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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孤女Ⅳ

_5 琼·M·奥尔(美)
  这位泽兰多尼男子放下了抓住他的手,马肯诺和卡洛诺等到他们确实认为他不再挣扎了才放了手,但是他俩仍呆在他跟前,以防万一。
  “多兰多,你没有理由跟乔达拉发脾气,”罗莎里奥说道。“他领艾拉来是因为我需要她,大家都很不安,多兰多,来坐一会儿,让大家看看你没事儿了。”
  她看得出多兰多眼神里仍然很顽固,但是他跟着她走到板凳跟前在她身边坐下了。有个女人给他们俩端来了茶,然后走过来,到了艾拉、乔达拉、卡洛诺和马肯诺还有沃夫站着的地方。
  “你们喜欢茶呢还是来点水果酒?”她问道。
  “你最好还是给弄点儿美味的越桔酒吧,卡洛利奥。”他说,艾拉发现她长相跟卡洛诺和马肯诺十分相像。
  “新酒还没好呢,可能去年的还剩有一点儿,给你也来一点儿吗?”她对艾拉说。
  “行,要是乔达拉想喝,我就试试,我看我们好像没见过面似的,”她添上说.
  “没有,”那个女人说,正在这时乔达拉想插进来做一个介绍。“我们不必来那种客套了,我们都知道你是谁了,艾拉。我叫卡洛利奥,是那个人的妹妹。”她指着卡洛诺说。
  “我看出来了……真像,”艾拉说,一边在找词儿,乔达拉突然间意识到她在说沙拉穆多话了,他疑惑不解地望着她,她怎么学得这么快呢?
  “我希望你别把多兰多发火的事儿搁在心里,”卡洛利奥说。“他家的儿子,也就是罗莎里奥的儿子,是被扁头人杀死的,因此他恨他们所有的人。多拉尔多是个年轻人,比达沃大不了几岁,正是朝气蓬勃,刚刚开始生活的时候,对多兰多来说,是太残酷了,他一直也没有从那件事中摆脱出来。”
  艾拉点了点头,但又皱起了眉头,对于克兰部族来说杀生是极不寻常的事情,那个年轻人做了什么事呢?她心里在核计。她看见罗莎里奥在朝她招手,尽管多兰多怒冲冲的目光叫人不好受,可她还是快步朝她奔了过去。
  “你累了吧?"她问道。“你该上床睡觉了吗?你觉得疼吗?”
  “有点儿疼,不太厉害。我一会儿就去睡觉,不过还不是马上,我想跟你说我有多难过,我有过一个儿子……”
  “卡洛利奥告诉我了,她说他被人家给杀死了。”
  “扁头人……”多兰多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大家是不是可以归结出一点什么东西来,”罗莎里奥说道。“你说你是跟……半岛上的一些人生活在一起的?”霎时间是片静默。
  “是的,”艾拉说。然后她瞅了瞅多兰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克兰部族,就是你们叫做扁头人的人,他们自己也那么称谓他们自己。”
  “怎么?他们会说话吗?”一个年轻女子喊道,乔达拉看见那个说话的人坐在他认识的另一个年轻男子查洛诺的身边,她也挺面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
  艾拉急不可耐地说出了她想说的话,“他们不是野兽,他们是人,他们也说话,只是词汇不够多,不过他们也有一些词汇,他们的语言是那种手势和体姿。”
  “就是你那么做的吗?”罗莎里奥间道,“在你叫我睡觉之前?我还以为你是在以手跳舞。”
  艾拉笑了。“我是在跟精灵世界说话,请求我的图腾精灵来帮助你。”
  “精灵世界?用手来说话?胡说八道!”多兰多唾道。
  “多兰多,”罗莎里奥说着伸手去够他的手。
  “是真的,多兰多,”乔达拉说。“连我也学过一些哩,狮营所有的人都那样做。艾拉教会了我们,所以我们才能跟莱达格对话,大家都很惊奇地发现他可以用形体说话,他口语说起来说得不大对头,这才叫他们知道他并不是野兽。”
  “你是说妮兹拣回来的那个男孩吗?”索莉说。
  “男孩?你们说的是我们所说过的有个疯疯颠颠的马穆塔女人拣来的那个令人讨厌的杂凑精灵吗?”
  艾拉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合不拢来,这回她真生气了,“莱达格是个孩子,她说。“他可能来自杂凑精灵,可你怎么能怪罪一个孩子呢?并不是他选择要那样来到这个世界的,你们不是说是天母来选择精灵吗?那么,他也就像任何其他孩子一样是天母的孩子,你们有什么权利说他是个讨厌鬼?”
  艾拉目光炯炯地盯住多兰多,每个人的眼睛又都看着他们俩,都为艾拉站出来为自己辩护感到惊讶,都想看看多兰多怎么反应,他的神色间看得出来跟大家一样的惊讶。
  “妮兹也没有疯,她是个热情、善良、友爱的女人,她抱回了一个孤儿,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艾拉接着说。“她跟伊扎一样,那个女人在我失去亲人之后收留了我,尽管我不是他们部族的人,是众生里的一个。”
  “扁头人杀死了我家的儿子!”多兰多说。
  “那有可能,但是这事可不一般,那个克兰部族只要有可能就会回避外族众人 -- 他们把像我们这样的人统统看成外人。”艾拉顿了顿,接着她又瞅了瞅那个仍然被痛苦煎熬着的男人。“失去孩子是很难受,多兰多,可是让我跟你说一说另外一个人吧,她也失去了一个孩子。那是在部族聚会上,好像是一次夏日聚会,他们不怎么经常聚会,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妇女,她和另外几个妇女出去采集食品时,突然间有好几个男人朝她们走来,他们是外族人,他们里边有一个人抓住了她,逼迫她来像你们所说的快活快活。”
  人群里发生出了喘息声。艾拉提到了一个从来也不公开讨论的问题,除了很年轻的人以外人们都听说过这种事。有一些做母亲的觉得她们应该把她们的孩子领开,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想离开。
  “克兰部族的女人们男人想要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们不一定受逼迫,但是抓住那个女人的男人却等不及了,他甚至连她放下孩子也不等,他那么粗暴地抓住她,于是那个婴儿摔在了地上,而他竟连看也没看见似的,直到完事之后,到他让她起来的时候,她发现她的孩子摔下去的时候头撞在了一块石头上,她的孩子死了。”
  听众里头有几个人眼里含满了泪水,乔达拉开腔了。“我知道这种事情可能发生,我听说过住在这里往西去的地方的人,他们当中的一些年轻人就喜欢拿扁头人耍着玩,有几个人还成帮结伙地轮奸一个妇女。”
  “这种事在这儿也发生过,”查洛诺承认道。
  那位女子十分惊奇地看着他,他把这种事说出来了,可是大多数男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避开了他,只有一个多兰多,他盯盯地瞅着他,好像他是个小人,一个可怜虫。
  “这样的事儿总是男孩子们挂在嘴头上的话题,”查洛诺说,竭力为自己申辩。“不过,他们当中许多人都不那么干了,特别是自打出了多拉尔……”他突然打住了话头,朝四周看了看,接着目光投向了地面,希望他从来也没有张开他那张嘴巴才好。
  接下来令人不自在的沉寂是由索莉的话打破的,“罗莎里奥,你看上去挺累了,你看你是不是到时间该回去睡觉了?”
  “嗯,我想我愿意回去,”她说。
  乔达拉和马肯诺急步赶过来帮她的忙,其他每个人都把这看成是个信号,连忙起身散去了。这个晚上,谁也不会有心思再逗留在篝火的余烬中谈天说地、嬉打笑闹了。那两个年轻汉子架着那个女人走进了她住的马架子,后面跟着霜打了一样蔫蔫的多兰多。
  “谢谢你,索莉,可我以为今晚要是我睡在罗莎里奥跟前会更好一些,”艾拉说。“我希望多兰多不会反对,她今天已经够受的了。而且今天晚上她会更不好过,接下来的这几天她其实都不会好受的,那只胳膊已经肿起来了,她一定会觉得很痛的,我真吃不准今夭晚上她到底该不该起身,可她那么固执,我看我是劝服不了她,她老是说她觉得挺好的,可那是因为我给她做的睡觉的药还给她止痛的缘故,药力还没过劲儿。此外我还给她喝了一些别的东西,这些今天夜里就都会过劲儿的,所以我愿意在她那儿.”
  借着落日的余辉,艾拉给威尼梳了梳毛,刷洗了一遍,过后她才到那幢马架子去,当她心绪不好的时候,来到那匹母马跟前,跟她温存一番,总会叫她放松放松,叫她觉得好受些,乔达拉曾经过来逗留了一阵儿,但是他看出来她想单独呆一会儿,于是他给那头小公马搔了搔痒,说了一气抚慰的话,之后就离开了它们。
  “也许达沃可以跟你们一起睡觉吧,”乔达拉这时建议道。“他兴许会睡得好一些哩,看着她遭罪他也不好受呢。”
  “当然可以,”马肯诺说。“我去把他找来好了,我希望我能说动多兰多也跟我们呆一会儿,可我知道他不会愿意,特别是出了今晚上的事儿,从来也没有谁把多拉尔多之死的事儿全都说给他听过。”
  “也许这事儿最终都会成为过去,也许这会儿她终于把这事儿抛开了,”索莉说。“多兰多好久以来就蕴蓄着对扁头人的一种实实在在的仇恨,这事儿看起来没什么坏处,谁也不会真正在乎他们 -- 对不起,艾拉,不过这是实话。”
  艾拉点了点头。“我明白,”艾拉说。
  “我们几乎没什么接触。从总体来说,他还是个好首领,”索莉接着说道,“只是有关扁头人的事情除外,叫众人集合起来对付他们那是件很容易的事儿,不过这么强烈的仇恨是压不住的,说不准就朝谁爆发出来,我以为这对于那些制造了仇恨的人来说总是一件糟糕事。”
  “我看到了该歇着的时候了,”马肯诺说。“你一定累坏了,艾拉。”
  乔达拉、马肯诺,还有艾拉,脚后跟着沃夫,走了几步路就一起到了隔壁的马架子。马肯诺在门口的门板上敲了几下,然后等着,多兰多没有吭声就走到门口将门板推向了一边,然后站在门口的阴影里瞅着他们。
  “多兰多,我看罗莎拿奥今夜可能不大好过.我愿意在跟前陪陪她,”艾拉说。
  那个男人目光看着地下,然后进去朝着床上那个女人走了过去。“进来吧,”他说。
  “我想陪陪艾拉,”乔达拉说道,他决心不叫她单独跟那个曾经威胁过她并且对她发过脾气的男人呆在一起,就算是他看上去消了气也不行。
  多兰多点了点头,让在了一边。
  “我是来问问达沃是不是他愿意今晚上到我们那儿睡一宿,”马肯诺说。
  “我想他会的,”多兰多说。“达沃,拿上你的铺盖今晚上去跟马肯诺睡吧。”
  那个男孩子起了身,把铺头和盖头卷起来夹在腋下,朝门口走去,艾拉看他那副样子有些放下心来的意思,但还是不大高兴似的。
  沃夫在他们进得屋来之后就到它的老地方屋角上,趴了下来。艾拉朝着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屋子里面走过去,去查看查看罗莎里奥。
  “你们有没有灯盏或者火把什么的,多兰多?我得要点儿亮,”她说。
  “也许还得再找点铺盖,”乔达拉添上说,“要不我问索莉借点儿?”
  多兰多情愿在黑暗中自个儿呆一会儿,但是要是罗莎里奥疼醒了,他知道这个年轻女人会比他更有用一些。从一个搁板上,他取下了一个带凹坑的石碗,那形状是用另一块石头凿打而成的。
  “铺盖在那儿,”他对乔达拉说。“门口的箱子里有点灯用的油脂,可我得先生起火来才能点灯,火熄了。”
  “我来生火好了,”艾拉说,“只要你告诉我火绒跟引火柴在哪儿就成了。”
  他把她所要的引火物给了她还给了她一根圆木棍,一端已经成炭黑状,还有一块扁平的木头块子,上面有几个以前引火时燃过的小洞。不过她没有使用那些东西,她反而从她腰上别着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两块石头。多兰多好奇地看着她,把又干又轻的木屑堆成一个小堆,屈着身子在那上面,用一块石头击打另一块石头,叫他禁不住感到意外的是,一大团明亮的火花从石头间迸出来落到了火绒上面,火绒冒出了一缕烟来,她俯着身子靠得很近地吹了几口,火绒就燃起了火焰。
  “你是怎么弄出火来的?”他问道,既感到吃惊又有点害怕,任何像这样迷人而又从未所知的事情,总会引起一点怕的感觉来。这个女人的巫师一样的魔术还有没有个完呢?他心头纳着闷儿。
  “火是从火石打出来的,”艾拉一面往火上凑着几根劈柴。让火着旺一些,一面说,接着又往火上添上了几根大块的木头。
  “艾拉是在她的小山谷里生活时发现了火石的,”艾拉说道。“那里的石滩上到处都是,我还拣了一些多余在这里。明天我就做给你看,看它们是怎么打火的,再给你一块,那祥你就知道火石是什么样子了,这跟前就许有哩,你都看见了,用火石打火就会快得多了。”
  “你说的那些油脂在什么地方?’’艾拉问道。
  “在门口的那只箱子里,我去取,灯芯也在那儿,”多兰多说。他往石碗里舀了一块软软的白色油脂—将脂肪在沸水中煮后冷凝撤出的油脂,再将干燥的地衣搓成股的灯芯沾一点油脂贴近在碗边上,然后拿一根燃烧着的木棍把它点燃,灯芯僻啪了几声之后,碗底融化出一汪油,油浸入芯子,火苗就燃得稳当起来,光线均匀地照亮了整个木屋。
  艾拉将烧饭用的石头放在火上烧,然后又查看了一下木头水箱里的水,她端着水箱要出去,可是多兰多接过出门去了,以便多取些水来。他走了之后,艾拉和乔达拉在一个睡觉用的平台上放好了铺盖,接着艾拉又从她的药材袋里选了几样干燥的药材,好为大家做点宽心茶。她还在她自己的小碗里另外放了几味药材,做好了等着罗莎里奥醒后好喝,不多功夫多兰多取水来回了,她给每个人都斟上了茶。
  他们就这样默默无言地坐着,吸饮着热乎乎的饮料,这茶对多兰多来说很好喝。但他害怕参加他们俩闲聊,他连一点谈话的情绪都没有,对于艾拉来说可不是没有情绪的问题。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为着罗莎里奥才来这儿的,不然的话她才不愿意到这里来呢。在这间马架子里过夜,又是同一个对她发过一顿脾气的人一起,那可并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叫她颇感欣慰的是乔达拉过来陪着她,乔达拉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话头,在等着别人开腔,到底还是没有人说话,他倒觉得这样沉默下去最好不过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像约定好了一样都喝完了茶,恰在这时罗莎里奥开始说梦话打把式,艾拉端起油灯朝她走了过去,她把油灯放在一条充当床头桌的木凳上,把散发着香气的湿乎乎的编制杯子往旁边娜了挪,那位女子的胳膊肿了起来,一摸还有热度,连隔着绷带也觉出热来了,绷带现在也绷紧了,灯光再加上艾拉触摸,唤醒了那位女子。她的睛睛里满是痛楚的神色,凝了凝神才看见了这位医药妇女,她竭力想笑一下。
  “你醒了,我很高兴,”艾拉说。“我需要给你拿掉吊带,再给你松一松绷带和夹板;你睡觉的时候打把式打得很厉害,你需要保持你这条胳膊静止不动,我会给你弄点药泥让你消消肿,不过我想先给你弄点止疼的,挺一会儿行吗?”
  “行,你就去做你需要做的事吧,多兰多可以陪我聊聊天,”罗莎里奥说,又隔着艾拉的肩膀看着站在她身后的那位男子。“乔达拉,你看你是不是帮帮艾拉的忙?"
  他点了点头,很显然她想跟多兰多说点私房话,他乐不得地让他们单独在一起。他抱了一大抱木柴预备着添火,接着又打了一些水,取来一些河水冲刷光滑的大块卵石,以便加热饮料。有一块石头在从火中取出往多兰多打来的新鲜凉水中放时炸裂了,在他看着艾拉准备她的药品时,他听见从马架子后头传过来的嘁嘁喳的说话声,好在他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当艾拉给罗莎里奥处理完毕,使她更舒适一些,他们都很乏了,就都睡下了。
  早晨,艾拉被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和嬉闹声,还有沃夫的湿鼻子唤醒了,她睁开了眼睛,只见沃夫在往门口望着,声音是从那里传进来的。接着它又回过头来看着她,还哼哼地叫着。
  “你想出去跟那些孩子们一起玩,是不是?”她说,它又哼哼地叫起来。
  她掀开盖头坐了起来,见乔达拉在她旁边四肢张开地还在呼呼大睡,她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朝罗莎里奥那里张望了一回。那位女子还在睡觉,她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也该补一补了。多兰多,裹着一床皮被子,睡在她床畔的地上,他也度过了许许多多的不眠之夜了。
  艾拉一起床,沃夫就冲到了门口,站在那里等着她,它浑身扭动着显然已急不可待。她掀开门板快速地跨到了外边,但她叫沃夫等着,她不想叫它一下子冲进人堆里去,叫人家毫无准备,受到惊吓。她张望了一下,看见有几个年龄不等的孩子在瀑布流下来形成的水塘里,还有几个妇女跟他们在一起,他们都在进行晨浴。她叫沃夫紧跟在身旁,朝他们走了过去,沙米奥一见了它,就高声尖叫起来。
  “过来,沃夫,你也该洗个澡,”那个小姑娘说,沃夫又哼哼地叫起来,一面抬头看着艾拉。
  “沃夫进池子里去大家不会介意吧,索莉?沙米奥看起来想叫它进去玩玩。”
  “我刚刚洗过出来,”那个年轻妇女说,“不过她还可以在里头跟它玩一会儿,只要其他人不介意就行。”
  看看没有人表示异议,艾拉给它打了一个手势。“去吧,沃夫,”她说。沃夫扑通一下子跳进水里,溅起不少水花,径直朝沙米奥奔了过去。
  有个在索莉旁边跟她一起从水里走出来的妇女笑了,然后说道:“我希望我的孩子会像那头狼似的那么听话,你怎么使它那么听你的话的?”
  “那得需要时间,你得反反复复地多做几回,让它按你的要求做许多次,起初要让它弄明白,可是挺费事的,但是只要它学会的东西,它就不会忘记,它可确实挺灵气的,”艾拉说,“我们远游途中我每天都得教他。”
  “听这么说就跟教给小孩子一样,”索莉说道,“可为什么狼能学会呢?我从来也不知道你还能教会它们做这做那的,可为什么你做到了呢?”
  “我知道不认识它的人可能要被它吓着,可我不想叫它吓着任何人,”艾拉说。看着索莉从水塘出来之后在擦干身子,艾拉意外地发现她怀孕,日子已经不会太久了,她这么个直率人,穿着衣服就遮盖过去了,可她竟是怀有身孕。“我看我也该洗一洗,不过我先得去撒泡尿去。”
  “从后头那条小路上去,你就找到一条壕沟,往上正经还得走一段路呢,转过远处那座石壁,这样一下雨就从那一坡冲走了,不过那也比绕大弯过去近得多了,”索莉说。
  艾拉开始叫沃夫,可一下子又踌躇起来了,像往常一样,它抬起一只前爪在空中扒着—她教过它怎样从马架子里出来,可这样特殊的地方就用不上了。她看着孩子们跟它玩得正起劲儿,知道它更愿意呆在这里,但她又吃不准是不是应该把它留下。她敢肯定的一点是一切都会太平无事,但是她不知道那些孩子妈妈们会怎么想。
  “我看你可以把它搁下一会儿,艾拉,”索莉说。“我看它跟孩子们挺合得来的,你以前说的没错,要是你这么快就把它叫走了,孩子们要失望的.”
  艾拉笑了,“谢谢你,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开始登上一面石壁陡峻的斜坡,成对角线式沿着小路斜穿过去,然后折了一下就到了另一处石壁前。到了远端的石壁时,她又顺着用短木杆搭成的阶梯翻了过去,这些木杆是用木桩楔进地里加以固定的,因此不会滚动,阶梯间还垫上了碎石和砂土。
  那条壕沟和一块平地就在前面,还有一排用光滑的圆木搭成的很矮的栅栏供人们蹲坐,那是在石壁另一侧在斜坡上挖地埋设的。那里的气味和嗡嗡叫的苍蝇就说明它的用途,不过从树隙透射进来的阳光,还有叨嗽的鸟鸣,使她在大便时也觉得这个地方还不错,她看见附近有一堆干地衣,猜出了它们的用途。地衣不怎么扎人,而且挺能吸湿,便完之后她发现,沟底一些新粪便已经被弄散开来。
  这条小路继续往山下延伸,艾拉心想得走一程看看,她一面走着,一面觉得这个地方非常像她长大的那个山洞附近的地方,她在那里时,心头总是萦绕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感情,她会碰上一块样子很熟悉的大石头,或者碰上山颠之上的一块空地,或者碰上一模一样的植物。在一处石壁跟前长着一些榛丛,她停下来采了一些榛子,她禁不住拨开这种低矮的枝条,去看一看是不是在那后面隐藏着一个小山洞。
  她又发现了一大丛黑浆果丛,伸出的枝条上满都是刺,甜甜的熟透的果实坠弯了枝头。她把浆果填进自己的嘴里,一面还在寻思头一天她采的那些浆果到底怎么的了,然后她记起了,在欢迎宴会上吃到了一些。她心想一定得回来给罗莎里奥多采一些。忽然间她觉得她该回去了,那个女子兴许醒了而且需要关照,这里的树木觉得是那么熟悉,一时之间使艾拉忘记了她是在哪里,徜佯在这山坡之上,她觉得她又像个小姑娘了,借口也有了,就说是在找寻伊扎那样的药材。
  也许是因为第二天性的关系,也许是因为她总是孜孜以求地找寻植物,要有点东西回去做个交待。艾拉十分注意植物的情况,她险些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又甚感欣慰,她发现了金线草,这是一种矮小的黄色藤蔓植物,小叶、黄花,攀附在其它植物上面,那些被它攀上的植物都死去了,干枯了.
  就是它!这就是金线草,伊扎的奇妙的植物,她心里想到,这就是我做我的早茶用的东西,喝了它我就不会孕育孩子了,这里还真多,我真粗心大意,连够不够这次长途跋涉途中用的都不知道,我还得找找看这里是不是会有洋苏叶,应该有的,回头我一定得来找一找。
  她找到了一种长有巨大苍生叶的植物,采了一些大叶子,把它们围成圈,编结成一个盛东西的容器,接着就采了尽可能多的那种小植物,当然是在不耗尽它们重新生长熊力的限度里面,伊扎很早以前就曾经教过她,总得留下一些,以便它们下一年还会长起来。
  在回来的路上,她绕了个小弯子,穿过一片浓密的、更阴凉的森林地带,要再多找一些能缓解马匹眼目病痛的蜡白色植物,尽管说两匹马看上去已经见好了。她仔细地搜寻了一遍树底下,竟有这么多熟悉的东西,真不免令她大喜过望。但是当她看到了那种特殊植物的绿叶时,她简直有点透不过气来了,只觉得浑身发冷,直打寒战。
  12 深情的挽留
  艾拉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上,坐在那里怔征地盯着那种植物,呼吸着森林间清新的空气,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就是在克兰部族里,这种草根的秘密也根本没有人知道,这种知识仅仅属于伊扎那一路人,只有从同一个前辈一脉传承的人 -- 要么就是她所教给的人,才知道所需要的复杂工艺和所生产出来的最后成果。艾拉记起了伊扎所解释的这种植物的不寻常的干燥方法,使得它的所有有效成份全都集中到它的根部,她也记起了这东西贮藏越久劲就越大,只要避光就行。
  虽然伊扎仔仔细细地、反反复复地告诉过她怎样用这种干草根制备饮剂,她直到参加了部族聚会过后才让艾拉亲自动手制备;而且伊扎曾经强调,不经过正式仪式是不可以用它的,这东西过分神圣,不可随意浪费。就为这个艾拉才把伊扎那个古旧的碗里残剩的一点药渣喝光了。那是她给部族莫格乌们喝过之后剩下的,就连那,她也是不准许女人用的,喝光了也就免得浪费了,那时节,她连想也没有去想一下,有那么多可喝的,其它许多种饮料都浮现在她的心头,可是这种草根的饮料劲头那么大,就是她喝了那么一点点也产生了很强烈的后果。
  她在那深深的呈蜂窝状的山洞里的窄道上流连,到她看见克莱伯和其他莫格乌的时候,她就不能脱身了。就是想溜也不成了,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就好像克莱伯知道她在那儿似的,他领着她跟他们一起,回到了纪念大会上,要不是他发现了她,那她就会永远迷失在那漆黑的山洞里了,可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改变了他,他从那以后就不做莫格乌了,他再也没有心思干下去了,那次是他最后一次。
  她离开克兰部族的时候身上还带有一些那种草根,这些草根就装在她那个挺神圣的红色口袋的药袋里,马穆特得知此事后,曾经觉得很奇怪。但是她不具有巫师的权力,要么就是这种植物对众生们会产生不同的影响。她和马穆特两个人都坠入了黑色的深渊,险些不能够返回来。
  坐在地上,瞅着这种似乎没有毒性、却又能够制备成那么有劲的东西的植物,她回忆起了那段经历。突然间又一阵冷战袭遍她的全身,她觉得是一片阴影,就像是一块云彩从头顶上经过,紧接着她又想了起来,她跟马穆特一道经历过的那次奇怪的旅程。眼前的绿树褪去了颜色,暗淡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又被拉回到了她记忆中的那个渐渐黑下来的洞窟里。在她的嗓子眼里她尝到了原始森林中的又黑又凉的沃土和正在生长的真菌的味道,她只觉得她又跟马穆特一起在那次旅途中以极快的速度奔向那个陌生的世界,又感觉到了那漆黑的虚空和恐怖。
  接着隐隐约约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听到传来了乔达拉的声音,充满着痛苦和恐惧以及爱意,在召唤她,把她拽回来,还有马穆特;她被他的爱的力量和他的需要拽了回来,她刹那之间回过神来了,在季夏阳光融融的怀抱里,她却觉得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乔达拉把我们领回来了!"她大声地说。到这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正是使她睁开眼睛的那个人,但是紧接着他又走了,反而是雷奈克在那儿,端着一杯热水让她暖暖身子。马穆特告诉过她,有人帮助他们回来了,她并没有意识到那个人就是乔达拉,不过突然之间她明白过来了,恍若她意识里边明白了。
  那个老头曾经说过,他再也不会用那种草根了,也警告她不要用它,但是他也说到过要是再用的话,务必要有人在跟前,以便可以把她召唤回来,他还告诉她说那种草根会要人的命的。它会偷走她的精灵,她会永远迷失在漆黑的虚空里,再也不可能回归到地母那里去了,可不管怎么说当时并没出什么事情,她并没有剩下那种草根。最后一点是她跟马穆特一起用掉的,可是此刻,在她的面前,就有那种植物。
  仅仅因为它在那里,并不意味着她得服用它,她心里想,要是她不睬它,她就再也不必担心她会再用它,以至于失去她的精灵,她曾经听说过不叫她服用的,不管怎么说,那是为料理精灵世界的术士们用的,并不是只负责制备饮剂的医药妇女们所当用的,而她却已经饮过了。并且用了两次了,除此之外,勃劳德曾经诅咒过她,就克兰部族而言,她已经死了。此时,那还有谁拦住她?
  艾拉甚至也没有问问她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反正她拾起一根断树枝,就用它当挖掘物,仔细地往外掘了几根那种植物的根,生怕伤着那些根子,她是这世上仅有的少数人之一,知道它们的性能,知道怎样制备,她不能丢下它们。并不是她有任何特别的倾向要用它们,只是那东西本身就太不平常,她有着好多制备各种植物的方法,或许永远也派不上用场,但是这一种方法却有所不同。其它的都可以用来做药材,就是金线草也一样,那是伊扎的魔力药材,用它可以制止受孕,同时还可以外用治疗叮咬伤,不过,迄今就她所知,这种植物却没有其它的用途,这种草的根子是致使精神迷幻的。
  “你可回来了!我们都开始惦念你了,”当看见艾拉从小路上走下时索莉大声喊了出来。“乔达拉说要是你过一会儿再不回来,他就要放沃夫去找你了。”
  _“艾拉,干么花了那么大的功夫?’’乔达拉说,还没等她答话,“索莉说你过一会儿就回来,”他没加思索地说开了泽兰达尼话,让她知道他该有多么惦记她。
  “小路往下去,我心想随着走一阵看看,后来我发现了一些我想找的植物,”艾拉说,她把采集的药材捧起来。“这个地方太像我长大的那个地方了,自打我离开那里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
  “那些植物有什么要紧,非得你这个时候去采?那个是干什么的?”乔达拉说,指着金线草。
  艾拉现在够了解他的了,知道他那生气的腔调纯粹是出于对她的关心,但是他的问题却让她大感意外。“这个是……这个是治咬啮……和叮伤的,”她说,有点惊慌,有点不知所措,这让人觉得有些像扯谎,、、尽管她的答话说的是实情,可是并不完全。
  艾拉是由克兰部族所养大的一个女子,克兰女子不能拒绝回答直接的问题,特别是由男人提出的问题,可是伊扎曾经强调过永远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男人,小小的金线草有多强的功效。伊扎本人也不会全部拒绝回答乔达拉的,只不过她永远也用不着再回答就是了。克兰部族里不会有男人会想到要询问一个医药妇女的植物或者用途的,伊扎的用意在于要艾拉永远不要主动提及有关情况。
  有节制地提一提倒是未尝不可,但是艾拉明白这种许可意味着出于礼貌,而且许可到某种隐私所允许的程度,而他已经逾越了这个界限。她是有所斟酌地保留了某些信息,她能够掌握这种药,只要她感觉合适就行,但是伊扎却曾经跟她说起过,要是人们,特别是男人,明白过来她知道怎样对付最强大的精灵,阻止怀孕,那可是十分危险的,那是只有对医药妇女才不保守秘密的知识。
  有一种想法蓦然浮现在艾拉的心头,要是这种药能阻止天母使女人怀孕,那不就是说伊扎的魔药要比天母更强大吗?那怎么可能呢?但是,要是天母首先创造了所有的植物的话,她一定会使它有它的用途的!她一定是有意叫它用来帮助女人,对她们来说,若怀孕会带来困难或危险的时候用它。可是话说回来了,为什么没有更多的女人知道这种草药呢?也许她们是知道的,,这草药就长在离得这么近的地方,也许这些沙拉穆多女人都很熟悉它,她可以问一问,可是她们会告诉她吗?而要是她们不知道,那么她怎么能在问人家的时候又不告诉人家呢?但是要天母的用意是为女人好,那么告诉了她们有什么不安吗?艾拉的心里一个问题紧跟着一个问题,不过她却都没得出答案。
  “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去搞治叮咬的药材呢?”乔达拉说,他的关心仍然流露在他的眼睛里。
  “我本来没有想叫你们担心,”艾拉说,笑了一笑,“只是这地方太像到了家了,于是我就想四下看一看。”
  突然间他也不得不笑了起来:“你找到了一些黑浆果当了早餐,是不是?这下子我可知道你为什么花那多功夫了,我从来还没碰到过像你似的这么喜欢黑浆果的人。”他已经留意到了她的狼狈相,他以为发现了她那么懒得说出口的小机关而感到高兴。
  “噢,对了,我的确吃了不少。兴许过后我们可以再回去采一些给大家,浆果现在都熟透了,真好吃,我还有其它一些东西也想再去找一找。”
  “我有一种感觉,只要有你在跟前,艾拉,我们就会要多少浆果就有多少浆果了,”乔达拉说,吻了一下她那满是紫色浆果渍的嘴.
  他这回就放心了,她很安全,他也特别高兴,高兴的是他已经找回了她,还发现了她爱吃甜浆果的毛病,她笑了;她笑,是因为她乐得叫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她的确喜欢吃浆果,但是她真正的弱点是他,她突然间觉得对他有一种心旌摇荡的暖融融的爱意,她真希望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人在一处,她想抱住他,抚摸他,给他以快活,而且也感受一番他给她的快感,他这方面做得是那么好。她的眸子里流露出了她的感情,而他那美妙而含有期待的蓝眼睛里,回报给她的是更强烈的情感,她觉得体内深处有一种愉悦难抑的刺痛,她不得不转换一下话题来叫自己镇定一下。
  “罗莎里奥怎么样了?”她说,“她醒了没有呢?”
  “醒了,她说她饿了。卡洛利奥从船坞那里上来了,正在给我们弄吃的,可是我们都以为得等你回来再让她吃东西。”
  “我这就去看看她怎么样了,然后我想去晨浴一回,”艾拉说。
  当她朝那幢马架子走去时,多兰多刚好推开活板门走出来,沃夫也从里边蹦跳着出来了,它跳起来扑向她,两只前爪搭在她的肩上,舔着她的脸颊。
  “沃夫,下去!我手里没有空儿,”她说。
  “它见到你挺高兴呢,”多兰多说。他有点尴尬地又添上说:“我也很高兴,艾拉,罗莎里奥要你去看看。”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对前一天晚上出言不逊认错,至少是承认他不想叫她离他的配偶远一点了。虽然他没直说,可是她知道他已经允许她进她的马架子了。
  “你需要什么东西吗?要我给你拿点什么东西吗?"那位男子说,他已经留意到她的两只手都拿着东西。
  “我想把这些植物晾干,需要一个架子,”她说。“我可以做一个,可是要做的话得需要一些木头,还得有些皮条和支柱来晾晒更多一些。”
  “我可以给你找个更好些的东西,巫师经常用它来晾他所用的植物,我想我知道他那些架子放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愿意用一个呢?”
  “我想那就挺好了,多兰多,”她说。他点了点头走开了,她进了屋,一看罗莎里奥在床上坐着她就笑了,她把那些药材放下之后就过去看她。
  “我不知道沃夫回到这儿来了,”艾拉说。“但愿它没给你添麻烦。”
  “没有,它是在守望我,我敢肯定。当它第一次进屋来时—它知道怎样对付那扇翻板门 -- 它就直接到这儿来了,我拍了拍它之后,它就到那个角落趴下来,就那样盯盯地看着,那里现在成了它的地方了,你知道吗,”罗莎里奥说。
  “你睡得好吗?”艾拉问那位女子,一面抻了抻她的床铺,又用铺盖和裘皮给她倚上,让她坐得更舒服一些。
  “比我摔伤以来要好多了。特别是在我跟多兰多长谈之后,”她说。她两眼瞅着这位苗条细高的金发女子,这位乔达拉领来的陌生人,这位女子到来时间不长却搅动了他们的生活,使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说的那些话本意并不是冲着你去的,艾拉,他很难过,好些年了,他就心里记挂着多拉尔多的死在过日子,总也不能真正放得下,直到昨天晚上他才知道了全部情况。现在他在竭力平复这些年来的仇恨,还有暴力,对于那些他原以为是凶残的野兽的人,以及所有与他们有关系的人,包括你在内。”
  “你怎么样呢,罗莎里奥?他是你的儿子呀,”艾拉说.
  “我也恨过他们,可是后来杰塔米的妈妈死了,我们就把她收养了过来。其实她取代不了他的位置,但是她病得那么厉害,又那么需要照顾,我没有功夫总把他的死搁在心里不放。随着我渐渐感到她也有如己出的女儿时,我才得以让我对于我儿子的记忆安宁下来。多兰多也慢慢喜欢起杰塔米来了,但是男孩子在男人心目中总是很特殊的,尤其是出生在他们家里的男孩子,他总是不能够弥补多拉尔多的死所带来的损失,他才刚刚要长成大人,前面的日子刚要开始。片罗莎里奥的眼里泪水闪烁,“如今杰塔米又去了,我几乎害怕收养达沃,怕他也小小年纪就死去。”
  “失去一个儿子,或者是女儿,总不会是一件好受的事儿,”艾拉说。
  这位年轻女子起身到灶前去准备东西时,罗莎里奥看见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她回转来时,她用她那只很有趣的小木碗为她端来了药汁,罗莎里奥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像这个样子的东西,他们所使用的工具、家什,还有容器,上面装饰有雕刻或涂层,要么两者兼有,尤其是巫师用的。艾拉的碗做工倒也精细,很光借,造型也不错,只是过于朴实无华,上面一点装饰都没有,只有木头本身的纹理。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挺疼的?”艾拉一边间,一边帮助罗莎里奥躺下身子。
  “有一点,不过不像以前那么厉害了,”那位女子说,这位年轻医者在动手拆她胳膊上的绷带。
  “我看肿胀已经见消了,”艾拉说,一边在审视那只胳膊。这是个好兆头,现在我还得把夹板上上,再给你挂上吊带,以便你起来坐会儿什么的。今天晚上我再给敷上药泥,等到全部消肿以后,我给你缠上桦树皮,一直带到骨头愈合为止;至少得一个半月,”艾拉解释说,一面轻巧地给她取下浸湿的麂皮绷带,一面又看了看前一天她给她整骨时弄青的一片皮肤。
  “桦树皮?”罗莎里奥说。
  “把桦树皮浸透了热水时,它就会变软,容易成形和定形,待它干了的时候就会变硬变韧,把你的胳膊绷紧,让断骨愈合得更直一些,这样你起床活动活动也不怕的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能起来干点什么了,不用老是在床上躺着了?”罗莎里奥说,脸上绽出了笑靥。
  “你还只能使唤一只胳膊,但你没有理由不能用两条腿站立么,只是因为疼痛才把你逼倒在床上的。”
  罗莎里奥点了点头,“那倒是真的。”
  “我给你缠上绷带之前有一件事我想叫你试一试,要是你能行,我想叫你动弹动弹你的手指头,可能要疼一点。”
  艾拉竭力做出不太在意的样子,要是有内伤阻止罗莎里奥活动她的指头,那就是说明着她将来只能有限地使用她的这条胳膊。她们两人都密切地观察着她的手,当她往上翘了翘中指,然后又动了动其余几根手指后,两个都放心地笑了。
  “挺好!”艾拉说。“那么,你能握过来指头吗?”
  “我再试试看!”罗莎里奥一面动着指头一面说。
  “是不是太疼了,握不成拳头?”艾拉看着她慢慢地把手握起来。
  “疼是疼,可我能握。”
  .“那就很好,你的手能动到什么程度?你能从手腕子这儿往上弯一弯了吗?”
  罗莎里奥咬紧牙关抽着气用力弯着那只手,脸都扭变了形,可是她终于把手朝前弯了过来。
  “这就够了,”艾拉说。
  她们两人听得沃夫叫了一声,就像是暗哑的一声咳嗽,宣告着乔达拉来了,当他进来时两个人都笑了。
  “我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做的,你要我把罗莎里奥扶出去溜达溜达吗?”乔达拉问道。他一瞥见罗莎里奥裸露着的胳膊时,很快把目光移开了,即肿胀失血的东西叫他看了心里不好受。
  “现在没什么事,再过个几天我可能用得上一些宽幅新鲜桦树皮,要是你多会儿看见够粗的大桦树的话,你把它记在心里,这样你就可以领我去找到它了,那是用来固定她的胳膊,叫它愈合的,”艾拉说道,一面在用夹板包裹胳膊。
  “你还没跟我说让手指头动是什么意思呢,艾拉,”罗莎里奥说。“那是什么意思呢?”
  艾拉笑了,“意思是,要是走运的话,机会就会大一些,你就可以再一次全部使用你这条胳膊,或者差不多能够全用。”
  “这可确实是好消息,”多兰多说,他听到了她的话,他正走进马架子里来,手里抬着一个晾晒架的一头,另一头是达瓦洛抬着。“这个家什行不?”
  “行,谢谢你们把它抬了进来,有些植物得在太阳地晒干。”
  “卡洛利奥说咱们的早饭已经做好了,”那位年轻人说,“她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在外头吃饭;今天外头天气挺好的。”
  “好的,我愿意,”罗莎里奥说,然后转过头去问艾拉,“你是不是以为在外头吃行呢?”
  “等着让我给你挂上吊带,然后你就可以走出去了,只要多兰多再扶你一把就成了,”艾拉说,那位沙穆多人首领忍不住有些放肆地笑了起来。艾拉说,“要是没有人介意的话,我倒愿意吃饭前去晨泳一会儿”
  “你看这东西是条船吗?”马肯诺说,一面帮着乔达拉把那个兽皮面的圆形家伙顺着长杆戳到墙边。“这个大碗你们是怎么划动的?”
  “它跟你们的船一样都不好划,但是多半只在渡河时才用它,有短桨来划还凑合着能渡过去,当然有两匹马,我们只要把它拴在滑橇后边让马拉着就行了,”乔达拉说。
  他们两个都往田野那头望着,艾拉正在那里为威尼梳毛,雷瑟在一旁站着,乔达拉早些时候已经为那小公马刷过毛了,他看到那些裸露出皮肤的斑点里已经长出新毛,那是在酷热的大平原上时掉的毛,艾拉给两匹马的眼睛都做了处理。现在它们是在比较凉爽的、较高的地方,没有了作怪的小咬,显然都好多了。
  “倒是这两匹马叫人感到意外,”马肯诺说。“我从来连想也没想到它们会愿意呆在人们身边,可这两匹马看样子还挺乐意呢,起初我倒还被那头狼吓得够呛。”
  “现在你不是对沃夫习惯过来了吗,艾拉把它带在身边怕的就是它比那两匹马更吓人。”
  他们看见索莉朝艾拉走去,领着沙米奥,沃夫在她身边颠来跑去的。“沙米奥那么喜欢它,”马肯诺说,“瞧憔她,我真有点害怕,那头动物会把她撕碎,可是它却一点也不叫人害怕,它在跟她玩。”
  “这两匹马也挺好玩的,你想象不到骑到小公马背上是什么滋味。你可以试一试,要是你想的话,只不过这里地方不够大,它跑不起来。”
  “这就行了,乔达拉。我看我是注定要跑船了,”马肯诺说。这时有个人从悬崖边上攀了上来,他添上道,“这不,卡洛诺来了。我看是时候了,该让艾拉上船去尝一尝滋味了。”
  他们全都会聚到了两匹马跟前,然后又一起朝悬崖走过去,在那条小溪流注入母亲河的地方站下了。
  “你真以为她非爬下去不可吗?这距离太长了,怪骇人的,”乔达拉说。“就连我也有点心里不踏实呢,我也有好长时间没下过了。”
  “不是你说要让她尝尝驶真船的滋味吗,乔达拉?"马肯诺说,“而且也许她还想见识见识我们的船坞呢。”
  “要下去并不怎么难,”索莉说,“有脚踏的蹬头,还有绳子抓着呢,我来做给她看看怎样下好。”
  “她用不着爬下去,”卡洛诺说。“我们可以用吊用品的筐子把她放下去,就像你头一次来我们把你吊上来一样,乔达拉。”
  “那可再好不过了,”乔达拉说。
  “来跟我一起下去,咱们把筐子送上来。”
  艾拉一面听着他们在议论,一面看着下面的大河以及他们要爬下去的挺危险的路 —— 罗莎里奥就是从这条路上摔下去的。她看见从他们站着的这里开始,顺下去有打结的绳子,用楔进窄岩缝中的木橛子固牢。有一截挺陡的地方是小溪流下去时冲刷过的,小溪迸溅着岩石和突出的石块。
  她看着卡洛诺非常自如地跨下崖边,用一只手抓住一根绳子,脚底下找到了头一个蹬头。她看见乔达拉脸色有点发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跟着那个男人下去了,下得有点慢,更加小心。与此同时,马肯诺拾起了一大盘粗绳子,旁边沙米奥也想伸手帮忙。这盘绳子的末端有一个套,是编进绳子里头的,成为固定的一部分,从一个大木桩上套过来,木桩差不多在石壁和山坳之间一半的位置上。长绳的其余部分全都甩在悬崖下,艾拉不知道他们用来搓绳子的是什么纤维,这是她所看见过的最粗壮的索具。
  过了不大功夫,卡洛诺上来了,身上携着缆绳的另一端。他走到离第一个木桩不远处的第二个木桩,然后把绳子拖上来,在他跟前干净利索地绕成一个大盘,一会儿就见一个挺大的像篮子似的带凹兜的东西在悬崖边两根木桩之间出现了。艾拉满怀好奇心地走过去就近看了看。
  像绳索似的,这个筐子也很结实,平平的编织筐底,呈长椭圆形,底下用木板进行了加固和衬牢,周边是像低低的栅栏一样竖直的帮,里边要是躺下一个人也绰绰有余,要是装上一条中等大小的鲟鱼的话,那鱼头和鱼尾就从前头和后头伸出筐子外边,最大的鲟鱼,体长可达30英尺,重量超过3000磅,那就得切成小块再吊上来。
  筐是用两根绳子悬吊起来的,筐的两个长边两侧各拴有两个用纤维结成的环,两根绳子在筐底成对角线交叉,从帮上绕过来穿过4个环子,绳子的4个端头结在一起后上边形成一个很大的套,从崖边上搭下来的大绳就穿在这个套上。
  “爬进去吧,艾拉。我们会抓牢绳子把你放下去的,”马肯诺说,一面戴上一副合手的连指皮手套,然后将绳子的长端在第二根木桩上盘了一道。准备往下放大筐。
  看她有些踌躇,索莉说,“要是你愿意爬着下去的话,我可以做样子给你看,我从来也不喜欢坐着大筐下去。”
  艾拉又看了看那陡峻的攀爬的路,两样下法都对她没有什么吸引力,“我这回要试试大筐,”她说。
  在小路往下去的地方,悬崖下边的石壁很陡,它的倾斜度也就是仅仅可供人攀援,到了半腰有大木桩的地方,悬崖顶成了石壁上倒挂着的石砬子,艾拉攀进了大筐,坐在了筐底上,两手紧紧抓住筐帮,骨节都有些泛白。
  “你坐好了吗?”卡洛诺问道,艾拉转过头来,点了点头,怕松了劲,连话也没有说,“把她放下去,马肯诺。”
  那个年轻男子往下松绳子,卡洛诺操纵着大筐越过崖边。马肯诺一面让绳子从他带了皮手套的手间滑出,一面凭着绞在木桩上的力气控制着下落速度,大筐顶上的绳圈就沿着大绳滑行,艾拉所乘坐的大筐就悬在了码头上面的半天空缓缓地下降。
  他们从顶上向下面的码头运输补给品和人员的方式这样简单,却是很有效率。这就全凭膂力了,从大筐本身来说,虽然结实,但相对来说重量较轻,因此用一个人也可以弄动相当大的分量。要是再添上人手,相当重的物件也没有问题。
  当大筐刚一越过崖顶时,艾拉闭起了眼睛,紧紧贴在筐边上,听得见她自己的心脏在怦怦地跳动。可是在她觉得她是在缓慢地下降时,她又睁开了眼睛,然后看见了四周的景象,不由得叫她目瞪口呆。这是一种她从来也不曾看见过,而且今后也不会再见到的绝景奇境。
  悬吊在大峡谷中奔流的河水一侧的陡峻石壁边,艾拉觉得她像是飘浮在空中,对岸的石壁约离得有三里之遥,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近在咫尺,而大门峡的有些地方比这儿相隔的宽度还要窄得多。这一段的河道相对来说比较直,当她向东向西通长地看了看之后,她可以感觉到它的巨大力量。当她快要到达码头的时候,她仰头往上一看,只见石壁的崖边上有一朵白云飘过,她还看见了两个身形 —— 有一个看上去相当小 —— 还有沃夫,在往下瞅着她,她朝他们挥了挥手,在她还在往崖顶上看的当口大筐轻轻一弹,就着地了。
  当她看见乔达拉那张笑脸时,她说道:“真令人激动不已!”
  “景致好看极了,是不是?”她说,一面帮着她跨出大筐。
  一大群人都在等着她,但是她对这个地方的兴致超过了对那些人,当她从大筐里出来迈步走在木板上面时,她觉得脚底下像是在晃晃悠悠,她立刻意识到他们是漂浮在水面上,这是一个不小的船坞,大得足以安放好几座马架子,还会有空地,跟前生着一堆火,是生在一块大石板上面的,四周围了一圈石头。
  这座漂浮的大建筑物上系着好几条她以前曾经见过的有趣的船,是下游的人使用的 —— 船身很窄,船头和船尾都拢成很锐的尖缘,这几条船的大小都不一样,没有哪两条是完全一样的,小的到只能容一下一个人,长的到可以安放好几个座位。
  当她转身四周一看时,她看见了两只很大很大的船,叫她十分惊讶,高高翘起的船头呈一种从未见过的鸟头状,船身上涂成几何形状的色彩,整个看起来给人一种羽毛的印象,吃水线附近又多涂上了一些眼睛,最大的那艘船的中央还有一个圆形的篷,当她看着乔达拉给她解释这些东西时,他的眼睛紧紧闭了起来,额头上拧起了大疙瘩,她意识到这艘大船一定也与他的兄弟有关系。
  不过他们两人都没有功夫停下来或者再琢磨什么事情。他们被人群簇拥着向前挪动着,那些人都跃跃欲试地要向来访者们炫耀他们非同一般的船和他们的撑船技术。艾拉留意到人们都在一路小跑着走上连接大船和码头之间像梯子一样的跳板,当她被人催促着踩上跳板时,她明白了,人们也要她照着他们的样子走上去。多数人走上这条通道时都很自如地掌握着身体的平衡,尽管船与码头动得并不同步,艾拉一看卡洛诺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心里十分感激。
  她来到从这边船弦兜到另一边船弦的船篷里头后坐在了马肯诺和乔达拉中间,那里是一条长凳,还可以再多坐好几个人,其他那些人则坐在船前头和后头的凳子上,有几个人操起了带长柄的木桨。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解开了将他们系在码头上的缆绳,大船已经到了河心。
  卡洛诺的妹妹卡洛利奥从船的前部操着强劲有力的腔调唱了起来,母亲河上空顿时回响起节奏鲜明、流畅的旋律。艾拉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操桨手们抵抗着强大的水流把船划向上游,为他们和着歌的旋律步调一致的划船情景所打动,对于他们以这么快的速度平稳地破浪前行而惊奇。
  在大河转弯处,两岸石壁仿佛靠在了一起,在两岸直插云天的石壁之间,兜住了大河的巨大水体,水声变得更为响亮,有如咆哮。空气变得凉爽而又湿润,令她鼻管为之贲张,这里的一切竟是与大平原上干爽的气息全然不同。
  在峡谷再度展阔的地方,两岸生长的树木一直延伸到了水边。“这里看起来好像比较熟悉,”乔达拉说.“前头是不是造船的地方?我们要到那里停下来吗?”
  “这回不到那里停,我们要一直划上去,在半条鱼那儿兜回来。”
  “半条鱼?”艾拉说。“那是什么东西?”
  坐在她前头的一个男子转过身来挤着眼笑,艾拉记起来他是卡洛利奥的配偶,“你该问他,”他说,瞥了一眼她旁边的那个男人,艾拉一看,乔达拉闹了个大红脸,那是因为尴尬而脸红,“他是在那个地方成为半个拉穆多人的,他没跟你说起过那档子事吗?”好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为什么不说一说呢,巴罗诺?”乔达拉说。“我敢保准你说的也不是头一遭了。”
  “乔达拉猜对了,”马肯诺说。“那可是巴罗诺最得意的故事呢,卡洛利奥说她都听腻了,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有了这么个好故事是不能不说的,不管他已经说了多少遍了。”
  “噢,你得承认,这事是很有意思,乔达拉,”巴罗诺说,“不过应该由你来讲。”
  乔达拉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对其他每个人,也许。”艾拉瞅着他也迷惑不解地笑了,“我那阵子刚刚在学着操小船,”他开言道,“我身上带了一柄鱼叉——叉鱼的梭镖,就划着小船往上游去了,当时我看见有一条鲟鱼在游动,我以为这下子我的运气来了,我可以叉到第一条鱼了,根本没有想到我自己一个人会叉中那么大一条鱼,也没有想到身在这么一条小船上会出什么事。”
  “那条鱼险些让他把性命搭上!”巴罗诺板不住说。
  “我连能否叉中鱼也还没有把握哩,我不习惯后边连着绳索的梭镖,”乔达拉接着说,“要是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话,那我可就该担心了。”
  “我不明白,”艾拉说。
  “假如你是在陆地上打猎,梭镖投中了什么东西,比如说一头鹿吧,甚至你是只把它伤着了,而且梭镖落了,也可以追上它,”卡洛诺解释说,“鱼在水里你就不能追踪了,鱼叉上有倒钩,还有一根很结实的绳子系在后头,所以一旦你投中了一条鱼,带着绳子的鱼叉就把鱼和船联在了一起,因为绳子的另一端紧紧地拴牢在船上。”
  “那条他叉中的鲟鱼把他拖向了上游,连船带人,”巴罗诺又打断了人家的话头。“我们就在那边的河岸上,眼看着他从面前过去了,拖着拴在船上的绳子,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看见过什么人走得那么快,那是我所看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事情。乔达拉以为他叉中了那条鱼,其实是反而他被那条鱼叉中了!”
  艾拉跟其他人一起笑了起来。
  “到了那条鱼终于流够了血死了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上游相当远的地方,”乔达拉接着说。“小船差一点没沉没,我是游着水上了岸的,当时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小船往下游漂,而那条鱼却搁浅在紧挨着陆地的一个水湾里,我把它拖上了岸,当时我真冷得够呛,可我又丢了我的刀子,不能找干木头或什么东西来生火,忽然间有一个扁头人——克兰部族人——少年出现了。
  艾拉惊愕得睁大了眼睛。这个故事该有一层新的含义了。
  “他把我领到了他的火堆旁,在他的营地有一个老妇人,我冷得直打哆嗦,她就给了我一张狼皮,我暖和过来以后,我们就朝大河走去,那个扁头……那个少年人想要一半鱼,我乐不得地给了他。他把鱼切成了两半,把他的那一半扛走了。每个看见我从跟前过去的人都在找我,就在那时他们找到了我,就算是他们要笑话,我见了他们也高兴得不得了。”
  “到如今我也很难相信一个扁头人竟能自己拿走那条鱼的一半,我记得我们用了三四个人才把他剩下的半条鱼弄动,”马肯诺说,“那可是一条大鲟鱼呵。”
  “克兰部族的男人们都很壮,”艾拉说,“可我不知道在这一带地区还有克兰部族的人,我以为他们全都住在半岛上的。”
  “大河对岸以前有不少哩,”巴罗诺说。
  “他们怎么样了?”艾拉问道。
  船上的人突然间都尴尬起来,有的目光看着地下,有的目光移向他处,最后马肯诺说话了:“多拉尔多死了以后,多兰多聚起了很多人……追赶他们,过了一阵子,他们中有一多半……都不见了……我猜想他们都走了。
  “再做给我看一遍,”罗莎里奥说,希望她也能用她自己的手来试一试,那天一早晨艾拉已经给她的胳膊上上了桦树皮。虽然还没怎么干透,但这种轻质材料已经很结实,足以使那条胳膊很牢靠,罗莎里奥对此也很高兴,只不过艾拉还不想叫她动用那只手。
  他们俩和索莉都在太阳地坐着,身边是几张柔软的麂皮。艾拉把她的缝纫匣子也端了出来,正在给她们表演她在狮营人的帮助下开发成功的扯线器的使用方法。
  “首先你得在要缝制的两片皮子上用锥子钻上眼,”艾拉说。
  “我们也总是那么做的,”索莉说。
  “不过你得用这个拽着线穿过小眼儿,线从背面穿过小眼儿,然后当你把线头放进皮子上钻成的小眼儿时,这就拽住线一下子穿透你想缝合在一起的两张皮子。”当她正在演示象牙针时,有一种想法忽然间出现在艾拉的脑海里,要是象牙针够尖利的话,我看这个扯线器一定也会钻孔的吧?虽然说皮革比较韧。
  “让我来瞧一瞧,”索莉说。“你是怎么把线弄过这个小眼片的?”
  “像这样,瞧见没有?”艾拉说,一面表演给她看,然后把它递给了她,索莉试了几针。
  “这可真容易!”她说。“你差不多可以用一只手做活呢。”
  罗莎里奥一直眼睛盯盯地看着,心想索莉的话兴许是对的。尽管她不能使用那条折断的胳膊,只要她能用这只手把两张皮子捏在一起,再使用像那样的扯线器,她兴许就能够用那只好手来缝东西了。“我还从来也没看见过像这样的东西呢,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罗莎里奥问道。
  “我不知道,”艾拉说。“只不过是我在缝东西碰到麻烦的时候就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罢了,还有不少人也帮了忙,我看最难的是用燧石做锥子,要做得相当尖,以便在皮革上扎小眼儿,是乔达拉跟韦麦兹做成了锥子的。”
  “韦麦兹是狮营里打磨燧石的石匠,”索莉解释给罗莎里奥听。“我明白,他干得不错。”
  “我看乔达拉也是,”罗莎里奥说。“他对我们用来造船的工具做了那么多改进,大家都对他有好评。虽然只不过是一些小东小西的,但是却都有大用途,他在离开之前正在教给达沃。乔达拉在教年轻人方面很有两下子,兴许他还能教给他更多东西呢。”
  “乔达拉说他从韦麦兹那儿学了不少东西,”艾拉说。
  “那倒可能,不过你们两个好像都挺善长想出更好的花样来,”索莉说。“你这个扯线器不就使缝纫活容易多了吗。尽管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把线从锥子扎成的小眼儿里穿过去总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还有乔达拉的那个梭镖投掷器,叫大家都为之兴奋。当你们表现出你们用得多么好的时候,你们就使人以为谁都做得来,可是我可不认为都能像你们似的做得那么轻松,我看你们一定是干了不少活才有了体会的。”
  乔达拉和艾拉曾经示范过梭镖投掷器,要想投中麂子,把它刺死,那可是需要很大的技巧和耐心的,当沙穆多猎人看见用投掷器可以把梭镖投出那么远,他们都跃跃欲试,想在那些极善于躲避的野山羊身上一试身手。有几个拉穆多鲟鱼猎手也非常热心于此,他们要把鱼叉也安装到投掷器上,看看使用效果如何,在讨论当中,乔达拉提出了一个想法,要做两节的梭镖,要长长的镖杆后部安装上两支或三支羽毛,前端要是一个较小的附加上的尖头。这个见解大家立即就理解了,在后来的几天里,两伙人都试验了好几种做法。
  忽然间在田野那一头发生了骚动,这三个女子抬头往那边一看,见几个人把用品筐吊了上来,有几个少年人朝他们跑过去。
  “他们逮住了一条!他们用鱼叉投掷器叉中了一条!”达瓦洛一面朝着这三个女子跑过来一面喊,“还是一条雌鱼呢!”
  “咱们看看去!”索莉说。
  “你先去,我把我的扯线器收拾起来就尽快赶过去。”
  “我等你,艾拉,”罗莎里奥说。
  到她们挤进人堆里的时候,鲟鱼的第一部分已经卸下来了,大筐又放了下去,这是一条大鱼,鱼太大了,一次吊不上来,但是最好的一部分已经上来了,两百磅重的黑色鲟鱼小鱼子,看起来这是个吉兆,这是用乔达拉那个梭镖投掷器发展而成的新式武器头一次捕鲟鱼,就取得了捕获这么大一条鲟鱼的成果。
  晒鱼架已经抬出来搁到了田野一头,更多的人在那儿动手把大鱼切成了小块。不过,一大部分的鱼子都抬回了居住区。监督鱼子分配是罗莎里奥分内的事情,她要艾拉和索莉来帮她的忙,而且她还给他们大家做了一些叫他们尝尝。
  “我有好几年没吃到这个了!”艾拉说,说着又尝了一口,刚从鱼肚子里取出来的到底还是最好吃,而且又有这么多。”
  “也是一件好事情,要么我们就搞不到这么多来吃了,”索莉说。
  “为什么不能呢?’’艾拉问道。
  “因为鲟鱼卵是我们用来加工麂皮让它柔软的材料之一,”索莉说。“鱼子多半都用去做那个了。”
  “有功夫我倒是愿意看一看你们是怎么样把那皮子弄得那么柔软的,”艾拉说。“我一直喜欢制作皮革和裘皮呢。我跟狮营在一起住的时候,我学会了怎样给皮子染色,制成了一张真正红色的皮子,克罗兹还叫我看了怎么样制白色皮革,我也喜欢你们的黄颜色。”
  “我倒很惊奇克罗兹愿意让你看,”索莉说。她煞有介事地望着罗莎里奥,“我以为白皮革可是仙鹤家的秘密呢。”
  “她没有说那是个秘密。她说是她母亲教会了她,可是她的女儿对制皮革不怎么感兴趣,她对于能把这项知识传给某个人很高兴。”
  “对了,因为你们都是狮营的成员,你们可以称作是一家,”索莉说,虽然她仍然很是惊奇。“我想她是不会做给外人看的,正像我们也不做给外人看一样,沙拉穆多人处理麂皮的方法是秘密。我们的皮子很受赞赏,且具很高的贸易价值。要是人人都知道怎样制做的话那么皮子也就不会这么值钱了,所以我们不跟别人分享这个秘密,”索莉说。
  艾拉点了点头,但是她的失望之情却已溢于言表。“噢,这皮子真好,这黄颜色又明丽又漂亮。”
  “这种黄色来自于泥沼的桃金娘,我们本来不是用它来染色的。可是却成了颜色,桃金娘可以使皮子保持柔软,就是湿了以后也一样,”罗莎里奥主动地说,她停了一会儿,又添上道:“要是你呆在这里的话,艾拉,我们会教给你制作黄色麂皮的。”
  “呆在这儿?多久?"
  “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只要你活着你就可以呆在这儿,艾拉,”罗莎里奥说,表情是十分诚挚的。“乔达拉是亲戚,我们把他看成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对于他来说要成为沙拉穆多人是要不了多久的,他已经都帮造好一条船了,你说你们还没有婚配,我敢担保我们可以找到人来跟你们互惠配对,那样的话你们就可以在这儿成为配偶了,我知道你在我们中间是会受欢迎的,自打我们的老巫师死了以后,我们就需要一位医者。”
  “我们会愿意互惠配对的,”索莉说。虽然罗莎里奥出于自然发出了邀请,但是看起来她这个时候提出来也很合适。“我可以跟马肯诺说一说,可我敢说他会同意的,在杰塔米和索诺兰之后,要再找一对我们愿意跟他们互惠配对的人还挺难呢。索诺兰的兄弟就满好的,马肯诺一向挺喜欢乔达拉,我也愿意同另一位马穆塔女人共住一个马架子,”她朝艾拉笑了笑,“沙米奥也会喜欢她总会有她的‘沃菲’在跟前了。”
  这一提议使艾拉颇感意外,当她全部理解了话里的含义之后,她大为感动,她觉得眼泪开始在往外涌,“罗莎里奥,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咋一到这儿就感觉着像到了家一样,索莉,我很愿意跟你同住……”,泪水终于淌了下来。
  那两位沙拉穆多女子也觉得受到了感染,也要流泪,她俩眨着眼睛要把泪水忍回去,两个人相互笑了笑,好像是共同策划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计谋似的。
  “马肯诺和乔达拉他们一回来,我们就告诉他们,”索莉说,“马肯诺该有多么舒心……”
  “我可说不准乔达拉,”艾拉说。“我知道他想到这儿来,他甚至放弃了走近路,只是为了看看你们,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呆下来,他说他想回到他的族人那里去。”
  “可我们就是他的族人哪,”索莉说。
  “不是的,索莉,就连他已经跟他的兄弟在这儿呆得一样久了,乔达拉还是个泽兰达尼人,他永远也放不下他们,我想这有可能就是他为什么对塞伦尼奥的感情不那么强烈的缘故,”罗莎里奥说。
  “就是达瓦洛的母亲吗?”艾拉问道。
  “是的,”那位年长一些的女人说,心里在琢磨乔达拉把塞伦尼奥的事跟她说了多少,“不过他对你的感情是看得出来的,也许,经过了这么多时间,他跟他的同族人的联系会淡漠下来了,你们还没走够吗?既然你们可以在这儿安个家,为什么你们还要长途跋涉去呢?”
  “此外,也是马肯诺和我选一对交叉配偶的时候了……入冬之前,在我……我不告诉你,可是天母又一次让我有喜了……我们得在这一个到来之前合到一起。”
  “我也想到这些了,那可真有意思,索莉,”艾拉说。接着她的眼光漫散开来,好像在做白日梦一样,“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有个孩子抱抱……”
  “要是我们成了互惠配偶,那我抱的孩子不也就是你的了吗,艾拉?而且知道跟前有个人帮助也是件好事情,以免到时候……虽然我生沙米奥那时候没有任何麻烦。”
  艾拉心里想,她愿意有朝一日有一个自己生的孩子,乔达拉的孩子,但是要是她生不了可怎么办?她一直很经心地每天都喝她的早茶,她还没有怀孕,可要是不喝那种茶会怎么样呢?要是她不能够怀上孩子该怎么办呢?知道索莉的孩子就是她和乔达拉的,那不也挺好吗?这一点也是事实,这跟前的地方跟布伦部族的山洞跟前又那么相象,让她觉得就像到了家里一样。这儿的人又那么好……虽然她对多兰多心里没有底,他真会想叫她呆下来吗?而且她对那两匹马心里也没有数,能叫他们歇下来倒也是好事,但是这儿能有够冬天吃的饲料吗?能有那么大的地方叫它们跑一跑吗?"
  尤为重要的是,乔达拉会怎么样?他能乐意放弃他那回到泽兰多尼人驻地的长途旅行而在这儿定居下来吗?
  13 惜别沙拉穆多
  索莉到大火塘前边,渐熄的炭火红光映出了她的身形,山坳高的一侧石壁勾勒出傍晚天空的轮廓。多数人仍然汇聚在石砬子底下的聚会地点,有的在吃黑浆果,有的在啜饮可心的茶水,有的在喝新近发酵的浆果酒。他们的鲟鱼大宴是以头一道、也是唯一的一道菜,品尝早些时候捕到的雌鲟鱼的鱼子开始的。剩余的这种多油脂的鱼子将要留起来用在日常方面,制作柔软的麂皮。
  “我想说几句话,多兰多,既然我们都会聚在这里,”索莉说。
  那位男子点了点头,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索莉并没有等到他给以认可就接着说了下去。
  “我想我可以对大家说的是,当我说我们有乔达拉和艾拉在这里时我该有多么高兴,”她说。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我们都很替罗莎里奥担心,不仅因为她一直在遭罪,而且还因为我们怕她有失去使用那条胳膊的可能。艾拉改变了这种情况。罗莎里奥说她不再觉得疼了,而且要是幸运的话,还有可能再一次全部使用上她那条胳膊。”
  人们七嘴八舌地积极发表看法,表达谢忱并祈求好运。
  “我们还得感谢我们的亲戚乔达拉,”索莉接下去说。“他以前在这里的时候,他对于改变我们所使用的工具的想法就帮了我们大忙,如今他又给我们表演了他的投掷器,其结果是我们有了今天的大宴。”人群里再一次地用声音表达了肯定。“在他跟我们住在一起的时间里,他捕获了鲟鱼,也猎获了麂子,但是他从来也没有说他喜欢水还是喜欢陆地。我以为他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河人……”
  “你说得对,索莉。乔达拉是拉穆多人!”一个人喊了起来。“要不至少是半个!”巴洛诺添上说,引起了一阵喧闹的笑声。“不,不,他一直是在学习水,可他熟悉陆地,”一个女人说。“那就对了!问问他!他在投出他的第一支鱼叉之前投的是梭镖,他是沙穆多人!”一位年长的男人添上说。“他还喜欢打猎的女人哩!”
  艾拉抬头望了望,想看看是谁说出了最后这句话.是一个年轻女子,年岁比达瓦洛稍微大一点,名字叫拉卡里奥。她整天价不离乔达拉的左右,使那个年轻男人很烦恼。他抱怨说她老是碍手碍脚的。
  对于这种半玩笑式的争论乔达拉报之以宽厚的徽笑。这种友好的争论,倒平添了一点兴奋和激动。开开玩笑,吹吹牛皮,以及某种程度的冒犯都是允许的,但是任何事情只要是带有攻击意味,或者造成真的生起气来,都会立即被平息下去,两方面都会合力地压下火气,缓和伤感情的程度。
  “正像我说的那样,我认为乔达拉会成为一个好河人,”大家都静下来时索莉接下去说道,“而艾拉最熟悉的是陆地,我倒愿意鼓励乔达拉跟陆地上的猎手们呆在一起,只要他愿意而且他们接受他。要是乔达拉和艾拉愿意留下来并且成为沙拉穆多人的话,我们愿意提出一个请求,踉他们形成互惠配偶,不过由于马肯诺和我是拉穆多人,那么他们就得成为沙穆多人了。”
  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兴奋的喧闹,人们对于他们这两对给以鼓励,甚至直接表示祝贺。
  “这真是个绝妙的计划,索莉,”卡洛利奥说。
  “这个主意是罗莎里奥给我的,”索莉说。
  “但是,对于接受乔达拉,还有艾拉,一个跟居住在半岛上的人们在一起由他们养大的女人,多兰多会怎样想?"卡洛利奥问道,一面直接瞅着那位沙穆多首领。
  突然间又出现了沉默。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含义。经过了他对艾拉发了一顿火之后,他会愿意接纳她吗?艾拉曾经希望他发火的事会被忘却,心里在核计为什么卡洛利奥要把它提出来。但是她非提出来不可。因为那是她的责任。
  卡洛诺和他的配偶原来曾经跟多兰多和罗莎里奥是互惠配偶,是他们一起创建了这个很特别的沙拉穆多部族;当时他们还有另外少数几个人搬出了他们那已经相当拥挤的出生地。领导地位通常是由非正式舆论推举确定,实践当中,一位首领的配偶通常要担当起二首领的责任,但是卡洛诺的女人已经死了,那时候马肯诺还不大。这位拉穆多首领再也没有正式婚配,而他的孪生姊妹卡洛利奥就过来照看那个孩子,同时也就承担起了首领的配偶的责任。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就被接纳为二首领了,正因为这样,问这样一个问题也就是她的责任了。
  人们都知道,多兰多已经允许艾拉接着治疗他的女人了,而罗莎里奥需要帮助的时候艾拉显然也愿意相助于他。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会要她永远留驻在这里。眼下说话,他可能纯粹是在控制着他的感情,虽然他们需要一个医者,但他们可不想收进来一个陌生人,可能给他们的首领造成问题,甚至可能造成群落里面出现分歧。
  在多兰多酝酿答话的过程中,艾拉心焦得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正在为此有些伤心,也有点生气,她想站起来走掉。事情出错,就错在了她是个什么人。在马穆塔人那儿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事情难道总是这么个样子吗?跟乔达拉的族人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得了,她心里想,伊扎和克莱伯,还有布伦的部族曾经关怀过她,她不会否定她所爱的人们的,但是她却觉得孤独而且无奈。
  接着她觉得有人静悄悄地挪到了她的眼前。她一转头见是乔达拉,她满心感激地朝她笑了笑,心里觉得好多了,但是她知道,这仍然是一场审判,他也在等待着会出个什么样的结果。她曾经一直在密切地观察着他,而且她心里知道他对索莉的提议的回答是什么。但是乔达拉在等待多兰多的反应,以便构思他的答辩。
  在这紧张而沉默的时刻,突然传来了沙米奥的一串笑声。紧跟这,她和另外几个孩子从一处马架子里跑了出来,沃夫就夹在他们当间。
  “瞧那头狼跟孩子们玩的,不开心吗?”罗莎里奥说。“几天之前我还从来也不会相信我会看到像那样的一头野兽竟会在我所喜欢的一群孩子中间,而且用不着为他们的性命担忧。也许这是一件值得铭记的事情。当你熟悉起来你一度憎恨和害怕的动物时,那就有可能变得很喜欢它。我以为最好是尝试着去理解,而不是盲目地去憎恶。”
  多兰多一直在静静地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样回答卡洛利奥所提出来的问题。他知道他被问及的是什么,而且有许多程度仰赖于他的答复,但是他心里没有底的是怎样把他的想法和感觉组织起来。他朝着他所心爱的女人笑了笑,很感激她那么理解他、熟悉他。
  “我曾经盲目地憎恨过,”他开了腔,“而且我曾经盲目地夺去了我所憎恨的人的生命,因为我以为他们曾经夺去过我所爱的人之一的生命。我以为他们是冥顽的野兽,因此我想把他们统统杀死,可是那也没能挽回多拉尔多。如今我得知他们并不该令我这么痛恨。是野兽也好,还是不是野兽也好,他们是受了刺激的。我一定得带着这些活下去了,只是……”
  多兰多打住了话头,可是要对那些知道实情而又没曾告诉他的人们说几句话,正式他们才平添了他的怒火……接着他改变了注意。
  “这位女子,”他接下了话头,瞅了艾拉一眼,“这位医生说她是他们养大的,是由我所认为是野蛮的禽兽的人,那些我所憎恨的人训练出来的。就算是我仍然憎恨他们,可我也不能恨她,因为有了她,罗莎里奥又被还给了我。也许是得到了该尝试着理解的时候了。
  “我认为索莉的主意是个好主意。我会很高兴的,要是沙穆多人接纳了艾拉和乔达拉的话。"
  艾拉觉得一种如释重负的的感觉涌遍了她的全身。此刻她真正明白了为什么这位男人会被他的族人挑出来当首领了。在他们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他们一点一点地了解了他,他们熟悉这位男人身上的最基本的品质。
  “噢,乔达拉?”罗莎里奥说。“你怎么说呢?你以为你还不该放弃你那长途跋涉的打算吗?是该定居下来的时候了,是该建立你自己的家庭的时候了,也到了该让天母有机会让艾拉生一两个孩子的时候了。”
  “我找不着话语来告诉你我心里有多么感激,”乔达拉发言了,“你们会欢迎我们,罗莎里奥。我感觉到沙拉穆多人就是我的族人,就是我的亲戚。对我来说,在你们当中安一个家是很自在的,何况你们的提议使我受宠若惊。但是我一定要回归到泽兰达尼人那里去”——有一刹那他局促不安,“哪怕只为索诺兰的缘故也罢。”
  他顿了顿,艾拉扭过脸来瞅着他。她早就知道他会拒绝,但是她可没期望着他那样说。她注意到有一种不可捉摸的神色,几乎近于迟钝地点了下头,仿佛他的思维在想别的事情。然后他朝着她笑了笑。
  “索诺兰死了以后,艾拉尽可能地安抚了他的精灵,以便他旅行到下一个世界去,但是他的精灵并没有安息下来,我恐怕,我有一种感觉,他在迷失中游荡,很孤单,在竭力寻找回归到天母那里去的路。”
  他的几句断语叫艾拉很惊讶,她密切地注视着他说下去。
  “我不能叫他就那个样子。很需要人帮助他找到他的路,而我知道唯一一个知道该怎么办的人:泽兰多尼,一位巫师,一位能力非常强大的巫师,当他降生的时候他就在那儿。或许,在马索娜——他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的帮助之下,泽兰多尼会有能力找到他的精灵并指引它走上正确的路径。”
  艾拉心理明白这并不是他要回归的理由,至少不是主要理由。她琢磨着,他所说的倒完全是真事,不过,她忽然一下子意识到了,就像她在他问到金钱草那种植物时她给他的答复一样,其实那是不全面的。
  “你们已经走了好长时间了,乔达拉,”索莉说,她的失望之情显而易见。“就算是他们能帮上他的忙,你怎么就知道你的母亲,还有那位泽兰多尼,是不是还活着呢?”
  “我不知道,索莉,但是我不能不试一试。就算是他们也帮不上忙,我认为马索娜和他的其他亲戚也会愿意知道哦啊他在这里有多幸福,跟杰塔米,还有你和马肯诺在一起。我的母亲会喜欢杰塔米的,我心里有数,而且我知道她也会喜欢你的,索莉,”那位女子竭力想不表现出来,可是她板不住为他的评语而高兴,哪怕她很失望也罢。“索诺兰做了一次长途旅行¬——而且那也是他永远的旅途。他旅行到了母亲河的全程,但是最为重要的是他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地方,这里有喜爱他的人,这是一个值得讲述的故事。”
  “乔达拉,我看你依然是在竭力地跟着他的脚步,甚至是到了下一个世界里也要去找他,”罗莎里奥说。“如果那是你非做不可的事情的话,我们只有希望你好了。我想巫师已经告诉过我们,说你一定得走你自己的路。”
  艾拉心里在想乔达拉做出了什么事。索莉和沙拉穆多人所做出的提议,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可不是轻而易举做出来的。这是很慷慨大度的表现,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荣誉。为了这个缘故,要想拒绝掉而又不触犯人家,那是很困难的事情。只有在有了一种为完成更高的目标的强烈需要,去追随更富有挑战性的追求,才能使这种拒绝有可能被接受。乔达拉选择了闭口不提他以为他们只是像亲戚似的这一层意思,并且不是那种叫眷恋的亲戚,但是他的话语里那种不够完善的真实性使得他的拒绝具有一种合情合理的意味,而且很有面子。
  “你们还会在这儿呆多久,乔达拉?”马肯诺说。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走了比我所想的要远得多的路程。我以为我们要到秋天才会走到这儿的。我看,因为那两匹马,我们比我所预料的走得快多了,”他解释说,“不过我们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哩,而且前头还有许多困难和障碍。我倒愿意在尽量短的时间里起身。”
  “乔达拉,我们不能走得太早了,”艾拉反驳道。“我得等到罗莎里奥的胳膊好了以后才能走呢。”
  “那得需要多长时间?”乔达拉皱着眉头说。
  “我跟罗莎里奥说她的胳膊得用桦树皮保持固定一个半月的时间,”艾拉说。
  “那就太长了。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我们能等待多久?”艾拉问道。
  “总归不太长就是了。”
  “那谁来拆那桦树皮呢?谁知道什么时候合适呢?”
  “我们已经派人出去请巫师了,”多兰多提议说。“别的医者不知道吗?”
  “我看会知道的,”艾拉说,“可是我得跟那位医者谈一谈。乔达拉,我们不可以至少等到他来到这里吗?”
  “要是时间不太久的话还行,但是,也许你该考虑考虑告诉给多兰多或索莉该怎么做,以备万一。”
  乔达拉在给雷瑟刷身子,看上去那匹小公马身上的毛很快在长长和张厚。看上去早上天气已经有一丝寒意,小公马的样子也挺活泼。
  “我看你也和我一样想着走了,是不是,雷瑟?”他说。那匹马一听到呼唤它的名字就朝乔达拉的方向竖起耳朵,威尼也甩了甩头,咴咴地叫了起来。“你也想走了,是不是,威尼?这里可真不是你们所呆的地方。你们需要更开阔的原野来跑一趟。我想我该提醒艾拉这一点。”
  他最后又在雷瑟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朝着石砬子底下走去。罗莎里奥看样子好多了。当他看见那位妇女独自坐在大火塘边上时他心里想,她是在用一只受缝纫,用的是艾拉的一个扯线器。“你知道艾拉到什么地方去了吗?”他问她。
  “她跟索莉还有沃夫、沙米奥一道走了。他们说他们要到造船的地方去,但是我以为索莉是想领着艾拉去看希望树去了,许下愿,生孩子容易些,好有个健康的小宝宝,索莉有喜,已经快看出来了,”罗莎里奥说。
  乔达拉在她身边蹲下了身子。“罗莎了,有点我一直想问问你,”“你说”,“是关于塞伦尼奥的。我觉得有点太可怕了,像我那样离开她。她是不是……高兴,离开这里的时候?”
  “她很难过,起初很不高兴。她说你说过要呆下来的,当然,她跟你也说过,要你跟索诺兰一道走。因为他更需要你。接着索莉的表兄弟不期然地来了。他在许多方面都跟索莉一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乔达拉笑了。“他们就是那个样子。”
  “他的长相也像她。他比塞伦尼奥差不多要矮一个头,但长得很壮士。他也是匆匆定下心来的。他之看了她一面就决定她是为他而生的——他叫她是他的‘美丽的大柳树’,马穆塔话是这么说的。我根本没想到他能够打动她,我甚至告诉他别费心思了——我说什么也没有拦住他——可我心里明白,这都是白费劲,她除了你以外对谁也不会满意的。后来有一天,我看见他们在一起笑得哈哈的,我这下子才明白过来我错了。她就好像是度过了一个长长的冬天之后又恢复了生机一样。她心花怒放了。自打她跟她的头一个男人生了达沃之后,我还从来没看到她这么高兴过呢。”
  “我为她感到高兴,”乔达拉说。“她应该高兴。不过,我心里在琢磨,当我离开时……她说她以为天母或许已经使她有喜了。塞伦尼奥怀孕了没有?她是不是因为的精灵而产生了一个新生命呢?”
  “我不知道,乔达拉。我记得你走的时候她说她以为她可能怀孕了。要是是的话,那也只能是她的新配偶的特别喜事,不过她从来也没有跟我说过。”
  “那么你以为呢,罗莎里奥?看她那样子像不像怀孕了?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不是能说上来从外表看像是快生了?”
  “我希望我能告诉你点肯定的东西,乔达拉!可我不知道,我只能说她大概有可能。”
  罗莎里奥密切地观察着他,心里在核计他为什么这么好奇,要问个水落石出?好像他并不在那个小孩是不是生在他的家里——他走的时候已经放弃了这一要求——尽管她怀了孕也罢,尽管塞伦尼奥迄今所生下来的孩子算是由他的精灵所致也罢。忽然间她为塞伦尼奥生了个儿子这一想头感到发笑,长得像乔达拉那么高,却出生在那个小个子马穆塔男人家里。罗莎里奥心想,那可会把他高兴死了。
  乔达拉睁开了眼睛,只见他跟前的铺位上已经空着,铺盖乱七八糟。他把盖头掀到了一边,坐在了当床的平台的边沿上,打了一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朝四周又看了看,知道他入睡得很晚。每个人都起来出去了,前一晚上在火塘边谈论过猎麂子的事情。有人已经看见过它们从高高的#岩上往下下,这就意味着猎取这种像野山羊、四蹄平稳的麂子的季节就快到了。
  艾拉对于参加猎麂行动显得十分兴奋,可是到了他们躺下来说悄悄话的时候,乔达拉就提醒她,他们很快就要离去了。要是麂子都已经开始下山了,那就是说高原上已经变冷了,这也是季节交变的一个信号。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他们需要启程上路了。
  其实,他们没有争吵,只是艾拉表示她不想走。她谈到了罗莎里奥的胳膊,而且他知道她想猎麂子。事实上,他觉得心里有数的是,她想跟沙拉穆多人住下来,而且他纳闷儿她是不是想以延长离别时间的办法希翼他会改变主意。她和索莉已经成了挚友,大家又都很喜欢她。人家都这么喜欢她,叫他心里也很高兴,但是这样却会使离别更加困难,逗留得越久,就越是困难。
  他躺在床上在想,一直到深夜。他也在怀疑他们是不是该留下来,为了她的缘故,可要是那样的话,他们就莫不如在马穆塔人那里跟他们住在一起了。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还是得越快越好地离去,就在明后两天最好。他心理明白艾拉对此是不会高兴的,而且他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她才好。
  他起得伸来,穿上了裤子,朝门口走去。掀开门板,他来到了外边,袒露的胸膛上当时就感觉到了凛冽的寒风。他得穿上暖和一些的衣服了,他心里想,一面忙慌地奔到男人们早晨撒尿的地方。在这以往聚着五颜六色的花蝴蝶的地方——他曾经纳过闷儿,为什么它们竟会被这么强烈的气味所吸引——他忽然间看见一片凋零的树叶飘落下来,接着他又看见树上多数剩下来的叶子也在变色。
  以前他怎么没注意到过这些呢?日子过得那么快,加上天气又一直那么好,以至于他没有留意到季节的变化。他忽然记起了他们是在陆地的南方,又是面南的地方,这要比他所想像的要晚得多才能换季。北方就要冷多了,那里是他们要走去的地方。当他匆匆地返回马架子去时,他的决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了,他们是得尽快地离去了。
  “你醒了?”艾拉说。她跟达瓦洛走了进来,乔达拉正在穿衣服。“我是来叫你去吃饭的,不然所有食物就该收拾下去了。”
  “我在穿点暖和的衣服。外头已经冷了,”他说。“很快又到了我的胡子该长长的时候了。”
  艾拉明白他在她说话外话。他还在接着说他们夜里谈过的话题;季节在变了,他们不得不起程了。她可不想谈这个。
  “我们是不是该把冬装包打开看一看,心里好有个数,是不是坏了,艾拉?行李篮子是不是还在多兰多他们那边呢?”他说。
  他明明知道在那儿,为什么他还要问呢?你也明白是为什么,艾拉对自己说,想找个话头换换说话的内容。
  “是的,在那儿,”达瓦洛说,竭力想显示出他还有些用处。
  “我得穿一件暖和些的衬衫了。你记不记得我的冬装是在哪只篮子里头,艾拉?”
  当然她知道。他也知道。
  “你现在穿的衣服跟你乍一来时穿的一点都不一样了,乔达拉,”达瓦洛说。
  “这些是一位马穆塔女子给我的。我以前来的时候穿的是泽兰达尼人的服装。”
  “今天早晨我试穿了你给我的那件衬衫。对我来说衬衫还大,不过大得不多,”那位年轻人说。
  “不还留着那件衬衫吗,达沃?我差不多已经忘了它是什么色的了。”
  “你想不想看看呢?”
  “是的。是的,我想看看,”乔达拉说。
  不由自主,艾拉也好奇起来。
  他们走了不多几步就到了多兰多的木屋。从他床上方的搁板上,达瓦洛取下了一个精心捆绑的包裹。他解开绳子,打开软皮革的包袱,拎起了那件衬衫。
  那件衣服很不平常,艾拉心想。那装饰的样式,还有那略长的风格以及宽松的剪裁,跟她所熟悉的马穆塔衣服一点都不一样。有一样东西叫她更为吃惊,衣服上缀上了一些黑梢的白鼠尾。
  这件衣服叫乔达拉也十分陌生。从他最后一次穿这件衬衫到现在发生了多少事情,看上去它却有点古怪,有点过时了。在他跟沙拉穆多人一起居住的那几年里他没怎么穿它,而是愿意跟别人打扮得一样,而他把衬衫给了达沃,仅仅过去了一年零几个月的时间,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好多个世纪,没有看见他家乡的衣衫了似的。
  “看上去是宽大了一些,达沃。你穿上它得扎皮带。你把它穿在身上看看。我来教给你。你有没有能当皮带使唤的东西?”乔达拉说。
  那位年轻人抻起那件满是花饰和图案的束腰皮革衫从头上套在了身上,然后递给乔达拉一条长皮条。那位男子告诉达沃伸平双臂,然后给他在低到快到屁股的地方束上了皮带,这样那白鼠尾饰就自由地飘荡开来了。
  “瞧见没有?你穿着并不怎么显大,达沃,”乔达拉说。“你看怎么样,艾拉?”
  “真不平常,我从来也没见过一件像这样的衬衫呢。不过我以为它的样子还是挺好的,达瓦洛,”她说。
  “我喜欢它,”那位年轻人说,伸开两臂朝下看了看,想看清楚是个什么样子。兴许他们下次去下游看沙拉穆多人时他就可以穿它了。她会喜欢它的,他看见过的那个姑娘。
  “我很高兴能有机会教给你怎么个穿法……”乔达拉说,“在我们临走之前。”
  “你们什么时候走?”达瓦洛问道,神色间很吃惊的样子。
  “明天,要么至迟是后天,”乔达拉说,眼睛经直看着艾拉。“只要我们一准备好就马上走。”
  “山那边兴许已经开始下雨了,”多兰多说,“你该记得姊妹河发起大水来是个什么样子。”
  “我希望情况不至于糟到那种程度,”乔达拉说。“我们得需要你们那样的大船才能渡过去。”
  “你们要是愿意坐船走的话,我们可以载着你们到姊妹河那儿,”卡洛诺说。
  “反正我们也要去多采些桃金娘,”卡洛利奥添上说,“我们就得到那里去采。”
  “我倒是愿意坐你们的船往上去,可我看那两匹马不能乘船哪,”乔达拉说。
  “你不是说它们可以游泳过河吗?兴许他们可以游水跟在船后边呢,”卡洛诺提议道。“沃夫可以坐在穿上。”
  “是的,马匹可以游泳过河,可要到姊妹河路途太远了,我记得要于好几天的行程呢,”乔达拉说,“我看它们不能坚持这么长距离的游水逆流而上。”
  “有一条路可以翻山过去,”多兰多说。“你们得走一段回头路,然后登上并绕过较低的山峰中的一座,不过那条路上有标记,而且它会领着你们走到离姊妹河流进到母亲河不愿的地方。在那儿往南有一座很高的山岭,从很元的地方就能够看见,一走到西边的低地你们就能看见它。”
  “那么说那里是涉过姊妹河最好的地方了?”乔达拉问道,记起了上次所见到的宽阔而翻滚着旋涡的河水。
  “也许不是,不过从那里你们可以顺着姊妹河往北去直到你们发现一处较好的地方为止,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条不怎么好相处的河。她的支流都是从山区流出来的,水急,流大,她的水流比起母亲河来那可要快得多了,而且她又是那么不可靠,”卡洛诺说。“我们有几个人曾溯着她往上走了差不多有一个月。她在那整个时间里都是那么急、那么难以渡过。”
  “我要往回走的时候是要顺着母亲河走,那意思就是说只要渡过姊妹河就成了,”乔达拉说。
  “那么我希望你们顺利!”
  “你们得需要食品,”罗莎里奥说,“我有一点东西想送给你,乔达拉。”
  “我们没有多少空闲地方再装多余的东西了,”乔达拉说。
  “是给你母亲的,”罗莎里奥说,“杰塔米的项链。我留下它是想送给索诺兰的,要是她回来的话,占不了多少地方。她的母亲死了之后,杰塔米需要知道她得属于某个地方。我告诉她说她永远都是沙拉穆多人。她是用麂子的牙齿和一条小鲟鱼的脊椎骨做成了这串项链,以便既代表陆地又代表大河。我想你的母亲也会想有点属于他儿子所挑中的女子的东西的。”
  “你说的没错儿。她会的,”乔达拉说。“谢谢你。我知道它对于马索娜来说会有很大意义。”
  “艾拉上哪儿去了?我还有些东西要给她呢。我希望她能有地方装,”罗莎里奥说。
  “她跟索莉在屋里,在打包裹。”乔达拉说。“她其实还不想离开,要等到你的胳膊好了以后再走。但是我们实在是不能再等了。”
  “我心里有底,我会好的。”罗莎里奥在他的身边跟随着他的脚步,他们在往那幢马架子走去。“艾拉昨天把旧的桦树皮拆下去又换上了新鲜的。除了这条胳膊因为不用它变得细一些之外,看上去已经痊愈了,不过她要我这次把它带得时间更长一些。她说一到我开始再次使唤我这条胳膊了,胳膊就会胖起来的。”
  “我看也会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送信的跟那个巫师这么久还没来到这儿,不过艾拉已经解释过怎么做了,不仅仅跟我,还跟多兰多、索莉、卡洛利奥,还有其他几个人。没有她我们也对付得了,我心里有数 —— 虽然我们倒是愿意叫你们两个都住下来。现在你要改变主意也还不晚……,
  “那意义比我跟你们的还要大,罗莎里奥,你会这么心甘情愿地欢迎我们……特别是跟多兰多一起,而且,还有艾拉的……出身……”
  她停住脚步瞅着那位高个子男人。“是这事儿困扰了你,是不是?”
  乔达拉感到浑身像火炭一样燥热,不自在.“是这样的,”他承认道。“现在不再那样了,不过知道多兰多对他们是个什么感情,而你们仍然接纳她,这叫我……我说不上来。这叫我放下了心来。我不想叫她受到伤害。她已经受了不少苦了。”
  “不过,她可是挺坚强的。”罗莎里奥审视着他,看出了他一脸关心的神色,也看出了他迷人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受困扰的样子。“你们已经走了好久了,乔达拉。你们也认识了好多的人,学会了其它礼仪和风俗习惯,甚至还学会了其它语言。你的本族人该会不再认识你了 —— 你甚至已经不是你离开这里时的同一个人了,而他们也不会是你记忆中的那些人的.你如果能相互想一想,这次见着面时就会不一样的。”
  .“我一直关心更多的是艾拉,我还没有想到那一层意思,不过你是对的。时间过得太久了。她也许会比我适应得快一些。他们都将是陌生人,而她会很快学会他们那一套,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而你将会有所期待,”罗莎里奥说,又举步朝那个木头马架子走去。在他们进屋之前,那位女子又停住了脚步。这里总会欢迎你们的。两个都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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