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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项修炼

_5 彼得·圣吉 (美)
了解这些暇疵,有助于看清团体中目前习以为常的许多心智模式中,何者最弱?以及为了作有效的决策,除了把管理者的心智模式浮现出来之外,还需更进一步做些什么?
长期而言,能够使心智模式加速成为一项实用管理修炼的,将是一个由整个组织使用的“类属结构”(generic structures)图书馆。这些“结构”将以第六章所提出的系统基模为基础。但是,它们应当依个别组织的特性及其产品、市场与技术加以调整。譬如,针对一家石油公司的“舍本逐末”,与“成长上限”结构,应与一家保险公司的有所不同,但是背后的基模则相同。这样一个“类属结构图书馆”应该是组织内部系统思考修炼中,自然产生的一项副产品。
最后,融合系统思考与心智模式所得到的回报,不仅是改善我们的心智模式(我们的想法),还改变我们思考的方式:从以事件主导的心智模式,转变为认识较长期的变化形态,与产生这些变化形态背后结构的心智模式。譬如,壳牌石油的企画部门提出未来情境,不仅使公司的管理者警觉到变化,也改变管理者对变化的思考方式。大多数的其他石油公司,将石油输出国组织的兴起看作单一事件,壳牌石油的管理者看到的则是,供需互动基本模式发生转变的讯号:一个由卖方市场主控、不安定、高价格,与需求成长趋缓的年代即将来临。这让管理者有一个较长远的视角来考虑他们的策略选择,而这些策略引导他们制定可以适用十多年的政策。换句话说,“未来情境法”帮助壳牌石油的管理者,从纷乱变化的事件中跳脱出来,而看出变化的形态。
正如今天片段式的思考方式是许多重要决策主要的心智模式,未来的学习型组织,将以组织对于互动关系与变化形态的共同心智模式为基础,来作关键性的决策。第11章 共同愿景
你也许还记得一部取材自罗马奴隶斗十的电影,名叫《斯巴达克斯》(Spartacus)。斯巴达克斯在纪元前七十一年领导一群奴隶起义,他们两度击败罗马大军,但是在克拉斯(Marcus Crassus)将军长期包围攻击之后,最后还是被征服了。在电影中,克拉斯告诉几千名斯巴达克斯部队的生还者说:“你们曾经是奴隶,将来还是奴隶。但是罗马军队慈悲为怀,只要你们把斯巴达克斯交给我,就不会受到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刑罚。”
在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斯巴达克斯站起来说:“我是斯巴达克斯。”然后他隔邻的人站起来说:“我才是斯巴达克斯。”下一个人站起来也说:“不,我才是斯巴达克斯。”在一分钟之内,被俘虏军队里的每一个人都站了起来。
这个故事是否虚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带来更深一层的启示。这个故事的关键情节在于,每一个站起来的人都选择受死,但是这个部队所忠于的,不是斯巴达克斯个人,而是由斯巴达克斯所激发的“共同愿景”(shared vision):大家共同愿望的景象),即有朝一日可成自由之身。这个愿景是如此让人难以抗拒,以致于没有人愿意放弃它。
发自内心的意愿
“共同愿景”不是一个想法,甚至像“自由”这样一个重要的想法,也不是一项共同愿景。它是在人们心中一股令人深受感召的力量。刚开始时可能只是被一个想法所激发,然而一旦进而发展成感召一群人的支持时,就不再是个抽象的东西,人们开始把它看成是具体存在的。在人类群体活动中,很少有像共同愿景能激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共同愿景最简单的说法是“我们想要创造什么?”正如个)。愿景是人们心中或脑海中所持有的意象或景象,共同愿景也是组织中人们所共同持有的意象或景象,它创造出众人是一体的感觉,并遍布到组织全面的活动,而使各种不同的活动融汇起来。
如果你我以是在心中个别持有相同的愿景,但彼此却不曾真诚地分享过时方的愿景,这并不算共同愿景。当人们真正共有愿景时,这个共同的愿望会紧紧将他们结合起来。个人愿景的力量源自个人时愿景的深度关切,而共同愿景的力量是源自共同的关切。事实上,我们逐渐相信,人们寻求建立共同愿景的理由之一,就是他们内心渴望能够归属于一项重要的任务、事业或使命。
共同愿景对学习型组织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它为学习提供了焦点与能量。在缺少愿景的情形下,充其量只会产生“适应型的学习”(adaptive learning),只有当人们致力于实现某种他们深深关切的事情时,才会产生“创造型的学习”(generativelearnins)。事实上,除非人们对他们真正想要实现的愿景感到振奋,否则整个创造型学习的概念——扩展自我创造的能力——将显得抽象而毫无意义。
今天,“愿景”对公司领导而言,是个熟悉的概念。然而,只要你小心地观察,你会发现大部分的愿景是一个人(或一个群体)强加诸组织上的。这样的愿景,顶多博得服从而已,不是真心的追求。一个共同愿景是团体中成员都真心追求的愿景,它反映出个人的愿景。
孕育无限的创造力
如果没有共同愿景,将无法想象AT&T、福特、苹果电脑等是怎么建立起他们做人的成就。这些由他们的领导人所创造的愿景分别是:裴尔(Theodore Vail)想要完成费时五十多年才能达成的全球电话服务网络;亨利·福特想要使一般人,不仅是有钱人,能拥有自己的汽车;杰伯斯(Steven Jobs)、渥兹尼亚(Sieve Wozniak)以及其他苹果电脑的创业伙伴,则希望电脑能让个人更具力量。同样的,日本公司若不是一直被一种纵横世界的愿景所引导,也无法如此快速崛起。例如小松(Komatsu)公司,在不到ZO年间,从只有卡特彼勒公司(Caterpillar)三分之一的规模,成长到与其具有相同的规模;佳能(Canon)从一无所有,到目前已赶上全录(Xerox)影印机的全球市场占有率;或是本田(Honda)公司的成功也是一例。其中最重要的是共同愿景所发挥的功能;这些个人愿景被公司各个阶层的人真诚地分享,并凝聚了这些人的能量,在极端不同的人之中建立了一体感。
许多共同愿景是由外在环境刺激而造成的,例如竞争者。百事可乐的愿景明确地指向击败可口可乐;租车业的艾维斯(Avis)的愿景是紧追赫兹(Hertz)。然而,如果目标只限于击败对手,仅能维持短暂的时间;因为一旦目标达成了,心态常转为保持现在第一的地位便可。这种只想保持第一的心态难以唤起建立新事物的创造力和热情。真正的功夫高手,比较在意自己内心对“卓越”所定义的标准,而不是“击败其他所有的人”。这并不是说愿景必须是内在的或是外造的,这两种类型的愿景是可以共存的,但是依靠只想击败对手的愿景,并不能长期维持组织的力量。
京都陶瓷的稻森胜夫恳求员工们“向内看”,发掘他们自己的内部标准。他认为,虽然在努力迈向成为同业中最优秀的目标时,公司会把目标瞄向成为“最好的”。但是他的愿景是,京都陶瓷应当持续追求“完美”而非只是“最好的”。
共同愿景会唤起人们的希望,特别是内生的共同愿景。工作变成是在追求一项蕴含在组织的产品或服务之中,比工作本身更高的目的——苹果电脑使人们透过个人电脑来加速学习,ATat借由全球的电话服务让全世界互相通讯,福特制造大众买得起的汽车来提升行的便利。这种更高的目的,亦能深植于组织的文化或行事作风之中。赫门米勒家具公司退休的总裁帝普雷说,他对赫门米勒公司的愿景是:“为公司人员心中注入新的活水。”因此他的愿景不仅只是加强赫门米勒的产品,还包括提升它的人员和企业文化的层次,以及追求富创造力和艺术气息的工作环境。
愿景令人欢欣鼓舞,它使组织跳出庸俗、产生火花。史考利(John Sculley)在一篇关于苹果电脑愿景产品(visionary Product)的大作中提到;“不论公司内忧外患有多严重,一步人麦金塔大厦,我马上又精神奕奕。我们知道自己即将目睹电脑史上一项重大的改变。”
企业中的共同愿景会改变成员与组织间的关系。它不再是“他们的公司”,而是“我们的公司”。共同愿景是使互不信任的人一起工作的第一步,它产生一体感。事实上,组织成员所共有的目的、愿景与价值观,是构成共识的基础。心理学家马斯洛(Abraham Maslow)晚年从事于杰出团体的研究,发现它们最显著的特征是具有共同愿景与目的。马斯洛观察到,在特别出色的团体里,任务与本身已无法分开;或者应该说,当个人强烈认同这个任务时,定义这个人真正的自我,必须将他的任务包含在内。
愿景的强大驱动力
共同愿景自然而然地激发出勇气,这勇气会大到令自己都吃惊的程度。在追求愿景的过程中,人们自然而然会产生勇气,去做任何为实现愿景所必须做的事。1961年肯尼迪总统宣示了一个愿景,它汇聚许多美国太空计划领导者多年的心愿,那便是:在十年内,把人类送上月球。这个愿景引发出无数勇敢的行动。六十年代中期,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德雷普实验室(Draper Laboratories),发生了一个现代斯巴达克斯的故事,iK实验室是太空总署阿波罗登月计划惯性导航系统的主要承制者。计划执行数年后,该实验室的主持人才发现他们原先的设计规格是错误的。虽然这个发现令他们十分困窘,因为该计划已经投入了数百万美元,但是他们并未草草提出权宜措施,反而请求太空总署放弃原计划,从头来过。他们所冒的险不只是一纸合约,还有他们的名誉,但是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他们这么做惟一的理由是基于一个简单的愿景:在十年内,把人类送上月球。为了实现这个愿景,他们义无反顾。
在八十年代中期,在几乎所有小型电脑产业都投向IBM个人电脑阵营之际,苹果电脑坚持它的愿景:设计一部更适合人们操作的电脑、一部让人们可以自由思考的电脑。在发展过程中,苹果电脑不仅放弃成为个人电脑主要制造厂商的机会,也放弃了一项他们领先进入的创新技术:可自行扩充的开放型电脑。这项策略后来证明是对的。苹果公司最后所发展出来的麦金塔电脑,不仅容易使用,同时成为新的电脑工业标准,让使用个人电脑成为一件快乐的事。
如果没有共同愿景,就不会有学习型组织。如果没有一个拉力把人们拉向真正想要实现的目标,维持现状的力量将牢不可破。愿景建立一个高远的目标,以激发新的思考与行动方式。共同愿景是一个方向舵,能够使学习过程在遭遇混乱或阻力时,继续循正确的路径前进。学习可能是困难而辛苦的,但有了共同愿景,我们将更可能发现思考的盲点,放弃固守的看法,和承认个人与组织的缺点。比起我们努力想要创造的事情的重要性,上述所有的困扰似乎都微不足道。就如弗利慈所形容的:“伟大的愿景一旦出现,大家就会舍弃琐碎的事。”若没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则整天忙的都是些琐碎之事。另外,共同愿景培育出承担风险与实验的精神。赫门米勒家具公司的总经理赛蒙说:“当你努力想达成愿景时,你知道需要做哪些事情,但是却常不知道要如何做,于是你进行实验。如果行不通,你会另寻对策、改变方向、收集新的资料,然后再实验。你不知道这次实验是否成功,但你仍然会试,因为你相信惟有实验可使你在不断尝试与修正之中,一步步地接近目标,”
创造明天的机会
最后,共同愿景点出一项在管理上阻碍系统思考发展的主要迷惑:“如何培育长期的‘行愿’(commitment)?”
几年来,系统思考研究者致力于说服管理者,除非他们能保持将眼光放得长远,否则会遭遇更大的困难。我们以极大的心力向管理者说明,许多短期不错的对策,会产生长期的恶果;采取消除症状的对策,会产生舍本逐末的倾向。然而我还是很少看到他们持久的转变,或成为长期的行愿。我逐渐觉得我们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缺乏说服力,也不是由于欠缺充分有力的证据,而只是因为根本不可能说服人坚持长期观点。
许多人类历史上的事例,显示在事务的实际运作中,只要发现有长期观点,其中就有愿景在引导。中世纪天主教堂建筑者便是一个动人的例子,他们将一生的力量奉献给一个百年后才能建筑完毕的愿景。日本人相信造就伟大的组织,就如同栽培树木,必须费时25到50年。又如许多父母努力地为孩子建立成年后必须用到的价值观。以上这些事之所以能成就,都是由于人们坚持只有长期才能实现的愿景。
策略规划(strategic Planning)原本应该是公司长期前瞻性的思考,但它却经常是反应式与短期性的。对当代策略规划提出最尖锐批判的两位学者,伦敦商学院的哈梅尔(Gary Hamel)与密歇根大学的普拉哈拉德(C.K.Prahalad)指出:“虽然策略规划被认为是使组织变得更能掌握未来的方法,但大多数的管理者都承认,在压力较大时,他们的策略规划解决今日的问题,多于创造明日的机会。”
典型的策略规划过于强调分析竞争者优劣势、市场利基,与公司资源等,却无法培育出长程的行动所需要的一种、哈梅尔与普拉哈拉德所谓的“值得全心追求的目标”。
虽然“愿景”这项企业学习的要素备受瞩目,但它仍常被视为是一种神秘、无法控制的力量。持有愿景的领导者,成为受崇拜的英雄。虽然的确没有公式教我们如何找到愿景,但确实还是有一些原理和实用的工具可协助建立共有远景,这些原则和工具已开始逐渐形成一种修炼。这项修炼将“自我超越”的原理与见解,延伸而成共同愿景与行愿的世界。
    建立共同愿景的修炼
 鼓励个人愿景
共同愿景是从个人愿景汇聚而成,借着汇集个人愿景,共同愿景获得能量和培养行愿。就如同汉诺瓦保险的欧白恩所观察到的:“我的愿景对你并不重要,惟有你的愿景才能够激励自己。”这并不是说人们只需在乎自己个人的利益;事实上,个人愿景通常包括对家庭、组织、社区、甚至对全世界的关注。欧白恩之所以强调个人对周遭事物的关注,是由于真正的愿景必须根植于个人的价值观、关切与热望中。这就是为什么共同愿景真诚的关注是根植于个人远景。这个简单的道理却被许多领导者给忽略了,他们往往希望自己的组织必须在短期内建立一个共同愿景。
有意建立共同愿景的组织,必须持续不断地鼓励成员发展自己的个人愿景。如果人们没有自己的愿景,他们所能做的就仅仅是附和别人的愿景,结果只是顺从,决不是发自内心的意愿。另一方面,原本各自拥有强烈目标感的人结合起来,可以创造强大的综效(synergy),朝向个人及团体真正想要的目标迈进。“自我超越”是发展“共同愿景”的基础,这个基础不仅包括个人愿景,还包括忠于真相和创造性张力。而共同愿景能产生远高于个人愿景所能产生的创造性张力。那些能献身去实现崇高愿景的人,都是能够掌握创造性张力的人;也就是对愿景有明确的了解,并持续深入探询真实情况的人。正是因为体会过创造性张力的力量,他们深信有能力创造自己的未来。
在鼓励个人愿景时,组织必须注意不要侵犯到个人的自由。如第九章“自我超越”所谈的,没有人能将自己的愿景给别人,也不能强迫他人发展愿景。然而,有些正面的行动却能创造鼓励个人愿景的气候。最直接的是由具有愿景意识的领导者,以鼓励其他人分享他愿景的方式沟通。这是愿景的领导艺术:从个人愿景建立共同愿景。
 塑遇整体图象
如何结合个人愿景以创造共同愿景呢?一个贴切的比喻是全像摄影术(hologram),它是一种以交错的光源,创造出三度空间图象的摄影术。
如果你分割一张照片成两半,每一半只能显示出整个图象的一部分,但是如果你分割一个全像底片,每一部分仍然不折不扣地显现整个影象。你继续分割全像底片,不论分割得多细,每一部分仍然能显现出整个影象。相同的,当一群人都能分享组织的某个愿景时,每个人都有一个最完整的组织图象,每个人都对整体分担责任,不仅只对自己那一小部分负责。但是全像底片的每一小片并非完全相同,因为每一小片都代表从不同角度所看到的整个影象;就如同你从窗帘戳几个洞看过去,每个洞都提供一个特有的角度来观看整个影象。同样的,每个人所持有的整体愿景也都有其不同之处,因为每个人都有独自观看大愿景的角度。
如果你把全像底片的各个小片组合起来,整体影象基本上并未改变,毕竟每一个片段都有个整体的图象,但是图象却会愈来愈清晰、愈真实。当有更多人分享共同愿景时,愿景本身虽不会发生根本的改变,但是愿景变得更加生动、更加真实,因而人们能够真正在心中想之、愿景逐渐实现的景象。从此他们拥有伙伴,拥有“共同创造者”;愿景不再单独落在个人的双肩上。在此之前,当他们尚社孕育个人愿景时,人们可能会说那是“我的愿景”,但是当共同愿景形成之时,就变成既是“我的”也是“我们的”愿景。
学习建立“共同愿景”这项修炼的第一步,是放弃愿景总是由高层宣示,或是来自组织制度化规划过程的传统观念。
 绝非官方说法
在传统的阶层式组织里,没有人怀疑过愿景应来自高层。在这样的组织中,通常指引公司的大蓝图是没有被大家分享的,每一个人只是听命行事,以便能够完成他们的任务,来支持组织的愿景。赫门米勒家具公司的赛蒙说:“如果我是传统威权组织的总经理,推行新愿景的工作,将会比今天所面对的问题简单得多,因为组织里大多数的人不必了解这个愿景,只须知道我对他们的期望是什么。”
然而近年流行的、建立愿景的过程,与传统中由上而下形成的愿景没什么不同。最高管理当局通常借由顾问的帮助写下“愿景宣言”,这些愿景通常是为了解决士气低落或缺乏策略方向的问题;它可能结合对竞争者、市场定位,与组织优弱势等项目的广泛分析。然而,结果常令人感到失望,原因如下:
第一,这样的愿景通常是治标而非治本的;透过一次建立愿景的努力,为公司的策略提供遵循方向,一旦写下来后,管理者就认为他们已卸下建立愿景的职责。最近,我在创新顾问公司的一位同事,向两位企业主管说明我们的顾问群如何协助建立愿景。在他进一步说明之前,其中一位主管打断他的话说:“我们已经做好了,我们已经写下共同愿景宣言了。”这位同事回答说:“那很好,你们得出什么样的愿景?”这位主管转向另一位问道:“乔治,我们的愿景宣言放在哪里?”写下愿景宣言或许是建立共同愿景的第一步;但是,愿景只在纸上陈述而非发自内心,是很难使愿景在组织内扎根。
由最高管理当局撰写愿景宣言的第二个缺失是,这种愿景并非是从个人愿景中建立起来的。在追寻“策略性的愿景”时,个人愿景常被忽略;而“官方愿景”所反应的仅是一、二个人的个人愿景。这种愿景很少在每一个阶层内进行探询与检验,因此无法使人们了解与感到共同拥有这个愿景,结果新出炉的官方愿景也无从孕育出能量与真诚的投入。事实上,有时它甚至无法在建立它的高阶管理团体中鼓起一丝热情。
    不是单一问题的解答
此外,愿景不是问题的解答,如果它仅被当成问题的解答,一旦士气低落或策略方向模糊不清的问题解决以后,愿景背后的动力也会跟着消逝。领导者必须把建立共同愿景当成日常工作的中心要素,是持续进行、永无止境的工作。实际上它是经营理念的一部分;经营理念不仅是企业的愿景,还包括企业的目的与核心价值,远比通常占满最高主管脑海的统计图表或部门结构重要。
有时候,管理者期望从公司的策略规划过程中显现共同愿景,但结果与意图由上而下建立愿景一般的失败;大多数的策略规划无法孕育真正的愿景。根据哈梅尔与普拉哈拉德所说的:“创造性策略很少是从每年例行的规划过程中产生的。每年例行的规划虽然逐年有所改进,但下个年度策略的起点,几乎仍然总是这个年度的策略,因此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公司仍会对它熟悉的市场区隔与地区坚守不移。推动佳能公司进入个人式复印机事业的想法,出自海外销售分支机构,而不是在日本本土的企画人员。”
这并不是说愿景不能从高层发散出来。但是有时愿景是源自不在权力核心者的个人愿景,有时是从许多阶层互动的人们中激荡而出。分享愿景的过程,远比愿景源自何处重要。除非共同愿景与组织内个人的愿景连成一体,否则它就不是真正的共同愿景。对那些身居领导位置的人而言,最要紧是必须记得他们的愿景最终仍然只是个人愿景,位居领导位置并不代表他们的个人愿景自然就是组织的愿景。
最后,意图建立共同愿景的领导者,必须乐于不断把自己的个人愿景与他人分享。他们也必须试着问别人:“你是否愿意跟我追求此一愿景?”对领导者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例一:创新性配销系统
约翰是一家大型家用产品公司的分公司总经理,他的愿景是让他的分公司成为该产业中最优秀的。这个愿景不仅需要有优异的产品,还必须以较其他公司更有效率的方式,把产品送到顾客(零售杂货商)手上。他构想建立一个独特的全球配销系统,能够以原先一半的时间,将产品运送到顾客手上,并大幅降低损耗及重新发货的成本。他开始对其他管理者、生产工人、配销人员、杂货商谈起这个构想,每一个听到的人似乎都很热衷,但是也都指出他的想法不可行,因为它与母公司太多的传统政策冲突。
约翰尤其需要母公司产品配销部门主管宝琳的支持。在公司的矩阵组织里,她与约翰是同阶层的主管,但实际上她却比约翰多15年的经历。约翰为宝琳精心准备了一个简报,说明他的配销新构想和优点,但他所提出每一项支持自己构想的资料,宝琳都持相反的看法。约翰会后离开时,心想宝琳的质疑或许是对的。
之后,他想到一个方式,就是只先在一个区域市场测试新系统,因为这么做他所冒的风险较少,而且能得到当地对这个构想特别热衷的食品杂货连锁店的支持。但是他应该怎么面对宝琳呢?他的直觉是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毕竟他还有运用自己的配销人员执行这个实验的权限,然而他也重视宝琳的经验与判断。
左思右想一个星期之后,约翰还是回去再一次请求宝琳的支援,但是这次他把图表和资料留在家里,他只告诉她为什么他对这个构想深具信心、它如何能与顾客融合成一个新的伙伴关系,以及如何能以较低的风险测试它的优点。令他意外的是,听完约翰的陈述后,这位顽固的配销主管开始提供实验设计的意见,她说:“上星期你来见我时,你只是试图说服我,现在,你乐意测试你的构想。我虽仍然认为它有些不合理,但是我看得出你很在乎。所以,试试看,或许我们可以从中学到一些东西”
这已是五年前的事,今天,几乎该公司全球所有的分公司都已采用约翰创新性的配销系统。它显著地减少成本,而且成为公司与连锁店策略联盟的一部分。例二:电脑网络的建立
当愿景肇始于组织中阶时,其共享与倾听的过程,基本上和源自高阶层的过程相同,但是这可能比较费时,尤其在愿景与整个组织都有关连的情形下,更是如此。然而,它还是可能的。
波尔顿(Bart Boltan)是迪吉多电脑公司资讯系统部门的一位中阶主管,1981年,他与一伙同事开始构想用电子技术将组织连结起来。“我们开始谈论如何使资讯系统彻底转变。但是我们都看出,根本问题是完全没有资讯系统的完整蓝图。大家辩论的内容都是关于‘如何做’,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做出来会是什么。然而我们都能看到一个真正值得追求的结果:透过电子技术把组织连结起来。利用我们的产品与技术,就算不是第一家,我们也将成为领先由电子技术连结组织的大型公司之一。”这个构想令波尔顿兴奋不已,心里老是想着这个构想的意义,好几天都睡不着。
但在1981年,没有人有任何概念要怎样做到。“它已超出那时候可能做到的范围;我们能够在电脑之间传送档案,但是我们尚无法结成网络。当时是有一些网络软体正在发展,但是仍存有许多问题。我们至多可连起10部或20部机器,但是不敢想能将100部机器互相连线,更不用说成千上万部机器。回想过去,就如同胄尼迪宣布把人送上月球时,感到对登陆月球的一无所知,我们对自己的构想是否能实现也存疑,但是我们知道它是对的。”
波尔顿与他的“同志”并未掌握有追求这个构想的权限,但是他们无法停上想它。1981年11月他写下一篇短文,并在幕僚会议上读给所有资讯系统的高级人员听。在短文中他说,未来的组织将涉及新的技术,将把资讯当成一项资源,正如同组织过去把资本与人力看成是资源一样,而且网络将把所有功能结合起来。“当我读完时,静得就像在教堂里,没有人说话,我真以为自己搞砸了。我的老板克劳福(Al Crawford)是资讯系统的主管,他建议大家休息10分钟。出乎意料的,资讯系统的高阶人员只希望知道:‘我们要怎样推动它?我们如何使它成真?’我回答:‘这必须是你们的愿景,不是我的,否则它将永远不可能实现。’”
波尔顿认为:“这些在高位的家伙必须投入,而我的工作是协助他们领导,吸引他人加入,使他们变成传递讯息的人。”资讯系统的一个小组主管准备了一套幻灯片,用来向全公司推广他的构想。他提出一个把公司连接起来的图象。波尔顿说:“这成了一件令人无比兴奋的事情,看着愿景建立起来,每个人都提供新的意见,将它去芜存菁,并使它具有生命,我们开始谈到‘环绕全球的铜线’。”
这个部门的主管在1982年亲自向所有迪吉多公司主要部门的幕僚作幻灯片展示,筹划人员开始掌握可以做什么,然后组织拟订了五个计划来处理“如何做”的问题:网络计划、资料计划、办公室自动化计划、设备计划与应用计划。迪吉多在1985年建立了第一个网络,到1987年已有超过1万部的电脑连线。今天,迪吉多公司在超过50个国家中有600个以上的据点,总共超过4万3千部的电脑互相以网络连接。迪吉多公司如今被专家们看成是“网络化组织”的开路先锋之一。而且“网络化组织”成为迪吉多公司行销策略的基本诉求主题。
  学习聆听
组织顾问基佛(Charlie Kiefer)说:“尽管愿景令人振奋,但建立共同愿景的过程却未必都是这么迷人。善于建立共同愿景的管理者,是以日常用语谈论这个过程,以与日常生活交织在一起。”就如欧白恩所说的:“一个有愿景的领导者并非四处去演讲鼓舞人群,而是在处理日常任何问题时,心中不离自己的愿景。”
在团体中,要达到彼此的愿景真正的分享及融汇,不是一蹴可就的。共同愿景是由个人愿景互动成长而形成的。经验告诉我们,愿景若要能够真正共有,需要经过不断的交谈,如此个人不仅能自由自在表达他们的梦想,并学习如何聆听其他的梦想,在聆听之间逐渐融汇出更好的构想。
聆听往往比说话还难,尤其对有定见、意志坚强的管理者更是如此。聆听需要不凡的胸襟与意愿来容纳不同的想法,这并不表示我们必须为“大我”而牺牲“小我”的愿景,而是必须先让多样的愿景共存,并用心聆听,以找出能够超越和统合所有个人愿景的正确途径。就像一位成功的企业领袖所形容的:“我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在倾听组织想要说些什么,然后以清晰有力的方式把这些话表达出来。”
   我愿中有你·你愿中有我
很少主题能够像“奉献”(commitment)这样深获今日管理者的青睐。以美国社会为例,美国的管理者有鉴于研究显示大多数美国工人奉献感很低,又听到许多国外竞争者的工作团体奉献精神的故事,他们转而采取所谓的“奉献管理”、“高奉献工作系统”以及其他方法。然而,在今天的组织中,真正的奉献仍然少有。依我们的经验,90%被认为是奉献的,事实上只是“遵从”(compliance)。
今天的管理者常以交易的心情要员工持有共同愿景。愿景于是像是一件商品,我付出,你获得。然而付出(selling)的行为与“投入”(enrolling)的行为背后有着很大的差异。付出的行为会因为“价格”而改变,投入的行为则含有自由选择的意思。
以基佛的话来说,“投入是一种选择成为某个事物一部分的过程”,“奉献是形容一种境界,不仅只是投入,而且心中觉得必须为愿景的实现负。全责任。”我能够彻底投入你的愿景,或真心希望你的愿景实现,然而,它仍然是你的愿景。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采取行动,但是我不会把自己醒着的时间花在寻思下一步该怎么做。
譬如参与某些社会活动的人,必须有真正的意愿和对这些活动有衷心的支持,活动的意义及功效才能彰显。投入的人会每年捐一笔款或全心支持许多活动。奉献的人将做一切为了实现愿景所必须做的事情。愿景的驱力使他们展开行动,有人以“生命意义的来源”描述这个能使人们奉献并实现愿景的强大能量。
在现今的组织中,真正投入的人只有少数,而真正奉献的人则更少,大多数的人仍在遵从的地步。遵从的跟随者跟着愿景走,他们依照别人的要求做事情。他们对愿景都有某种程度的支持,但是,他们并非真正地投入或奉献。
遵从常被误认为是投入及奉献,部分原因是大多数的组织一直都是以遵从为基本要求,以致不知道如何识别真正的奉献。另外,遵从有数个层次,有些层次的遵从会使得某些行为看起来非常类似投入和奉献。以下便以几个层级来说明,成员对组织共同愿景的支持程度:
奉献:衷心向往之,并愿意创造或改变任何必要的“法则”(结构性的),以全心全意地实现它。
投入:衷心向往之,愿意在“精神的法则”内做任何事情。
真正遵从:看到愿景的好处。去做所有被期望做的事情,或做得更多。遵从明文规定,像个“好战士”。
适度遵从:大体上,看到了愿景的好处。做所有被期望做的事情,但仅此而已。是个“不错的战士”。
勉强遵从:未看到愿景的好处,但是也不想打破饭碗。不得不做刚好符合期望的事,但也会让人知道,他不是真的愿意做。
不遵从:看不到愿景的好处,也不愿做被期望做的事情。“任你苦口婆心,我就是不干。”
冷漠: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愿景。既不感兴趣,也没有干劲。“下班时间到了吗?”
有个比喻可说明对愿景所持的态度不同,则表现出不同的行为。在今天,美国各州的车速限制大多数是55英里,一个真正遵从的人开车从不超过55英里。一个适度遵从的人,会开到60到65英里,因为在大多数的州,只要在65英里以内就不会接到罚单。勉强遵从的人会开在65英里以内,但却不断地抱怨。一个不遵从的驾驶者会把油门踩到底,并且尽量设法避开交通巡逻警察。另一方面,一个真正衷心选择保持安全速限的人,开车时会保持55英里这个速度,即使它不是法律上规定的速限。
在多数的组织里,大部分的人对于组织的目标与基本法则,仍然远在适度的、或至多真正遵从的境界。他们遵照计划进行,也诚心诚意想要有所贡献。那些勉强遵从的人会做,但不尽力,且只想证明这本来就是行不通的。而不遵从的人常是计划的阻力,他们反对组织的目标或基本法则,并且以不行动抗议,让人知道他们站在反对的立场。
各种不同程度的遵从,其间的差异很难察觉。最常发生混淆的是,真正的遵从常被误认为是投入或奉献。典型的真正遵从的“好战士”会心甘情愿地做任何期望他做的事情。“我信任在愿景背后的人;我会尽心尽力做任何必须做的事,或做得更多”。甚至连真正遵从的人,通常也认为自己是奉献,事实上,他的确是奉献的,但只是奉献自己成为“团体的一分子”,而不是为了愿景。
其实,从工作上的行为表现来看,是很难区分谁是真正遵从或谁是投入或奉献。一个由真正遵从的人所组成的组织,在生产力与成本效益上遥遥领先其他大多数的组织。遇到真正遵从的人,你用不着第二次告诉他们该做什么,他们会立即设法回应。他们的态度与行为是积极的,如果被要求“自动自发”与“预先因应”(proactive)去达成高绩效的目标时,他们也会如此做。总之,对于真正遵从的人而言,不论正式或非正式的、有形或无形的规则,他们都会由衷地奉行不逾。
  更上一层楼
然而,遵从与奉献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奉献的人全身带着一股能量、热情与兴奋,这是无论哪一个层次的遵从都无法产生的。奉献的人不会只是墨守游戏规则,他要对这个游戏负责,如果游戏的规则妨碍他们达成愿景,他会设法改变规则。当一群人真正奉献于一个共同愿景时,将会产生一股惊人的力量,他们能完成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普立策得主纪德(Tracy Kidder)曾经报导过关于数据通用公司(Data General)的产品开发小组,在不可思议的短时间内,开发出具有突破性新电脑的事迹。我在几年之后亲自访问到该小组的领导人韦思特(Tom West)。他说当时他们整个计划中某项关键软体的发展进度落后好几个月,负责该部分的三位工程师那天傍晚来到办公室,第二天早上离开时,他们竟然在那晚完成了近三个月的工作,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这绝不是韦思特要求他们如此的,而是由于他们自己真心想要实现这份愿景,这也就是真正的投入或奉献与遵从的差别所在。
有时真正的愿景很难让人具体地体认它的可能性。有一家商品公司的执行副总,深切地希望该公司能从传统的组织转变成全新的组织形态。他开始发展新的企业愿景与主动全心投入的精神,然而经过一整年的努力,大家还是被动地听命行事。这时他发现更深一层的问题,许多人在整个生涯中从未被要求对任何事全心投入,而只是被要求遵从,这是他们仅有的心智模式。无论他如何说明发展的真正愿景与真正的投入,都起不了什么真正的作用涸为人们的心智模式依然使他们只听到如何遵从。一旦有此发现,这位执行副总开始改变方式,他发起了一项“追求健康”计划,因为他假设人们至少可能会真心投入自身健康的追求吧。一段日子之后,有些人做到了,并开始体认在工作上真正的投入与奉献是可能的,从而开启了一窥此愿景的一扇小窗。
传统的组织并不在乎人们是杏真正的投入或奉献,整个指挥与控制的组织层级只要求遵从。今天许多管理者仍在思索如何“管理”投入与奉献,实际上,这样做最多只能使人们在遵从的阶梯上再往上爬一层而已。
投入与奉献的准则
对某件事投入,是一种极自然的过程。对你自己而言,它是导源于你对愿景真正的热忱,对别人而言,是由于你愿意让其他人自由选择而发生的。必须注意的是:
●自己必须投入:如果你自己不投入,就没有理由鼓励别人投入。强迫推销不能得到他人诚心的投入,顶多只产生形式上的同意与遵从。更糟糕的是,它可能是未来不满的种子。
●对愿景的描述必须尽可能的简单、诚实而中肯:不可夸张好的一面而藏匿有问题的部分。
●让别人自由选择:你不必说服别人愿景的好处,其实当你劝服他人投入,反而常被视为意图左右他人,而阻碍别人投入。你愈愿意让人自由选择,他们愈觉得自由。这种做法对部属可能特别困难,因为他们常认为遵从是第一要务。这时你必须表现出能够帮助他们的诚心,给他们时间与安全感来发展自己的愿景意识。
然而在许多情况下,管理者确实需要部属遵从。他们当然希望真正的投入或奉献,但是为了完成任务,必须要求部属至少适度遵从。如果难以在一开始就以投入和奉献要求部属,我建议你不妨开诚布公表明需要遵从。你可以说:“我很了解你对于这个新方向或许不是由衷的赞同,但是在这个管理团体决定全心投入此一新方向的重要时刻,我需要你的支持以促其实现。”这样的态度不但能予人不虚伪的印象,也使得人们更容易做选择,经过一段日于,或许还会选择真正的投入。
在投入与奉献这方面,管理者将要面对的最大难题是,所能做的实在非常有限,因为它涉及个人的自由选择。上列的准则只能建立适于引发投入与奉献的环境,却无法确保一定有投入的行动、奉献的境界则更难,任何勉强最多只会产生遵从。
 融入全业理念
建立共同愿景实际上只是企业基本理念中的一项’,其他尚包括目的、使命与核心价值观。愿景若与人每日信守的价值观不一致,不仅无法激发真正的热忱,反而可能因挫败、失望而对愿景改采嘲讽的态度。
这些企业基本理念需要回答三个关键性的问题:“追寻什么?“、“为何追寻?”与“如何追寻?”
●追寻什么?追寻愿景,也就是追寻一个大家希望共同创造的未来景象。
●为何追寻?企业的目的或使命,是组织存在的根源。有使命感的组织有高于满足股东与员工需求的目的;他们希望对这世界有所贡献。
●如何追寻?在达成愿景的过程中,核心价值观是一切行动、任务的最高依据和准则。这些价值可能包括正直、开放、诚信、自由、机会均等、精简、实质成效、忠实等。这些价值观反应出公司在向愿景迈进时,期望全体成员在日常生活中的行事准则。
这三项企业基本理念合而为一。便是组织上下全体的信仰。它引导企业向前运作。当松下的员工背诵公司的信条:“体认我们身为实业家的责任,促成社会的进步和福扯,致力于世界文化进一步的发展”,他们是在描述公司的存在宗旨;当他们唱着公司的社歌:“将我们的产品如泉涌般源源不断地流向全世界的人们”,他们也是在宣示公司的愿景。他们接受公司内部的训练计划,课程包括“公平”、“和谐与合作”、“为更美更善而奋斗”,“礼貌与谦逊”与“心存感谢”等主题,学习公司精心建构的价值观(松下将它们称为公司“精神价值”)。
在汉诺瓦保险公司里,也因结合这三项企业基本理念,使得公司改头换面,从接近破产的边缘起死回生,后来更在产物与责任险业中遥遥领先。汉诺瓦的经验也说明愿景、价值观与使命三者之间的互相依存关系。
欧白恩说:“我们开始体认到,事实上很多人都有渴慕美善、实践崇高使命的强烈意念。如果工作本身与此相违,他们只好在工作外的兴趣中寻求满足。但是我们也发现,仅是述说任务或目的是不够的,大家需要愿景来使目的更具体、更明确。我们必须学习如何具体描绘我们理想的组织。我对本公司有一个简单的愿景,那就是‘真正的优秀’。这几个字对我而言意义重大。它引导我构思一个组织,能以独特的方式服务顾客,保持品质优良之美誉不坠,并为员工创造一个独一无二的环境。”
他又说:“核心价值观对于协助人们做日常性的决策是绝对必要的,因为目的很抽象,而愿景是长期性的,人们需要单一、清晰、易辨认的‘北极星’来引导日常决策的方向。但是核心价值观只有化成具体行为之后才有用。譬如,我们的核心价值观之一的‘开放’,最后须在互相信任与支持的整体脉络中,以反思与探询的技巧实践。”
  恐惧与希望
“我们想要的是什么?”与“我们想要避免什么?”是不同的。事实上在我们的内心里,负面的愿景或许比正面的愿景更为常见。许多组织只有在生存受到威胁时才会真正团结起来;例如濒临被购并、破产、失去市场占有率、连连亏损等问题时,才开始采取行动,迎击难题。负面的愿景在公共政策上更常见;“反毒品”、“反烟草”、“反战”,或“反核”等层出不穷的社会运动,便是显明的例子。
负面的愿景往往限制了组织的发展,原因有三。第一,原本能够用来建立新事物的动力,转而用在防止不想要的事物上。第二,负面的愿景微妙地在人群中造成无力感;人们可能因此变得不在乎,只在受到严重威胁时才会团结起来。第三,负面的愿景无可避免的都只有短期效果;威胁继续存在,就能激励组织,然而一旦威胁消除,组织的愿景与能量也跟着消失。
能够激励组织的基本能量有两种:恐惧与希望。负面愿景是由潜在的恐惧力量激发;推动正面愿景的则是希望。恐惧能够使组织在短期内产生超乎寻常的变化,但是希望能成为持续学习与成长的泉源。
  忠于真相
在第九章(“自我超越”)中我已强调,单有个人愿景,并不足以造成更有效的创造力。创造性张力是关键,它是存在于愿景与现况之间的张力。最有效的人能够坚持愿景,同时看清现况的真相。
这个原则对组织而言同样成立。学习型组织的建立并不是去追逐一个高远飘渺而动人的愿景,而是力行毫不留情的、不断检验愿景及其发展现况的真相。
佛睿思特对于如何辨认一个伟大的组织有一句名言:“只需要看它的坏消息向上传递的速度。”六十年代的IBM公司具有此一特质:对于错误快速反应,断然改过,并从中记取教训。例如在六十年代初期,IBM为追求一个大胆的愿景,而展开一系列非比寻常的实验。它把资产、名誉和在电脑业界领导的地位,下注在一个极端新颖的概念上:一系列相容的电脑系统;其应用范围极广,从最精密复杂的科学到一般中小企业的通用科技。
结果这部被寄予厚望的机器才卖掉几部。1961年5月,IBM的最高执行主管华生(Tom Watson)果断地结束这个计划。对他而言,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因为这部机器无法让顾客满意,甚至无法达成原先保证规格70%以上的顾客满意度。在几天之后,华生坦承他们所犯的最大错误:“我们登上本垒,然后指着中外野的看台,在挥臂投球时,才发觉并非是全垒打,而是一个又高又远的界外球。我们以后一定会对我们的承诺更为小心。”
经历以上的失败经验,3年以后,IBM推出360系统,这个系统证实是IBM往后10年突破性成长的基础。
    共同愿景与系统思考
尽管许多愿景潜力无限,但却从未生根和广为扩散,这是因为在中途出现了一些“成长上限”的结构,抑制了新愿景背后的动能。了解这些结构,对于坚持愿景的过程有很大的帮助。
愿景的扩散是经由不断地厘清、投入、沟通与奉献所形成。当谈论得愈多,愿景就愈清晰,人们也就开始热衷于追求愿景的好处。因此,很快的,愿景经由沟通以逐渐增强的螺旋扩散开来,如图11—1所示。在追求愿景的初期若能成功,热忱也能够被逐渐增强。
   为何许多愿景都夭折?
如果以上的增强环路不受限制,将使愿景愈来愈清晰,会有更多的团体成员愿意为愿景奉献。但是此时会有各种限制因素开始发生作用,使这个良性循环慢下来。
当更多人涉入,不同的见解曾使愿景的焦点分散,并产生无法掌握的冲突,建立愿景的过程因而式微。每个人对理想的未来所见不同,那些未立即赞同正在成形的共同愿景的人,是否必须改变他们的看法?他们是否应该认定愿景已经固定而无法再加以影响?他们是否觉得自己的愿景无足轻重?如果上述任一问题的回答为“是”时,“投入”的过程可能在日益增强的极端化作用冲击之下,分崩离析而终告停止。
缺乏探询与调和分歧的能力
这是典型“成长上限”的结构,在这个结构中,追求愿景的热忱不断成长的增强环路,牵动了一个由于意见逐渐分歧化与极端化所形成的调节环路,而抑制了愿景的扩散过程。
让我们参看图11—2,循顺时针方向解读这个抑制愿景的环路,从顶端:当热忱建立后,更多人谈论到愿景,看法的分歧性也因此提高,导致人们所表达的愿景互有冲突。如果不容许其他人表达不同的看法,则极端化作用增强,降低共同愿承的清晰度,并抑制热忱的升高
在成长上限的结构里,杠杆点通常在了解限制因素:找出造成限制过程的原因。在这个结构中,限制因素是探究不同愿景,以融会更深一层的共同愿景。如果组织无法发展出这种调和分歧的能力,个人愿景的分歧将逐渐扩大。
除去这个限制最重要的技巧,是在第十章“心智模式”中所介绍的“反思与探询”技巧。实际上,建立愿景的过程是一连串探询的过程,主要目的在廓清我们真正想要创造的未来;如果只是透过一个不断倡导与辩护而缺乏探询的过程,它至多只会产生遵从,决不是奉献。
然而透过探询的过程来扩散远景,并不意味着我必须放弃自己的观点。相反的,愿景需要强而有力的辩护者。但是辩护者也应以开放的态度探询他人的愿景,才有可能逐步将个人愿景,汇集而成更大的共同愿景,这就是全象摄术的原理。未能保持创造性张力而气馁
愿景的实现过程中,会遭遇到一些不易解决的困难,而使人们感到气馁,这也是造成愿景凋谢的原因之一。当人们愈能看清共同愿景的特性,愈能察觉愿景与目前现况之间的差距很大。人们可能会变得沮丧、不确定、甚至对愿景采取嘲讽的态度,因此造成热忱的衰退;“组织气馁”形成了另一个可能的“成长上限”,如图11—3所示。
在这个结构中,限制因素是组织内的人确实保持创造性张力的能力,这也是“自我超越”的中心原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一再强调“自我超越”是建立共同愿景的基石。不鼓励“自我超越”的组织,很难培养出对崇高的愿景经久不变的奉献。
专注于愿景的时间不足
当汇集愿景所需时间及处理目前问题所需时间过多时,会相对的使可用于实现愿景的时间减少,而失去对于愿景的专注,也会使愿景在萌发阶段夭折。此时限制因素是专注于愿景的时间与精力不足,如图11—4所示。
这个结构的杠杆点在于能够找出方法,减少花在对抗危机与处理目前问题的时间和精力,或者是让追求愿景的人与负责处理目前问题的人各司其职。这种策略是由一小群人在组织的主要活动之外追求新构想;虽然这种方式往往是必要的,却难以避免形成两个完全无法支援的阵营。譬如,在八十年代初期,开发麦金塔电脑的小组,几乎与苹果电脑公司其余的人完全不相往来,后者大多数在发展较平凡的苹果二号电脑。虽然分开的结果产生一个突破性的产品——麦金塔,但是也造成组织内部的严重不和,使得苹果电脑的史考利耗费相当长的时间才消弥裂痕。破坏了一体关系
最后,如果大家忽略他们彼此连成一体的关系,愿景也会凋零。这也就是为什么愿景的追求必须透过共同探询的理由之一。一旦员工不再问“我们真正想要创造什么?”并在原本的愿景之外,产生另一种愿景时,往后继续进行的交谈品质,以及想要透过这项交谈提升的关系,都会受到侵蚀。在共同愿景背后最强烈的渴望之一,原本是来自希望连属于一个更大的目的、以及彼此连成一体的关系。但不得不注意的是,这样的连结需要时时悉心照应,否则它是非常脆弱的。只要我们对彼此的见解失去尊重,团体的凝聚力便会分崩离析,导致共同愿景的破灭。当发生此种现象时,团体成员便不再产生对愿景的真正热忱,如图11—5所示。
当有些人开始产生另一种愿景而破坏彼此关联的感觉时,应仔细检视“时间”和“技能”,因为这两者可能会产生限制的因素。如果大家对新愿景的认同觉得很急迫,可能没有充分的时间彼此彻底地谈论和倾听;如果大家对如何进行这样的交谈,以及应以什么方式分享彼此的愿景才不致于产生分歧的愿景,欠缺熟练的技能,彼此的一体关系就受到破坏。
 建立共同愿景的沃土:系统思考
如果没有系统思考的配合,建立共同愿景的修炼会缺乏重要的支撑。愿景描绘我们想要创造的事物,系统思考揭示我们如何导致自己目前的情况。
近年来,有许多领导者赶搭愿景列车,他们拟定了企业愿景及任务宣言。他们努力使每个人投入愿景。然而,所期望的生产力与竞争力却经常无法达成。这个现象导致许多人对愿景不再感兴趣。
只要愿景是审慎地发展出来的,问题通常不是出在共同愿景本身,而在于我们对目前情况被动式的反应。只有当大家真正相信他们能塑造自己的未来,愿景才会变成一股生命力。然而,由前所说,我们应可体认,共同愿景的实现还牵连着许多大部分的管理者尚未能实际体认到的系统结构及杠杆点,以致于他们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改善问题,而以为自己的问题是由“外面”的某些人或“系统”所造成的。
多数主管不会坦白承认具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一般总认为良好的管理者应有主动因应的能力,并对任务负责。对组织已经着手进行的事情公然质疑其可行性,会被看作问题人物。
然而,过分乐观的预期,基本上也是属于一种反应式的思考,它是由于缺乏整体观点的片段思考所导致的,对事件的单点反应,而非根本创造性的改变。事件导向只会排除真正的愿景,而留下空洞的“愿景宣言”。
但是当组织里的人开始了解现有的政策与行动如何创造或改变现况,适合建立愿景的一片沃土就开发出来了,也培养出一个新的信心来源,这个信心来源是由于更深层的了解塑造现实的力量和影响这些力量的杠杆点。正如一位刚受完系统思考训练的主管所指出的,他的最大收获是:“发现自己目前拥有的真相,只是好几种可能真相之中的一种。”第12章 团体学习
波士顿赛尔提克篮球队的球员罗素(Bill Ruesell)曾经如此描写他们的球队:“就像其他专业领域一样,我们也是由一群专家组成的团体,我们的表现依靠个人的卓越以及团体的良好合作。我们都了解彼此有互相补足的必要,并努力设法使我们更有效地结合……。然而有趣的是,不在球场上时,按照社会的标准来看,我们多数是古怪的。绝不是那种能跟别人打成一片,或者刻意改变自己来迎合别人的人。”
罗素告诉我们,使他的球队打起球来与众不同的,不是友谊,而是一种团体关系。大伙儿在球场上的配合,使团体产生登峰造极的演出,那种高度的默契,难以用笔墨来形容,几乎像慢动作般的清楚,任何神奇的妙传或投射都可以发挥到不可思议的境界。
潜在的团体智慧
罗素所属的球队(在十三个球季中得过十一次NBA总冠军)呈现出一种我们称之为“整体搭配”(alignment)的现象,即一群人良好地发挥了整体运作的功能。然而在多数的团体里,成员各自朝向交错的目标努力。如果我们为这种团体画一幅图,看起来可能像是图12—l所示。
未能整体搭配的团体,许多个人的力量一定会被抵消浪费掉。个人可能格外努力,但是他们的努力未能有效地转化为团体的力量。当一个团体更能整体搭配时,就会汇聚出共同的方向(图12—2),调和个别力量,而使力量的抵消或浪费减至最小,发展出一种共鸣或综效,就像凝聚成束的雷射光,而非分散的灯泡光;它具有目的一致性及共同愿景,并且了解如何彼此截长补短。
这也不是指个人要为团体愿景而牺牲自己的利益;而是将共同愿景变成个人愿景的延伸。事实上,要不断激发个人能量,以使团体力量提高的大前提,乃先要做到整体搭配。在团体中,如果个人的能量不断增强,但是整体搭配的情形不良,只会造成混乱,而使团体的管理更加困难,如图12—3所示。
“团体学习”是发展团体成员整体搭配与实现共同目标能力的过程。它是建立在发展“共同愿景”这一项修炼上。它也建立在“自我超越”上,因为有才能的团体是由有才能的个人所组成的。但是只有共同愿景和才能还不够;世界上不乏由有才能之士所组成的团体,其成员虽然暂时共有一个愿景,却无法共同学习。伟大的爵士乐团的先决条件,虽是拥有才能出众的团员和一个共同愿景,但是真正重要的是这些音乐家知道怎样一起演奏。
组织在今日尤其迫切需要团体学习;无论是管理团体,产品开发团体,或跨机能的工作小组。以壳牌石油企画主任德格的话来说,团体就是彼此需要他人行动的一群人。而团体在组织中渐渐成为最关键的学习单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现在几乎所有重要决定都是直接或间接透过团体作成,而进一步付诸行动的。在某些层次上,个人学习与组织学习是无关的,即使个人始终都在学习,并不表示组织也在学习。但是如果是团体在学习,团体变成整个组织学习的一个小单位,他们可将所得到的共识化为行动;甚至可将这种团体学习技巧向别的团体推广,进而建立起整个组织一起学习的风气与标准。
    团体学习的三个面向
在组织内部,团体学习有三个面向需要顾及。首先,当需要深思复杂的议题时,团体必须学习如何革取出高于个人智力的团体智力。这说起来容易,但组织中常有一些强大的抵消和磨损力量,造成团体的智慧倾向小于个别成员的才智。这些力量有许多是可由团体成员加以控制的。
其次,需要既具有创新性而又协调一致的行动。在一流的球队和爵士乐队中,便常会发现这种既有自我发挥的空间,而又能协调一致的方式。在组织中,杰出团体也会发展出同样的关系——一种“运作上的默契”;每一位团体成员都会非常留意其他成员,而且相信人人都会采取互相配合的方式行动。
第三,不可忽视团体成员在其他团体中所扮演的角色与影响。譬如高阶管理团体大部分的行动,实际上是透过其他团体加以实现。因而,一个学习型的团体,可透过广为教导团体学习的方法与技巧,不断培养其他的学习型团体。
虽然团体学习涉及个人的学习能力,但基本上它是一项集体的修炼。因而,强调个人正在精进的团体学习修炼是没有意义的。
团体学习的修炼必须精于运用“深度汇谈”(dialogue)与“讨论”,这是两种不同的团体交谈方式。深度汇谈是自由和有创造性地探究复杂而重要的议题,先暂停个人的主观思维,彼此用心聆听。讨论则是提出不同的看法,并加以辩护。深度汇谈与讨论基本上是能互补的,但是多数团体缺乏区分及妥善运用这两项交谈技巧的能力。
团体学习也包括学习如何避开与上述这两种有建设性的交谈相反的巨大力量。其中首推阿吉瑞斯所称的“习惯性防卫”——那些使我们及他人免受威胁与窘困的习惯性互动方式,它将阻碍我们的学习。譬如,在面对意见冲突时,团体成员往往不是折衷妥协,就是争得你死我活。当解开学习性防卫的症结时,便可发掘出原先不曾注意的学习潜力。首先,我们必须运用第十章中所介绍的探询与反思技巧,让我们开始释出这个能量,然后我们才得以专注于深度汇谈与讨论。
由于系统思考的中心信念是“我们的行动造成现况”,因此特别容易挑起自我防卫。为了避免别人指控是自己的策略造成这些问题,团体可能因而抗拒采用更有系统性的方式来察看问题。许多团体口头上虽然拥护系统的观点,但实际上却从未付诸实行,从来不会用所有的心力来认真地检验自己的行动如何造成问题。系统思考需要一个真正成熟、能够深入探究复杂与冲突议题的团体,才能实行。
最后,团体学习的修炼像任何的修炼一样,都需要练习。这正是现代组织所缺乏的。试想一个从不排演的交响乐团,将如何演出?一个从不练习的球队,将如何出赛?同样的,任何团体的学习过程,都是透过不断的练习与演出。目前我们还处于学习如何为管理团体创造类似练习机会的起步阶段。第十八章介绍“微世界”时将提供几个例子作为说明。
尽管团体学习很重要,我们对它的了解却非常贫乏,对它的许多理论和实践方法,也都尚在试验阶段。我们必须要能更清楚地描述,当它发挥功能时的现象是如何?并且更明晰地区分,消极被动的“群体思考”,和真正有创造性的“群体智力”之不同。只有当我们能找回团体学习的有效方法,才能真正掌握建立杰出团体的要诀。这就是为什么精熟团体学习是建立学习型组织的一个关键步骤。
   团体是学习的最佳单位
在《物理学及其他:相会与交谈》(Physics and Bexond:Encounters andConversations)这本引人注目的书中,海森堡(Werner Helsenberg,首先提出“测不准原理”[uncertalnty principle]的现代物理学者)认为:“科学根源于交谈。在不同的人合作之下,可能孕育出极为重要的科学成果。”接下来海森堡回忆平生与鲍立(Pauli)、爱因斯坦(Einstein)、波耳(Bohr),以及其他在这个世纪前半叶改造传统物理学等伟大人物的交谈。这些海森堡认为对他的思考有不可磨灭影响的交谈,在某种程度上,也孕育了许多使这些人后来成名的理论。海森堡对交谈细节的回忆,说明合作学习具有令人吃惊的潜能;集体可以做到比个人更有洞察力、更为聪明。团体的智商可以远大于个人的智商。
依海森堡所说的这些感想,那么团体学习这项修炼的重要贡献者之一,竟然是一位当代的物理学家鲍姆,就不足为奇了。鲍姆这位杰出的量子物理学家,发展出“深度汇谈”的理论与方法。当一群人进行深度汇谈时,他们是以开放的心胸,面对彼此之间一股更大的智识之流。深度汇谈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观念,受到古希腊人的推崇,并被许多诸如美洲印第安人的原始社会加以实践。然而,深度汇谈在现代的世界几乎已经不复存在。其实。许多人都曾领略过深度汇谈,这种特殊的交谈方式,像是有它自己的生命一般自由发展,带着我们走上从来不曾想象、也未曾事先计划的方向。但是这样的体验难得碰上,因为深度汇谈通常都是情境的产物,不是有系统引导与苦心练习的结果。
鲍姆关于深度汇谈理论与实践的近作,将本书前几章所讨论的几项修炼背后、两项主要的智识之流融汇起来:其一是对自然系统性或整体性的看法;其二是思考与内在“模式”之间的互动,以及认知与行动之间的互动。鲍姆说:“虽然有时候在处理较大的系统时非得分割成许多小部分来研究,量子论却提出,宇宙基本上是整体而不可分割的。就量子理论所要求的严谨水准而言,观察的工具与被观察的对象,彼此是以一种无法再予分割的方式相互加入。就此一严谨水准而言,认知与行动也是如此无法分割的。”
这让我们回想起前面提过的系统思考关键特色:它要我们注意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常是在我们认知引导下的行动所产生的后果。相对论也提出过类似的问题;鲍姆在1965年《狭义相对论》(The Special Theory of Relativity)一书中也曾经指出过。在这本书中,鲍姆开始更明确地把系统观点与心智模式连接起来。尤其是他认为科学的目的不是知识的累积(真正的科学家都深切了解,许多科学理论迟早都会被证实是错的),面是创造、引导和塑造我们认知与行动的“心智图”,它引导一种“自然与人类意识之间持续的相互加入(mutual Participation)”。
然而,鲍姆最特出的一项贡献,在于把思维看作是集体的现象,因而对团体学习产生独到的见解。鲍姆很早就对“电子海”(electron sea)的集体特质,与我们思维运作方式之间的类比感到兴趣。稍后,他发现这个类比,对于帮助解释生命中每一个阶段都观察得到的“思维的反效果”很重要。鲍姆认为;“我们的思维是前后不一致的,而且所造成的反效果是这个世界上问题的根源所在。”他认为思维既然在很大的程度上是集体的,我们不能只是透过个人加以改善。“我们必须将思维看作是整体现象,起因于我们如何互动以及如何交谈。”
  深度汇谈:观察自己的思维
交谈有两种主要类型,深度汇谈与讨论。一个团体如果要能拥有持续开创性学习的能力,这两种交谈都很重要,但是两者必须配合使用,以产生综效,才具有威力,然而如果不了解两者的差异,就无法运用它们产生综效。
鲍拇指出,“讨论”(discussion)这个字跟“碰击”(Percussion)与“震荡”(concussion)有相同的字根。它的意象有点像打乒乓球般,将球来回撞击。一场讨论就像是球赛,透过参赛者所提供的许多看法,对共同感到兴趣的主题加以分析和解剖。这样做本来应该有用。然而,一个比赛的目的,通常都是为了要赢;这里所说的赢,是使个人的看法获得群体的接受。为了强化你自己的看法,你可能偶尔接受别人的部分看法,但是基本上你是想要使自己的看法胜过别人。然而,如果将胜利视为最优先,就无法将前后一致及追求真相视为第一优先。鲍姆认为我们需要一种不同的沟通方式,即“深度汇谈”,来改变这种优先顺序。
相对于讨论,深度汇谈源自希腊的dialogos。dia意指“透过”,logos意指“文字”或“意义”。鲍姆认为dialogos之原义是“在人们之间自由流动的意义,就像流荡在两岸之间的水流那般”。鲍姆坚认在深度汇谈中,群体可以进入一种个人无法单独进入的、较大的“共同C义的汇集”,它是由整体来架构各个部分,而不是设法将各个部分拼凑成整体。
深度汇谈的目的是要超过任何个人的见解,而非赢得对话;如果深度汇谈进行得当,人人都是赢家,个人可以获得独自无法达到的见解。“如此,以共同意义为基础的新心智开始呈现,大家不再以反对为主,他们也不能算是在互动,而是加入这个能够不断发展与改变的共同意义的汇集。”
在深度汇谈时,大家以多样的观点探讨复杂的难题,每个人摊出心中的假设,并自由交换他们的想法。在一种无拘无束的探索中,人人将深藏的经验与想法完全浮现出来,而超过他们各自的想法。
鲍姆认为:“深度汇谈的目的,在于揭露我们思维的不一致性,这种不一致的起因有三:一、思维拒绝周遭任何交流加入;二、思维停止追求真相,而像已设定好的程式,下了指令便不假思索地进行;三、思维所面对的问题,正源自它处理问题的方式和模式。”
为了说明起见,试以偏见为例。一个人一旦开始对某一类人有刻板印象,这个想法就变成你行动的代理人,影响自己和这类人接触时的行为。然后对方的行为也会被你这种态度所影响。持有偏见的人,看不见偏见如何影响自己的所见和言行;如果看得见,那也就不是偏见了。偏见在思维运作的时候,总是无法被偏见的持有者察觉的。
鲍姆曾将思维比拟成演戏:“思维总是代我们在前台表演,却又假装并不代表我们,它就像演员般,在舞台上演得浑然忘却他真实世界的角色。我们陷入思维的戏剧之中而不自知。所以每当我们开始思维,就会产生不一致性,因为真实世界已在转变而戏却照旧演下去。我们在戏中运作,定义问题,采取行动,‘解决’问题,然而却与所源出的周遭真实世界失去了联系。”
深度汇谈便是一种帮助人们看清思维“代表”(representative)与“加入”(participatory)这两种本质的交谈方式,使我们对思维的不一致性更敏感,和减少面对思维不一致时的不安。在深度汇谈中,人们变成自己思维的观察者。
我们可由深度汇谈中观察到思维是主动的。譬如在深度汇谈中,当冲突被摊出来时,我们很可能会感受到一种紧张状态,但是严格说来,紧张状态的来源是我们的思维。大家会说:“事实上,冲突源自于我们的思维以及我们执著的方式,而不是源自于我们自身。”一旦看清思维“主动加入”的本质,大家便会开始将自己与思维分解,而对自己的思维采取想更具创造性、而较少被动反应的立场。
   增进集体思维的敏感度
在深度汇谈中的人也开始注意到思维的集体性本质。鲍姆说:“大多数思维的起源都是集体的,周围的每个人对自己的思维都有程度不同的影响;譬如语言完全是集体性的,如果没有语言,我们所知道的那些思维不可能存在。”我们所持的大多数假设,来自文化上可被接受的假设之中,很少有人学会真正自己独立思考。
集体思维是一种过程,像是一个源源不断的水流,想法则像是浮在水流表面、而被冲上两岸的叶子,是那个思维过程所产生的结果。我们收集这些叶子,而把它们当作自己的“想法”,因为我们没看到产生想法的集体思维之流,所以误以为想法就是自己。
在深度汇谈中,人们开始看见在两岸之间流动的水流。他们开始加入这个可以不断发展和改变的、共同意义的汇集。鲍姆相信我们平常的思维过程,像是一个“网目很大的网子,只能同住水流中最粗、最大的要素”。而在深度汇谈中,一种超乎平日思维的敏感度发展出来,这个敏感度像是一个网目很细的网,能够搜集思维之流中不易察觉的意义。鲍姆相信这个敏感度存在于真正智力的根部。
因此,依鲍姆的看法,集体学习不仅是可能的,而且对于发挥人类智力的潜能至关重要。透过深度汇谈,人们可以互相帮助,觉察彼此思维中不一致的地方,如此集体思维才能愈来愈有默契。我们很难在此为默契下一个简单的定义,因为它不是和谐、一致、有秩序等所能表达的。
然而,我们的重点不在于强求某种抽象的默契,而是在共同努力增进全体参与者对于所有可能形成的“不一致”的敏感度。矛盾和混乱或许是不一致的必然现象,但是最根本的不一致,还是在我们的思维产生了不是真正想要的后果。
有效的深度汇谈
鲍姆认为深度汇谈有三项必要的基本条件:
一、所有参与者必须将他们的假设“悬挂”在面前。
二、所有参与者必须视彼此为工作伙伴。
三、必须有一位“辅导者”来掌握深度汇谈的精义与架构。
这些条件可以降低彼此间意义流动的阻力,有助于群体内意义的自由流动。就像电路中的阻力会使电流产生热量,浪费能源,同样的,群体若以一般的方式运作时,也会像电路那样浪费能量。深度汇谈中会有一种“像超导体内的冷能源般”(在超导体中,由于电阻差不多为零,电流在其中流转时,只会产生微少的热量),能够使本来可能造成意见不和的“热话题”(可能引起争议的话题),变成可以讨论的主题,甚而变成窥见更深入见解的窗户。
一、“悬挂”假设
“悬挂”你的假设的意思是,先将自己的假设“悬挂”在面前,以便不断地接受询问与观察。这并不是抛弃、压制或避免表达我们的假设,更不是指发表意见是一件坏事,或者应当完全消除主观意识,而是察觉和检验我们的假设。如果我们一味为自己的意见辩护,或未察觉自己的假设,或未察觉我们的看法是以假设而非事实为依据,我们就无从悬挂自己的假设。
鲍姆认为一个人一旦坚持“事情就是这样”,深度汇谈就被阻断。因此深度汇谈时,必须非常用心,因为“心智倾向于避免悬挂假设,而采用没有商量余地及非常肯定的意见,以使我们觉得必须为它辩护。”
以一家高度成功的科技公司最高层管理团体的深度汇谈为例,参加的主管都觉得公司内的研发部门与其他单位之间存在很深的歧见;这个歧见是由于该公司自创办以来,一直重视研究发展。该公司在过去三十年之中,率先推出一连串轰动市场的创新产品,并成为该项产业的标准。产品创新是该公司市场声望的基础。因而,即使这个部门间的歧见造成了许多问题,还是没人有勇气把它提出来谈论。该公司长久以来十分珍惜它的技术领先地位,并且赋予具有高度创造能力的工程师,追求自己产品愿景的自主性。
当被要求谈论“悬挂所有的假设”时,行销主管问道:“所有的假设?”“是的,所有假设。”他得到肯定的回答,但是看起来很困惑。在接下来的谈话中,行销主管承认自己心中持有研发部门自视为公司得胜关键的假设,并由此他进一步假设这使研发部门漠视可能影响产品发展的市场资讯。研发部门经理这时表示,他也假设别人是这样看他,而令人意外的,他觉得这个假设限制了研发部门的效能。于是双方都体认出这些假设全是“假设出来的”,而不是经过验证的事实。结果,接下来的深度汇谈变成很开放,对一些看法进行不同的探讨,讨论之诚恳和深入是前所未见的。
“悬挂假设”,很像第十章“心智模式”所讨论的反思与探询技巧中所看到的“跳跃式的推论”与“探询推论背后的论证”。但是在深度汇谈中,悬挂假设必须集体去做。团体悬挂假设的修炼,可以让成员更清楚地看见他们自己的假设,因为此时可以把自己的假设跟别人的假设对照。鲍姆认为悬挂假设是件不容易做好的事情,这是因为思维本质的缘故;思维会不断的使你深信,事情原本就该如此。团体悬挂假设的修炼,是此种错觉的解毒剂。
   二、视彼此为工作伙伴
团体的成员只有视彼此为工作伙伴,才能共同深入思考问题和发生深度汇谈。视彼此为工作伙伴很重要,因为在团体沟通的过程中,彼此的思维会不断地补足和加强。把彼此视为工作伙伴,能产生较好的互动。这看似简单,但是它能够使情况大为改观。
视彼此为伙伴,对于建立一种成员彼此间关系良好的气氛,以及消除深度汇谈时由于阶级差距所带来的障碍有所帮助。因为在深度汇谈中,人们确实觉得好像他们是在建立一种新的、更深入的了解。彼此视为伙伴,看似简单,却极为重要。我们跟伙伴与非伙伴的交谈方式不同。有趣的是,随着深度汇谈的进展,团体成员会发现,甚至跟那些原先与他们没有多大共同处的人,也发展出伙伴的感觉;其中关键在于彼此视为伙伴的意愿。此外,将假设悬挂出来也常令人觉得不安,视彼此为伙伴可以减少这种不安的感觉。
工作伙伴的关系,并不是说需要赞成或持有相同的看法。视彼此为伙伴真正能发挥力量,反而是在看法存有差异的时候。虽然伙伴的感觉,在每个人都赞成的情况下较为容易产生;但如能在意见出现重大不一致的情况下,发展出此种视“反对者”为“意见不同的伙伴”的想法,则收获更大。
鲍姆认为在组织进行深度汇谈是极不容易的,主要是由于组织阶层会使伙伴关系难以建立。他说:“阶层和深度汇谈是背道而驰的,而组织要避开阶层结构很困难。”他问道:“那些掌握权力的人真能和部属平起平坐吗?”这样的问题对组织中的团体有几项启示。第一,每一位参加深度汇谈的人,真正想要得到深度汇谈好处的意愿,必须高于保持阶层优势的欲望。在组织的深度汇谈中,不但要除去因地位高而可能占优势的情况,同时要避免因地位低而害怕陈述自己看法的情况。深度汇谈是极有趣的,但需要有意愿多方探索这些被提出的新构想,并检验和测试它们。如果过度关切谁说了什么,或自己的想法是否愚昧可笑,“深度汇谈”就不再是有趣的过程了。
悬挂假设及视彼此为伙伴这些条件一定要确实做到。我们发现,在团体中,如果每个人事先知道他在深度汇谈中被期望什么,则许多组织中的团体都具有接受这项挑战的能力。事实上,我们在内心深处都有深度汇谈的渴望,特别是在针对最重要课题的时候。但这并不意味在组织内深度汇谈总是可以做到的;如果参加深度汇谈的成员,不愿奉行悬挂假设与建立伙伴关系的条件,是不可能做到深度汇谈的。
    三、掌握深度汇谈精义与架构的辅导者
缺乏熟练辅导者的情况下,过去的思维习惯会不断把我们拉向讨论,而拉离深度汇谈。尤其是在发展深度汇谈成为团体修炼的早期,我们习于将思维所代表的假设视为真相本身,相信自己的想法比别人的更正确,并怯于在众人面前将自己的假设悬挂出来;至于要将“所有的假设”都悬挂出来,更是令人感到不安。(总是该有一些假设要保留一下吧;否则叫我怎么做人?)
一个深度汇谈的辅导者必须做好一个“过程顾问”(process faclltator)的许多基本工作,这包括帮助人们了解他们自己才是过程与结果的“主人”——对深度汇谈结果负成败责任。如果辅导者未能扮演好角色,让成员感觉某项话题被刻意地禁止,成员便会开始抱着保留的态度,而不愿悬挂假设。辅导者也必须保持对话的进行顺畅而有效率。如果有人在不该讨论时,开始把过程转向讨论,辅导者要能及时识别并佐正之。更重要的是,辅导者对于进行中的汇谈过程,总是小心翼翼地拿捏应该启发或直接协助,且不以专家的姿态出现,以免有些成员因过份注意辅导者而分散了注意力,或疏忽了自己的想法及责任。
除此之外,辅导者的另一项功能是:基于他对深度汇谈的了解,使他可以透过参与去影响深度汇谈发展的动向。譬如,在某一个人作了某项观察与推论之后,辅导者可能提醒大家:相反的情况也可能是对的。也就是说,除了担任深度汇谈的提醒者之外,辅导者的参与也是一种深度汇谈的示范。深度汇谈的艺术在于体验其中的意义,也就是看清当下需要说的话。辅导者只在必要的时刻讲话,而且做正确的示范,这比任何抽象的说明更能加深他人对深度汇谈的体认。
当团体养成了深度汇谈的经验与技能,辅导者的角色渐渐变成不那么重要,或可以成为参与者之一。一旦成员深度汇谈的技巧养成了,团体就养成一种没有领导者的群体。在习于深度汇谈的社会中,通常不需要指定辅导者。譬如,许多美国印第安族群,深度汇谈的修炼境界便已高达如此;其中巫医和智者各有他们自己的角色,但是群体能够靠自己开始进行深度汇谈。
   交互运用深度汇谈与讨论
在团体学习之中,讨论是深度汇谈不可少的搭配。讨论是提出不同看法并加以辩护,这可能对整个状况提供有用的分析。深度汇谈则是在提出不同的看法,以发现新看法。通常我们用深度汇谈来探究复杂的问题,用讨论来作成事情的决议。因此如果团体必须达成协议,并必须作成决定,讨论是需要的。在讨论之中,大家依据共同意见,一起来分析,以及衡量各种可能的想法,并由其中选择一个较佳的想法(也许是原来的想法之一,或是从讨论中得到的新想法)。如果具有成效,讨论将汇集出结论或行动的途径。相反的,深度汇谈是发散性的;它寻求的不是同意,而是更充分掌握复杂的议题。深度汇谈和讨论都能产生行动的新途径;如何行动通常是讨论的焦点,然而新的行动只是深度汇谈的一种副产品。
一个学习型的团体善于交互运用深度汇谈与讨论。二者的基本规则不同,目标也不同,如果无法加以区别,通常团体就既不能深度汇谈,也无法有效地讨论。
经常深度汇谈的团体,成员之间会逐渐形成一种独特的关系。虽然这种关系对讨论不一定有所帮助,但是他们发展出一种彼此间深深的信任。他们对每一位成员独特性的观点,逐渐有了充分的了解。另外,他们体会如何温和主张自己的看法,而使更广泛的见解逐决出现。他们也学习如何持有立场,而不被自己的立场所“持有”的艺术。当需要为自己的看法辩护时,他们不会冲动,或固执己见、毫无转圜的余地,或把赢当作第一要务。
此外,与深度汇谈所需的技巧大致相同,探询与反思(本书第十章“心智模式”所介绍的)也是讨论必备的技巧。事实上,深度汇谈如此重要的理由之一,是它提供一个有安全感,又可让心灵自由发展的环境,使这些技巧得以磨练,并能引发深入的群体学习。
  反思、探询是深度汇谈的基础
在鲍姆的思想中,我们得到了在第十章中所谈的“行动科学”方法的回响,即让个人的想法摊出来接受影响的重要性,以及澄清我们的心智模式与真相混淆的问题。鲍姆的成就之所以不凡,是因为他清晰地描述了一个新的愿景,指出在群体之中一种新的可能,以超越行动科学家所指陈的“无能为力”。此外,鲍拇指出深度汇谈是一种团体的修炼,无法由个人达成。
深度汇谈的目标之一是,为一个群体汇集更多的意义和想法。这个目标,乍看之下可能显得有些难于理解,但对于长久以来一直想培养集体探询与建立共识的管理者而言,是深切需要的。
这些管理者早就学会区别两种类型的共识:一种是“向下聚焦”型的共识,在各种个人观点之中找出共同部分:另一种是“向上开展”型的共识,寻找一个比任何个人观点为大的景象。第一类型共识是以个人观点的内容为出发点,找出自己与他人看法的共同部分,而建立起大家都同意的共同立场。第二种类型则是一种探究真相的方式,是以每个人都有一个观点的想法为基础,来建立更高层的共识。每个人的观点都是对一个较大真相的独特视角;如果我们彼此能透过别人的观点来“向外看”,则每一个人都将多看到些自己原来看不到的事物,而深度汇谈有助于形成这种共识。
如果深度汇谈明确地成为团体学习的一个特有的愿景,那么反思与探询的技巧,对于实现这个愿景是不可或缺的。正如个人愿景提供建立共同愿景的基础,反思与探询技巧也提供了深度汇谈与讨论的基础。建立在反思与探询技巧上的深度汇谈,将是一种更可靠的团体能力,因为它较不依赖如团体成员之间、某种良性关系这类特定的先决条件。
  善用冲突
和一般的想法相反,杰出的团体的特性并不是没有冲突。相反的,就我所知,团体不断学习的一项可靠的指标,是看得到彼此想法之间的冲突。杰出团体内部的冲突,往往具有建设性。事实上,建立愿景的过程,便是从原本相互冲突的个人愿景之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共同愿景。即使当人们已经分享一个共同愿景,对于如何达成愿景,可能仍有许多不同的想法。愿景愈是崇高,我们对于如何达成愿景就愈加不确定,冲突也愈多。当团体中每个成员都苦于无法找到新的对策时,摊开相互间的冲突,让想法自由交流是很重要的;此时冲突实际上成了深度汇谈的一部分。
在另一方面,平庸团体的内部,通常以下列两种方式之一来处理冲突: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都没有冲突存在,就是为极端的见解僵持不下。表面呈现和谐的团体,成员们相信,为了维持团体的完整,必须抑制互相冲突的看法。他们认为,如果每个人都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团体将会被不能凋合的歧见弄得分崩离析。在一个意见极端化的团体中,互相冲突的看法根深蒂固地存在团体里;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其他人的立场是什么,但少有愿意退让的。
  习惯性防卫
阿吉瑞斯和他的同事共花了二十五年以上的时间研究这个困局:为什么聪明而又有能力的管理者,在管理团体之中常无法有效学习。结果他们发现:杰出的团体与平庸的团体之间的差别,在于他们如何面对冲突,和处理随着冲突而来的防卫。阿吉瑞斯说:“我们的内心好像被设定了习惯性防卫的程式。”
如第十章“心智模式”所述,习惯性防卫是根深蒂固的习性,用来保护自己或他人免于因为我们说出真正的想法而受窘,或感到威胁。习惯性防卫在我们最深层的假设四周形成一层保护的壳,保卫我们免于遭受痛苦,但是也使我们无从知道痛苦的真正原因。然而,根据阿吉瑞斯的研究,习惯性防卫的根源,并不如我们以为的是强词夺理,或是为了保持社会关系,而是惧怕暴露出我们想法背后的思维。阿吉瑞斯说:“防卫性的心理使我们失去检讨自己想法背后的思维是否正确的机会。”对多数人而言,暴露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一种威胁,因为我们害怕别人会发现它的错误。且这种认知上的威胁自孩提时便开始,许多人在学校里更是不断地加重。还记得被点名问问题而没答对的创伤吗?在日后工作中,这种情形更加严重。
习惯性防卫种类繁多,且常常发生,但通常不会引起注意。当我们无意认真接受某一个想法时,我们会说:“那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构想。”我们故意不断说服别人某个构想行不通,而真正的想法只是不想再考虑这个构想。或者我们假装支持他人某项论点,以免让自己类似的论点也遭到批评。或者在一出现困难议题时,便改变话题,表面上则显得很有风度、若无其事的样子。
  什么造成组织内的政治游戏?
最近有一位以强势领导的某公司总裁,向我感叹他的组织内部缺乏真正的领导者。他觉得自己的公司充满听命行事的人,没有执意追求愿景的理想家。这对一位自认擅于沟通和勇于承担风险的领导人来说,尤其感到挫折。事实上,正是因他明确地表达“他的”愿景,以致于他周围的人感到怯惧;也因此,他的看法很少受到公然的检视与挑战。员工已经学会了不在他面前表达自己的看法与愿景。虽然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强势当作是一个防卫策略,但如果他细心地观察,应该会看到自己正是如此。最“有效”的习惯性防卫,往往就像那位强势领导的总裁所使用的,是那些看不见的习惯和思维方式。这位总裁如此行事,自然使自己的看法免于受到挑战。
在组织中,如果大家认为对事情的了解不够完整或是不正确,是一种差劲或无能的表征,习惯性防卫所衍生出的问题就更加严重。许多组织的管理者有一种心智模式,认为管理者必须知道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那些已经晋升到高阶的管理者,擅于表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意图晋升高阶主管的人,也很早就学会表现出一副很有自信的样子。
有这种心智模式的管理者,通常被两种束缚所捆绑。有些人被这种假装出来的信心自我蒙蔽了,相信自己知道绝大多数重要问题的答案。为了保护自己这样的信念,他们必须自绝于其他可能看法,使自己不受影响,以坚持既定的立场。另一种人则相信他们被期望知道是什么造成问题,但是在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解决办法并没有把握。这一种束缚是隐匿自己的无知,维持看起来有信心的样子。不论是属干哪一种束缚,管理者都会因此养成习惯性防卫,绝不显露自己决策背后的心理,以维持他们是个有能力的决策者风采。
这样的防卫心态变成组织文化中可以被接受的一部分。阿吉瑞斯说:“我曾经问过,是什么造成组织内的政治游戏?答案是人性与组织特性。我们是习惯性防卫的带原者,组织是我们的寄身处。一旦组织也被感染了,它们也成了带原者。”
团体是大组织中的一个小世界,因此大组织所显现的防卫特性也深植于团体之中,这并不令人惊讶。事实上,习惯性防卫阻碍了本来可以贡献于共同愿景的团体能量。对于陷入习惯性的防卫的团体成员而言,他们觉得好像碰上了许多隐形的墙和陷阱,完全无法共同学习,如图12—4所示。
  组织中的隐形墙
为了体认团体习惯性防卫的影响是如何重大,这里以某公司成立不久的部门ATP产品的真实个案为例。这是一家具创新性、高度分权的公司。泰德年方33岁,为该事业部门总经理,对公司的“自由”与“地方自主经营”这两项价值观深信不疑,且笃实力行。他对本部门的ATP产品有强烈的信心;该产品是以新的印刷电路板技术为基础发展出来的。他非常热心,是员工当然的拉拉队长。因而他的管理团体成员工作格外努力,分享他对ATP前景的热忱。
他们的努力得到回报,订货连续几年快速成长,1984年销售达2O00万美元。如此快速成长的原因,是两家主要的迷你型电脑制造厂商对此公司的技术深具信心,因此将该公司的电路板纳入他们硬体新产品线的设计,并大量生产。但是,1985年在迷你型电脑产业不景气的打击下,这两家制造厂商暂停此新产品的生产,使该公司预估的订货减少50%。1986年景气并未回升。泰德终于被解除部门总经理的职务,重任工程主管。
这家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呢?问题在于管理者一方面对自己的产品深具信心,另一方面却为了取悦总公司,而设定了一个在内部并不能完整搭配的积极成长目标,销售人员因此产生了很大的业务压力。为了纤解压力,销售人员以和少数几家关键客户建立大量而急速的交易作为因应,因此对这些客户的依赖日深。当这些客户有几家碰到营业问题时,该公司也就难逃劫数了。
为什么这个部门的管理团体核准让这个风险极高的策略执行?为什么总公司的领导阶层不介入,建议这位年轻的事业部l‘了主管分散他们的客户群?他们问题的核心是深藏在一个“舍本逐末”结构中的习惯性防卫,如图12—5所示。
如阿吉瑞斯所说,习惯性防卫是对一项问题的反应;这里问题被定义为“已经知道的”和“需要知道的”两者之间的“学习差距”。弥补此项差距的“根本解”是探询,因为它能逐渐导致新理解与新行为,也就是学习。但是学习新事物对某些成员而言是一种威胁,因此个人与团体会对威胁作出防卫性的反应;这便导致“症状解”:用习惯性防卫来降低认知上的学习需求,以消除学习差距。
泰德和ATP其他管理者都被他们自己特有的习惯性防卫束缚住了。有几位管理者曾经表达他们对依赖少数几家大客户的担忧。当这项问题在会议上提出的时候,每个人都同意那是一项问题,但没有人对这项问题采取任何行动,因为每个人都太忙了。由于泰德对ATP产品有着无比的信心,所订定的成长目标又深具挑战性,使管理者产生了强大的业绩压力,他们积极扩大产能,这又产生不断接新订单的压力,而顾不得这些新订单从哪里来的。
总公司主管也被一个类似的束缚绑住了。总公司也关切ATP的客户群太过狭窄,有些总公司主管私下质疑泰德的计划并不能提升公司长远经营的能力。但是这些主管既不愿破坏公司向来尊重部门总经理经营权限的价值观,同时也不愿使泰德难堪,所以他们只作间接的批评或保持缄默。
泰德也曾对自己的方案感到犹疑不定。他以前不曾担任过事业部门总经理的高阶职务,很渴望这次能证明自己的才能。由于不愿让部属和上司们失望,所以他绝口不谈自己对设定积极成长目标的不安。
这些存在于ATP其它管理者、总公司与泰德心中的困扰与矛盾,被掩盖在习惯性防卫之下,因而从未获得化解。ATP的管理团体碍于泰德对于成长目标的热切,始终未采取应有的行动。总公司的管理者碍于公司的价值观,也始终未能对泰德提出应有的忠告。泰德则是虽需要帮助,但是又不想显得没有自信的样子。以该公司强调的互相支援、同志爱及一体的精神,这些困扰原本应该有许多处理的方式,但却受困于习惯性防卫这个组织中的隐形墙。说实话的恐惧
习惯性防卫愈是“有效”,背后的问题就愈不易彰显,问题也因此得不到有效的解决,这使得原本就发发可危的情况,更加恶化。这是因为他们并未运用学习来解决根本问题。在这个例子中,由于他们没有采取真正的对策——如何扩大客户群,问题因而更加恶化。就像所有舍本逐末的结构一般,团体愈是诉诸习惯性防卫,就变得愈加依赖它们。阿吉瑞斯指出,当习惯性防卫成功地消除了眼前的痛苦,它们也同时阻碍我们获悉怎样消除造成痛苦的根源。
阿吉瑞斯又说,习惯性防卫常被人刻意地隐藏起来。这是因为一般的舆论都赞成开放,而认为防卫是不好的,使大家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习惯性防卫的心态。如果泰德的总公司主管曾经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是为了避免引起冲突与尴尬,所以未曾当面指出泰德计划的缺失,他们必然已经避免了这个想法。同样的,如果泰德能说出:“我是在逃避使自己看起来软弱无能”,他的防卫策略将不会持续太久。但是没有人说出这些感觉,因为说出事实的恐惧使每个人一开始就采取习惯性防卫。
   如何降低习惯性防卫?
用什么方法可以降低习惯性防卫呢?多数“舍本逐末”结构,杠杆点所在位置有两个可能的方向:一、削弱症状解,二、增强根本解。削弱症状解
削弱症状解的方法之一,是先行减低防卫反应对情绪上的威胁。譬如,如果泰德对于在总公司上级主管面前坦然承认他自己没有把握,或上级主管们对泰德坦然说出他们心中的疑问,这样在发生习惯性防卫的时候就处理它们,便可以削弱症状解。习惯性防卫只有在禁止讨论的环境中才会强而有力;或只有当团体假装自己没有习惯性防卫,像鸵鸟般对问题视而不见,才会受困于习惯性防卫,一旦开放讨论,它们就会“见光死”。
但是如何使问题变得可以被讨论,是一项巨大的挑战。尝试“治疗”别人的习惯性防卫,几乎一定会受到还击。例如,质问某个人为什么表现出防卫的行为;几乎毫无例外的,对方的第一个反应是抗议:“我?我并没有防卫的行为!”而向别人提出此问题者,似乎并不了解如此的问法反而只会加强对方习惯性的防卫。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我们认为别人有习惯性防卫心态在作怪,极可能我们是这个习惯性防卫互动结构的一部分。有技巧的管理者知道如何处理防卫、而不会导致更加防卫的情况。
他们的做法是自我揭露,并以询问的方式探究自己和别人防卫的原因。例如,他们可以这样说:“我觉得这个新提议不妥。你或许也有这种感觉,能否帮我看看这个不妥的感觉来自何处?”或“我所说的合理吗?我的沟通方式是否太过强硬或主观?但是我想听听你的观点,这样我们可以对状况有一个更加客观的看法。”这两段话都承认讲话的人感到不妥,而邀请别人一起探询原因。增强根本解
消除习惯性防卫所需的技巧,基本上与在“舍本逐末”结构中增强“根本解”的技巧是相同的,也就是反思与相互探询的技巧。以探询的方式讨论问题的原因时,个人应毫不隐藏地摊出自己的假设和背后的推理过程,并鼓励别人也如此做。如此一来,习惯性防卫便无从发生作用。
虽然习惯性防卫对团体特别有害,然而,如果真正有学习的决心,团体正是转化个人习惯性防卫的最佳场所。所需要的,正是前面再三提出的,是一个我们真正想要的愿景,其中包括企业的绩效、希望如何在一起工作,以及坦诚地说出“目前状况”真相的决心。在这个意义下,团体学习与建立共同愿景是一体两面的修炼。这两项修炼自然可结合形成团体的创造性张力。
在真正共同愿景的面前,习惯性防卫变成只是目前现况的另一个面向。就像在“自我超越”一章所谈的,结构性冲突之所以会危害个人或组织成长,是因未被察觉。一个忠于真相的团体,有勇气承认自己的习惯性防卫,则习惯性防卫就开始成为一种动力的来源,而非阻力。
它的做法是,如果我们将习惯性防卫当成一种团体学习停滞了的信号,那么习惯性防卫也可成为在建立学习型团体的过程中一个亲密的战友。当我们是在防卫的时候,纵使我们无法充分断定防卫的来源或模式,多数人还是觉察得到。学习型团体的实用技巧可以用于辨认下列的问题:别人是否对自己的假设加以反思?是否探询彼此的思考?是否先摊出自己的想法以鼓励他人探询自己的想法?当我们感觉自己在防卫、逃避问题,或思考如何保护某人或自己,表示我们应该重新努力学习的时候到了。但是我们必须学习如何辨认这些讯号,和学习如何承认防卫而不会激起更多的防卫。
习惯性防卫的强弱,可能是问题的困难度与重要性的指标。防卫的强度愈高,问题往往也愈重要。习惯性防卫如果处理得当的话,它可以为彼此的思考开一扇窗。当团体能够以“自我揭露”和“兼顾探询与辩护”成功地处理防卫时,团体的成员就开始更加看清彼此的思考。
最后,当团体成员学会如何运用、而不是排斥自己的习惯性防卫,他们建立了处理自己防卫心态的信心。习惯性防卫使成员受困,并损耗他们的心神和精力。所以当团体成员超越了妨碍学习的障碍——这些被许多人认为是无可避免的、甚至是组织本质的障碍——之后,他们获得一种实际的经验:也许现况中的许多其它问题,他们也是有力量加以改变的。
    学习型团体的炼全术
在中古时代流行的炼金术,是尝试把最普通的铅,变成最珍贵的黄金。学习型团体也是在演练一种特殊的炼金术,把具有潜在分裂作用的冲突与防卫变成学习。他们透过自己的愿景与技巧来试炼。并透过深度汇谈,成员得以真正体认范围更广、可产生巨大作用的团体智慧和共同愿景。除此之外,团体也需看清现况的真相,他们的学习能力才得以更扎实。当然,反思与探询的技巧也是不可缺少的;因为当防卫出现的时候,他们是否能继续以学习来改善问题,将视是否有此技巧而定,否则他们还是会故态复萌。
一个能够学习的团体所表现的特征,并非没有防卫,而在于面对防卫的方式。一个下定决心学习的团体,不仅必须承诺要忠实地叙述外面的情况,在面对本身内部所发生的事时,一样要说实话。为了进一步看清真相,我们还必须看清自己用来遮盖真相的策略。
当修炼到相当程度的时候,能量与洞察力开始显现。习惯性防卫实际上就像一座保险箱,过去我们把集体学习的能量锁在里面。现在,经由修炼,这座保险箱的锁被打开了,洞察力与能量被释放出来,可用来建立共识,并且朝向团体成员真正想创造的事情推进。
虚拟世界的演练
团体学习是一种属于团体的技巧,无论再努力都无法单独学习。一群富才干的学习者,未必能够成为一个学习团体,好比一群有天分的运动员,未必能成就一个杰出的运动队伍一样。在学习型团体中,人人都在学习如何共同学习。
团体技巧的养成,比个人技巧的养成更具挑战性。这是为什么学习型团体需要“演练场所”和练习方式,来让他们发展集体学习的技巧。缺乏有效的演练,或许是大部分的管理团体无法成为有效学习单位的主因。
“演练”到底是什么?熊恩在他的《反思的实行者》(The ReflectivePractitioner)一书中,把他所认定的重要演练原则,比喻为在一个“虚拟世界”(virtual world)之中做实验。虚拟世界是一个“依真实世界所建构的表征”,它可能像建筑师的素描簿那么简单:在这上面,他们可以画图,以空间语言谈论他们的提议,留下建筑物式样的蓝图。因为图画可显示出最初凭空想象时,没有预测到的问题,具有实验的功能。
虚拟世界的精神,在于它容许有实验的自由。行动的步调可以放慢或加快。在真实世界发生速度很快的现象,在这里可以放慢来看,仔细地加以研究。原本时间拉得很长的现象,在此可以“压缩”,以更清楚地看见某项行动的后果。在虚拟世界中,没有不可逆行的行动。在真实情况中不能逆转或重作的行动,在此可以无限次重来。环境中的改变在此可以完全或部分被消除。复杂的现象可以经由整理在真实世界中纠缠不清的变数而予以简化。
熊恩所描写的建筑师及其他专业人士对于虚拟世界的熟练的操控,与篮球队或交响乐团演练的情形十分相像。他们变化行动的步调,譬如放慢音乐或以慢动作进行比赛。他们分离各个构成部分,并简化复杂性;譬如分开演奏各个小节,或在没有对手球队的情形下进行比赛。或可重复演练,譬如一再重复演奏同一个小节,或一场又一场的练习比赛。
有趣的是,企业团体中少数几个能长时间在一起不停学习的例子,似乎正好都是以有效的虚拟世界来运作的。例如,现代广告的运作便是以一个富创意团体的概念为基础,即专案负责人、广告设计、与广告撰文三者在工作上密切配合,集思广益,而创造出新构想。他们往往是一做好几年。这些团体的配合如此密切,最后常常发生队友一起跳槽到别家广告公司,而非各奔前程。广告团体之所以特别,是他们在一起演练的一贯性与密集性跟篮球队成员没有两样。他们共同激荡脑力去构想,然后实验这些构想,以情节板(storyboard)或模拟场景不断测试,最后提出简报——先向上级简报,然后再向客户简报。
团体学习要定期有这类演练。但是目前的管理团体通常欠缺这样的演练。他们对于各种构想确实有过概念性的辩论,也很了解彼此的意见。但是缺少类似情节板或排演的动作。企业团体的主要工作成果,是针对特定的状况(往往在很大的时间压力下)进行辩论和作出决策,而且每一个决策一经作成就是最后决定;并未对决策进行实验,也很少有机会对其他解决方案再加评估,或再回头以团体的方式反思如何能共同达成更佳决策。
学习如何“演练”
我相信团体学习的修炼在今天已经具备突破的条件,因为我们已渐渐学会如何“演练”。特别是,有两种不同的“演练场”正在发展中。第一种是在团体中练习深度汇谈,以结合众人的智慧,使团体智商高于个人智商。第二种是建立“学习实验室”(learning laboratory)与“微世界”(microworld),在电脑支援的环境中,团体可学习面对复杂企业状况的动态,我们将在第十八章介绍这种演练场。
深度汇谈的集会可以让团体聚在一起“演练”汇谈,以及发展它所需要的技巧。这样一个集会包括下列基本条件:
一、把“团体”所有的成员集合起来(这里“团体”指彼此需要,并一起行动的一群人)。
二、说明深度汇谈的基本规则。
三、厉行这些基本规则,以便在有人发现无法“悬挂”自己的假设时,团体可辨认出现在进行的是“讨论”,而不是“深度汇谈”。
四、诚恳鼓励团体成员提出最困难、敏感、具冲突性、而对团体工作非常重要的议题。
我们把深度汇谈集会看作“演练”,因为它们的设计是用来培养团体技能。这样的集会产生的结果是极为重要的。
前不久,美国电脑资讯公司(Data Quest Drives,一家磁碟机与电脑周边设备制造厂商)的管理团体曾举行过一次深度汇谈集会。前面曾经提过这家公司素有科技创新之良好市场形象。但这家公司内部最近有了些改变;除了改由研发部门带头以外,此公司深具魅力的创办人,在领导公司成长三十多年以后,最近退休了。新的管理团体在第一年时勉强维持业务成功,之后情况便开始坎坷。新任总裁麦卡锡(JohnMac-Carthy),除了面对秉承前人传奇性成功这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挑战,还要面对更为艰苦的业务状况(市场整体已经供过于求),以及在工作上还未凝成共识的工作伙伴。
混乱的改组才告复原,管理团体接到总裁麦卡锡的信函,邀请他们参加一个为期两天的聚会,信函内容如下:
备忘录
发文:约翰·麦卡锡
主题:特别会议
我想大家都充分了解,目前公司正在加快改变的速度,在我们的策略与执行计划定案之前,我需要听取你们的意见。我相信还有机会让我们增进彼此的了解和推动变革的方式。
这次聚会的安排,先是进行一系列的深度汇谈,帮助我们厘清执行关键策略背后的假设、方案与责任。我们有一个看法,认为只有透过大家的集思广益,在执行变革计划时,才能步调一致,而不会有含糊不清的地方。这两天聚会的目的,是彻底思考此刻我们所面临的重大课题,以了解彼此的看法。
这个聚会与其说是企图作出决定,不如说是一个检验这些决定背后方向与假设的安排。我们还有另一个目标,就是大家在一起视彼此为工作伙伴,把所有的角色与职位弃之门外;在这次深度汇谈中,我们应该平等相待,视大家都是对彼此所考虑的状况有相当了解的人。我们把这次集会看作在我们之间建立持续深度汇谈的第一步。我们的经验已经显示,从事深度汇谈需要演练,我们应当期待从这次的聚会中学习如何练习。以下几项基本规则是很有帮助的,我们邀请你尽最大可能在深度汇谈中应用这些规则。
建议的基本规则
一、悬挂假设:基本上我们往往只采取一个立场,并保卫、坚持这个立场。其他不同意的人则站在相反的立场,结果是产生意见两极化。在这个聚会里面,我们所想要的,是检验在我们的方向与策略背后的假设,而不是寻求保卫这些假设。
二、视彼此为工作伙伴:我们要求每一个人把他的职位弃之门外。这次的集会是不分等级的,但是辅导者是一个较特别的角色,他使我们的汇谈循正确的轨道进行下去。
三、探询的精神:我们希望大家探索自己看法背后的思考,也就是自己可能持有的更深层假设,以及导致他们产生这些看法的证据。所以不妨以这样的问题开始探询:“是什么导致你说出或相信这个?”或“是什么使你问起这件事情?”
在这两天的期间,许多以前锁在心中的问题被释放出来了,沟通的障碍降低了,不和也痊愈了。更重要的是,研发部门与行销部门两单位之间的关系因而改善。
研发主管乔伊与行销主管查理,两个人维持友善却保持距离的关系已经有十年多。两个人对此公司的成就深感自豪,并对该公司“参与式管理”(Partlclpatlvemanasement)及对人与组织的理想,有高度的认同和承诺。然而,两人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冲突之中,这种冲突压制了该公司磁碟机持续成长的力量。研发部门被看作艺术家、设计家和创造者。行销则被认为(甚至自己认为)是次一等员工,必须在混乱中跟各地设备老旧又斤斤计较的经销商以及愤怒的顾客打交道。
研发与行销两种不同的文化,反映在公司的许多冲突之中。譬如,乔伊和查理各有他们自己的产品预算;前者的预算用来开发新产品,后者的预算用来购并一些规模较小的公司,以补足该公司产品线的产品,并且使公司在市场上更有竞争力。然而没有整体的计划来统合这两个单位。行销部门觉得研发部门对整体的客户需求未能适时反应,而负责与客户直接接触的行销部门,却要收拾残局。研发部门却认为自已被排除在重要的产品计划决策之外。然而当深度汇谈逐渐展开后,乔伊急切的建言让大家吃了一惊,因为大家都假设研发部门十分重视它的自主性。
乔伊:我想提供一个怎样看产品策略的方式。我今天提出的这个产品策略可看作比腕力。实际上我们已经演变成一个双头产品策略,而从未有人公开指陈过。形成这双头政策的原因,是我们并未真正把组织内各方面的人集合起来,一起去了解我们的产品到底在自制与购买上应有怎样的比例分配。一批人把钱花在甲项产品计划上,而另一批人因观点不同,把钱花在乙项产品计划上。这个双头政策总是没有合而为一的时候。事实上,应该有一个统合研发与行销两方意见的上层产品策略。在这个产品策略之下制定自制或购买的决策。
麦卡锡:我想我们基本上都赞同这个看法。
乔伊:我可以再说吗?
其他人:当然。
乔伊:事实上我们现在是在反其道而行,这比做得不够好远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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