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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孤女Ⅳ

_2 琼·M·奥尔(美)
  “我与之长大的女人们在男人发信号的时候总是做好准备。你给我发信号了,你吻了我,让我知道你想要我。”
  “也许说这话我会后悔,可是你知道,你可以拒绝。”他的额头蹙起,试图解释明白。“我希望你不要以为每次我想要的时候你都得做好准备.你不再同部族一起生活了。”
  “你没理解我的话,”艾拉摇摇头,努力使他明白。“我认为我不必准备。当你给我信号的时候。我就是准备好了。也许那是因为部族女人就是那个样子的,也许因为是你救我懂得分享快活是多么美妙,也许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可是,每当你对我发出信号,我不是想它,而是在体内感受它。你的信号、你的吻告诉我你要我,也使我想要你。”
  他放下心来,高兴地笑了。“只需看着你.我就准备好了。”他低下头,她仰起脸,两张嘴紧紧地合在一起.
  他抑制着强烈的冲动,心中涌起急迫的快感.有些女人他只需一次体验就厌烦了,而艾拉却永远让他感到新鲜。他能感觉到她结实的身体紧贴着他,她的双臂绕着他的脖子。他更深地低下头,亲吻她的颈窝,双手滑到前面,捧住她乳房的侧面。
  艾拉抽出绕着他脖子的双手,解开自己的腰带,将它及其上面的东西都丢到地上。乔达拉的手伸到她袍子底下,把它掀起来……“啊,女人!”他喘了一口气,“我多想要你。”
  “我为你准备好了。”
  “让我把这些脱掉,”说完,他解开腰带,把袍子拉到背部,从头上脱下来。艾拉解开他的裤绳,而他解开了她的。他俩甩掉裤子,扑向对方,接了一个长长的、缓缓的、充满激情的吻。乔达拉迅速地扫视一眼林中空地,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可艾拉却用双手和膝盖跪倒在地,回头仰视着他,调皮地笑了。
  “你的皮毛可能是黄色的,不是浅褐色的,但是你却是我选中的,”她说.
  他笑着跪在她后面.“你的毛不是深红色的,它是成熟的干草的颜色,不过我没有一根带毛的鼻子去够你.我不得不用别的东西,”他说。
  .......
  “乔达拉,你真了不起。你知道你有多么可爱吗?”艾拉说。
  “难道我以前没听过这句话吗?好像是我对你说的。”
  “但是它对你很合适。你对我怎么这样了解呢?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感觉到你对我做的事。”
  “我认为你准备好丫。”
  “对,它总是很美妙,可是这一次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那些猛犸.我整天都在想那只漂亮的红猛犸,和它那神妙的大公猛犸,还有你.”
  “好吧,也许咱们应该再装一次猛犸,”他咧嘴一笑,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艾拉坐起来.“好吧,可是现在我得趁天未黑先在河里玩玩。”她弯腰吻他,并在他身上尝到自己的味道。“我去看看吃的。”
  她奔向火堆,再次翻动猛犸肉,更换几块煮饭石,又往火里加了几根木柴,然后向河边跑去。扑到河里时,她觉得有点儿冷.可她不在乎,她已经习惯于用冷水。很快,乔达拉拿着一大张软鹿皮过来了。他放下鹿皮,试探着走进水里。然后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不一会儿,他冒了出来,用手拨开眼前的头发。
  “真凉!”他说。
  她靠近他,诡秘地一笑,猛地用水溅他。他也回敬她,于是两人兴高彩烈地打起了水仗。过了一会儿,艾拉跑出了水面,抓起软鹿皮擦干身子,等乔达拉从水里出来,她把皮子递给他。然后跑回到营地,迅速穿好衣服。乔达拉回来的时候,她正往他们的碗里盛汤。
  5 令人不安的夜晚
  夕阳正从西方高地的边缘坠下去,最后一缕光线透过树枝缝隙射到他们身上。艾拉满足地冲乔达拉笑着,把碗中最后一颗木莓果倒进嘴里,然后她起来,把东西洗干净并整理好,以便次日早晨能干净利落地出发。
  她把碗里剩余的东西给沃夫吃,然后把砸碎并烤熟的谷物--野麦、燕麦、藜籽等--浸到热汤里,并放到火坑旁边,那些谷物是临行前妮兹送给她的。吃剩下的烤牛肉和牛舌被裹到她用来保存食物的生皮袋里,然后,艾拉把那僵硬的大皮袋折好,用结实的绳子捆牢,吊在用长杆架起的三角架的中央,以防被夜间出来觅食的野兽偷走。
  一端粗、一端细的长杆是用剥了皮、去了枝的又细又高又直的整棵小树做成的,艾拉用从威尼的两只驮筐上架起来的特制架子来携带它们,就像乔达拉携带较短的帐篷杆一样。这些长杆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被制成雪橇,由马用来拖沉重的物品。他们之所以随身带着这些长杆是因为在开阔草原上,可以制成合适的代用品的树极其少见,即使在河边也只生长着一些簇生的灌木。
  暮色更深了.乔达拉往火堆里加了些木头,然后拿出那块刻有地图的象牙板,就着火光仔细研究。等艾拉收拾完东西、坐到他身边时,他似乎神情恍惚,脸上又显出她前几天经常看到的焦虑表情。她注视他一会儿,然后往火堆里放了几块石头,准备用来泡晚茶,这是她的习惯。可是,她今天所用的不是她平时用的味道很浓但无毒的草木植物,而是从她的水獭皮药羹中掏出的几只小袋。某些镇静剂可能会有帮助,把小白菊或者耧斗菜放进香车叶草茶中,她想,虽然她很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想问他,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最后,她下了决心。
  “乔达拉,还记得去年冬天吗?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也搞不清你的想法。”她问。
  他深陷于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问话.“当然记得.你毫不怀疑我是多么爱你,是吗?我毫不怀疑你对我的感情。”
  “对,我对此毫不怀疑,可是误解却可能发生在任何事情上,即便你爱我,我也爱你。我可不希望去年冬天的事情再发生了。我想我再也不能忍受仅仅由于我们不肯交谈而出现的问题了。离开夏季大会之前,你答应过我,要是有什么烦心的事一定告诉我。乔达拉,现在你就有烦心的事.我希望你能把它告诉我。”
  “没有什么事,艾拉,你不用担心。”
  “但是你不正在担心吗?要是有什么事情让你担心,难道你认为我不该知道吗?”说完,她从一个装着各式碗和用具的柳条筐里掏出两只小小的茶杯,那是用劈开的芦苇精心编织成的。她考虑一下,选择了小白菊和香车叶草,又加入了一些春黄菊,这是给乔达拉的,她自己的只用春黄菊,然后往茶杯里倒满水.“要是它让你担心,它也肯定会让我担心。难道咱们不是在一起旅行吗?”
  “不错,可是,决定由我来做,我不想让你不必要地操心。”说着,站起身去拿水袋。水袋悬挂在帐蓬入口旁的柱子上.他往一只小碗里倒了点水,加入几块热石头。
  “我不知道有没有必要,不过你已经让我担忧了。为什么不把原因告诉我呢?”她把泡茶之物放入木杯,倒入开水,放在一边浸泡着。
  乔达拉拿起那块有标识的象牙.注视着.他希望它能告诉他前方到底有什么,他的决定是否正确。当只有他同他的弟弟在一起时,这种事未曾使他如此烦恼。当时,他们正在旅程中,那本身就是探险,因此发生任何事情都是无所谓的。那时候,他不知道他们能否返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返回来。不许他爱的女人选择了一条背道而驰的生活道路,而别人想让他与之配对的女人却……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的旅行是不同的。这一次他是同他所爱的女人同行,他爱她甚于爱自己的生命.他不仅要回家,还想把她也带回去,而且是平安地带回去。他对沿途可能遇到的危险想得越多,就觉得越来越可怕,然而,这种模糊的忧虑并不容易解释。
  “我只是担心这段旅程还有多远.咱们需要在冬季结束之前赶到冰川。”他说.
  “以前你对我说过这些,”她说。“可是为什么呢7那时候咱们到不了那里会发生什么事呢?”她问道。
  “春天,冰开始融化,要穿过去就非常危险。”
  “那么,要是太危险,咱们就不要试图穿过去。可是,如果咱们过不去的话,该怎么办呢?”她促使他去想那些他一直避免去想的其它情形。“有别的路可走吗?”
  “我不知道。咱们需要穿越的冰川仅仅是大山北部高地上一处小小的高原冰川!。它的北方还有土地,可是从来没人走过。那将使咱们绕得更远,而且那很冷.他们说那里离北方冰川很近,它在那里向南倾斜。位于南方大山和北方大冰川之间的地方是最冷的。那里没有暖和的时候,夏天也不暖和.”乔达拉说。
  “难道你想要穿越的冰川不冷吗?”
  “当然冷,在冰川之上也很冷,可那是一条比较近的路,另一侧距离达兰那的洞屋只有几天的路程。”乔达拉放下地图,接过艾拉递给他的热茶,凝视着热汽腾腾的茶水.“如果迫不得已,我想咱们可以试试北路,绕过高地冰川,但是我可不希望那样。不管怎么说,那是克兰人的地区,”乔达拉试图解释。
  “你是说部族居住在我们打算穿越的冰川的北方?”艾拉刚要把泡茶物从茶水中取出来,听到这话,她停住了。她有一种喜忧掺半的复杂感觉。
  “对不起。我应该叫他们部族,可是,他们同你所熟知的部族人不一样。他们住得离这里非常远,你无法想象到底有多远.他们毫无共同之处。”
  “可他们是,乔达拉,”说完,她呷了一口热热的、味道不错的液体。“他们的日常语肓和生活方式可能略有不同,但是所有的部族人都有同样的记忆,至少是比较旧的记忆。甚至在家族大会上,人人都懂得用来解释神灵世界的古老的符号语言,并且它彼此交谈”艾拉说。
  “但是他们不想让我们呆在他们的领土上,当我和索诺兰碰巧到了河的错误的一边时,他就已经让我们明白这一点了。”
  “我相信这一点。部族人不喜欢同外族人呆在一起。所以,要是咱们无法穿越冰川,也不能绕过去,那该怎么办呢?”艾拉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难道咱们不能再等到冰川可以安全地经过吗?”
  “可以,我想咱们将不得不等。可是,到下一年冬天几乎还有一年的时间呢。”
  “不过,要是咱们等一年,到时候就能过去吗?我们有地方等吗?”
  “嗯,是的,咱们可以同一些人呆在一起。洛沙杜奈人总是很友好。可是我想回家,艾拉,”他的语调十分痛苦,这使艾拉意识到这对他有多么重要。“我希望咱们安顿下来。”
  “我也想安顿下来,乔达拉,所以我想咱们应该尽一切努力,争取及时赶到那里,安全地越过冰川。可是,如果万一迟了,并不意味着咱们就回不到你的家了,那只意味着多等一段时间。而那样我们仍然呆在一起。”
  “那倒是,”乔达拉承认这一点,但仍然高兴不起来。“要是真的迟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我不想再等待整整一年。”他说。“要是走另一条路,也许咱们能及时赶到那儿,现在还不算太晚,”他整起眉头。
  “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有。塔鲁特告诉我可以绕过咱们将要去的山脉的北端,羽草营的鲁坦说那条路在此处的西北方。我一直在想,也许咱们应该走那条路,可是,我又希望再次见到沙拉穆多人。要是现在见不到他们,恐怕我永远也见不到了。他们住在山脉的南端,大母亲河沿岸。”乔达拉解释说。
  艾拉点点头,心想,现在我明白了。“沙拉穆多人就是你曾经与之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你的弟弟和其中的一名妇女结合了,对不对?”
  “不错,他们对我就像家人一样。”
  “既然如此,咱们当然应当往南走,这样,你就能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他们是你所爱的人。如果那意味着咱们不能及时赶到冰川,咱们就等到下一个合适的季节再过。即使那意味着晚一年回到你的家,难道你认为再次见到你的另外一些家人不值得吗?如果你想回家的部分原因是要把你弟弟的事告诉你妈妈,难道你认为沙拉穆多人不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吗?他们也是他的家人啊。”
  乔达拉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你说得对,艾拉。他们肯定想知道索诺兰的事。我一直对我的决定是否正确忧心忡忡,所以没把这件事想通。”他轻松地笑了。
  乔达拉注视着欢快地跃动着的火焰慢慢地吞食着烧得发黑的木棍,呷了一口茶。他仍然思考着摆在前方的漫漫征途,不过,不像刚才那么担忧了。他望着艾拉,说道:“讲出来真不错。我想我还未习惯于身边有个可以讨论……事情的人。我认为咱们可以及时赶到那儿,否则我在一开始就不会决定走这条路。它虽然稍远一些,可是,至少我了解这条路。我对北方那条路一无所知。”
  “我认为你的决定是正确的,乔达拉。假如我能够,假如我没被,咒死,我肯定要拜访布仑的家族。”艾拉接着又用低得使他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假如我能够,只要我能够,我一定要最后看望一次杜尔克。”那凄凉、空旷的声音使他意识到她的失落感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你想尽力寻找他吗,艾拉?”
  “我当然想,可我不能。那会使大家都痛苦,因为我已经被咒死了。假如见到我,他们会认为我是个鬼魂。对他们来说,我早已死去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相信我仍然活着。”艾拉的目光似乎在注视着远方,然而,所见到的只有内心深处的记忆。
  “另外,杜尔克不再是我们丢下的婴孩了,他接近于成年了,不过,对家族女人来说我成年比较晚。他是我的儿子,所以可能会落后于其他男孩子。不过尤拉很快就要去同布仑的家族——不,现在是勃劳德的家族——一起生活了,”艾拉皱着眉。“这个夏天将要举行家族大会,所以今年秋天尤拉就要离开她的家族,去同布仑和爱波拉一起生活了。等他俩都够大的时候,她就会成为杜尔克的配偶。”她停顿一下,接着说,“我真希望我能在那儿迎接她,可我只能吓坏她,还可能使她认为杜尔克是不吉利的,因为他那奇怪的妈妈的精灵不肯呆在她所属的另一个世界里。”
  “你能肯定吗,艾拉?要是你愿意,咱们可以花些时间去找他们。我是当真的”乔达拉说。
  “即使我想找他们,”她说,“我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我不知道他们的新洞在哪里,也不知道家族大会在哪里举行。我是没有资格看望杜尔克的。他已不再是我的儿子了,我把他交给了尤芭。现在,他是尤芭的儿子。”艾拉抬头望着乔达拉。他发现她热泪盈眶。“当莱达格死去的时候,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杜尔克了。我把莱达格裹在杜尔克婴儿包里埋葬了,那是我在离开部族时随身带来的。在我的心里,我把杜尔克也一同埋葬了。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杜尔克了。对他来说,我已经死去了;如果对我来说他也死去了,那是最好不过了。”
  她的泪水从面颊上簌簌落下,可是她毫不在意,似乎不知道眼泪的存在一样。“我真的很幸运,你知道。想想妮兹吧,莱达格对她来说是个儿子。虽然她没有生育他,却抚养他长大,而她知道她早晚会失去他。她甚至知道无论他的寿命有多长,他永远也过不上正常人的生活。其他失去儿子的母亲只能想象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同神灵们在一起,而我却能想象杜尔克在这儿,永远安全,永远幸运,永远快乐。我能想到他同尤拉在一起,在他的火塘里生儿育女……虽然我永远见不到他们。”她终于抑制不住,大哭起来。
  乔达拉把她楼进怀里,紧紧地拥抱着。想起莱达格他也很伤心。谁也没有办法挽救他,不过,大家都知道艾拉已经尽力而为了。他是个孱弱的孩子,妮兹说他从小如此。艾拉已经给予了他别人所不能的东西。艾拉来到以后,开始教他和狮营中的其他人用部族的方式交谈,即使用手势语。他从未如此快乐过。在他幼小的生命中,这是他第一次能够同他所爱的人进行交流。从此,他能够表达他的需要和意愿,能够让人们了解他的感受,尤其是妮兹。自从他出生时他的母亲去世以后,她就一直抚养他。他终于能够告诉她他爱她。
  对狮营的成员来说,那是件令人惊讶的事。可是,一旦他们认识到他不仅仅是一个没有语言能力的比较聪明的小兽,而是使用另一种语言的另一种人类时,他们就开始懂得他是有智慧的,于是就把他当做一个人来接受。乔达拉也吃惊非小,虽然在他开始教她用口语说话以后,她试图告诉他。他同别人一起学会了手势语言,渐渐懂得了那个来自古老种族的小男孩的温柔的幽默感和深刻的理解力。
  乔达拉紧紧拥住他所爱的女人。她嚎陶大哭,渲泄内心极度的痛楚。他知道,对于妮兹所收养的半部族的孩子的死,艾拉一直忍住悲伤,那个男孩让她想到她自己的儿子;他懂得,她也为那个儿子而悲伤。
  然而,这不仅仅是由于莱达格或杜尔克。艾拉为她的一切失落而悲伤;为很久以前的亲人们,为部族中她所爱的人们,也为部族本身的失落。布仑的家族曾经是她的家,伊扎和克莱伯将她抚养大,关怀她;尽管与众不同,她还是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是部族中人。虽然她选择了同乔达拉离开,因为她爱他,愿意同他在一起,然而他们的谈话却让她意识到他的家是多么地遥远;单单是走到那里就需要一年,甚至二年时间。她终于意识到其中的全部含义: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仅放弃了马穆塔人给予她安身之地的新生活,她也放弃了再见到她的家族中人,以及留在他们那里的儿子的渺茫希望。她心中伤心的往事淤积已久,有些淡漠了;然而,在他们离开夏季大会之前不久,莱达格死了,这使她分外痛苦,而这痛苦不仅勾起了她心中对以往痛苦经历的回忆,而且使她意识到重新寻回她过去生活的希望也不复存在了,因为她即将飘零到遥远的地方。
  艾拉已经失掉了她的早年生活;她不知道谁是她的真正的妈妈,谁是她的族人,谁是养育她的人。除了模糊的回忆——主要是恐怖的感觉之外,她记不起大地震之前的任何事情,或者部族之外的任何人。但是部族放逐了她;勃劳德把死咒了她,对他们而言,她已死去。现在,她清楚地意识到,在他们将她赶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失去了她生命中的那一部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再也见不到儿时的伙伴;再也不知道有任何人,甚至包括乔达拉,会理解她的身世背景了。
  艾拉接受了这一切,除了深藏心底、暗自悲伤之外。她不知道在旅途的尽头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无论等待她的是什么,无论他的族人怎么样,除此之外她都一无所有,只有她的记忆……和未来。
  林间空地上漆黑一片。四周的背景上,最微弱的轮廓和阴影都无法分辨出来,只有火堆中的余烬偶尔闪出微茫的红光,以及闪烁的星光。一缕微风吹进他们安身的小树林,他们早已将卧具皮毛移到了帐篷外。满天星斗之下,艾拉清醒地仰卧着,凝视着星座的形状,倾听着夜的声音:穿越林间的风声、潺潺的流水声、蟋蟀的唧唧声、牛蛙沙哑的咕咕声。她还听到“扑通”、“哗啦”的溅水声、猫头鹰奇异的“呼呼”声,以及远方传来的狮子低沉的吼声和猛妈响亮的鸣呜声。
  稍早些时候,沃夫听到狼啤声,兴奋地颇抖一下,然后窜了出去。不久,她又听到了狼的歌唱,以及附近答复的嗥叫声。女人在等待那只野兽归来。这时她听到它呼呼的喘气声——它肯定一直在奔跑,她想——然后感觉到它偎缩在她的脚下。她放心了。
  她刚刚睡着,突然,她发现自己完全清醒过来。她非常警觉,一动不动地躺着,尽力想搞清楚是什么东西惊醒了她。首先,她感觉到咕咕的、几乎是沉默的嗥叫的声音通过被子从脚下热乎乎的一团东西上传来,然后她又听到微弱的吸气声。有什么东西进到营地里来了.
  “乔达拉?”她小声说。
  “我想是肉招来了什么东西.它可能是一头熊。但我想它更可能是一只狼獾或者鬣狗,”乔达拉答道。他的声音极低,几乎听不见。
  “怎么办?我不想让什么东西抢走咱们的肉。”
  “没事儿。不管什么东西,它都够不到。等等看。”
  但是,沃夫清楚地知道在附近嗅来嗅去的是什么东西,它可不打算等下去。无论他们在哪里宿营,它都把营地看作是它的领地,承担起保卫的任务。艾拉感觉到它在离开,转眼之间,就听到它发出威胁的嗥叫。对方的吼叫与它的完全不同,似乎是从高处传来的。艾拉坐起来,摸到弹石带,可是乔达拉早已站起身,梭镖的长杆已经安装在投掷器上,准备射击了。
  “是头熊!”他说,“我想它用后腿站了起来,可我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听到从火堆和吊肉杆之间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然后是相互对峙的动物发出的威胁呜叫声。突然,另一边传来威尼的嘶叫声和雷瑟不安的大叫声.黑暗中。动静更大了,这时艾拉听到沃夫发出特别的、低沉而兴奋的嗥叫,那表示它准备进攻了。
  “沃夫,”艾拉呼唤一声,试图阻止一场危险的遭遇。
  突然,在充满敌意的嗥叫声中,响起响亮的咆哮;随着一团火星进现,一个巨大的黑影闯进火堆,同时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号。艾拉又听到嗖的一声,一个物体飞速划破附近的空气射了出去.只听“通”的一声响,随即传来一声嚎叫。一个东西哗哗地穿过树林逃走了。艾拉给沃夫打了声口哨,她不想让它追击.
  等它回到身边,她放心地跪下来抱住它。乔达拉又燃着了火。火光映照下,他看见逃走的野兽留下一溜血迹。
  “我肯定梭镖击中了那头熊。”男人说,“可我看不见射中哪里了。我最好在早晨追踪它。一头受伤的熊是危险的,而咱们不知道下一次谁将使用这个营地。”
  艾拉察看血迹。“我想它失了很多血。它可能跑不远,”她说,“可是我担心沃夫,那是一只大野兽。可能会伤害它。”
  “我不知道沃夫该不该那样袭击,它可能会使那头熊追赶别人的。不过,它那样做真是很勇敢,而且我很高兴它那么迅速地保护你。我猜不出要是有人真的企图伤害你,它会怎么做。”乔达拉说。
  “我不知道,可是威尼和雷瑟很害怕那头熊,我得去看看它们怎么样。”
  乔达拉也想看看.他们发现马儿们已经靠拢火堆.威尼很久以前就知道人生的火通常意味着安全,而雷瑟是从自己的经验和它的母马那里学会这一点的。它们所信任的人们的抚摸和安慰话似乎使它们松弛下来.然而艾拉却觉得有些不安。她知道自己很难再睡着。她打算给自已煮些镇静茶,便回到帐篷里去取她的水獭皮药囊。
  烧热石头的时候,她抚摸着旧袋子的皮毛,回想起伊扎抱它交给她的情景,以及她在部族中的生活,尤其是最后几天。她想,为什么克莱伯非要回到山洞里去不可?否则,他可能还活着,虽然他年老体弱。可是,在前一天夜里,在他让古夫成为新的莫格乌的仪式上,他并不虚弱,他又像以前的大莫格乌一样坚强有力。古夫永远也不会像克莱伯那样强大.
  乔达拉注意到她忧郁的表情,可他以为她仍然在想那个死去的孩子和她永远也见不到的儿子,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想帮她。却又不愿打扰她。他俩一起坐在火堆旁边,呷着热茶。这时,艾拉不经意地仰头看看天空,她惊呆了。
  “看,乔达拉!”她说,“你看天上.它红红的,好像是火,却又高又远.它是什么?”
  “冰火!”他说。“它那么红的时候我们就这样叫它,有时候也叫它北极之火。”
  他们注视着北极光在宇宙风的吹拂下像飘渺的轻纱一般呈弧形横跨在天空。“里面有白带,”艾拉说,“它在动,好像一道道烟,又像有白灰粉的水在流过。还有别的颜色。”
  “星烟,”乔达拉说,“有些人那么叫它,呈白色的时候也叫星云。它有多种名字。当你用那样的名称时,大多数人都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以前我怎么没见过天上有这样的光?”艾拉感到敬畏和一丝恐惧。
  “也许是因为你住的地方太往南了。那就是为什么它也被叫做‘北极之火’。我也不常见到,而且从没见过这么强烈,或者这么红的。可是,向北方旅行过的人们说,你越往北走,见得越多。”
  “可是向北你最远只能走到冰川。”
  “如果走水路,你就能到达冰川以北。在我出生的地方以西,再走几天的路程,那要看季节,就到了陆地的尽头,就到了大海的边缘。那水非常咸,而且从来不冻,尽管有时候可以看到巨大的冰山。他们说有人乘船去过冰川以北,去狩猎生活在水里的动物。”乔达拉说。
  “你是说像是马穆塔人用来过河的碗形船吗?”
  “像那样,我想,只是更大更结实。我从来没见过,所以我一直不太相信那个故事,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沙拉穆多人,见到了他们造的船。很多树长在大母亲河岸边,在他们的营地附近,那是大树。他们用大树造船。等你遇到他们你才会相信的,艾拉。他们不仅用船过河,他们还乘那些船旅行,既顺流而下,也逆水而上。”
  艾拉注意到他的热情。既然困惑已除,他非常盼望再见到他们。然而,她并未想着见到乔达拉的另一伙族人,因为天上那奇异的光芒令她担忧。她并不确切地知道为什么。那使她不安,她希望自己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但是,那并不像地震那样使她充满恐惧。地震不仅仅是因为摇动坚固的大地,令人害怕,而且因为它总是给她的生活造成剧烈的、痛苦的转变。
  一场地震使她同自己的族人分离,并且赐给了她一个大相径庭的童年,另一场地震使她从部族中被流放,至少给了勃劳德放逐她的借口。即便是遥远的东南方发生的一场火山喷发也落了他们满身火山灰,那似乎预示着她即将离开马穆塔人.尽管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迫的。然而,她不知道天上的征兆预示着什么,或者这是否是征兆。
  “我确信,克莱伯会认为这样的天空是某件事的征兆,”艾拉说。“他是所有家族中最强大的莫格乌,这样的事情会使他冥思苦想,直到搞清它意味着什么。我想马穆特也会认为它是个征兆。你是怎么想的。乔达拉?它是个征兆吗?也许它预示着……好事?”
  “我……我不知道,艾拉。”他的族人相信,当北极光呈红色的时候,它通常被认为是个警告,但不总是这样。有时候它只预示某件大事的发生。“我不是圣母侍者。它可能是个好事情的征兆。”
  “但是,这个冰火是强大的征兆,对吗?”
  “通常是.至少多数人这么认为。”
  艾拉往她的春黄菊茶里掺了一点儿耧斗菜根和苦艾,给自己制成效力稍强的镇静饮料,然而,营地上的熊和天空中奇异的光令她不安。虽然服了镇静剂,她仍然感到难以入睡.她翻来覆去,试了各种姿势设法入睡,她知道自己的折腾肯定打扰了乔达拉。等到她终于迷糊睡过去了,但一个清清楚楚的梦却呈现在眼前。
  一声愤怒的吼叫打破了寂静,围观的人群惊恐地向后跳开了。巨大的洞熊推动笼门,将其控倒在地上.发疯的熊出笼了!勃劳德站在它的肩上,另外两个男人揪住它的毛。突然,其中一个被那头猛兽抓住了,还未等他叫出声来,就被它用力一搂,折断了脊骨。莫格乌们捧起尸体,庄严地抬进山洞。克莱伯穿着熊皮大氅。跛行在前面。
  艾拉凝视着一股白色的液体倾倒在一个有裂纹的木碗中。这种液体变成了血红色,又粘又稠.其中流动射一缕白色的、明亮的带状物.她感到焦虑,她做错了什么事。碗中不应当剩下任何液体。她把它带到唇边,一口喝干了。
  她的视野变化了。白色的光进入她体内,她似乎长得更大了,在高处俯视群星照亮一条小径。群星变成了闪烁的小亮点,通向一个长长的、无穷无尽的洞穴。这时.尽头处进现出一道红光,充满她的视野。她的心往下一沉,透过半掩的石笋柱,她看见一群莫格乌坐成一圈.
  她沉入黑暗的深渊,几乎吓呆了。忽然,克菜伯随着她体内的亮光出现了,他帮助她,支持她,减轻她的恐惧。他指引她沿恐一条奇怪的路径。穿过盐水,穿过令人难受的空气、肥沃的土壤和高大的树林,回到他们的出发点。然后他们又到了陆地上,用双腿笔直地走路,走了好远好远,朝西方一个巨大的咸水海走去.他们来到一堵面对着一条大河和一片大平原的直立的墙边,墙上有个深深的凹陷处,和一个巨大的突出部分,这是他的古代祖先的洞穴。但是,当她接近洞穴时,克莱伯却离开了她,慢慢地开始消失。
  景色模糊了,克莱伯消失得更快了,几乎没影了,她感到极其恐慌。“克莱伯,别走,请你别走!”她大喊,她仔细搜寻,拼命地找他。这时,她看见他站在悬崖顶上,他祖先洞穴的上方,靠近一根长长的、稍微平坦、边缘倾斜的石柱,似乎在即将要倒的时候突然冻住了.她再次呼唤他,但是他巳融入岩石申。艾拉绝望了,克莱伯走了,留下她独自一人,极度悲伤,希望她有他的什么东西可做纪念、可以抚摸,可以把握,然而她所拥有的只有巨大的悲伤。突然,她跑了起来,尽可能快地跑;她必须离开,必须离开。
  “艾拉!艾拉!醒醒”乔达拉摇晃着她.
  “乔达拉,”她坐起来,仍然感到孤独。她扑到他怀里,泪水流下来.“他去了……噢,乔达拉。”
  “没事了,”他搂紧她。“那一定是个恶梦,你一直又哭又喊。你觉得告诉我会好一些吗?”
  “是克莱伯。我梦到了克莱伯,还有那一次在家族大会上我走进山洞,那些奇怪的事发生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对我很不满。然后,正当我们最终开始和解的时候,他死了,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谈谈。他告诉我杜尔克是家族的儿子。我一直没搞清他是什么意思。我有那么多话希望同他谈,现在,有那么多事情要问他。一些人只把他当做强大的莫格乌,他失去的一只眼睛和一条胳臂使他显得丑陋,也更吓人。但是,他们不了解他。克莱伯心地善良;充满智慧。他了解神灵世界,他也理解人。在梦里,我想要和他谈话,我觉得他也要同我谈。”
  “也许是的。我总也搞不懂梦。”乔达拉说,“你感觉好些了吗?’’
  “现在没事了,”艾拉答道,“可我希望我对梦有更多的了解。”
  “我认为你不应该自己去找那头熊,”早饭后艾拉说。“是你说过,一头受伤的熊可能是危险的。”
  “我会小心的。”
  “要是我和你一起去,咱俩都会小心,况且留在营地并不比那安全多少。你不在的时候,那头熊可能会回来的。”
  “对。好吧,跟我来。”
  他们追踪熊的足迹,走进树林。沃夫决定追踪那头熊,于是它冲在前面,穿过灌木丛,朝上游走去。走了不到一英里,他们就听到前方又吼又叫,一片混乱。他们疾步上前,看到沃夫颈毛倒竖、喉咙里发出呜鸣的嗥叫,它低着头,尾巴夹在后腿之间,离守卫那只深褐色熊尸的一小群狼很远。
  “至少咱们不必担心一头危险的伤熊了,”艾拉说着,备好了梭镖和投掷器。
  “只不过是一群危险的狼。”他也准备发射梭镖。你想要些熊肉吗?’’
  “不,咱们的肉够多了。我没地方带更多的了。咱们把那头熊让给它们吧。”
  “我不在乎肉,可我想要熊掌和那些大牙,”乔达拉说。
  “那为什么不拿来呢?你有权得到它们,是你杀死了熊。我用弹石带就能把狼赶得远远的,足以让你去取那些东西了。”
  乔达拉觉得他自己是不会试图这样干的。把一群狼从它们认为属于自己的肉旁边赶走,好像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可是,他记起她前一夭驱走须狗的事,于是他说:“去吧。”说完,他拔出锋利的燧石刀。
  艾拉开始发射石子击退狼的时候,沃夫变得非常兴奋,在乔达拉迅速地割下熊掌时,它守卫着熊尸。把熊牙从颚上挖出来就困难得多了,不过,男人很快就把它弄到手了。艾拉微笑着注视着沃夫。一旦它的“群伙”击退了野狼群,它的姿势和态度完全变了。它仰头站立,尾巴翘起,现出头狼的姿态,嗥叫声也更具进攻性。狼群的头领仔细地注视着它,几乎要向它挑战。
  当他们再次把熊尸丢给狼群并走开之后,头狼把头向后仰起,发出深沉有力的一声长嗥。沃夫抬起头,嗥叫一声作为回应,然而,它的叫声却没有回音。它还年轻,尚未完全长成,这在它的叫声里显示出来。
  “过来,沃夫。那家伙比你大,不用说还比你老,比你聪明。它能在眨眼之间把你干掉。”艾拉说。可是沃夫又嗥叫了,不是为了挑战,而是在回应同类。
  狼群中其余的狼也加入进来,直到乔达拉感到被嗥叫声所包围。这时,仅仅是出于喜欢,艾拉也抬起头,嗥叫起来,这使得那个男人脊背发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他听来,这声狼嗥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于沃夫都朝她竖起脑袋,发出另一声长长的、更为自信的吼叫。其余的狼也作出同样的回应,不久,树林中再次回荡着令人毛骨惊然的、优美的狼的歌声。
  回到营地,乔达拉收拾完熊掌和长牙,而艾拉给威尼挂驮筐。等她做完了,他还在忙碌着,未做好出发准备。她靠在母马身上,心不在焉地挠着它,感受着同它在一起的舒适。这时,她注意到沃夫又找到一块烂骨头。这一次它呆在空地的另一边,得意地玩弄着臭哄哄的骨头,一边用眼角瞄着女人,但不打算把骨头带给她。
  “沃夫,过来,沃夫!"沃夫丢下骨头,朝她奔来。“现在我该教你学些新东西了。”她说。
  她想让它学会呆在她要它呆的地方,哪怕她离开了。她认为它学会服从这道命令对它很重要,虽然她担心它得费很长时间才能学会。迄今为止他们所遇到的人们的接待,以及沃夫的反映来判断,艾拉担心它会袭击另一人类“群伙”中的陌生人。
  艾拉曾经答应过塔鲁特,如果沃夫伤害狮营中的任何人,她就亲手把它杀死。现在,她仍然认为,确保这只食肉兽不伤害任何人是她的责任,因为是她把它带到人群中来的。除此之外,她还担心它的安全。它威胁性的接近会立即引起人们的警觉,所以她担心某个惊慌的猎人可能在她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设法杀死这只似乎要威胁他营地的奇怪的狼。
  她决定,开始先把它拴在树上,并告诉它在她离开的时候呆在那儿,但是,绕在它脖子上的绳子太松了,它的头脱了出去。下一次她系得稍紧些,又担心系得太紧会把它勒死。正像她怀疑的那样,在她要退开的时侯,它嗥叫一声,跳起来要跟随她。在离它几码远的地方,她用手做出书停止”的信号,不停地告诉它呆在那儿。
  等它最终安静下来时,她走过来夸奖它。又试了几次以后,她看到乔达拉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开了沃夫。那天的练习够多了,可是,沃夫多次的挣扎把绳结弄得很紧,它很不喜欢绕在脖子上的绳子。开始的时候,她不得不把绳子弄得正好,既不太紧,又不太松。随后她就发现要解开那复杂的绳结很不容易。她将不得不考虑那一点。、
  “你真的以为你能教会它不威胁陌生人吗?"观察了最初几次不成功的尝试之后,乔达拉说。“难道你没告诉我狼天生就不信任别人吗?你怎么能指望教它学会违反它的天生的东西呢?”他骑上了雷瑟,她把绳子放好,也上了马。
  “那匹马让你骑在背上是不是一种天性呢?"
  “我认为那不一样,艾拉,”并肩骑马走出营地的时候乔达拉说。“马吃草,它们不吃肉,所以我想它们天性更趋向于躲避麻烦。当它们看见陌生人,或者看见似乎有威胁性的东西时,就想要逃掉。有时候,公马和公马可能打架,可是雷瑟和威尼却想要躲避陌生的环境。沃夫警惕性高,它更乐于战斗。”
  “它也会逃跑的,乔达拉,如果咱们跟它一起逃的话。它警惕性高是因为它在保护咱们。不错,它是食肉兽,能够咬死人,可是它不咬。我认为它不会咬人的,除非咱们中的一个受到威胁。像人一样,动物也会学习。把人和马当做它的“群伙”并不是它的天性。甚至连威尼都学会了它同其它马儿在一起学不到的东西。马把狼当作朋友是出于天性吗?它甚至同一只穴狮交了朋友,难道说那也是个天性吗?"
  “也许不是,”乔达拉说,“可是你不知道当贝贝出现在夏季大会上,而你骑着威尼直奔它走去时,我是多么担心。你怎么知道它会记得你?还有威尼?或者说威尼还记得它呢?”
  “它们是在一起长大的。贝贝……我是说贝贝。……”
  她用这个词意思是“婴儿”,可是这个词的声音和转调都十分古怪,与她和乔达拉常用的语言格格不入。它有拗口的颚音的特点,好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乔达拉发不出这个音,甚至连接近都很难。它是部族语言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发音词汇之一,不过,由于她频繁使用,他已经能够识别它了。艾拉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把她碰巧用到的任何部族语言即时翻译过来,使乔达拉容易理解。当乔达拉提到那只艾拉从小养大的狮子的时候,他使用了艾拉翻译过的名字,但是,把一头巨大的雄狮叫做“贝贝”总使他感到别扭。
  “我发现它的时候贝贝是个……小兽仔儿,是个婴儿。它甚至还没断奶。我想,它是被一头奔跑的鹿踢中了脑袋,差点儿没死,所以它的妈妈丢下了它。对威尼来说,它也像个婴儿。威尼帮我照料它——它俩开始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滑稽极了,尤其是当贝贝跃起来去抓威尼的尾巴的时候。我知道威尼有时候故意向它摇尾巴。有时候,它俩各自咬住皮子的一端,使劲儿往后拉。那年,我损失了好多皮子,可是它们逗我笑。”
  艾拉的表情阴沉下来,“直到那时,我方真正学会笑。部族人从不大声笑,他们不喜欢不必要的声音,大的声音通常意味着警告。咱们把你喜欢做的、把牙齿露出来的表情叫做微笑,可是他们却用它表示不安和警觉,再加上某种手势就表示威胁。对他们来说,那不是快乐的表情。我小的时候,如果我徽笑或大笑,他们就很不喜欢,所以我学会了尽量不那样做。”
  他们骑着马,沿着平坦、宽广、布满砾石的河边走了一会儿,乔达拉说:“很多人在不安,或者遇到陌生人的时候微笑,不过,那不表示威胁和警惕。我觉得微笑表示你不害怕。”
  他俩一前一后往前走。艾拉把身子侧向旁边,引导她的马绕过通向大河的一条小溪边的灌木丛。乔达拉发明引导雷瑟的缰绳以后,艾拉也采用了一个,偶尔用来帮她引导威尼,或者把它拴在什么东西上以防止它乱走。但是,即使马戴着缰绳和笼头,艾拉骑马的时候也从来没用过它。从她第一次跨上那匹母马的那天起,她就没打算训练它,可是,彼此学习的过程从一开始就是逐渐的、无意识的。虽然她曾经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个女人确实故意地训练威尼做某些事,但是,这种训练从未超出她和它彼此间深刻的了解的范围。
  “但是,如果微笑表示你不害怕,那是不是也表示你认为你无所畏惧?表示你感到很强大,没什么可怕的?”他们再次并肩前进的时候艾拉问。
  “我以前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索诺兰是在遇到陌生人的时候总是微笑,显得非常自信,但他并不总是像他看上去那么有把握。他尽量让别人觉得他不害怕,所以我认为你可以称它为防御性姿态,用来表明‘我很强大,我一点也不怕你’。”
  “显示你的力量难道不是一种威胁吗?当沃夫向陌生人露出牙齿的时候,难道它不是在向他们表现它的力量吗?”艾拉逼间道。
  “它们也许有些共同之处,但是打招呼的微笑和沃夫的龇牙嗥叫大有不同。”
  “对,是那么回事儿,”艾拉让步了。“微笑让人感到快乐。”
  “至少让人放心。如果你遇到一个陌生人,而他对你微笑,那通常表示他欢迎你,你就会知道你的处境。并不是所有的微笑都一定会使你高兴。”
  “也许感到放心就是感到高兴的开始,”他们骑马默默地走了一会儿,艾拉继续说:“我想,当一个人在陌生人附近感到不安时,他的微笑与他打招呼的微笑有相似之处;部族人的露齿语言中有一种姿态,表示他们不安或暗示威胁。当沃夫对陌生人峨牙时,它在威胁他们,因为它感到不安和警觉。”
  “而当它对我们,对它自己的群伙毗牙时,它是在微笑,”乔达拉说。“有些时候我相信它在微笑,我知道它在逗你。我确信它也爱你,可是麻烦在于,露出牙齿威胁它所不认识的人是它的天性。如果它在保护你,你打算怎么训练它当你不在的时候呆在你让它呆的地方?如果它决定袭击陌生人,你怎么能够教会它不袭击呢?”乔达拉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无法肯定带着动物是个非常好的主意,沃夫会引起许多间题。“记住,狼为食物而进攻,圣母就是这样创造它们的。沃夫是猎手。你能教会它很多事情,可你怎么能教会一个猎手不去打猎呢?怎么能教会它不进攻陌生人呢?”
  “你来到我的山谷里的时候也是陌生人,乔达拉。你还记得贝贝回来看望我、发现你在那儿的情景吗?”艾拉问。他们又分成一前一后,沿着一条从河流通往高地的大沟往上走。
  乔达拉脸红了,那不完全是出于尴尬,而且是因为回忆起那次遭遇的强烈感情。他一生中从来没有那样恐惧过,当时,他确信自己必死无疑。
  好一会儿他们才走到浅沟的上游,绕过春天的雨水冲下来的石块,以及那些雨季来临时复苏、雨季过后又干燥得如同死亡一样的黑茎艾丛。他回想起贝贝回到艾拉抚养它长大的地方,发现一个陌生人躺在她那小山洞前土台上的情景。
  它们都不算小,但是贝贝是他所见到的最大的穴狮,几乎有威尼那么高,而且形体更魁伟。当时,乔达拉正在养伤,而那伤正是这只狮子,或者它的配偶在乔达拉和他弟弟愚蠢地凿开它们的洞穴时留下的,那是索诺兰最后所做的事。乔达拉可以肯定,当那只狮子一声怒吼,缩起身子朝他跃去的时候,他几乎看到了自己的末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艾拉出现了。她举起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而那头狮子居然真的停下了!假若他没被吓得呆若木鸡,那头巨兽突然停下并扭转身体躲避她的样子,会让他感到很可笑。他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她在给那头巨大的猫科动物挠痒,并跟它玩。
  “是的,我记得,”当他们来到高地上,再次并肩骑行的时候,他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怎么让它在袭击我的过程当中停下的。”
  “当贝贝还是个幼兽的时候,它跟我玩进攻的游戏,可是等它开始长大时,它对我来说就太大了,我没法儿再同它玩那种游戏了。它过于粗暴,我只好教它‘停止’”艾拉解释说,“现在我不得不教沃夫不进攻陌生人,并按我的命令呆在后面。这样不仅避免它伤害人类,也可以避免他们伤害它。”
  “如果有人能教会它的话,艾拉,那就是你,”乔达拉说。艾拉的目的达到了。如果她能教会它的话,那会使它更容易带领,可他仍然不知道这只狼将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麻烦。它已经耽误了他们过河,而且嚼坏他们的东西,虽然表面上看来艾拉也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并不是不喜欢这只动物,他喜欢它。这样仔细地观察一只狼对他很有吸引力,而且沃夫的友好和忠诚也让他惊讶,不过,它确实需要额外的时间、照料和食物。马儿们也需要额外照料,但是雷瑟很听他的话,而且它们对他们确实很有帮助。归途将是十分艰难的,他们不需要一只像孩子般让人操心的动物给他们增添额外负担。
  一个孩子,那将是个麻烦,乔达拉一边骑马一边想。我只希望在我们回去之前,大地母亲不要给艾拉一个孩子。要是我们已经到达,并且安顿下来,那就不同了。那时我们可以考虑孩子。无论如何,我们没有办法,只有请求圣母。我不知道有个小孩子在身边会是什么样子。
  要是艾拉说得对怎么办?要是孩子是由快活而产生的怎么办?可是我们在一起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却连一点迹象也没有。一定是由多尼把孩子放进女人身体里的,可是,如果圣母决定不给艾拉孩子该怎么办?她确实有一个孩子,即使是个混血儿。多尼一旦给了一个,就会给更多的。或许是我。艾拉能怀上来自我的精灵的孩子吗?别的女人能吗?
  我分享过快活,同许多女人一起恭敬过多尼。她们中有谁有个我开始的孩子吗?男人怎么才能知道呢?雷奈克知道。他的颜色太强大了,他的相貌太不同寻常了,在夏季大会上你能在许多孩子的身上看到他的特征。我没有这么特殊的颜色和相貌……我有吗?
  在我们到这儿来的途中,哈度玛猎人拦住我们的那次怎么样?那个老哈度玛想让诺利亚有一个婴儿,长着像我这样的蓝眼睛。初夜仪式之后,诺利亚告诉我说她将会有一个来自我的精灵的儿子,长着我的蓝眼睛。那是哈度玛告诉她的。我不知道她是否生了那样一个婴儿。
  在我离开的时候塞伦尼奥觉得她可能已经怀孕了。我不知道她是否生了个长着像我一样蓝眼睛的孩子。塞伦尼奥已经生过一个儿子了,可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生过别的,而达沃几乎是个青年人了。我不知道她会怎样看待艾拉,艾拉又怎样看她。
  也许她未曾怀孕。也许圣母仍然没有忘记我的所作所为,而她用那种方式告诉我我不配有个属于我自己火塘的孩子,但是她把艾拉还给了我。泽兰多尼告诉我,多尼永远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请求,然而她警告我对请求的东西要小心,因为我会得到它。那就是为什么在她还是佐拉娜的时候,就让我许诺不为她向圣母请求任何东西。
  为什么会有人索要他不想要的东西呢?我从来没真正理解那些与神灵世界通话的人。他们的话总是让人费解。那时候,谈起索诺兰与人相处的资质时,他们常说他是多尼的宠儿,然后他们又说对圣母的宠儿要当心。如果圣母对某人过于宠爱,她不会让他离开她太久。那就是为什么素诺兰死了吗?难道是大地母亲把他召回去了?他们说多尼宠爱某个人,到底指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她是否宠爱我。不过现在我明白佐拉娜皈依泽兰多尼是个正确的选择,这对我来说也是正确的。我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但是,如果她不成为泽兰多尼,我就不会同索诺兰一起旅行,我也就找不到艾拉。也许她确实宠爱我,只是一点点,但我不想利用多尼对我的好意。我已经请求过她让我们平安地返回,我不能再请求她给予艾拉一个属于我的精灵的孩子,尤其是现在更不能。可是,我不知道她会生个孩子吗?
  6.暴风雨之夜
  艾拉和乔达拉离开了他们一直跟从的那条大河,在大致向南的那条路上转向西行,穿越原野、群山、高地,接近了宽广的河谷。突然,艾拉呆住了。她碰碰乔达拉,悄悄指了指那边。一开始,他没看见引起他注意的东西,随后,他注意到狐狸般红的皮毛在轻徽地动,看到一只獐鹿三叉的角。一阵混乱和狼的气味把这头警觉的小鹿吓呆了。它悄悄地隐蔽在林间,等着看清是否有可怕的食肉兽。等那只四足猎手走远了,它才蹑手蹑脚地想要溜掉。乔达拉的右手仍然拿着梭镖和投掷器。他将其慢慢地举起,瞄准,猛地朝那动物的喉咙射去。它所害怕的危险从它未曾料到的方向袭来了。猛射的梭镖正中要害,虽然如此,那捧鹿还挣扎着跑了几步,颓然摔倒在地。
  艾拉和乔达拉几步便跨到獐鹿旁边。艾拉转过它的头,乔达拉跪在那头仍在挣扎的动物身边,用他的利刃割断了它的喉咙,让它迅速死去,并给它放血,然后他站起来。
  “獐鹿,等你的灵魂回到大地母亲那里时,替我们感谢她把你们中的一只赐给我们吃,”乔达拉悄声说。
  艾拉站在他身边,点点头,然后准备帮他将他们的晚餐剥皮、切割。
  “我不愿丢下皮子。獐鹿皮是那么柔软,”艾拉一边把最后一块肉放入储肉袋里一边说。“你看过黑貂身上的毛吗?”
  “但是咱们没有时间制作皮革,也带不了更多的东西,”乔达拉说。他正在支三角柱架,以便在上面悬挂肉袋。
  “我知道,可我还是不愿丢下它。”
  他们挂好肉袋,然后艾拉朝火堆望了一眼,想着她刚刚放进火里烧的食物,不过什么也看不见。她把鹿肉用植物调味,然后加人蘑菇、旅菜、香蒲根等,再用款冬叶裹住,放入地炉里,那是用灼热的石头围住的一个坑。之后,她在上面又放几块热石头,盖上一层土。把肉烤熟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她很高兴他们停下来很早——而且很幸运,这么快就弄到鲜肉——并用这种方法烤肉。这是他们最喜爱的做法,因为这样烤出来的食物又嫩又鲜,非常可口。
  “我热了,而且空气又沉又闷,我得去凉快凉快,”她说。“我还想洗洗头发,我看见下游有一些皂根草。你想去游泳吗?”
  “想去。要是你能找到足够的皂根草,我也想洗洗头发。”乔达拉的眼睛眯成一道缝,举起垂在肩头的一缕直挺挺、油乎乎的头发。
  他们并肩走在宽阔的河边沙地上,沃夫蹦蹦跳跳地跟着他们,在树丛间钻进钻出,搜索新的气味,然后冲向前方,消失在转弯处。
  乔达拉注意到他们早些时候留下的马蹄印和狼迹。“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这些足迹。”他说。他觉得这个想法很好笑。
  “你怎么看它呢?"艾拉问。
  “如果狼迹清晰,我会认为一只狼正在追踪两匹马,可是在有些地方,马蹄明显地印在狼迹的上面,那说明狼不是在跟踪马,而是在同它们一起走。那会使追踪者迷惑不解。”他说。
  “即使狼迹很清晰,我也会对一只狼跟踪这两匹马感到奇怪。蹄印表明它们既强壮又健康,但是你看看压痕,它多深哪,你能看出它们正在负重,”艾拉说。
  “那也会使追踪者迷惑。”
  “呵,在那儿,”看到那种长得很高,有点爬蔓、长着矛尖形叶子和淡粉色小花的植物,艾拉说。她以前就曾注意到这种植物。她迅速地用掘棒挖松几棵的根部,将其拔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她找到几块扁扁的硬石头和一截木头,还有一块圆石头,把皂根砸开,释放出皂角昔,这种东西在水里会形成一层淡淡的去污泡沫。在离他们营地不太远的上游河弯处有一个齐腰深的水潭,潭水又清又凉。他们洗完头发,就一边游泳、一边趟水去探索上游,被一处翻腾的瀑布和急流阻住了,这里,两侧河岸变得又窄又陡。
  这使艾拉想起了她山谷里的小河,那里也有一处飞珠溅玉般的瀑布挡住她通往上游的路;而此处的其它地方更多地让她想起她成长的山洞附近的山坡。她记得那里也有一个瀑布,它水流舒缓,又生满苔藓,引导她走向一个她宣称属于自己的小山洞,这个山洞不止一次地成为她的安身之所。
  他们顺流而返,一路上相互嬉水,开怀大笑。艾拉非常爱听乔达拉的笑声。他虽然经常微笑,却很少大笑,总是面带优郁神情。而当他真笑的时候,那笑声是那么开怀,那么爽朗,那么充满活力。
  他们从河里出来,擦干身上的水时,天气仍然很暖。艾拉先前注意到的那片乌云已经离开了他们头顶上的天空,不过,太阳正缓缓地沉没于正在西天游动的一大片黑暗而阴沉的乌云之中。一旦那个火球坠入幽暗的阴云后面,天很快就会凉下来。艾拉寻找马,发现它们正呆在山坡上的开阔草地上,离帐篷较远,但听得到她的口哨声。沃夫不见了,她推测它肯定在下游某处搜索。
  她拿出一把长齿的象牙梳子和一把狄琪送给她的、用僵硬猛妈鬃扎成的刷子,然后从帐篷里拖出他们的卧具卷儿,展开来,坐在上面梳理头发。乔达拉坐在她身边,开始用一把三齿梳子梳自己的头发,费力地扯开缠结的发缕。
  “我来帮你,乔达拉。”说着,她跪在他身后。她梳开他那又直又长的黄发中的缠结处,对那种比她的头发颜色略深的黄色赞叹不己。小时候,她的头发几乎是白色的,可不知怎么的,它变成了深色,类似于威尼灰黄的毛皮。
  艾拉给他梳头发的时候,乔达拉闭上了眼睛,然而,当她赤裸的肌肤不时地擦到他的时候,他感觉她在身后温暖的存在,等她梳完,他感到有一股热流在体内涌动,那不是来自太阳。
  “现在该我给你梳了,”说着。他站起身,来到她背后。一开始她想表示反对,因为她觉得没这个必要。他用不着仅仅因为她给他梳了头发就得到回报,但是,当他从她的颈上拢起浓密的头发,用手指爱抚般地轻轻梳弄时,她默许了。
  她的头发略有弯曲,容易缠结,然而他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弄开每处缠结,之后他把她的头发梳理得光滑柔顺,差不多干了。她闭上眼睛,感到一种新奇的、颤抖的喜悦。她小的时候,伊扎用一根长长的、光滑的尖木棍为她梳头发,轻轻地解开每处乱发,但从来没有男人为她梳过。乔达拉梳理她的头发使她强烈地感到被关怀、被爱护的幸福。
  而他也发觉自己喜爱梳理她的头发。深黄的颜色使他想到成熟的草,但有些地方因阳光曝晒而近于白色。它十分漂亮,又厚又软,摆弄它使他获得感官上的快乐,越弄越想弄。梳完以后,他放下梳子,把微微有点潮的头发拂开,弯下腰去亲吻她的肩头和颈背。
  艾拉紧闭双眸,感受到他那温暖的呼吸和柔软的嘴唇轻轻滑过肌肤所引起的兴奋。他轻啃她的脖颈,抚爱她的双臂……
  艾拉几乎不知道是怎么到那儿的,她发现自己仰卧在他们的卧具卷上,而乔达拉正俯在她身上……,她发出快乐的呻吟。
  他停下来,平卧在她身旁,亲吻她。她用双臂楼住他,他抬起头俯视着她。“女人,你知道我多么爱你吗?”
  她相信那是真的。这一点她可以在他的眼睛里看得见,那双明亮、生动、令人难以置信的眼睛,那脉脉含情的目光即使在远处也能让她颤抖。他的眼睛赋予他一种天然的超凡魅力,不仅因为它们非同寻常的颜色,更由于它们表达了他极力所控制的情感。“我知道我是多么爱你,”艾拉回答说。
  “我真不敢相信你是在这儿同我在一起,而不是在夏季大会上与雷奈克配伴。”想到只差一点点就让那个皮肤黝黑、富有魅力的象牙雕刻匠把她夺走,他突然把她紧紧地楼在怀里。他愿意就这样楼住她,永远不松开。
  她也楼住他,欣喜他们在长长的冬天里的误解终于消除了。她曾真诚地爱过雷奈克——他是个好男人,本可以成为一个好配偶——可惜他不是乔达拉,而她对正紧紧地拥着她的高大的男人的爱胜于一切。
  将要失去她的那种巨大的恐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样强烈的欲望。她温暖的身体正贴在他身上……。
  忽然,一条热乎乎的舌头舔着她的脸,一只凉丝丝的鼻子拱来拱去。“走开,沃夫,”她推开那只动物。“去,离这儿远点儿。”
  “沃夫,滚蛋!”乔达拉厉声说,同时把那又凉又湿的鼻子推开,但是气氛已经被破坏了。他从艾拉身上滚落,感到有点烦,但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他觉得那真是妙不可言。
  乔达拉用一肘支起身子,瞧见那只动物正蹲坐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搭拉着舌头,喘着粗气望着他们。他敢发誓,那只动物肯定在嘲笑他们。他冲所爱的女人撇撇嘴,“你一直在让它留下,你认为你能够教会它在你让它走开的时候离开吗?"
  “我想我要试一试。”
  “那可不容易,”乔达拉说。
  “对,是得费点儿劲,尤其是它这么年轻。马也是如此,但那值得。我喜欢让它们呆在身边。它们就像是特别的朋友。”
  这个男人心想,至少马回报他们了。威尼和雷瑟驮他们,以及他们的行装;因为有了它们,他们的行程可能用不了那么久。可是,除了偶尔惊起一只野兽之外,沃夫似乎没做过什么贡献。乔达拉心里这么想,嘴上并没说出来。
  愤怒地翻卷着的铅云遮住了太阳,把它变成青紫色,似乎在翻腾之中将它打破、撞伤了。山谷里迅速冷却下来。艾拉站起来,再次冲进河水里,乔达拉也跟了进去。很久以前,她还在成长的时候,伊扎就教她清洗阴部,虽然她也怀疑这个奇怪的、丑陋的继女能否有必要这样的。不管怎样,她认为那是她的责任,便同其它事情一起对艾拉做了讲解,告诉她同男人交合之后如何照料自己。她强调说,只要有可能,用水清洗,对女人的图腾之灵尤其重要。无论水有多凉,艾拉都不会忘记清洗。
  他们再度擦干身体,穿上衣服,把卧具皮毛放回到帐篷里,重新生起火。艾拉把地炉上的土和石块移开,用木棍夹出他们的晚餐。随后,在乔达拉重新整理驮筐时,她为他们明天早晨的顺利出发做好准备,包括通常的早饭。早饭一般是在前一天晚上备好,早晨凉吃,配以热茶。然后她在火堆里放入石头加热,准备用来烧水。她经常煮茶,但出于味道或者需要而变换煮茶物。
  当夕阳最后一缕余辉映红天空的时候,两匹马慢慢地蹓了回来。它们通常在天黑以后才吃完,因为白天行程太远,它们需要大量的草原粗草果腹。
  晚茶煮好后,乔达拉同她一起坐在火堆旁。夜晚的空气又潮又冷,逼得人穿上外衣,他们很高兴有热茶可喝。沃夫整晚都跟在艾拉身边,寸步不离。但是,当她坐在温暖的火焰旁时,它满足地蜷缩在她的脚边,似乎它在白天的探索已经够多了。她拿起细长的柳枝开始编织起来。
  “你在编什么?”乔达拉问。
  “一个头盖,用来遮太阳。中午太热了,”艾拉解释说。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我想你可能需要一顶。”
  “你在为我编吗?"乔达拉笑了。“你怎么知道今天我希望有东西遮阳光?”
  “家族的女人知道如何预料她配伴的需要,”她笑道,“你就是我的配伴,对吗?”
  他笑了:“毫无疑间,我的家族女人。我们将在我们参加的第一次夏季大会上的婚典上向所有的泽兰达尼人宣布这件事。但是你怎么能预料需要呢?为什么家族女人要学会这个?"
  “这不难。你只要想到某个人。今天很热,所以我就想到编个头盖……编个太阳帽……给我自己,这样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很热,”说着,她又拿起一根柳条,加到那已经基本成型的宽大的圆锥形帽子上。“家族中的男人不喜欢要求任何东西,尤其是为自己的安逸,那会被认为没有男子气,所以女人必须了解男人的需求。他保护她免遭危险,因此让他吃好穿好,就是她回报他的方式。她不想让任何东西伤害他,否则,谁来保护她和她的孩子呢?”
  “那就是你正在做的吗?保护我所以我会保护你?”他笑着问,“还有你的孩子们?”火光下,他幽蓝的眼睛呈深深的紫罗兰色,闪动着欢乐的光芒。
  “嗯,不完全如此。”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想那实际上是家族妇女告诉她的配伴她是多么关心他的方式,无论她有没有孩子。”她注视着自己飞快地运动的手,但是,乔达拉有一种感觉,就是她根本不用看自己在做什么,她能在黑暗中编织帽子。她又拿起一根柳枝,直视着他。“但我确实想在我变得太老之前再生一个孩子。”
  “你有很多时间做那件事,”他又往火堆里扔一块木头。“你还年轻。”
  “不,我快要成为老女人了。我已经……”她闭上眼睛,用手指压住自己的腿,集中精力说出他教给她的数词,以确保自己正确地说出她活过的年数的词。……十八年了。”
  “那么老”乔达拉笑了。“我已活了二十二年了,我才老了呢。”
  “如果咱们花一年时间旅行,到你家的时候我就十九年了。在部族里,这个年纪太老了,几乎生不了孩子了。”
  “你想要个什么呢?有一天?”
  他转过脸,就着火光打量她。似乎什么东西让她烦心。“艾拉,对我来说无所谓,无论你想生什么。或者无论圣母给你什么,都行。”
  现在,该她打量他了.她想弄清楚他说的是否真心话。“那么,我想我将盼望生个女儿。我再也不想失去我的孩子了。”
  乔达拉搞不清她是什么意思,所以不知道如何作答。“我也不愿让你再失去孩子,”他动情地补充道;“那就是为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在旅途上怀孕。”
  “我想我不会,乔达拉,”她说。
  他们默默地坐着,艾拉继续编织遮阳帽。突然,他用极度痛苦的声音问:“艾拉,如果你是对的怎么办?如果孩子是由多尼赐予的怎么办?如果他们是从分享快活开始的怎么办?你可能现在就有个孩子在体内生长,甚至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
  “不,乔达拉,我看不是这样。我想我的月亮时间要来了,”她说,“你知道,那意味着没有婴孩发育。”
  她一般不愿意同男人谈论这样的个人私事,但是乔达拉与家族男人不同,他总是舒适地呆在她身边.家族女人在度过妇女诅咒期期间,必须特别小心,不可以直视男人.但是即使她想这样做,当他们旅行的时候她也无法隔离或者避开乔达拉,而且她感觉到他需要信心。一时间,她考虑把伊扎那种神秘的、她一直用来打败任何受孕精灵的药物告诉他,但她不能这样做。艾拉不比伊扎更会说谎,但既然他没直接问,她也就不必提及这件事。如果她不说,没有哪个男人会想到问她是不是采取了什么措施防止怀孕。绝大多数人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么强大的魔力存在。
  “你能肯定吗7”他问。
  “是的,我能肯定。”她回答说,“我没有怀孕,没有婴儿在我体内生长。”他放心了.
  遮阳帽将要编完的时候,艾拉感到一阵柔和的细雨,她加紧干完.除了悬在柱子上的皮袋之外,他们把一切东西都运进帐篷里,即使那只潮乎乎的狼也好像很高兴地蜷缩在艾拉脚下.她让入口帘的下部开着,以防它需要出去,但是,当雨下得更大的时候,他们把烟孔帘盖上了。刚躺下时,两人抱在一起,然后松开了,但是.两人都难以入睡。
  艾拉仍然觉得有些紧张,而且浑身酸痛,但她尽量不翻身太多,以免惊扰乔达拉。她倾听着帐篷顶上滴滴嗒嗒的南声。但那雨声并不家往常那样诱她入眠。过了好长一阵子,她希望现在是早晨,这样她只需起身离开。
  弄清艾拉没被多尼赐福之后,乔达拉放下心来,但他开始担心是不是他自己出了什么毛病。他清醒地躺在那儿,想着,他的楕灵是否足够强大,圣母是否原谅了他年轻时的胡为。
  也许是她的原因?艾拉说过她想生个孩子,他也想在以后生几个孩子。但是,他们在一起过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她没有怀孕,那就可能是她不会生孩子。塞伦妮奥从来没生……除非在他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他凝视着黑暗的空间,听着雨声,想着他认识的那些女人中是否有人生了孩子,是否有长着他那样蓝眼睛的婴孩出世。
  艾拉攀呀,攀,沿着一条陡峭的岩壁往上爬,仿佛是山谷里通向她山洞的那条陡峭小径,但是比那长得多,她必须赶快攀。她向下望望绕过山脚的那条小河,但那不是一条小河,而是一道宽广的瀑布,顺看一块长满茂盛青苔的突出的岩石轰鸣而下。
  她向上望去,克莱伯!他正在向她招手,示意她快点.他转过身,也开始往上誉去。他用力拄着一根拐杖,领着她沿着瀑布旁一条陡峭然而可以攀缘的斜坡向上爬,爬向榛丛遮蔽的岩壁上的一个小洞。洞口上方,悬崖之顶,突出悬着一块巨大的扁平砾岩,随时会掉下来。
  突然,她到了岩洞深处,沿射一条狭长的通道走。亮光!一支火把在熊熊燃烧,然后又一支,然后是隆隆的地震声。一只狼在嗥叫。她觉得天旋地转,这时。克莱伯进入她的意识里。“出去!他命令她,“快!马上出去!”
  她悚然坐起,掀开被子,朝帐篷口窜去。
  “艾拉,怎么回事,”乔达拉一把抓住她。
  突然,一道明亮的闪电光穿透皮帐篷照射进来,烟孔帘四周的缝隙和为沃夫留下的开口处射入耀眼的光.随即,一声霹雳惊天动地般地炸响,艾拉尖叫一声,沃夫也在帐篷外面了叫起来.
  “艾拉,艾拉。没事儿!”男人把她抱住。“不过是打雷和闪电。”
  “我们得出去!他说了要赶快!马上出去!”说着,她摸索着穿上衣服。
  “谁说了?咱们不能出去。外面很黑,而且正在下雨。”
  “克莱伯,在我梦里。我又做那个梦了,同克莱伯在一起。他说的。过来,乔达拉!赶快走。”
  “艾拉,冷静一下。那不过是个梦,或许是因为暴雨。你听听,外面水声像瀑布一样.你不想到那样的雨里去。早晨再走吧。”
  “乔达拉!我必须走,克莱伯告诉我走,所以我不能呆在这个地方,”她说,“求求你,乔达拉。赶快.”她的脸上淌满泪水,但她毫不在意,只是急匆匆地把东西装入驮筐。
  他决定随她走。很显然,她不打算等到天亮,他现在也睡不着了。他拿起衣服,艾拉打开门帘,大雨倾泻进来,就像有人用水袋往里倒水一般。她走到外面,打了一声口哨。声音又尖又长,随即传来又一声狼嚎.稍等一会儿,艾拉又吹了一声口哨,旋即开始拔出钉进地里的帐篷桩。
  她听到了马蹄声,看见它们时,她放心地哭了,不过,她的咸咸的泪水瞬间就被倾盆大雨冲得无影无踪。她伸手抱住威尼湿透了的结实的脖子,感到这匹惊恐的母马正在颜抖。它是她亲密的朋友,在这样的时刻来帮助她。它甩动尾巴,不安地用小步转了一圄,同时,它转动脑袋、晃动耳朵,极力想识别出让它不安的原因。马的恐惧使艾拉镇静下来,威尼需要她.她柔声对这匹马说话,轻轻拍着它,试图让它平静,这时。她感到雷瑟靠在了她们身上,它比母马更惊恐。
  她试图安抚它.但它很快就向后退去.她让它俩呆在一起,急步冲入帐筵去取缰绳和驮筐.乔达拉在听见马蹄声之前就已经把卧具皮毛卷起,装进驮筐里了,而且,他早已备好了雷瑟的笼头和缰绳。
  “马非常害怕,乔达拉,”艾拉冲进帐筵里说,“我想雷瑟准备逃走,威尼使它镇定一点,但是威尼自己也害怕,而它使戒尼更加不安。”
  他拿起笼头走了出去,狂风暴雨立即将他裹住,差点儿把他推倒.雨太大了,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瀑布里.这比他想的糟得多.用不了多久帐篷就要被淹没,雨水很快就会浸泡他们的地毡和卧具皮毛。他很高兴艾拉坚持要起来离开这里。在又一道闪电的亮光里,他看见她正拼命地把驮筐拴到威尼背上,那匹栗色公马站在她们身边。
  “雷瑟!雷瑟过来.到这儿来,雷瑟,”他叫道。又一声霹雳在空中炸响,仿佛天被撕裂了.公马嘶叫一声.前身立起,然后一跃而起,胡乱地兜着圈子。它双眼转动,露出白眼,鼻孔张开,尾巴乱扫,耳朵四周乱转,极力要找出使它害怕的根源,但是,它们无处不在,使它惊恐万状。
  高大的男人搂住马脖子,对它说话,极力安抚它。他们之间有很强的信任感,而他的手和声音也使它安心。”乔达拉设法给它戴上笼头,拿起挽具,他希望下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闪电和炸雷晚点来临。
  艾拉去帐篷里取出他们最后的东西,沃夫跟在她身后,不过,刚才她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它。当她离开那个圆锥形的兽皮安身处时,沃夫吠叫一声,冲向柳树林,然后跑回来,再次朝她吠叫。
  “咱们走了,沃夫,”她又转向乔达拉,“它空了,赶紧!”说完,她冲向威尼,把怀里抱的东西塞进一只驮筐。
  艾拉已经表达了她的不安,乔达拉则担心雷瑟坚持不了太久。他并不担心拆除帐篷。他从烟孔中拔出支柱.扯下门帘,塞进一只驮筐。然后把浸透了水的沉重的兽皮卷起来也塞进去。当乔达拉伸手去抓马鬃,准备借此上马的时候,这匹受惊的马转动眼睛向后退去,虽然跃起有点费劲,他还是设法骑上了马背,雷瑟用后脚站起.差点儿把他用下来,他急忙搂住马脖子。
  骑上威尼后背之时.艾拉听到一声长长的狼啤和奇特的轰鸣声,她回头看见乔达拉正贴在立起的公马的后背上。等雷瑟一落下来,她就向前倾身,催促威尼出发。这匹母马急步往前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它一样,同艾拉一样,它好像也急不可耐地要离开此处。沃夫穿过树丛跑在前面,当乔达拉和雷瑟靠近她的时候,那怕人的轰鸣声更响了。
  绕过树木,越过障碍.威尼飞快地穿过平坦河谷上的树林;艾拉俯下身,搂住母马的脖子,任它择路而走.黑暗和暴雨之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他们正朝通往上面草原的山坡走去。突然,又一道电光闪过,把整个河谷照得如同白昼。他们已经到了山毛榉树林里,山坡已经不远了。她回头看了乔达拉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身后的树木在移动!闪电消失之前的一刹那间,她看见几棵松树危险地倾斜着,随即又是一片黑暗。她等着听树木倒下的声音,但意识到它被淹没在巨大无比的声音之中;这时,她才注意到轰隆隆的咆哮声变得更大了,甚至连炸雷的声音都溶入到轰鸣的巨响里.
  从威尼步法的变化里,她知道它们正在爬坡,尽管她仍然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相信那匹母马的本能了.她感觉到这只动物打了个滑,随即又恢复步伐。这时,他们走出了树林,来到一片空地上。透过雨帘,她甚至看得见翻卷的乌云。他们肯定来到了马儿曾经吃草的那片山坡草地上,她想。雷瑟和乔达拉吃力地攀登上来,他也俯在马脖子上。实在太黑了,她只能看到他们模糊的轮廓,那是黑色背景上的黑影。
  威尼放慢了脚步,艾拉能够感觉到它疲惫的呼吸声。草地另一侧的树林比较稀疏,威尼不再狂乱地奔跑、躲避树木了。艾拉坐得稍直一些,但仍然楼着母马的脖子。雷瑟早已急速冲到了前面,不久,它不再奔跑,让威尼赶上来暴雨缓和了一些,树木让位给灌丛,然后是草地。山坡平坦了,透过微弱的光线,他们似乎看得见草原在黑暗中展现在面前。
  他们停住了,艾拉下了马让威尼休息.乔达拉也下了马,他们并肩而立,试图看穿下面的沉沉黑暗。又一道电光闪过,但距离他们很远,不久,传来了轰隆隆的闷雷声。眼花缭乱之中,他们朝下面黑漆漆的河谷望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知道那里正在发生巨大的破坏.他们意识到他们是死里逃生,但对这场灾难的规模并不了解。
  艾拉感到头皮上有一种针刺般的感觉,又听到微弱的噼噼啪啪的响声。她皱起鼻子,闻到一股辛辣的臭氧味,那是一种特别的燃烧味,与火的气味完全不同。突然,她想到那肯定是空中霹雳火的味道。然后,她又惊奇又害怕地睁开眼睛,恐慌当中,她紧紧抓住乔达拉。一裸高大的松树植根于下面的斜坡上,但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庇护下,它避开厉风的袭击,并高高地俯视草原,闪着奇异的蓝光。
  他用一条手臂接住她,想保护她,然而,他也同样恐惧,他知道这种冥冥之火超出了他的控制能力之外.他只能把她搂在怀里。这时,一条锯齿形电光呈弧形划过明亮的云层,交织成利矛般的光网,随着一阵炫目的闪光,直冲下来,击中了那棵高大的松树,把整个河谷和草原映照得如同白昼。尖锐的爆炸声震得艾拉的耳朵嗡嗡作响,轰隆隆的雷声在空中回荡,艾拉惊恐不已。在闪电照亮四周的一瞬间,他们看清了差点儿要了他们的命的巨大破坏。
  绿色的河谷已被彻底破坏了,整个平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对面远处的山坡上,一股泥石流把一大堆石块和倒树堆积在如野马般奔腾的水流中央,在坡上裸露出一大片暗红色土壤。
  这场倾盆大雨的突然袭击是一连串并非异常的环境因素造成的。它始于西部山脉,以及内海上空的低气压;温暖而饱含水分的空气旋转上升,凝结成巨大的、带有白色风顶的卷云,静静地悬留在岩石丘陵的上空。当一股冷前锋侵入这个暖湿气团时,所形成的湍流便造成了这场罕见的暴风雨。
  当暴风雨所造成的急发性洪水到达绿色山谷时,它冲过那道曝布,发出贪婪的怒吼声吞没了整个河谷,但是,那片草木茂盛的洼地出其不意地缓和了翻卷的洪水。在那个时期,广泛的地壳运动使大地升高,也使那个小小的内陆海的海面升高,并向南延伸,从而打开了通往其南部更大的海的通道。在最近几十年间,抬升运动封闭了河谷,形成一个浅盆地,积满水以后,在天然水坝后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内陆湖。但在几年以前,一条出水口被打通了,小小的水库中的积水被排干了,留下了一片足够湿润的土地,在干早草原的中央形成了一个草木葱笼的河谷。
  下游远处的第二场泥石流堵塞了水流的出口,把激荡的洪水阻塞在河谷之内,并导致了回流。乔达拉认为下面河谷里的景象肯定出自一场恶梦,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泥浆和石块混合在一起,在整个山谷里狂乱地奔突,来回撞击、喷溅,把整棵大树和灌丛连根拔起并撕成碎片。
  没有任何生物能在那里幸存,想到假如艾拉没有醒过来并坚持离开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不禁哆嗦起来。他还怀疑,如果没有那两匹马,他们能否找到安全的地方。他望望四周,看见它俩正低着头、叉着腿站着,和他们一样疲惫不堪。沃夫偎在艾拉身边,看见乔达拉朝它的方向看,便扬起头,发出一声长嗥。这个男人隐约记得,就在艾拉醒来之前,一声狼嗥惊扰了他的睡眠。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滚滚雷声中,他感到艾拉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他们仍未脱离危险。他们又湿又冷,一切东西都湿透了。在狂风暴雨之中,在这广阔草原的中央,他不知到哪里去找藏身之地。
  7.无人的小地屋
  被霹雳击中的松树正在燃烧,而帮助燃烧的灼热的松脂却不得不同瓢泼大雨搏斗,噼啪作响的火苗发出微弱的光,然而,它足以照亮附近地形的轮廓了。在开阔的平原上没有什么藏身之处,除了长在一条常年干操、此时却近乎溢满的水沟旁边的一些低矮灌木。
  艾拉凝视着黑暗的山谷,似乎被他们在下面见到的景象惊呆了。她站在那儿。此刻雨下得更大了,劈头盖脸地倾泻到他们身上,灌满他们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并且最终浇灭了树上残存的火。
  “艾拉,走吧,”乔达拉说。“咱们得找个地方躲雨。你冷了,咱俩都是又湿又冷。”
  她又凝视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个冷战。“刚才咱们在那下面。”她抬头看着他。“乔达拉,咱们要是遇上那个,肯定已经死了。”
  “可是咱们及时出来了。现在咱们需要找个躲雨处。要是找不到取暖的地方也没关系,咱们已经从山谷中出来了。”
  他拾起雷瑟的缰绳,朝灌木丛走去。艾拉给威尼做了个手势,然后带着沃夫跟了过去。来到沟边,他们注意到低矮的灌木丛连着一片几乎是小树的更高的灌木长在远离山谷的草原上。他们朝那儿走去。
  他们尽力挤到阔叶柳林的中央。纤细、多茎的银绿柳树丛的根部周围的地面也是湿漉漉的,而且雨还在从狭窄的柳叶的缝隙间穿过来,但却不那么大。他们把一个凹处的树枝推开,然后卸下马背上的驮筐。乔达拉扯出沉重的湿帐篷卷儿,把它摊开。艾拉拿起树桩,将其逐根插在树丛凹处的内侧四周,然后帮他张开帐篷的皮革,支在他们头上。这是一个临时凑合的所在,不过现在,他们只求有个躲雨的地方。
  他们把驮筐和其它东西弄进帐篷,又从树上扯了些树叶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然后在其上展开他们潮乎乎的皮毛卧具。他们脱下外衣,彼此帮助拧干浸透了的皮子,挂在树枝上。最后,他们浑身战栗不已,挤成一团躺下来,把皮毛卧具紧紧地缠在身上。沃夫钻了进来,用力抖着水,然而,一切都是这么地湿,那一点儿用也没有。那两匹长着又厚又粗外毛的草原马更喜欢寒冷和干燥的冬天,而不喜欢这湿乎乎的夏季暴雨,然而,它们习惯于在外面生活。它们紧紧靠在一起,站在树丛边,任凭雨水拨在身上。
  在极其潮湿、连火也别想生起来的帐篷里,艾拉和乔达拉裹着沉重的皮毛,紧紧拥在一起。沃夫也在睡具之上蜷缩成一团,靠在他们身上。最后,他们身体的热量合在一起,使他们稍微暖和一些。这对儿男女迷糊了一会儿,不过,谁也没睡多少,直到拂晓时分,雨量减小了,他们才沉沉睡去。
  睁眼之前,艾拉暗自微笑着,倾听着。从把她惊醒的鸟鸣声中,她分辨得出球管那尖厉、婉转的呼叫声。然后她又听到似乎变大的悦耳的鸟啼,可是,当她试图找到这悠扬的歌声的来源时,却不由自主地盯住那只刚刚落下的单褐色、不显眼的小小云雀。艾拉侧过身子,注视着它。
  艾拉轻轻地吹起音乐般的口哨,她的模仿极其逼真,那只母鸟停止了在地上啄食,转向她的方向。艾拉再次吹口哨,希望自己有些谷粒给它,就像她住在山谷里、第一次开始模仿鸟叫的时候那样。掌握了这种技能以后,每当她呼唤的时候它们就会飞来,不管她是否给它们谷粒;它们成了她在那些孤独岁月中的伙伴。那只母云雀走近了,寻找侵犯它鸟巢领地的鸟。当它未能找到其它云雀时,便回去喂它的孩子们了。
  优美圆润、带有咯咯尾音的鸟鸣声更加勾起了艾拉的兴趣。沙鸡个头大,足够作一顿美餐了,咕咕叫的斑鸡也同样,她一边想,一边四处张望,看自己能否找到那种同褐色沙鸡在大小和形状上都很相像的肥大的鸟。在低矮的树枝下,她看到一个简单的树枝巢,里面有三只白色的蛋,随即,她又看到一只丰满的鸽子,长着小小的头和喙,短短的腿.它那柔软、密实的羽毛呈淡褐色,有点儿像龟甲图案丰富的后背和翅膀闪着彩虹般的光芒。
  乔达拉翻了个身。艾拉转过身,注视着身边的男人在深沉而有规律地呼吸着。这时,她意识到自己需要起来去方便一下.她担心自己一动他就会醒,而她不想惊动他。可是,她越是试图忘掉它,这种需要就变得越迫切.她想,也许她可以轻轻地从裹着他俩身体的温暖而稍稍有点儿潮的皮毛被中钻出来。 她钻出来时,他打着呼噜,翻了个身.可是,当他伸手摸她、却发现她不在的时候,他醒了.
  “艾拉?呵,你在那儿。”他咕咕哝哝地说.
  “再睡一会儿吧,,乔达拉。你不必起来。”说着,她钻出了他们在树丛中的巢。
  这是一个明朗、清新的早晨,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沃夫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也许去打食吃或者探索去了,艾拉想。马儿们也走远了,她看到它们在山谷的边缘吃草。虽然太阳还很低,一层雾气已经从湿润的地上升起来了。
  沟中的水只有半满,其中的水流却很清澈。她弯下腰,捧起几捧清凉的流水喝下去,然后急忙回到他们的睡眠处。乔达拉已经起来了,当她进入柳丛中的帐篷去拿一只驮筐时,他笑了。她把驮筐拉到空地上,开始在其中翻找。乔达拉将他的两只驮筐都带了出来,然后回去拿他们的其它东西。他想看看雨水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就在此时,沃夫懒洋洋地回来了,它径直向艾拉走去。
  “看起来你很自得,”她说着,去抚摸它的颈毛。颈毛又厚又密,几乎像马鬃一样。她一停止摸它,它就跳起来,把泥乎乎的爪子搭在她的胸部,差点儿够到她的肩。她吃了一惊,差点儿被撞倒,不过她恢复了平衡。
  “沃夫,看看这些泥,”她说。这时,它伸着脖子去舔她的喉咙和脸,忽然,它低吼一声,张开嘴,咬住了她的下巴.然而,无论它的犬齿多么厉害,它的行为都非常克制,非常温柔,如同对待一个新生的狼仔一般。皮肤一毫未损,几乎连痕记都未留下。她又把双手插到它的颈毛之内,推开它的头,注视着它那双狼眼中的忠诚,其目光之热烈,不亚于它展示给她的.然后她也咬住它的下巴。回敬它同样的吼叫和满怀爱意的轻咬。
  “好了,下去吧,沃夫.胧你把我弄得多脏!这个我也非洗不可了。”她脱下了穿在当作内衣的短裤外面的宽松、无袖的皮袍。
  “如果我不是了解这么多。艾拉,它那么干时真会把我吓坏的,”乔达拉说.“它长得太大了,而且它是个猎手。它能把入咬死。”
  “当沃夫那么做的时候,你不必担心。那是狼彼此打招呼和示爱的方式.我想,它也为我能及时醒来、逃离狭谷而高兴。”
  “你往那下面看了吗?”
  “还没有……沃夫,走开,”她一边说,一边把开始在她双腿之间嗅来瞋去的狼推开.“现在是我的月亮时候.”她移开目光,脸微微有点儿红。“我来拿羊毛,还没有机会看。”
  艾拉在小河中清洗自己和衣服。然后系上把羊毛固定在合适位置的皮条.当她照枓自己的个人需要时,乔达拉走到山谷边缘撒尿,并且朝下看去.哪里还有营址的影子?山谷中的天然盆地里已经积了一部分水。而且,翻滚的水还在继续升高,树木和别的漂浮物在其中上下跳动.往里注水的小河的出口仍然堵着,仍然产生回流,不过,它不像昨天夜里那样来回翻腾了。
  乔达拉聚精会神地朝下面的山谷望着,思索着。艾拉悄悄地来到他的身旁。当他感觉到她的存在时,抬起头来.
  “山谷的出水口肯定很窄,而且,一定有什么东西把河给堵住了。”他说,“也许是石头或者泥石流。它存住了水,也许那就是为什么那下边那么绿,以前可能也发生过.”
  “要是赶上了咱们,单是大水就能把咱们冲走。”艾拉说。“我的山谷每年春天都发水,那真糟透了,可是这……”她找不到表达她心情的词汇,于是,她不自觉地用部落手势语言的动作完成了这句话,对她来说,这种语言更强烈、更清楚地表达了她的不安和轻松的心情。
  乔达拉明白丁.他同她有同样的感受,也感到词汇贫乏。他们两人静静地注视着下面的运动;这时,艾拉注意到他额头紧皱,表情专注而关切。终于,他说道:“要是泥石流,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过早地让开,那么,向下游冲去的水流将十分危险。但愿那边没有人。”
  “它不可能比昨天夜里更危险了,对吗?”
  “昨天夜里正在下雨,所以人们可能预料到要发水;可是,如果这个冲开了,因为没有暴雨的警告,它就会让人们措手不及,那将是个巨大的灾难。”他解释说.
  艾拉点点头,然后说道;“可是,如果人们正在使用这条河,他们难道不会注意到水流忽然断了,再试图找到原因吗?”
  他转身面对她.“可是咱们怎么样呢,艾拉?咱们正在旅行,所以咱们根本没有办法知道有一条河断流了。咱们迟早可能会处于这种东西的下游,咱们不会得到任何警告.”
  艾拉转身看着山谷中的水,投有马上回答。“你是对的,乔达拉,”她说。“咱们可能被另外一场没有警告的洪水冲走,或者霹雷可能会击中我们而不是树;或者一场地震在地面上打开一道口子,吞掉所有的人,只剩下一个小女孩,让她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或者某个人会生病,或者生来就有残疾或者畸形.马穆特说谁也不知道圣母什么时候决定把她的一个子民召回到她身边。担心那样的事情毫无用处,咱们无可奈何,因为那是由圣母决定的。”
  乔达拉听着,仍然焦虑地皱着眉,然后,他放松下来,把她拥进怀里。“我忧虑过度了.索诺兰常常告诉我这一点。我只是开始想,要是咱们碰巧在山谷的下游,会发生什么事,我又记起了昨天夜里,然后我就想到失去你,还有……”他用力搂住她。“艾拉,要是失去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突然激动了,紧紧地抱住她。“我不知道我还想不想活下去。”
  她对他的剧烈反应感到一丝忧虑。“我希望你继续活下去,乔达拉,并且找到别人去爱。万一你出了事,我的一丝灵魂,会随你而去,因为我爱你,可是,我将继续活下去,而你的一丝灵魂会永远同我在一起.”
  “找到别人去爱并不容易.我没想到会遇到你。我不知道我是否想要去找。”乔达拉说.
  他们开始一起往回走。艾拉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那是否就是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所发生的事,那个人也爱你吗?我不知道你们是否交换一些彼此的灵魂.或许那就是为什么当你失去你所爱的人时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害.”她停顿一下,接着说道,“这就像部族男人们一样。他们是狩猎兄弟,所以他们交换一缕彼此的灵魂。尤其是当一个人救了另一个人的命.当一缕你的灵魂失去时,活下去就很不容易,而且每个猎人都知道,如果另一个人进入另一个世界,他的一部分也将随之而去,所以他会照料并且保护他的兄弟,为挽救他的生命几乎无所不为。”她抬头望着他.“你认为咱们彼此交换了一缕灵魂了吗,乔达拉?咱们是狩猎伙伴,对吗?”
  “而且你曾经救过我的命.但是,你远不止是我的狩猎兄弟,”想到这里,他笑着说,“我爱你.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当杰塔米死去时,索诺兰不想活了。有时候我想,他是在寻找进入下一个世界的路,以便找到杰塔米和那个未曾出世的婴儿。”
  “可是。万一我出了事,我可不想让你跟我进入任何一个灵魂世界.我想让你就留在这儿,另找别人,”艾拉坚决地说.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说法。她不知道除此之外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而且,在内心深处,她甚至不相信真的有什么别的世界。她只知道要想进入任何一个其它世界,你得先在这个世界上死去,而她不愿听到乔达拉死,无论在她之前还是之后。
  关于灵魂世界的想法使她胡思乱想。“也许等你老了就会那样,”她说。“如果你同你所爱的人们交换你的灵魂,当你失去他们中的大多数时,很多缕你的灵魂就随着他们到了另一个世界,所以,剩下的灵魂就不够让你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它就像你身体里面越来越大的一个洞,因此,你想进入你的大部分灵魂和你所爱的人所在的那个世界。”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乔达拉微笑着问道。尽管她缺乏灵魂世界的知识、她本能的、幼稚的观察还是使他有些理解,而且展现出真正的、有创见的智慧,然而,他无从知晓她的那些想法有什么价值。如果扎兰达尼在这儿的话,他可以问她,他想。突然,他意识到他们正在往家走,不久,他就能够问她了。
  “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失去了一些灵魂;地震夺走了生我的人们的生命。然后伊扎死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然后是克莱伯,还有莱达格。虽然杜尔克没有死去,他也有一片我,一缕我的灵魂,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你的弟弟带去了一片你,是吗?”
  “是的,他带去了。我永远都会想念他,永远为此伤心。有时候,我想那是我的错,而我会不惜一切来挽救他。”
  “我认为你没有办法,乔达拉。圣母想要他,那由她说了算,别人决定不了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方式。”
  回到昨晚过夜的高大的柳树丛里,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至少潮了,许多还非常湿。他们解开仍然把地盖系在帐篷上半部的膨胀的绳结,然后每人握住一端用力拧,试图把它拧干。可是,拧得太厉害把缝线绷紧了.当他们决定支起帐篷,让其自干时,他们发现弄丢了一些帐篷桩子。
  他们把地盖展开,铺在树丛上,然后检查他们仍旧很湿的外套。驮筐里的东西情况稍好些。好多东西都潮了,不过,要是有温暖、干燥的地方晾晒的话,也许很快就会干。在白天,开阔的草原将会很好,可是,那正是他们需要行进的时候,而且,在夜间,地面会变得又冷又潮。他们可不愿意睡在湿帐篷里。
  “我想,现在该喝点儿热茶了。”艾拉说着,感到有点儿泄气。现在已经比平时晚了。她生着了火,放入几块加热石,考虑着早饭。这时,她忽然意识到,他们没有带昨天晚饭吃剩下的食物。
  “噢,乔达拉,今天早晨咱们一点儿吃的也没有了,”她抱怨道“它还在那个山谷里,我把谷物放在煮篮里了。煮篮也丢了。我还有几只,可那只真不错。至少我的药囊还在,”找到药囊时,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这块水獭皮还能防水,尽管它已经相当旧了.里面的东西都是干的。起码,我可以煮茶了,这里面有一些味道很好的草本植物.我去弄点水来。”说着,她四周看了看。“我的煮茶篮哪儿去了?我把它也弄丢了吗?我记得开始下雨的时候我把它拿进帐篷里了。它肯定是在我们匆忙离开的时候掉出去了。”
  “我们还把别的东西留在那儿了,那也会使你不太高兴的。”乔达拉说。
  “什么东西?。艾拉难过地问.”
  “你的生皮革,还有那些长杆。”
  她闭上眼睛,心疼地摇摇头。“哦,不。那是个很不错的储肉袋,而且里面还装满了獐肉.还有那些杆子,它们大小非常合适。取代它们可不容易。我最好看看是否丢了别的东西,弄清楚备用食品是否安然无恙。”
  她拿过一只驮筐,她在那里面保存着几件她随身带着的私人物品以及以后要用的衣服和用具。虽然所有的驮筐部已潮湿、变形,放在底部的绳索却使得这只筐里的东西比较干燥,而且完好无损。沿途所用的食物放在筐子的近顶部;放在它下面的备用旅行食品包仍然好好地裹着,基本未湿。她断定,这可能是察看所有备用品的好时机,以确认一切都未变坏,并且判定他们所带的食物够用多长时间。”
  她把随身携带的所有的各种各样的干储食物都掏了出来,摆放在卧具之上。有各种莓果--黑莓、木莓、越桔、接骨木果、蓝莓和草莓,有单放的,也有混合的--即捣烂以后制成小饼的.其它甜食被煮熟,晒干成皮革纹,有时,还加入小硬苹果片,它虽然很酸,却富含果胶。整个的莓果和野苹果以及其它水果,例如野梨和梅果,被切成条或者干脆不切,在阳光下晒干后甜味更浓了。所有这些都可以直接吃,还可以用水泡或者煮,还经常被用来给汤和肉调味。此外,还有谷物和植物种子。有些略煮之后被烤干,还有剥了壳。被烤熟的榛子,以及昨天她在山谷里捡到的、内有大量松籽的石松松果。
  蔬菜也被弄干--有茎、芽和淀粉质块根,比如香蒲、蓟、甘草、蕨类以及莲蓬。有一些在晾干之前在地炉上蒸过了,另一些被挖出、剥皮以后,立即串在用某些植物的纤维或者某些动物的腿筋制成的索上。蘑菇也串成串,为了保持风味,经常被悬在冒烟的火堆上方烘干;某些可食的地衣也被蒸煮、晒干,制成结实的、营养丰富的面包形状,再加上大量干燥的熏肉和熏鱼,以及置于一个特制篮子里,以备急用的各类干肉、纯净的脂肪和做成小饼状的干水果等等,使得他们的食物储备十分完美.
  他们的干食品放置紧密、保存完好,其中有些来自上个冬季的储备,已经超过一年了;然而,某些种类的数量很有限,那是妮兹替他们从参加夏季大会的亲戚、朋友处收集来的.艾拉十分节省地取用他们的储备食品,其余大部分需求从大地上取得。这是植物生长的季节。如果不能在大地母亲的给予十分丰富的时候,通过收获她的慷慨恩赐而生存,他们就永远也别指望在冰封的季节里、在穿越大陆的旅程中生存下来。
  艾拉把所有的东西都重新包装好。她没打算用旅行干食品做早餐,然而,他们吃完以后,由草原喂养的肥鸟又少了几只。一对儿沙鸡落在她的弹石带之下。被串在签子上用火烤熟,一些鸽蛋直接连壳放进火堆.使他们的早餐更加丰盛的是他们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土拔鼠的贮藏室。地洞就在他们的卧具底下,里面装满了甜甜的淀粉质蔬菜,那是小动物们在早些时候采集的,当时根状球茎到处都是。它们与艾拉前一天收集的、并用火从松果球里烤出来,再用石头砸开的松籽同煮。这顿丰盛的早餐以一些新鲜的、熟透的悬钩子果而结束。
  离开洪水泛滥的山谷,艾拉和乔达拉继续向南偏西的方向前行,他们不知不觉地接近了连绵不断的山区。那虽然不是一道奇高的山岭,其较高的峰顶也常年积雪覆盖,经常云遮雾罩。
  旅途中,丢失的皮袋和长杆一直让艾拉心疼不已.它们不单是有用,在前面长长的路程中可能是非有不可的。她想用什么东西取代它们,可是,那至少需要一整夜时间,而她知道乔达拉急于赶路。
  然而,乔达拉对湿帐篷很不满意,想到靠它存身就难受。另外.把湿帐篷卷起来捆得紧紧的对它本身也不好,极易腐烂。它们需要摊开晾干,而且,尽管皮革在被制作的时候已经用烟熏制过,它们在干燥的过程中仍然需要处理,以保持其柔韧性。他相信,那需要一天多的时间。
  那天傍晚,他们来到了一条分割平原和山区的大河。从他们所处的开阔乎原的台地上,对岸地形一览无余。河对面的丘陵地带被许多干枯的深谷;溪涧、水沟和众多小河分割得支离破碎。这是一条大河,汇聚了无数小溪,把山脉东部表面的水引入了内陆海。
  当他们从平原台地的半山腰绕过,骑马走下山坡时,艾拉想起了狮营附近地区的景象,虽然河对岸更加破碎的地表有些不同。不过在这一边,她看到被雨水和融雪在黄土上凿出的同样的深涧,以及直立的高高干草。下面的冲击平原上,落叶松和青松东一棵西一棵地散落在多叶灌木和香蒲草丛中,高高的芦苇和灯芯草标示着河流的边缘。
  到了河边,他们停下了。这是一条主干河道,又宽又深,最近的大雨又使河水猛涨。他们对如何过去一无所知。这需要做些计划。
  “太糟了,我们没有碗形船。”艾拉又想起了狮营用以渡河的蒙着兽皮的圆形船。
  “你说得对。我想咱们需要一只小船渡过这条河,才不致于把东西都弄湿。不知为什么,我记得我和索诺兰在旅程中过河没有这么多麻烦.我们只是把东西放到两根木头上,再游过去,”乔达拉说。“可是,我想我们没带多少东西,每人只有一个背架。我们能带的就那么多。有了马,咱们能带更多的东西,同时。咱们要操心的事也多了”
  顺流下行时,他们查看着周围环境。艾拉注意到一簇细高的桦树长在水边。她对这个地方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几乎盼望见到藏进河边坡地上的狮营的长形的、半地下地屋,它的长着草的侧面,圆形的顶部和完美的对称拱形入口,这些都使她初次见到时大吃一惊。然而,当她真的看见这样一个拱门时。却感到极其震惊。
  “乔达拉,看!”
  他朝她指的山坡望去。在那儿,他看见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完美对称的拱形门,每个都通向一个圆圆的拱形组构.两人下了马,找到从河边往上去的小路。朝营地攀去。
  艾拉对自己那么急于见到住在那里的人们感到吃惊,她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除彼此之外的任何人了。然而。这里空无一人。在两根尖部连接在一起、形成拱门的猛犸牙中间,竖立着一个小小的、用象牙刻成的女人形,它的乳房和唇部相当丰满。
  “他们肯定离开了,”乔达拉说.。他们留下了一个多尼守卫每一座土屋。”
  “他们可能正在狩猎,或者参加一个夏季大会,或者访友。”艾拉对没有人在那里感到真正的失望。“太糟了,我还盼望见到某个人呢。”说着,她转身要走。
  “等等,艾拉。你要去哪儿?”
  “回到河边去,”她迷惑地回答.
  “可是,这里真不错。”他说.“咱们可以住在这里。”
  “他们留下了一个穆塔 -- 一个多尼 -- 守卫他们的地屋。圣母之灵正在保佑他们。我们不能住在这儿,那会惊动她的灵。它会给咱们带来厄运的。”她很清楚他了解这一点。
  “如果需要,咱们可以住在这儿,只是不能拿走任何咱们不需要的东西.那总是可以理解的。艾拉,咱们需要住处。咱们的帐篷湿透了,得给它机会干透.等待的时候,咱们可以去打猎。要是猎到合适的动物,咱们就可以用它的皮做一只过河用的碗形船。”
  当她领会了他的意图,并且意识到盲外之意以后,艾拉紧皱的眉头慢慢地变成了会心的微笑。他们确实需要几天时间从那场刚刚过去的灾难中恢复过来,并补充受到的损失。”也许咱们还能弄到足够的皮子做一只新的袋子,”她说.“刮净、除毛以后,生皮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制好,不会比把肉风干用的时候长。只要把它展开,让它变硬。”她朝下面的河扫了一眼。看看那边的那些桦树。我想我可以用它们做几根好杆子。乔达拉.你说得对,咱们需要在此呆上几天。圣母会理解的。咱们可以给居住在此的人们留下一些干肉,为咱们使用了他们的帐篷表示感谢……要是咱们狩猎时幸运的话。咱们住在哪个土屋里呢?”
  “猛犸火塘。来访者一般都住在那儿。”
  “你认为有猛犸火塘吗?我是说,你认为这是个马穆塔营地吗?”艾拉问道。
  “我不知道。这里不是人人都住在里面的一个大地屋。像狮营那样.”他看着这七个上面覆盖着光滑的硬土和河泥的圆形住所.与他们冬天曾经住过的那个不同,这不是单一的、巨大的、多家庭的长形地屋,这里有七个较小的住所聚集在一处,但是用意是相同的.这是一个或多或少都有关系的家庭的共同住地。
  “不,这里和举办夏季大会的狼营差不多。”说着,艾拉在一个小地屋门前站住了。在未被邀请的情况下,她仍然有些不愿意推开沉重的门帘,进入陌生人的家里去,尽管他们已经产生了一种相互理解的习惯作法,即在必要的时候,为了生存,可以使用其他人的财物。
  “在夏季大会上,一些比较年轻的人认为大地屋已经过时了。”乔达拉说,“他们喜欢只能容纳一两个家庭的单个地屋的想法。”
  “你是说他们想要自己生活?只有住着一两个家庭的一个地屋?作为冬季营地?”艾拉问。
  “不,”他答道。“谁也不想独自过冬.你永远见不到只有一个这样的小地屋单独存在;总是至少有五六个,有时更多。这就是他们的想法。同我交谈过的人认为,给一两个新家庭建造一个较小的地屋要比大家都挤在一个大地屋里,直到不得已再建造另一个容易一些。但是,他们想在他们的家族附近建造,与营地在一起,并且参加集体活动,共享大家为冬天而采集和贮存的食物。”
  他推开从形成拱门的交叉象牙上垂下来的沉重的门帘,猫腰钻了进去。艾拉站在后边,掀起门帘,让光线洒进去.
  “你觉得怎么样,艾拉?像马穆塔地屋吗?”
  “这很难说,它有可能是。记得在去夏季大会途中咱们停留过的桑吉尔吗?它与马穆塔营地差别并不大。他们的习俗可能略有不同,但他们在很多方面酷似猛犸猎人。马穆特说甚至连葬礼都非常相似。他认为他们曾经同马穆塔人有关系。不过,我确实注意到,他们的饰物的图案有些不一样。”她停顿一下,尽力回想其它差别。“还有他们的某些衣服——像那个死去的女孩肩上披的用猛犸毛和其他动物毛制作的美丽披肩。可是,就连马穆塔营奉身也有不同的图案。妮兹仅仅凭外套上图案的形状和式样的微小差别就能知道某个人来自哪个营,那时,我甚至连一丝差别也没看出来。”
  在从门口射入的光亮之下,主要支撑结构一目了然.地屋的主体构架不是木头,而是猛犸骨,虽然有几根桦木杆被颇为策略地安置了。在基木无树的大草原上,这种巨兽结实的大骨头是最丰富、最易得到的建筑材料。
  用作建筑材料的大部分猛犸骨头不是来自于人们故意猎到的野兽,而是来自于因自然原因而死亡的野兽。人们从它们碰巧在草原上倒下去的地方,或者更经常地,从河弯处或者被障碍物挡住的地方收集到。永久性的冬季住所一般都建造在靠近河边,因为猛犸的骨和牙十分沉重。
  通常,一根骨头需要几个人抬,而且,谁也不愿搬得很远,用来建造一座小地屋所需的猛犸骨总重量可以达到二三干磅或者更多.建造这样一座住所不是单个家庭的活动,而是集体努力的结果.它通常需要一个有知识、有经验的人来指挥,还要一个有能力说服其他人帮助的人来组织。
  他们称为营的地方是一个定居村落,住在那里的人们不是追随游动兽群的流动民族,而是定居的猎人和采集者;夏天,营地可能一时空无一人,因为此时居民们出去打猎或者采集,其劳动成果被运回来,保存在附近的贮藏窖里;或者去别的村落探亲访友、交换物品和闲淡,总之,这是一处永久性家庭驻地。
  “我认为这个不是猛犸火塘,或者这儿的人称为别的什么,”乔达拉说着,把帘子在身后放下来。它激起一团灰尘。
  艾拉把那个小小的女人形雕像直立起来,然后跟着乔达拉走向另一个地屋.那个雕像的双脚仅仅是个极小的东西,使腿呈钩子形,曾经被按进地里,站立着护卫在门口前面。
  “这一个可能是头人的地屋。要不就是巫师的,或者二者都是,”乔达拉说.
  艾拉注意到它稍微大一点,门前的女人雕像也更为精细,于是点头表示同意。“巫师的,我想,要是他们是马穆塔人或者与其相似的人的话,狮营马穆特的房子比男头人和女头人的大些,那是用来接待客人和大家聚会的。”
  他俩举起门帘,站在门口,等待他们的眼睛适应里面昏暗的光线.但是,有两只小小的亮光继续闪动。沃夫嗥叫一声,艾拉的鼻子也觉察到一股令她不安的气味。
  “别进去,乔达拉!沃夫!别动!”她命令道,同时,用手做了个手势。
  “什么东西,艾拉?”
  “你没闻到吗?里面有一只野兽,能发出强烈臭味的东西,我想是一只獾子.要是咱们惊吓它,它就会发出一股极臭的臭气,持久不散。我们就会没法儿使用这个土屋,住在这儿的人也得费好大的劲才能除掉臭味。如果你扯开帘子,乔达拉,也许它自己就会出来。它们挖洞,不太喜欢亮光,虽然有时候它们确实在白天出来猎食。”
  沃夫发出呜呜的叫声,很显然,它极想要追击那只对它有吸引力的动物.然而,同大多数鼬镞动物一样,犹也能用它那味道极端强烈而辛辣的肛腺分泌物喷射袭击者。艾拉最不乐意的就是同一只浑身散发着强烈气味的狼獾呆在一起,而她又没有把握把沃夫拦住多长时间。如果这只獾不愿很快出来,她只好采取更激烈的手段驱逐它了。
  獾子那双小小的,不引入注意的眼睛视力很差,然而它们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被照亮的入口处。看到那只獾不打算离开,艾拉取下缠在头上的弹石带,又从腰亵中掏出几颗石子。她将一粒石子放在弹石带的小兜上,瞄准地屋中的两只亮点,迅速而熟练地拉满弓,射了出去。只听到“啪哒”一声,两只亮点熄灭了。
  “我想你打中了,艾拉!”乔达拉说。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确信里面没有动静,才钻了进去。
  进到里面时,他们吓了一跳。这头野兽相当大,从鼻尖前尾梢足有三英尺长。它扑倒在地,头上的伤口鲜血直流。很显然,它在这里已经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它曾不顾一切地搜寻所能找到的一切东西,把这地方弄得乱七八糟。坚实的地面被它拱出了几个大坑,有的里面装着它的排泄物。原先铺在地面上的手织的垫子被撕成一条条的,几件其它手织用具也遭同样厄运。垫高的床台上所铺的皮毛和生皮子被嚼烂、扯破,床里填塞的羽毛、羊毛和草等被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有一块坚实的厚土墙也被挖了个大洞,獾子开通了自己的入口。
  “瞧这个!我讨厌回来看到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要是一个地方不留人,总会有危险的。圣母不保佑地屋免受她的别的生灵的侵害。她的子民必须直接向神灵兽求助,并自己对付这个世界上的兽类,”乔达拉说。“即使咱们不能把一切损坏都修理好,或许可以替他们把这个地屋稍稍清理一下。”
  “我把獾皮剥下来,留给他们,这样他们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干的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应该能够利用这张皮子。”说着,艾拉抓起獾子尾巴,把它拖到了外面。
  在更亮的光线下,她看到它那长着僵直的保护鬃毛的灰色后背,颜色更深的腹部和带有显眼的黑白条纹的面孔,这证实了它确实是一只獾。她用一把锋利的燧石刀割开它的喉咙,给它放血。然后,她又回到了地屋。进去之前,她停顿一会儿,环顾附近其余几座圆顶地屋。她试图想象同人们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她对他们出走感到极度后悔。不同别的人在一起可能会非常孤独。忽然,她对乔达拉极其感激,一时间,她被他的爱感动得无以复加。
  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摸弄着那只带有饰物的皮袋里的令她宽慰的东西,想起了她的图腾。她不像以前那么多地想到她的穴狮保护神了。它是一个部族之神,不过,马穆特曾经说过,她的图腾永远都会同她在一起.乔达拉谈起神灵世界时,总要提到大地母亲,由于她曾一直受到马穆特的训练,现在,她更多地想起圣母,然而,她总是认为,是她的穴狮把乔达拉送到了她的身边。同她的图腾之灵交流使她十分感动。
  艾拉闭上眼睛,用那种古老、神秘的手势语与她的图腾沟通。
  “伟大的穴狮之灵啊,”她用手势语说道,“这个女人感激您的知遇之恩,也感激她被强大的穴狮所选中。大莫格乌总是指点这个女人,说与强大的灵一同生活是不容易的,然而它总是值得的。大莫格乌说得对.尽管有时候它的考验非常严格,但它的赐予却与之相配.这个女人对它的赐予无比感激.这个女人也对由伟大的图腾指示到她身边的男人表示感激,他正要把这个女人带回家去。这个男人不了解部族之神灵,因此他不完全理解他也被伟大的穴狮之灵所选中,但是,这个女人也因为他受到器重而感激。”
  她正要睁开眼睛,又一个念头闪入脑海.“伟大的穴狮之灵啊,”她在心里和用她那沉默的语言一起说道;“大莫格乌告诉这个女人,说图腾之灵总想有个家,有个可以回去、受到欢迎并且愿意呆的地方。这次旅程将会结束,可是那个男人的族人并不了解部族图腾之灵.这个女人的新家将会不同于部族,可是这个男人尊敬每个家的神灵兽,而这个男人的族人肯定了解并且尊重穴狮之灵.这个女人要说伟大的穴狮之灵永远会受人欢迎,在这个女人受欢迎的地方,永远都有它的安身之地。”
  艾拉睁开眼睛,看到乔达拉正注视着她。“你好像.……很忙,”他说,“我不想惊动你。”
  “我正在……想我的图腾,我的穴狮,”她说,“还有你的家。我但愿它在那儿……能舒服。”
  “在多尼身边神灵兽都会舒服。大地母亲生育了它们全体,传说中讲到了这一点。”
  “传说?就是关于从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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