去了。
  
  不仅软,而且还香香的,甜美又软糯,就像王培小时候最喜欢的桂花圆子……
  
  她的脑子里混沌如一锅粥,半点道德感都没有了。面前的男孩子温暖有力,漂亮又热情,她失了恋,喝了酒,她把持不住……
  
  ……
  
  “王培培……”敖游看着她,眼睛里有一簇一簇的火,“你别装喝醉了酒,装也没用……”
  
  装什么醉,她本来就醉了。她恨恨地看着他,使劲地甩脑袋,想把自己弄得清醒一点。
  
  亲一口…有什么了不起,他,又不是第一次了。他要是个处男,说这种话,那还差不多……
  
  她眉头一皱,猛地跳起身就往后跑,敖游手疾眼快地一把拽住她,生气地质问,“王培培,你想跑?”
  
  王培急得扭成一团,“我…跑什么跑,我尿急!”
三十六
  “喂,你好了没?”憋着笑的声音。
  
  “别吵!”王培咬牙切齿地小声低吼,沉沉的脑袋还在四处张望,生怕这会儿有人闻声而来。要真被人撞见了她躲在小花丛后头干坏事,这一世的英明都将毁于一旦。好容易才干净了,王培赶紧提上裙子快步冲出来,借着河边的路灯,依稀可见那一张脸绛红如火。
  
  “被草扎到了。”她揉了揉屁股,不自然地抱怨道。
  
  敖游忍住笑,故意小声道:“我早说了,就在河边解决,你偏不肯,活该。”
  
  “那怎么成!”王培立刻反驳,神情激动,“这里…是上游…镇里的人…都喝河里的水,我…”她怎么能做这种不道德的事——唔,说起不道德,王培立刻就想起刚才自己干的流氓事儿了,把脑袋一甩,马上装醉,“头好痛,痛……”说着,人就慢慢地往下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动了。
  
  起先她的确存着几分装醉的心思,可这一坐下,脑袋就开始往下沉,神智也渐渐地迷糊。她又何必这样硬撑着,醉了就醉了,反正,身边还有敖游……
  
  宿醉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上午十点醒来的时候,脑袋还像灌了铅似的疼。王培在床上坐了好几分钟,才渐渐地清醒一些,起床洗了个澡下楼,就见敖游正在客厅里打游戏。听见她下楼的声音,敖游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敖游并没有说什么,可是王培却无缘无故地觉得心虚,她昨晚虽然喝醉了,可心里头明白着呢。她做了那种事儿,就算敖游拿出来威胁,她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一想到这里王培就后悔,难怪人家都说酒色误人,昨儿晚上可都全了,难怪她有一时把持不住。
  
  “吃饭不?”敖游却丝毫没提昨儿晚上的糊涂事,而是特别关切地问:“大家都早吃过了,我给留了粥和鸡蛋。”他说着就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机,轻车熟路地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了早餐出来。
  
  王培心里毛毛的,敖游越是这样神情自若,她就越是心慌。平静的表面下,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说不定他正等着一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把事情给捅出来!还是说,趁着她还在熟睡的时候,他已经给交代完毕了……
  
  她狐疑地喝粥,敖游给她剥鸡蛋,一边剥一边还问:“要酸菜不?”
  
  王培吃得都快消化不良了。
  
  王老爷子和王奶奶都住在后院,田知咏也一样。王培在家里冥思苦想了一阵,想去找田知咏问清楚,于是借着去看望老爷子为由去了后院。敖游目光微动,也紧跟着。
  
  才进后院门,就听到王奶奶的声音,急促又担忧,“…哎呀你当心点,别再上去了,哎呀……”
  
  王培和敖游对视一眼,立刻加快脚步冲进屋,却只见王老爷子正架了把椅子在桌上,颤巍巍地换灯泡。他老人家都近九十了,精神虽然还算好,但手脚到底不如年轻时利索。那桌子又不大稳固,椅子架在上头摇摇晃晃的,光是瞧着就让人心惊胆颤。
  
  “爷爷,你快下来。”王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赶紧上前扶住椅子。敖游则飞快地跳上桌子,将王老爷子给搀扶了下来。
  
  “您…您这是干啥?要换灯泡叫我来呀,您这老胳膊——”王培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摇摇头,无奈地把王老爷子手里的灯泡接过来,利索地爬上桌子。
  
  敖游却一把拉住她,一副义薄云天的姿态,“我这么个大男人站在这里,这种事怎么轮得到你。”说着,抢先爬上桌子,飞快地就把灯泡给装上了。
  
  家里有个男人就是靠谱,不过——怎么不见田知咏呢?
  
  王培朝四周一打量,王奶奶就瞧出来了,笑着解释道:“你小叔叔早上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吃午饭。”
  
  “这大白天的,又不急着用灯,爷爷是急个什么劲儿,非要自己来装。”王培小声地抱怨道:“回头要出点什么意外,我就是自杀谢罪也不够。”
  
  “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王老爷子气鼓鼓地直吹胡子,“你爷爷我壮着呢,净瞎操心。小姑娘啰啰嗦嗦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王培无力地叹了口气,摇头。敖游在一旁嘻嘻地笑,“王爷爷长眉有痣,是有福长寿之人,培培你别担心。”
  
  王培对王老爷子不敢乱说话,可对着敖游就一点顾忌都没有了,立刻就没好气地冲着他道:“瞧你这意思,难不成还会给人看相。光会说漂亮话哄人!”
  
  敖游却是得意起来,脸上顿时显出自信的神色,“那还用说,不管事看相还是算命,保准,不准不要钱。”他又露出了赵本山一样的神情,故意逗人笑。王培本想绷着,可怎么也绷不住,没两秒钟,终于噗嗤地笑出声来。
  
  王奶奶却是把敖游的话当了真,着急地拉着他的手道:“哎呀小游会算命,那可真是太好了。你给算算培培她小叔叔,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快成个家,都快急死人了。”
  
  王培原本还想笑的,可一听说对象是田知咏,立刻就不说话了。她偷偷地瞥眼瞧敖游,心里上下打鼓。说起来,敖游真的有些神神秘秘,以前在湘西的时候,寨子里的那些百姓就对他格外地敬畏,难不成他还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见大家伙儿都一脸热切地瞧着他,敖游更加得意起来,眼神儿都开始发飘,也是在王奶奶面前他才忍住了没大声地自吹自擂,故意咳了好几声,才跟王奶奶要了田知咏的生辰八字,那架势,搞得跟真的似的。
  
  他装腔作势地闭上眼睛掐指一算,口中默念有声,不一会儿猛地睁眼,一会儿瞅瞅王奶奶,一会儿又瞅瞅王培,故作为难的样子。王奶奶顿时紧张起来,眼睛都睁大了。王培虽然觉得他作得很,可不知怎的,却难免心跳得快了些,也竖起了耳朵,想仔细听他到底怎么说。
  
  “这个小叔叔——”敖游摸了摸下巴,微微摇头,“恐怕这几年都有些艰难。”
  
  “怎么说?”
  
  王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情深不寿……”敖游叹了口气,神情晦涩。
  
  “情深不寿……”这说的是田知咏,还是他画中的那个女子?王培心里想,忍不住又朝敖游看过去,想问个明白。
  
  她一抬头,却只见敖游目光炯炯地等着他。王培心里忽然慌起来,原本想说的话却半句也问不出来。敖游却笑起来,嘿嘿地道:“王培培,你是不是也想算算什么时候能嫁给我?”
  
  王培顿时被他这一句话给噎住了,她慌忙抬头看王奶奶,却见她老人家脸上笑眯眯的,还使劲儿地朝敖游挥手,道:“算算,也跟着算算。培培也都二十六了,再不嫁就要砸手里头了。这小姑娘可不比男人,错过了岁数可不好。”
  
  “王奶奶,”敖游立刻激动起来,霍地站起身,使劲儿地拍着胸口,“我…有我在呢,只要王培培愿意,明天…明天就结婚。我们…我们——”
  
  他的嘴巴立刻就被王培给捂住了,“你个混蛋,乱说什么!”
  
  敖游的力气大,没两下就挣了出来,又使劲儿地朝王奶奶作保证,“王奶奶,我跟你说,那个——”
  
  “敖游!”王培真生气了,一声大吼,屋里顿时静下来。王老爷子眯起眼睛瞧了瞧他们俩,扁扁嘴,起身牵着王奶奶进里屋。王奶奶却还不死心,临走前还不忘了朝敖游挥手,“小游啊,我们家培培的生辰八字是……”
  
  “你才二十五岁啊,比我小多了。”敖游笑嘻嘻地掐着手指,算得跟真的似的。一会儿,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半空中的手也忘了收,眼神忽然变得晦涩不安。
  
  又在装腔作势?王培心里猜,可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敖游缓缓放下手,朝她看过来,幽黑而深邃的眼,眼睛里有不确定的光。王培也愣愣地看着他,想问,又忽然有些张不开嘴。
  
  “怎么了?”王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敖游“噗嗤——”一下笑出声,脸上灿烂得犹如盛开的向日葵,眼睛里有狡黠的光,又得意又狡猾的样子,“王培培,你还说不喜欢我。小骗子!你要是不喜欢我,怎么一见嫁不成了,就急成这样?”
  
  这个促狭鬼,就知道他故意捉弄人!
  
  王培气得扑上前就要掐他的脖子,敖游轻轻一侧身就躲了开去,“哈哈——”大笑,“王培培,你这是心虚,你…”
  
  王培跺脚跟在她身后追,但怎么追得上敖游的长腿。他一溜烟就上了楼,把门一关,趴在后阳台上朝王培挤眉弄眼地笑。“王培培,你就这么着急!我可还不想娶呢。”
  
  王培恨恨地咬牙,最后却只有无奈地跺脚。她并不知道,当敖游在转过脸的时候,眼中有阴霾一闪而过。
  
  “喜神不至,红鸾未动……”
三十七
中午吃饭的时候,田知咏带着文联的老张一起回的。因上次去湘西一起旅游的交情,老张对王培和敖游都很热情,吃饭时还一起喝了酒,气氛十分地融洽。王培这才知道,文联打算给田知咏做个画展,时间就定在下个月中旬,这不,还特意派了老张过来联络和接洽。
王培忍不住问:“小叔叔你的画——”她只瞧见仓库里那十六幅画作,单凭这点儿画作,实在不够开一个画展的。
她并未明说,但田知咏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解释道:“家里的那几幅是回国的时候随身带过来的,剩下的作品都邮寄回来,估计这两天就到了。”
王培沉默起来,是的,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又怎么会轻易表露于人前。她的小叔叔,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表达感情的人。
碗里有人给她夹菜,王培抬头,却见敖游看着她,安安静静的样子,难得地没有嘲笑,也没有自以为是的得意,只是很平常的凝视,淡然的,从容的,“吃这个——”他说:“曹阿姨的蘑菇做得很好,汤也很美味。”
这可真不像他。王培觉得,敖游好像忽然间成熟了许多。
他们在瑶里待了一个周末,田知咏总是很忙,开画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选场地,要布置会场,还要拜访本地德高望重的各位大师们——就算是王老爷子的弟子,姿态也要放得很低。人们总是喜欢谦逊的人。
王培想,她本来就帮不上什么忙,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添乱了。于是暂时放下那些旖旎的心事,决定不再问他。
周日下午王培回J市,敖游照旧跟着,他原本自己开了车过来,却非要和王培挤着一起,还言之灼灼地说自己这两天喝多了酒,这只是出于安全考虑。
上路后敖游果然很安静,斜靠在副驾驶座上睡得很香,一会儿还打起呼噜来。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的脸上,显出深深浅浅的光影和层次,美男子显得更美了。他怎么能永远都这样的单纯又天真呢,什么事也不想,什么问题也不用操心,吃了就睡,睡了就撒娇,他的世界永远围着他打转,可真让人羡慕。
过桥的时候车被石头颠了一下,敖游忽然睁开眼,眸中却是清清亮亮的,一点往日的迷糊劲儿都没有。王培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你刚才没睡着?”
“有些瞌睡。”敖游揉了揉头发,眨眨眼,眼睛更加明亮了,“你累不,要不要换我开会儿?”
“不用,反正就快到了。”王培摇头,随手拿了瓶水递给他,“醒醒眼睛。”
敖游接过水,侧过脸来看她,很专注的样子。王培被他看得有些别扭,白了他一眼,小声骂道:“盯着我看什么?瞧你那傻样儿。”
敖游也不生气,喝了口水,才小声地道:“王培培,我觉得…你…还是挺好看的。”
那是自然!她虽然没有周柏婷那样艳光四射,但有太后的基因在,怎么着也得是个小美人——当然,跟敖游这样毫无瑕疵的漂亮相比,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只要是女人,被人夸长得漂亮总是会高兴的,王培也不能免俗,更何况,说话的还是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敖游。所以,王培马上就开始检讨起刚才自己对敖游的态度来。老实说,这小子除了幼稚得有些过分外,其实还不算坏,最起码,对她还是很客气的。
“王培培,”敖游又开口道:“你为什么喜欢田知咏?”
王培心里一颤,脚上下意识地用力,狠狠踩住了刹车,汽车发出刺耳的声音,陡地停在了路中央。
没有问是不是,而是为什么,他是如此地笃定!敖游他…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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