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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孤女2野马河谷

_8 琼·M·奥尔(美)
  沙拉穆多人的分工方式显然不同,两种截然不同却互相关联的工作群体建立了起来。沙穆多人负责在悬崖峭壁上猎羚羊和其他动物,而拉穆多人从事猎大鲟鱼的工作,整个捕杀大鲟鱼的方式更接近狩猎,那些大鲸鱼有时长达30英尺。他们同时也捕鲈鱼、鲤鱼和梭子鱼。劳动分工的不同导致他们分裂成两个不同的部落,只有相互间的需要才将他们保持在一起。
  沙穆多人能将羚羊皮加工成既漂亮又如天鹅绒般柔软的皮子。这种毛皮实在独一无二,连住得很远的部落都来买他们的皮子。其加工过程是一个近亲相传的秘密,可乔达拉知道有一种鱼的油是加工过程中的关键。这就是沙穆多人和拉穆多人保持密切关系的主要原因。而拉穆多人使用的船是用橡木制成的,船内的一些部件是用橡木和松木造就的,船舷的厚板则取自于紫杉和柳木。船居的拉穆多人需要山民们的丰富木料知识来找到合乎要求的木板。
  在沙拉穆多部落中,每一个沙穆多家庭都有一个与它紧密相关的拉穆多家庭,它们之间有着复杂的亲属关系,乔达拉仍然无法把他们的关系全分辨清楚,但在他的兄弟与杰塔米结婚后,他就会有来自于拉穆多和沙穆多方面的难以计数的表兄弟姐妹了,他们是通过索诺兰的配偶关系而冒出来的,甚至连她也与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虽然对他来说,在与那些新的亲戚相识时,除了加上一个尊称外没有更多的改变,但以后也许得负起一点相互间的责任来。
  作为一个未婚男子,他是自由的,如果他想走就可以走,虽然他还是希望人们欢迎他留下来。这两个群体间的联系实在是太紧密了,要是居住地人口过剩,而有一两个沙穆多家庭想要搬走另组一个部落时,与他们相关的拉穆多家庭必须与他们一起走。
  如果相关的拉穆多家庭不愿搬走,而另一家同意的话,则有一个特殊的仪式来交换关联关系。然而,原则上沙穆多人可以坚持自己的意见,而拉穆多人有责任服从,因为这牵涉到土地,沙穆多人有权力作出决定。当然拉穆多人也有相对平等的权利,甚至他们有权拒绝运载他们的沙穆多亲戚,或不帮助他们寻找合适的地点,何况他们对水还有一部分决定权力。实际上,像搬家这样的重大决定总是由两个相关家庭一起作出的。
  此外还有很多实际仅是礼节性的关系存在于两个相关的家庭之间,使联系更加紧密了,而这些关系大部分集中在船身上。尽管与水中船只有关的决定首先取决于拉穆多人,但是船也属于沙穆多人,拉穆多人使用船只时,沙穆多人就间接受益,能从拉穆多人处分得部分收入。解决争端的原则通常比执行它要复杂得多。存在于他们间的对权力、领土、专业的互相尊重和不言而喻的默契,减少了发生争端的可能性。
  最为实际的原因是造船需要大家共同努力,它不仅需要陆地上的原材料,也还需要有关的水的知识。礼仪和习惯又进一步加强了他们间的关系,因为任何一方的女人都不愿与没有发言权的男人结合。在娶所爱的女子前,男方须协助造一只船或重修一只船来得到发言权。
  乔达拉也热衷于造船。他对那些颇不寻常的东西都感兴趣,他总想知道它们是怎么制成的,是怎样驾驶的。他只想找到一个借口好留下来找出造船的秘密。这些人一开始就引起了他的兴趣。和他们一起在河上航行一段时间,又抓了条大鲟鱼后,他就觉得与他们在一起很自在,觉得他们比他听到过的任何部落都更有本领。
  他们对河流了如指掌。乔达拉直至见到了众水汇集的情景时,才真正了解到河水的巨大能量,可那还不是洪峰时期。冬天,当瀑布都冻成冰时,一切河道都无法利用了。在拉穆多搬去与沙穆多人一起生活之前,他们间的贸易是在沙穆多人的台地和拉穆多人的码头间用绳子捆成的大平台上完成的。
  在兄弟俩刚到此地时,瀑布还未冻冰。但索诺兰当时的身体根本就爬不上那危险的高地,他俩都是坐在篮子里吊上去的。
  乔达拉第一次在空中远眺大河时才体会到大母亲河的壮观。在他低下头,环顾周围的山峰和宽广的水面时,他的脸都变白了,他的心剧烈地跳个不停,他深深地被大母亲河折服,涓涓细流是在她那异常的创造性作用下才汇成浩荡江水的。
  要是不急于登上海湾高处时,乔达拉可知道一条长一些但容易走的路。那是穿过山隘,从西向东延伸的山道的一部分,向下直通东端出海口处那宽阔的冲击平原。往西去的道路比较崎岖,从高地和丘陵通向一排山谷,但它在许多地方与河岸连在一起。他们正向其中一处划去。
  在一阵狂喊声吸引乔达拉四面张望时,船正从河中央向一排站在灰色沙滩上拼命挥手的人群驶去。
  “乔达拉,你看!”索诺兰指着上游说。
  顺着深深的中间河道,一块耀眼的巨大冰山正以不祥的速度向他们冲来。冰晶表面的反射光给冰山罩上了一层光晕,而它内部的坚硬部则呈现出一种晶莹的蓝绿色调。技术高超的划船人不断变换着速度和方向,然后,让桨漂在水面,漫不经心地停下来等着那座闪着寒光的冰山浮过去。
  “绝不能对母亲河掉以轻心。”乔达拉听到坐在他前面的人说。
  “我说冰山定来自姐妹河,马肯诺。”他旁边的人说。
  “怎么……大冰块……会来到这里,卡洛诺?”乔达拉询问他。
  “是冰山!”卡洛诺说,先告诉他如何称呼那块东西。“它可能从一座山上滑动的冰川上掉下来的,”他接着说,一边划着船,一边将下巴转向后面的白色冰峰。“也可能来自遥远的北方,大概是沿姐妹河流下来的。姐妹河较深,又没有那么多支流,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那个冰山比你所见到的部分大得多。大部分都在水下。”
  “真是难以置信......冰山......如此之大,来自于这么远的地方。”乔达拉说。
  “每个春天我们都能见到浮冰。不总有这么大。它漂不了多久,冰是要化的。猛撞一下,它就会碎掉的,下游河道中间有一块大岩石,正好在水面下一点的地方。我觉得冰山过不了这一关。”卡洛努加了进来说。
  “撞上那块岩石,我们都得粉身碎骨,”马肯诺说。“这就是为什么你绝不能对母亲河掉以轻心的原因。”
  “马肯诺说得对,”卡洛努说,“绝不要把母亲河不当回事。这条河总能找到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来让你牢牢记住她。 ”
  “我认得一些女人就像她,不是吗,乔达拉?”
  乔达拉突然就想到了玛罗娜。他弟弟脸上那熟悉的笑容告诉了他索诺兰的想法与他一致。他已经好久不想那个期待着在夏季大会婚礼上能嫁给他的女人了。他由于渴望而痛苦,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她。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塞伦尼奥也不错,他想,或许该问问她。在某些方面她还比玛罗娜强呢。塞伦尼奥比他大,他发现自己总是爱上一些较他大的女人。“干嘛不在索诺兰结婚时我也结婚呢?”
  我们到底离家多久了呢?一年多了吧,我们是去年春天离开达拉那部落的。索诺兰是不会回去了。大家对他能和杰塔米结婚都很高兴。也许你该等一等乔达拉,他对自己说,你总不该在他俩结婚那天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吧……也许塞伦尼奥会觉得这只是个马后炮罢了……以后可……
  “什么使你们迟到了呢?”岸上有人大声喊,“我们等好久了,而且我们在陆上也走很远路了。”
  “我们得去找他们俩。我以为他们想躲起来呢。”马肯诺笑嘻嘻地说。
  “现在想躲起来可是太晚了,索诺兰。她已经钩上你了。”岸上有一个人说,他正从杰塔米的身后挤出来帮着小船靠岸。说话的时候他还做了一个扔鱼叉又收了回来的动作。
  羞红了脸的杰塔米笑了起来。“好,你得承认,巴罗努,他是个不错的钓鱼人。”
  “你才真是个钓鱼好手呢。”乔达拉回敬了一嘴。“他以前总也不上钩的。”
  大家都笑了。尽管语言还不太熟练,但他还是能参加他们的调侃,这使大家都很开心。而他呢,虽说得不好,但听力可不错。
  “要钓到像你这么大的鱼要用什么呢,乔达拉?”巴罗努问。
  “大鱼饵在这儿呢!”索诺兰微笑地对着杰塔米,开玩笑地说。
  船被拉到含砾石的沙滩上,然后抬到了茂密的橡树林中的一块空地上。显然,那块地方已经使用多年了,地上到处是圆木、木板和木条。一个大斜坡的前面有一个炉子,好多木头堆在那儿的时间太长了,已开始腐烂。干活的人集中在几个区域,这些区域中都有一只建造到不同阶段的船。
  他们乘来的那条船被放到了地上,新来的人赶快到炉前取暖。其他的一些人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一个由掏空的圆木制成的炊具里,茶正冒着腾腾的热气。炉边堆着从河边捡来的加热用的石头。
  烧水的炊具利用率很高,不停地往里加水。喝几遍后就将圆木翻转过来清楚残留的茶叶渣子,再煮新茶。炊具里总是有茶,无论什么时候想喝,都会如愿以偿,火中也总有石块,水凉时,可以用来加热。又开了会儿对准新郎新娘的玩笑,人们才放下手中用木头或植物纤维编织的杯子,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索诺兰被领去干造船时最基本的工作——伐木,这是一项体力活,技术要求不高。
  乔达拉一直在跟拉穆多的首领卡洛诺谈论着他最喜欢的话题——船。此刻,他正问什么样的木头可以造好船这个问题。
  卡洛诺很喜欢这个话题,也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年轻人对造船的兴趣。他兴致勃勃地解释说:
  “绿橡树最好,木质坚韧,易弯曲,而且还不沉。可它干透后会失去柔韧性,不过可以冬天砍下来,然后在池塘里放上那么一两年,也不要紧。树浸饱了水,干起活来会很难,造出来的船也不一定能在水中保持平衡。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选对木头。”卡洛诺一边说着,一边往树林里走去。
  “找一棵大树吗?”乔达拉问。
  “不只是尺寸。做船底和船帮得有直干的高树。”卡洛诺把乔达拉领到一处密林中。“在密林中,为了获取阳光,树长得很高。”
  “乔达拉!”听到索诺兰的声音,乔达拉吃惊地抬起头来。他和几个人正围着一根大橡树站着。那棵大橡树周围围满了许多又高又直的杂树,它们的树干上部才长了一些树枝。“见到你真高兴!哥哥,我想得到你的帮助。你知道吗,我要是造不出一条新船就结不了婚,而这棵树",他一努嘴指着那棵大树,"造船很合适,我想把它砍下来做外板,可你看看它也太高了!我想不到树能长那么高——砍倒这棵树得花我一辈子的时间哥哥,等我可以结婚时我就已成老头了。
  乔达拉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外板是做大船船体的厚板,你要想成为沙穆多人,你必须得认识这些木头。
  我是要做沙穆多人。我会给拉穆多人留下一些船的。打羚羊我拿手,以前我在高原上还打过野山羊。你肯帮忙吗?我们需要一切找得到的帮手。”
  要是我不想让可怜的杰塔米等成个老太婆,那就只好帮忙了。而且看看到底怎么干也挺有意思,"乔达拉说,然后他转向卡洛诺,用沙拉穆多语又说了一遍,"先来帮我砍树,以后再慢慢地谈吧。
  卡洛诺笑着点了一下头。接着他就向后退了几步;好看清第一斧砍下来的树皮碎片。放倒这棵巨树得花好长时间,而在它快要倒下来时,所有的人都会围过来的。
  他们从上面斜着向下砍,接下来在较低处水平向里砍,直至二者会合在一起,小木头碎片四处飞溅。石斧砍得不深,斧背得有一定的厚度才能结实,但无法深深地砍入木头。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慢慢地朝大树中心砍去,这看上去更像是在啃树,一点一点地,但是每一斧子都确确实实地越来越深地向这棵古树的中心砍去。
  最后当索诺兰接过一把斧头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干活的人都围到了树旁,他最后又砍了几斧子,在听到了一阵断裂声,而粗大的树摇晃起来后,他跳了开去。参天大树开始慢慢地,然后骤然加速往下倒了下来。这棵大树把周围大树的枝条撕扯下来,把小树一并带倒,最后如雷鸣一般轰然倒地,把阻挡它的一切都砸得粉碎。它先在地上反弹了一下,然后就躺在地上寂然不动了。
  森林里一片死寂,鸟儿也停止了歌唱,好像在表示对它的深深敬意。这棵参天古树被砍倒了,与根部离了开来,把它附近的泥土地拖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多兰多怀着深深的敬意,静静地跪在树桩的旁边,接着他用双手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把一颗橡树子放在了里面。
  神圣的穆多请接受我们的祈祷,在此处将生命赐给另一棵树吧。"他说完,用土把种子埋上,然后在上面浇了一杯水。
  太阳终于落到雾蒙蒙的地平线下了,可却仍映得满天红霞。人们开始沿着羊肠小道往回返。在他们到达港湾前,天空中的颜色已由金色变成了古铜色,然后又从红色变成淡紫色。他们走到突出的岩石旁时,乔达拉突然发现四周艳丽的景色,他停下了脚步。他又向峭壁处走了几步,全副身心地观望着,立即就注意到那巨大的落差。大母亲河河水充盈,安静从容地流淌着。河面上映出瞬息万变的天空和围抱着它的群山的暗影,它那像油般光滑的河面在河水流动时显得无比生动。
  “这很美,是吗?”乔达拉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对走过来的女人微笑着。“是的,很美,塞伦尼奥。”
  “今晚有个庆祝宴会,是为杰塔米和索诺兰举行的。他们正等着呢,你可得去呀。”
  她转过身准备往回走,可他拉住了她的手,他就那么握着她,看着她眼睛里映出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
  她的身上有一种迷人的温柔,一种与年龄无关的永恒的魅力,她只比他大几岁。他俩都没有吱声,更确切地说是他没有对她提出要求,也没有什么期待。她的第一个男人死了,第二个男人在未和她成家之前也死了,作为配偶恩赐的第二个孩子也流产了,她可以说是历尽艰苦了。生活的磨难使她现在具备了一种观察了解别人痛苦的能力。人们无论什么时候感到悲伤或失望总是向她寻求安慰,回来时总能感到如释重负,因为她给别人的安慰不会给人以任何压力之感。
  由于她对于失恋的人或恐惧的病人有一种安定作用,她经常帮沙穆德做事,并因而学到了一些医术。乔达拉来时最早认识的就是她。那时,她正帮着沙穆德照料受伤的索诺兰。有一次,当他弟弟准备到别家走动时,刚好杰塔米、乔达拉、塞伦尼奥和她的儿子达沃也先后走了进来。乔达拉没有招呼塞伦尼奥,而她也没有预料到他会进来的。
  在他俩走向火炉前,他弯身轻轻地礼节性地吻她时,他看到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他从未探寻过她眼睛深处的秘密,但他对此激动不己,尽管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似乎比乔达拉本人更了解乔达拉,她似乎知道他不会像索诺兰那样,完全放纵自己,全身心地投入恋爱中去。她甚至似乎知道他对于自己缺乏感情深度的爱情会加以补偿,用他那会使她惊叹不已的高超做爱技艺进行补偿。她接受了他,就像接受他偶尔的悲观情绪一样,不让他留下丝毫的内疚之感。
  确切地说,她并不是完全的含蓄——她从容安详地谈话,微笑——只是很安详,可给人留下些难以接近的感觉。只有当她低下头看她的儿子时,他才能在她的眼神中捕捉到更多的东西。
  怎么会用这么长时间呢?"看到他们过来了,那个男孩松了一口气。"我们准备吃饭了,但大家一直都在等你们。
  达沃早就看到乔达拉和他的母亲了,但他不想打扰他们,一开始时,他特别不情愿和别人在家中与他一起分享他母亲那难以割舍的注意力,但是后来他发现,与其说别人和他一起分享他母亲的时间,不如说现在又多了个关怀他的人。乔达拉和他聊天,给他讲自己的历险经历,讨论打猎的事,以及他所属部落的生活方式。他还以毫不做作的兴趣听达沃谈他自己的事,更让人激动的是,乔达拉还教给了他一些制造工具的技术,而小伙子在这些方面所显示的天赋使他们两个都吃了一惊。
  当乔达拉的弟弟决定留下来和杰塔米成亲时,男孩更是欣喜若狂,因为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意味着乔达拉也会留下来娶他的妈妈。当他们两个在一起时,他有时就滞留在外面道路上,这是他自己不打扰他们关系的方法,他没有意识到,是他鼓励了他们的关系。
  实际上,这个念头一整天都在乔达拉的脑子里转。他发现自己在品评塞伦尼奥。她的头发颜色比她儿子的淡,是黄褐色而不是棕色的。她不瘦,可她那高挑的身材使她显得有点瘦。她站在那儿有他下巴那么高,他碰到过的女人这么高的没几个,他发现这样高度的女人对他来说正好。这母子俩长得很像,特别是褐色的眼睛,可儿子的眼睛却缺少母亲眼中那种冷漠。也正是这一点使她显得更美丽。
  “和她在一起我会幸福的。”他想。为什么我不问问她呢?有那么一会儿,他真想要她,想和她住在一起。
  塞伦尼奥。
  她看着他,陶醉在他那双蓝得令人吃惊的眼睛中。他的需要,他的渴望都在她身上了。他的魅力——虽然令人无法觉察,却无比强大——已经征服了她,攻破了她精心建立起来避免再遭痛苦的防线。她的心扉已经全部敞开,她现在是那么脆弱,已完全失去理智。
  “乔达拉......”她的声音暗示出她接受了他。
  “我......今天想得很多。”他表达起来有点费劲。他的口齿本来很伶俐,可现在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想法。“索诺兰......,我的弟弟......一起走了这么远。现在他爱上了杰塔米,他想留下来。如果你......,我想......”。
  你们俩,快来吧。人们都饿了,食物也都......"索诺兰一看见他们站的距离就打住了话头,他看见他们迷恋在彼此深深的眼波中。“啊......对不起,哥哥。我想我好像打断了什么。”
  他们回过神来,那一刻已经过去了。“没什么,索诺兰。我们不该让别人都等着,我俩以后再谈吧。”乔达拉说。
  在他看着塞伦尼奥时,她显得既惊奇又迷惑,好像不知道自己正遭遇了什么——她努力地试图重新修复自己的防线。
  他们走到突出的沙岩下面,立刻感到了中间那个大火堆散出来的暖和气,索诺兰和杰塔米站在火堆后面的中心位置,人们都围着他们两个。承诺节标志着仪式时期的开始,整个时期在婚礼庆视仪式时达到顶点。在这期间,年轻恋人间的沟通和接触会越来越紧密。
  人们围绕着这对恋人,形成了一个温暖的空间,透出一种群体社会的味道。这对小情人手拉着手,彼此融进对方的眼眸中,他们想告诉世人他们的快乐,他们想向世人宣布他们彼此相爱的誓言。沙穆德走出来,杰塔米和索诺兰跪在他旁边,让这个精神和肉体的拯救者给他们戴上新发芽的山栌枝编的花环。他们跟在沙穆德的后面,手拉着手,绕着火堆和人群走了三圈,最后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完成了一个用他们的爱包围沙拉穆多人的大圈。
  沙穆德转过身来面对他们,举起手,然后说:"一个圆圈在同一处开始,同一处结束。生命就像这样一个圈,从大母亲河开始,又终结于大母亲河,第一位大地母亲独自创造出万物。"老人颤抖的声音轻易就盖过了喧嚣的人群和火堆的噼啪作响声。"神圣的穆多是我们的初始,也是我们的终结。我们从她那儿来,到她那儿去。她以一切方式帮助我们。我们是她的儿女,我们所有的后代都繁衍于她。她慷慨地赐予我们一切。我们从她的身体里得到必需的食物,水和住所。我们从她的灵魂里得到智慧和慰藉,得到技能,得到火和友谊。但我们得到的最伟大的礼物是包容一切的爱。
  伟大的大地母亲以子女的幸福为乐。她乐吾辈之乐,她赋予我们以感受快乐的能力。我们赞美她,尊敬她,我们享受她给予我们的一切。她将她最神圣的礼物赐与我们中受祝福的人,赐与他们繁衍生命的能力。”沙穆德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女人。
  杰塔米,你也同样受到祝福。如果你时刻向神灵祈祷,你也会被赋予生养的能力。但是,生命中的灵魂只来源于伟大的母亲。
  索诺兰,如果你许诺要养育另一人的生命,那么你就和养育我们大家的大地母亲达成了一致。你祈祷和赞美她。她将赋予你生育的能力, 所以你所爱的这个女人生出的孩子,或另一个被穆多祝福的女人将生出你的孩子,将会拥有你灵魂的一部分。"沙穆德注视着四周的人群。
  我们中的每个人,如果相互爱慕,相互帮助,并且我们赞美大地母亲,我们就都会被赋予这种生儿育女的能力。
  索诺兰和杰塔米对视而笑。这时沙穆德走回人群,坐在一个羊毛织的垫子上。那是节日开始的标志。人们把第一杯醇和温软的酒递给这对爱人,这酒是用蒲公英花朵和蜂蜜在上一个新月开始时酿制的。接着更多酒互相传递给每一个人。
  诱人食欲的气味使大家意识到今天有多么的劳累。甚至连那些已回到高地上的人也忙了起来,在第一道热气腾腾的菜被端出来时,和他俩结伴的马肯诺和索莉夫妇把早晨用网捞的白鱼在火中烤好,端给了索诺兰和杰塔米。还有一种用水煮过的果子酿成的汁被用来和着鱼吃。
  乔达拉头一次吃这些东西。他马上就喜欢上了这种味道,并且发现这种调味汁真的使鱼更鲜美了,一篮子小吃被传了过来,那是用来就鱼吃的,在索莉坐下时,他问她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掬子,去年秋天采的,"她说,并继续详细地解说她们是如何用锋利的小燧石刀片剥去它们那些坚韧的外皮,然后又怎样小心地把它们和热煤混在一起,放到一个平底的筐里荡来荡去将它们烤熟,并避免它们被煤烤焦,最后又怎样在海盐中滚上盐巴。
  盐是索莉带来的,"杰塔米说,"那是她嫁妆的一部分。
  住在海边的马穆塔人多吗,索莉?"乔达拉问。
  不,我们部落是离贝郎海最近的一个。多数马穆塔人都住在较远的北边,马穆塔人都是猎猛犸的好手”,她充满自豪地说:"我们每年都去北方打猎。
  你怎么娶到马穆塔女人的?"金发泽兰达尼人问马肯诺。
  是我把她绑架来的,"他答道,向那个丰满的年轻女人眨了眨眼。
  索莉笑了笑,"是真的,"她说,"当然一切都是有所预谋的。
  我在去东边做生意时遇到了她,我们一起走到母亲河三角洲。那是我的第一次出外旅行。我一点不在乎她是沙拉穆多人,或是马穆塔人,没有她在一起我就不会回来。”
  马肯诺和索莉告诉了他们成亲所遇到的种种困难。经过长期的谈判才定出了有关的内容安排,接着,根据她们的习俗,他得去“绑架”她。她十分乐意嫁他,如果没有她的同意,就不可能成亲。但是还是能找到先例的,尽管并不常见,但类似的婚礼以前也发生过。
  由于人口稀少,分布得又很散,所以人们很少进入别人的领地。因而与偶尔闯进来的人打交道也是件很新鲜的事。如果开始时谨慎一点,人们通常是很友好的,受到欢迎也是很自然的。许多以打猎为生的人习惯于长途旅行,他们经常跟踪随季节变换而有规律迁移的动物群,而且其中好多人习惯于一个人单独旅行。
  摩擦往往起源于过于谙熟。敌意一般都是局限于社区内部——如果存在的话,火爆脾气有公共道德标准约束,并常常由一定的习俗来限定——尽管这些习俗还未完全的固定下来。沙拉穆多人和马穆塔人是很好的生意伙伴,在习俗和语言上也有类似之处,对于前者,穆多是他们的伟大大地的母亲,而对于后者,则是穆特。但她仍然是神,是始祖,是世上第一位母亲。
  马穆塔人具有很好的自我形象,他们很开朗,对人也友好,作为一个群体,他们无所畏惧——毕竟,他们是以猎猛犸为生的。他们勇敢、自信,还有点天真。总之,他们在别人的眼里是不尽相同的,尽管有关婚礼的讨论对马肯诺来说是太长了。但安排有关迎亲事宜是一个可以解决的问题。 索莉本人是个典型的马穆塔人,开朗、友好、自信,大家都喜欢她。,实际上,很少有人能抗拒她那外露的情感。甚至当她问别人一些最隐私的问题时,也没有人会生气,因为很明显,她是毫无恶意的。她只是感兴趣而己,而且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不该满足好奇心
  一个女孩子把孩子抱了过来,"沙米奥醒了,索莉,我觉得她饿了。”
  母亲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把孩子抱在胸前,一点也没有影响她不停地说和吃。又传过来一些别的小吃:在盐水中泡过的翅果以及新鲜的块茎,这种小块茎很像野生的萝卜,那种乔达拉以前很熟悉的地里长的甜果子。吃第一口的时候,是坚果的味道,但令人吃惊的是接着变为吃过萝卜之后的辣味。洞穴里的人都很喜欢这种刺激性的味道,但乔达拉连自己也搞不清是否喜欢这种味道,多兰多和罗莎里奥又给年轻新婚夫妇带来了新的吃食——喷香的火炖羚羊肉和深红色的覆盆子酒。
  鱼挺好吃的,"乔达拉对他弟弟说。"但这肉的味道更妙
  杰塔米说这是一道传统菜。用桃金娘的叶子作的调料。树皮被用来鞣羚羊皮——就是它使羊皮成为黄色。这种树长在沼泽里,尤其是母亲河与姊妹河交流的地方。咱们很幸运,他们去年秋天去采这种叶子了,否则他们就不会发现咱们了。
  回忆起那段时间,乔达拉的前额出现了几道皱纹。"你说的对,我们很走运。我一直希望能找到报答这些人的办法。"想到自己的弟弟也成了这些人中的一员,乔达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种酒,是杰塔米的新婚嫁妆,"塞伦尼奥说。
  乔达拉伸手拿起酒杯,喝了口酒,然后点了点头,"好,是好。
  该说很好,"索莉纠正他。"酒很好,"她毫不客气地纠正他的语言错误,尽管她自己也遇有许多语言问题,但她宁愿假设他应讲得更好。
  很好,"他重复道,一边向那个正抱着孩子的矮胖女人笑了一下。他喜欢她直言不讳和爱说话的性格,因为这种性格可以轻易地使别人丢掉羞怯,打破沉默。他把头转向他弟弟,"她说的对,索诺兰。这酒非常好,连大地母亲都这么认为,玛索娜酿的酒最好。我想她也会称许杰塔米的。”
  乔达拉突然意识到他说走了嘴,因为索诺兰绝不可能带他的媳妇去见母亲的,这也意味着他也永远不会再见到她了。
  乔达拉,你应该讲沙拉穆多语。你说泽兰达尼话,别人都听不懂。如果你时时刻刻都说沙拉穆多话,你就进步得快。"索莉说,关怀地向前倾着身子。她是根据自己的经验说这番话的。
  乔达拉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他却不能生气。索莉满怀诚意,何况他用一种别人都听不懂的语言讲话,这本身就是不礼貌的。他脸红了起来,但还是笑了。
  索莉注意到了乔达拉的窘态,尽管她很直率,但她心很细。"我们干嘛不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呢?如果不常常地与别人讲我们自己的语言,我们也会把它忘掉的。泽兰达尼语的发声很像音乐,我很想学一学。"她冲乔达拉和索诺兰笑着,"我们每天用一点时间,”她说,好像别人都同意了似的。
  “索莉,你可能想学泽兰达尼语,但他们或许并不想学马穆塔语,”马肯诺说。“你想到这一点了吗?”
  这回该她脸红了。“不,我没想过,”她说。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她不禁又惊又恼。
  “好,我想学马穆塔话和泽兰达尼话,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点子,”杰塔米坚决地说。
  “我……也……认为是个好主意,索莉,”乔达拉说。
  我们在一起真是部落大融合。拉穆多的一半是部分马穆塔,而沙穆多的一半则是部分泽兰达尼,”马肯诺说,然后对他老婆温和地笑了笑。
  这对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是有目共睹的,这是很般配的一对,乔达拉想,一边忍俊不禁地笑了。马肯诺和他一般高,尽管没他壮,在这一对站到一起时,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索莉显得又矮又圆,而马肯诺则又高又瘦。
  “别人可以参加吗?"塞伦尼奥间,"我也有兴趣学泽兰达尼语,如果达沃想出外做生意时,他也会觉得马穆塔话的用处的。
  干嘛不?”索诺兰大笑着说。"出外闯荡,多学一种语言总是好的。”他看看他的哥哥。"但如果你不懂别的话,也不会妨碍你理解漂亮姑娘的,是不是,乔达拉?尤其是如果有一双蓝色的大眼睛,”他咧着嘴笑着,他是用泽兰达尼语说这番话的。
  乔达拉微笑着回答他弟弟的调侃。"应该说沙拉穆多语,索诺兰,"他向索莉眨了眨眼。他用吃饭的刀子从木碗里叉出一块蔬菜来,用左手使用刀子,他还是觉得不自然,尽管这是沙拉穆多人的习惯。"这是什么?"他问她,在"泽兰达尼语里,这叫蘑菇"。
  索莉告诉了索诺兰,在沙拉穆多语和马穆塔语里叫伞状蘑菇。然后他又叉起一个绿块块,像提问似地把它举了起来。
  这是嫩牛蒡草的梗。"杰塔米说。接着她意识到他也许根本就听不懂那个词的意思。她站起身,走到炉灶附近的废物堆前,拿来一些枯叶,那些叶子虽然枯,但仍能辨认得出是什么叶子。"牛蒡,"她说着,一边把那个从梗上揪下来的灰绿色的大软叶子指给他看。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接着她又拿出一个又长又宽的绿叶子,那叶子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味道。
  就是它!这种味道很熟悉,"他对他的兄弟说。"我不知道蒜的叶子是这样的。"然后又问杰塔米:"这是什么
  赎罪草,"她说。索莉不知道在马穆塔语里该叫什么,但当杰塔米把干叶子递给她时,她明白了。
  海草,"她说,"是我带来的,它长在海里,很有味的调料。"她尽力解释说,但不知道人家是否听明白了。她把植物放到了传统菜里,这不仅是因为这种植物有很好的味道和口感,也是由于她与新婚夫妇的亲密关系。"剩的不多了,这是我的部分嫁妆。"索莉系紧她的孩子并拍了拍她婴儿的后背,"你向赐福树献礼了吗,杰塔米
  杰塔米低下头,害羞地笑了。这样的问题一般是不能如此直接问出来的,所以她觉得索莉是在故意逗她。"我希望大地母亲会赐给我一个像你的婴儿这样健康,快乐的孩子,索莉。沙米奥断奶了吗
  她只是喜欢叼着奶头,如果我不阻止她,她会整天都这样的。你想抱抱她吗?我得出去一下。
  索莉再回来时,谈话的内容就变了。食物已收拾走了,又上了好多酒,有人在跟着鼓点即席唱起歌来。她把孩子接了过去,索诺兰和杰塔米站起来,想偷偷地溜出去,这时突然他们听到了几声人们的笑声。
  就要结婚的一对新人提前离开宴会,找机会最后的单独呆一会,这是很自然的。但因为他们是婚礼的主人,只要有人想和他们谈话,他们就不能离开,否则是不礼貌的。他们须在无人注意时偷偷溜掉,当然,大家都会看到的。因而这成了一个游戏,新娘新郎扮演着人们期望的角色——当人们假装看别处的时候,他们要突然向外冲去
  但被捉住时,要提出礼貌的借口。人们捉弄、调笑一番,就会放他们出去的。
  “你们不急着离开,是不是?”人们问索诺兰。
  已经不早了。"索诺兰避而不答,只是笑。
  还早着呢。再帮一下吧,杰塔米。”
  “我再也吃不下去了。”
  “再来一杯吧。索诺兰,你不会拒绝杰塔米做的美酒吧,是不是
  好吧……一点。
  “也要一点吗,杰塔米?”
  她慢慢地挪近索诺兰,回头向他使了个眼色,"就一口。但得有人把杯子给我们拿来。杯子在那边呢。
  “当然可以,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好吗?”
  有一个人去拿杯子了,其他的人则假装看着他们。索诺兰和杰塔米突然向火堆一侧的黑暗中冲去。
  “索诺兰,杰塔米,你们不是要和我们共饮一杯吗?”
  是的。但我们得先去外面呆一会儿。你们知道刚吃完那么多东西后的感觉。”杰塔米解释说。
  站在塞伦尼奥旁边的乔达拉,特别想继续刚才的谈话。他们很欣赏这个借口。一当人们感到劳累,并让新婚夫妇离开后,他就向她靠过去,悄悄地让她也和他一起出去。如果他向她做出承诺的话,现在就是时候了,否则,他日益增强的爱慕之心就难以有机会表达了。
  酒的度数很高——去年秋天的覆盆子特别甜,因而酒也比以往强烈。人们都聚在那里,逗着杰塔米和索诺兰,大笑着。有人开始对歌了。有人要求把食物再热一热;还有的人把最后一滴茶倒给别人后,又在炊具里加满了水。那些不困倦的孩子们正在一旁奔来跑去地玩耍,到处乱糟糟的。
  突然一个孩子撞到了一个本来就东倒西歪的男人身上,他趔趄了一下,又撞在了另一个拿着热茶的女人身上,就在一片大嚷大叫声中,索诺兰和杰塔米往外冲去。
  开始,人们没有听到喊声,但婴儿痛苦的大哭把人们震住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烫着了。"索莉大哭起来。
  天哪!"乔达拉大喊了起来,一边和塞伦尼奥一起朝抽泣的母亲和叫喊着的孩子跑去。
  大家都想帮一把。但越帮越乱。
  靠靠边,让沙穆德过去。"塞伦尼奥的声音使大家安静下来。沙穆德很快把孩子身上的东西拿开。凉水,塞伦尼奥,快点!不!等一下。达沃,你去弄水。塞伦尼奥,拿菩提树皮,——你知道哪有菩提树皮吗
  知道,"她说着就跑开了。
  罗莎里奥,有热水吗?我们需要给她敷一些菩提树皮,还得给她灌点清淡的树汁安安神,这都是治烫伤的。
  达沃跑了回来,手里端着刚从池塘里打上来的水,"很好,孩子。这么快。”沙穆德赞许地说,然后把冷水向红红的烫伤处撩着。烫伤已开始起水泡了。"我们需要一些布带,在菩提树汁弄好之前,得有一些止痛的东西。"她看到了地上的牛蒡叶子,想起了食物。
  杰塔米,这是什么
  牛蒡,是放在菜里的。
  还有吗?叶子
  我们只用梗,那边有一堆。
  “拿来。”
  杰塔米跑到树叶堆前,带回来两把干叶子,沙穆德把它们在水里蘸了一下,然后放在母女的伤口上。牛蒡叶开始起作用了,孩子的叫喊变成了抽泣声,只偶尔地还喊上几声。
  “起作用了,”索莉说。直到沙穆德提起来,她才发觉自己也烫伤了。她一直坐在那儿说话,孩子也一直安安静静地叼着她的奶头,当热茶溅到她们身上时,她想到的只是孩子。"沙米奥会好吗
  “会起泡的,但不会留疤的。”
  “噢,索莉,太惨了,”杰塔米说。"太可怕了,可怜的沙米奥,还有你。“
  索莉想再给孩子喂奶,但一动弹伤口就火烧火燎地疼。最后,还是母爱战胜了恐惧,沙米奥已经不哭了,这使得索莉也平静了下来。
  你和索诺兰怎么还在这儿,杰塔米?"她问,这是你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
  “我不能在你和沙米奥受伤时走开,我得帮点忙。
  孩子又开始动起来了。虽然牛蒡草起了作用,但伤口仍很疼。
  塞伦米奥,树汁好了吗?"沙穆德问道,一边把浸了凉水的树叶放在伤上。
  “已经泡上了,但得等一会儿才能凉,我把它拿到外边去,那会凉得快一点。
  凉了!凉了!"索诺兰喊道,一边冲出棚外。
  “他去哪儿了?”杰塔米问乔达拉。
  大个子耸耸肩,摇了摇头。当索诺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时,答案就了然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湿淋淋的冰柱,那是从河边的石头上弄到。
  有用吗?"他问,一边把冰柱递了过来。
  沙穆德看了看乔达拉。"这孩子好聪明!”他的话里有一种讽刺的味道,好像这样的天才大出他的预料。
  菩提树皮对伤口起了麻醉作用,它的镇静作用也很有效。索莉和孩子都睡了,索诺兰和杰塔米终于可以出去单独呆一会儿了,但是原来的轻松心情全没了。大家都没有说出来,但这件事给他们的婚姻蒙上了一层不吉利的阴影。
  乔达拉、塞伦尼奥、马肯诺和沙穆德坐在大火炉旁边一边啜着茶,一边安静地说着话。别的人都睡了,塞伦尼奥劝马肯诺也回去睡觉。
  “没有什么要你做的了,马肯诺,你没有理由熬夜不睡,我和她们在一起,你去睡吧。”
  “她说的很对,”沙穆德说,“她们会很好的,你也该歇歇了,塞伦尼奥。”
  她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想让马肯诺放心而做个样子,其余的人也站了起来。塞伦尼奥把杯子放下来,将脸在乔达拉的颊上碰了一下,和马肯诺一起走向建筑物。“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叫醒你的,”她说。
  大家走后,乔达拉把剩下的酒倒进了两个杯子,把一杯递给了等在黑暗中的沙穆德。他接了过去,他知道他们都有很多话要跟对方说。年轻人把最后几块煤攒到一起,又加了几块木头,生了一小堆火,他们坐了一会儿,静静地啜着酒,取着暖。
  乔达拉抬起头来,那双在火光中显得有点黑的眼睛在审视着他,他感到了它们的力量和智慧,他也以同样的方式回看着对方,噼噼啪啪的火光在老人的脸上投下了跳动的影子,把老人弄得更模糊了,但除了年龄外,即使在白天,乔达拉也不能把关于老人的事儿说出个一二来。甚至年龄也是一项秘密。
  那张皱纹满布的脸上充满了力量,这使得老人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尽管他已头发雪白了。虽然宽大衣服下面的身躯很瘦弱,但走起路来却健步如飞,那双手无疑也已满是皱纹了。上面布满青筋,但当那只常年患关节炎的手把茶端起,送到嘴边时,却没有一丝的抖动。
  老人喝茶的举动隔断了两的眼光的对视,乔达拉怀疑沙穆德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这可以缓和因四目相对而产生的压力,他也喝了口茶。"沙穆德是好医生,有医术,"他说。
  这是穆多神的礼物。
  乔达拉极力想在沙穆德的声音里听出点什么特殊的东西来,这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他现在还不清楚沙穆德到底是男还是女,但他有一个印象,即便性别是中性的,这个沙穆德也不会过独身生活,他在嘲讽别人时用的如珠妙语常常伴随着狡黠的笑容。他想问一下,但他不知道怎样得体的问这个问题。
  医者的生活不容易,必须放弃许多东西。"乔达拉试探着,"您不想要个老婆吗
  有一会儿功夫,那双神秘的眼睛瞪大了,接着,沙穆德迸发出了一阵嘲讽的大笑。乔达拉尴尬得脸都红了。
  你让我娶谁呢?如果你在我年轻的时候出现,我大概会被你迷住的。啊,但是你会被我的魅力征服吗?如果我为赐福树献上一串珠子,我能指望你晚上到我的床上来吗?"说这话的时候,沙穆德微微地低下了头,显出很娴静的样子。有那么一会儿,乔达拉觉得他是在和一个年轻女人说话。
  是否我该要特殊地小心一些呢?你的欲望很强,我能把你引向新欢吗
  乔达拉的脸红了,确信是沙穆德弄错了,然而当看到沙穆德脸上那放荡的表情以及微晃的向前突出的身子,乔达拉又有点奇怪了。当然沙穆德是个男人,但有些女人的味道。许多像他这样的人身上既有男人的东西,又有女人的东西,因而他们身上有双重的力量,他又听到了那嘲讽的笑声。
  如果一个医者的生活不容易,那么他老婆的日子则更难,一个男人首先应考虑老婆的需要。比如说,半夜三更离开像塞伦尼奥这样的老婆而去照顾病人是很难的一件事,再说长时间的禁欲也要求……”
  沙穆德向前倾着身子,在与男人相对侃侃而谈。说到像塞伦尼奥那样漂亮的女人时,他的眼里闪着光,乔达拉迷惑不解地摇了摇脑袋。接着,耸了一下肩,男人的性格各有不同。可也没有像他那样的。
  ……我不知道我是否会让一帮贪馋的男人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沙穆德也许是个女人,但不是那种对他有吸引力的女人,或者说,他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朋友。确实,沙穆德的力量既来自男人,又来自女人,但却是那种有着男人味的女人。
  沙穆德又笑了起来,声音里分不出属何种性别,带着一种需要理解的希冀表情,老人又继续说
  告诉我,我是何种性别,乔达拉?你会要哪一个我?有人想找到一种关系,但很少有保持长久的。礼物并不是一种纯粹的祝福。医者除了较为敏感外没有个性。他真正的名字会被淡忘,在某种意义上他超越自我,博采众长。这大有裨益,但是,他们通常是不结婚的。人年轻时,如果命定就要奉献终生不一定是好事,与别人不一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也许不想丢掉个性。但那不管用——你注定要那样,对于一个身体里既有男人又有女人的人来说,那也算是适得其所。
  在火的微光中,沙穆德看起来就和地球一样苍老,他毫无表情地盯着煤火,就好像在看着别的时间和空间。乔达拉站起身又去弄了些木头,放入火堆,使它又旺了起来。当火苗升起时,沙穆德直起身子,讽刺的表情又回到了脸上。"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曾经有一种……补偿,发现人的才能和获得的知识已不算低了,大地母亲就召唤一个人作为她的臣仆,那可并非纯粹的牺牲。
  并非所有在年轻时侍奉过大地母亲的泽兰达尼人都懂得这个道理,他们并非都像沙穆德一样。我曾经想过要侍奉多尼神。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被她召唤的,"乔达拉说,此时,沙穆德很吃惊地注意到他的嘴唇紧绷着,眉头紧锁着,好像在诉说着痛苦似的。这个深受大家喜爱的高个子小伙子内心深处隐藏着巨大的创伤。
  确实,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如愿以偿。也不是所有被神召唤的人都有同样的才能——或者是嗜好。如果不能肯定,那么有一些有效的方法,可以试验人的忠诚和意志。在被传授秘密之前,需要一个人独自呆一段时间。那可能很有启蒙意义,但你会比你所希望的更了解你自己,我经常劝戒那些想侍奉大地母亲的人独自一个人呆一段时间。如果办不到,那就决不能忍受更为严酷的试验。”
  “什么样的试验?”沙穆德以前从未像现在这样的坦诚,乔达拉被吸引住了。
  “禁欲期,一段时期我们必须摒弃全部的欢乐;静默期,在此期间我们不得与任何人说话;斋戒期,同时还要尽可能长时间地不睡觉,还有其他一些试验。我们学会用这些方法来寻求答案,寻求大地母亲的昭示,尤其是对那些正接受训练的人。一段时间后,人就可以学会任意地得出合适的推论。在以后的日子里,时而利用上这种方法,可就受益非浅了。”
  接下来是长长的一段沉默。沙穆德竭力想使谈话避开实质问题——乔达拉想要的答案。乔达拉只得直问,"你知道什么是所需要的呢?沙穆德你会说明所有这一切的……都是什么意思吗?"张开了双臂,做了个表示“包含”的手势。
  “是的,我知道你要什么。你关心的是今晚过后你弟弟会怎样,更确切地说,关心他,杰塔米和你自己。"乔达拉点了点头。"一切都不能肯定……你知道。"乔达拉又点了下头。沙穆德研究他,想决定到底应该说多少。接着他把脸转向火堆,又开始迷离地盯着前方。年轻人感到了距离,好像他们之间被放了一个什么东西,使得他俩的距离大增,尽管他们两个谁也未动一下。
  “你对你弟弟的爱很强烈。”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空空的神兮兮的东西。好像是一种超脱尘世的声响。"你的担心也很强烈,你怕你会引导他的生活,而不是你自己的,你错了,是他引着你去你须去的地方,但你不想一个人去。你在沿着你自己的命运之途走,不是他的命运。你们只是一前一后地走着。”
  “你的力量有一种不同的性质,当你的需求增强时,你的力量也会增强。当我们在圆木上发现你弟弟血迹斑驳的衬衫之前,在我们找到你之前,我就感到你对于我的需要了。
  “我没有送圆木去找你,那只是机遇,是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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