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等房长征（二十九）
…… ……
　　第二天，文红旗在病案室。
　　她把病案借记卡递进借阅室窗口：“我借W5605、Z6232号病历！“
　　一个胖胖的穿着白大衣的老太太——病案室主任，急急忙忙从小屋出来，把她拉到一边：”文医生，以后死亡病历，没有科主任的条子，一律不得借阅！“
　　文医生一愣：”谁说的？“
　　胖老太说：”医院昨天开了业务会议，在会上说的！“
　　文红旗问：”为什么呀？“
　　胖主任说：”死亡病历是医院的宝贵资料，要求特殊保护！所以，各科医生今后都不能随便借阅死亡病历，除非有科主任的条子，讲明原因！“
　　文红旗一下子泄气了！糟糕，没有告诉柏文秋自己搞的项目的具体情况，还就是不行！她把尸检房和病案室的路都给堵住了！那还怎么往下搞啊？！
　　…… ……
　　晚上，*和乌云的房间。*手里晃着一份文件，正在花地毯上手舞足蹈，乌云则在他后面，两手指尖挑着小号瓷酒盅，跳着标准地道的蒙族盅碗舞，咵咵地击碗声，节奏整齐雄壮。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文红旗哭丧着脸进来了。
　　乌云忙停止跳舞，给文红旗斟茶：”红旗姐姐，你怎么了？是小雨又出什么事了吗？“
　　文红旗坐在地毯上，说：”没有！“
　　*问：”那是出啥事了？文医生，有事就要说出来，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文红旗只得把事情如此这般讲了一遍。
　　*咬牙切齿地说：”柏老太婆这个老狗日的！心眼咋这么坏呢？文医生，你的新项目不要给她说，就不给她说！“
　　文红旗说：”我怎么也是死路一条！跟她说了，她就把我辛苦搞完的项目成果全拿走，然后署名上把我放在第三位以后，等于没有参与；不跟她说，她就把路条条都给堵死，让我没法完成项目！“
　　*愤怒地说：”告她老狗日的！“
　　文红旗说：”这是院务会的决定，我还能告全体院领导？“
　　乌云突然小心翼翼插了一句：”红旗姐姐，你别在这里干了，和我们一起去美国吧！*在美国联系工作已经成了，大西洋城的一个基础医学研究室，刚成立的，正在招兵买马呢！国内的人，只要有医学硕士学位的，都可以去干！“
　　文红旗感觉心里颤了一下：好朋友们都往国外跑，都快*了！
　　文红旗颤着声音问：”*，你搞麻醉的，到基础研究室干，怎么干啊！“
　　*说：”管球他的！出去了再说！“
　　文红旗环顾着屋里的一切，说：”*，谁得罪你了？你看你比我混得好多了！要房能占一间房，工作上没人给你使绊子……“
　　*说：”在国内没前途！就是当个麻醉科主任又咋？到头了吧？一套八十平米的大两居房子，一份退休金，最终不就混个这么？“
　　乌云急切地说：”红旗姐姐，别再犹豫了，和我们一起走吧！你专业就是搞基础科研的，出去了必比*好发展！“
　　文红旗说不出话来。
　　*又催：”文医生，你把乌云的话好好考虑一下，明天务必给我回话！我马上可以跟我BOSS说，多给一份工作签证，把你加进去！“
　　文红旗叹了口气说：”*，乌云，我生气是生气，但我不打算走！我目前在搞‘马凡氏综合症’和‘全身淀粉样变性病’的病因病理研究，我已经摸到门儿了……我可不能半途而废，钻到美国某地的地下室里，天天揪着小白鼠的尾巴，做那种简单重复的实验，给白人打下手……“
　　文红旗咬牙继续和柏文秋较劲，自己闷头上图书馆查资料，所搞项目的一切细节都只字不露。
第八章.等房长征（三十）
…… ……
　　这天，赵爽突然告诉她一个秘密——兰贵成他们单位已经变成冶金部部属科研院所的有房大户！单位领导已经不止一次给兰贵成这个业务骨干分房，每次都是大三居，但是兰贵成推脱了好几次，他就是不要他单位的房！
　　赵爽家里是中科院的，情报来路多得很，这情报绝对是真的！
　　文红旗被赵爽送来的情报惊呆了！原来丰台南极地钢铁自动化研究院是有房的！可是，自从母亲洪波来京为自己的小家跑房、被丰台南极地钢铁自动化院严酷的住房现状吓住了以后，别说文红旗，就是文向天全家人，都不敢再对兰贵成单位的房子抱有幻想和奢望！
　　谁能想到兰贵成的单位在短短几年时间里，竟摇身一变，成了房产大户？据赵爽说，丰台南极地钢铁自动化院因是冶金部重点科研设计单位，早已改制成功，那个长期拖累科研设计人员分房的、有一千多名工人的自动化仪表厂早被剥离出去了，所以小兰的单位现在成了冶金部最有房的大科研院所，许多本科生、研究生、海归人员，都削尖脑袋想往里钻呢！
　　文红旗刹那间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时间，她浮想联翩……她似乎看到，自己一家三口搬进了兰贵成单位三室一厅的房子里，小家被自己打点得特别温馨，儿子小雨不再抓着脏兮兮的葡萄干往嘴里填，他拿着好利来糕点房的蛋糕在自己身边欢蹦乱跳……
　　文红旗知道，兰贵成之所以不想要他单位的房，主要是不想住丰台，那里离市区太远，妻子上班不方便，孩子入托上学也不方便……那么，自己调过去呢？我文红旗调到南极地自动化研究院医务所去当个医生，两人都在一个单位，上班就近了，不用来回跑了，孩子也可以回北京了……
　　文红旗决定，瞒着兰贵成，自己先找一下兰贵成的室主任老顾，探探口风，提出自己调过去的意见，让老顾给办。
　　文红旗的心境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因为困扰了她多年的住房问题，马上就会迎刃而解！
　　…… ……
　　文红旗来到南极地。
　　南极地钢铁自动化院果然面貌大变！院里空地上，一座乳白色现代化的科研办公大楼拔地而起，院子周围的小平房都拆光了，她和兰贵成曾经住过的平房招待所也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有模有样的三层红砖小楼。
　　文红旗上了楼，径直来到兰贵成他们二室室主任办公室。老顾的办公室也已今非昔比——是一个大套间，外屋坐着一个女秘书，老顾在里间办公。
　　文红旗对女秘书讲明来意，女秘书马上往里间打了电话，一眨眼的功夫，里间办公室大门开了，老顾笑容满面，伸着双手走出来：“是红旗来了啊，稀客啊！怎么有时间往我们这偏僻地方跑啊？”
　　文红旗和老顾握了手，略微腼腆地说：“顾主任，真对不起！一直没有时间来看望您……”
　　老顾扶着文红旗的肩，把她让进里间：“来来，红旗！来坐！有什么事，你就说！说了我能办的，一定给你办！”
　　文红旗感动极了——瞧人家老顾这主任当的，柏文秋怎么和人家比？兰贵成的命运真好，碰上了一位这样知人善任、善解人意的好主任！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八章.等房长征（三十一）
文红旗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接过老顾递过来的茶杯，呷了一小口茶水，说：“顾主任，我想调到你们单位医务所来工作，不知行不行？”
　　老顾眼睛一亮，兴奋地说：“行！怎么不行！北医大的医学硕士，来给我们当医务所的医生，那是大才小用，沾便宜的是我们啊！红旗，你搞得那个吸烟的课题获了大奖，我们都知道！你的论文我们也都看了！你是个很有发展前途的科研人员！可是，你要到了我们单位，就会丢了现有的事业，你不觉得可惜？”
　　文红旗低着头，轻声说：“顾主任，我是一个女人，是个妻子和母亲！因为房子问题解决不了，我的孩子一直放在老家，我整天牵肠挂肚的！我知道，你们单位早已改制了，现在科研人员都有房了！小兰他是怕我跑不了通勤，才一直推着不要单位的房。如果我调到你们这里，就不存在跑路的困难了，我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
　　老顾看文红旗眼里闪着泪光，非常理解和同情：“红旗，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理解！我都理解！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走过来的，你们经历过的一切我都经历过！红旗，如果你下定决心到我们这里来，我代表组织欢迎你！这样，你写一个请调报告，我到人事处去给你批……”
　　文红旗从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信封，搁在茶几上：“顾主任，请调报告我已经写好了。”
　　老顾收起信封，高兴地说：“好！红旗，你回去等消息吧！一周之后人事部门就去长征医院调档！”
　　文红旗站起来，高兴地说：“顾主任，谢谢您！早知道，我也该学工业自动化，也到您这样的领导手下来干！”
　　老顾朗声大笑：“好呀！红旗要学了自动化专业，一定也是个好工程师！”
　　老顾把文红旗送出来的时候，外间的女秘书急忙站起来。
　　老顾说：“小黄，你到房产科去拿钥匙，把在咱们室名下那几套空房，都带文医生转转，看看。她看中那一套，你记下来！嗯，大老远地来一趟，不容易！”
　　文红旗感动地说：“顾主任，房子就不用看了！到时候您给我们哪一套，我们都没有意见！我条件不高，有的住就行了！”
　　…… ……
　　周末，兰贵成来到长征医院单身宿舍。晚饭后，文红旗拉他在院子里散步。
　　兰贵成知道自己去找了老顾，并递交了请调报告么？文红旗心里七上八下一直在猜测。这件事情很突然，她一激动就跑到南极地去了，在她看来，这件事不用请示兰贵成，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兰贵成这个人特别倔，大男子主义很厉害，自己要调动工作，而且是要求调他的单位里去，不通过他，办得成么？
　　文红旗一直希望兰贵成开口问自己调动的事情，但兰贵成就是不开口。好吧，你不开口我也不开口，咱们都憋着！
　　“红旗，你最近搞得那两个疑难病的课题，进展得怎样了？”兰贵成开口了，但问得是妻子的工作。
　　“噢，柏主任一直盯着我，要我把细节都讲出来。我接受上次吸烟课题的教训，咬紧了牙就是不说。结果老太婆又拿出杀手锏，通过院里那些不了解情况的领导，堵了我的路！”文红旗气呼呼说了一大堆。
　　“她怎么堵你？”兰贵成也很生气。
　　“她走通了院里高层的关系，说是死亡病例都是医院的宝贵资料，没有科主任的条子，我不能去看尸体、看病历……”文红旗说。
第八章.等房长征（三十二）
“那网上和图书馆里的资料，她不能不让看吧！”兰贵成点拨妻子。
　　“那些资料只能参考！搞课题还要有自己的东西，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研究结果，自己的思考……”文红旗说了一连串的排比句。
　　“哎呀，我都知道！我是说，你自己的，搞了多少例了？”兰贵成问。
　　“马凡氏综合症和全身淀粉样变性病，这两个病种，我自己搞了各三例！”文红旗说。
　　“哎呀，太可惜了！你要凭借三例出文章，只能算是个案报告，算不上是研究论文！”兰贵成说。
　　“就是，案例太少了！我正想再翻翻，再找找，路子就断了！”文红旗气得不行。
　　“红旗，你这样，就搞这三例，多看点资料，结合国内外研究此病的新发现、新观点，细细观察研究你手里这三例……在文章讨论的时候，写细一点，全面介绍国内外对此病的研究进展，并结合你的工作，提出一些你自己的观点——哪些与国外的观点吻合，哪些又不吻合……这样，虽然是个案报告，但题材少见，内容新颖，国内暂时没有人搞过，也会一鸣惊人！”兰贵成说。
　　“贵成，你说得对呀！本来这几天我一直挺沮丧的，觉得自己无路可走了，怎么干都不行！现在听你一说，我又恢复信心了！这回文章出来了，我的名字要放在第一位，赵爽和曲兰分列第二与第三！”文红旗说。
　　“对！柏文秋这种人，你就得这样对付她！要不青年科研人员就没有出头之日了！”兰贵成说。
　　这回文红旗知道了：兰贵成这样关注自己的工作和事业，看来是不想让自己离开长征医院，不想让自己放弃专业，要自己和他一样，有一个为事业而奋斗的人生。
　　文红旗更不敢把调往南极地的事情告诉连贵成了。
　　…… ……
　　老顾亲口说一周以后就来调档，可文红旗整整等了三周，丰台南极地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文红旗怕房子都分光了，就又跑去一趟。
　　这回，老顾很为难，他用充满同情地目光看着文红旗，并用冲满同情的口吻说：“红旗呀，你要调到我们这里来，怎么不和小兰商量好了再说呀！我们人事处和小兰一谈，真是捅了马蜂窝，小兰粗声大气和人事处长吵起来了！”
　　文红旗下了一跳：“真的？小兰和人事处吵架了？为什么？”
　　老顾说：“小兰的理由是，他的爱人文红旗是北医大的硕士生，应该留在大医院干大事，到我们单位医务所来，就是毁灭了人才！毁灭一个极有发展前途的医学科研人员的事业前途，那是犯罪！将来他对孩子都无法交待！”
　　文红旗气得不行，问：“那他说了我们小家庭的房子怎么解决了么？孩子还要在老家放多久？”
　　老顾说：“是呀，我也这么问他来着！我说，光工作不顾家，也是不行的！可小兰说，目前你们都处在为事业打基础的时候，都要拼尽全力干好工作，都要往上走！区区一个住房问题和人生事业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孩子放在爷爷奶奶家，他很放心！你也应该放心！”
　　文红旗被老顾说得无言以对，只得返回长征医院。
　　…… ……
　　*的赴美签证已经下来了，小两口高高兴兴收拾东西。乌云把大黄铜电茶坎和纯羊毛的大地毯送给了文红旗，文红旗的屋里一下多了一堆耀眼的奢侈的东西，十五平米、四张双层单人床的宿舍里，显得更挤了。
　　由于文红旗从来没有对兰贵成捅破她要调动的窗户纸，两人在调动问题上没有沟通过所以也没有争吵过，一切都维持着。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八章.等房长征（三十三）
这个周末，又轮到兰贵成跑长征医院。
　　兰贵成进屋看到地上堆的这一堆，一面抬脚往屋里跨，一面问：“这不是*和乌云的东西吗？怎么放你这里来了？”
　　文红旗在门口煤油炉上炒菜，听见兰贵成问，就说：“他们两人走了，退房了，这两件东西留给我了。”
　　兰贵成好不奇怪：“*退房了？在单身宿舍三楼占了一大间，暖气费水费电费都不用交，上楼就到办公室，下楼就到家，旁边就是食堂、澡堂，多方便！怎么退房了呢？”
　　文红旗把炒好的菜盛在碗里，端进屋，放在桌上，说：“人家去美国了！不再回来了！当然要退房！”
　　兰贵成愣了一下，解嘲地说：“哎呀，长征医院集体宿舍真是块风水宝地！除了美国以外，其他地方都不配交换！红旗，好像从你们楼里直接去美国的人，不在少数了吧？”
　　文红旗说：“是呀！你看，林一芳去美国了，章言也去美国了，*两口子也走了，还有……”
　　兰贵成说：“算算！别说了，少提他们这些没出息的人！”
　　文红旗说：“人家怎么没出息了？美国经济就是比中国发达！起码到处都是房子，也没人半夜三更来查宿舍！“
　　兰贵成说：“到处都是房子又怎样？要那么大房子干什么？房子多了有啥用？房子的功能就是睡个觉！咱就不需要那么多房子！“
　　文红旗说：”怎么不需要？“
　　兰贵成说：”咱们儿子都有了，两口子睡不睡觉的，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咱两口子能不能都建功立业、都留得美名在人间、给子孙后代做个榜样！“
　　文红旗很生气：”你走吧！你儿子都有了，不用和老婆睡觉了，你还来回跑一百零八公里干什么？赶紧回去建功立业吧！“
　　…… ……
　　三个月后，文红旗在《中华病理毒理研究杂志》上同时发表了二篇论文——《马范氏综合症尸检三例报告》、《全身淀粉样变型病尸检三例报告》，这两种病都属于结缔组织病，是热门研究的疑难病。文红旗竟能在行业一级学术刊物上同发两篇文章，虽因例数少，只能规入案例报告一类，但文中引用了大量翔实的文献内容，全面介绍了这两种病的国内国际研究进展，细剖了自己的尸检所见，并与文献报道内容作了全面比较，提出黄色人种该病的特点……所以，在全国本专业的同仁中起轰动。
　　柏文秋是看到当月的杂志以后才知道此事的，当时她又急又气，抓起电话就打到科研处，质问为何自己没有批条，科研处就盖了章，让文红旗发了论文？
　　科研处赵处长说，柏主任，文医生写的不是科研论文，而是案例报告，按规定不用通过科主任，所以……
　　文红旗这一手很厉害！她突破了柏文秋利用手中职权搞的学术封锁，像一只云雀，一跃上了云端！
　　首战告捷！文红旗的心境好的不能再好！她立即着手搞大项目——《黄色人种心脏瓣膜粘液变型的病因病理研究》。文红旗认为，这依然属于结缔组织病的范畴，她做起来是轻车熟路，马到成功！而且，这次再搞成了，就不是案例报告，而是地道的研究论文——她已经偷偷攒了四十几例标本，数量完全具有统计学意义！
　　…… ……
　　就在此时，长征医院开始各科室负责人的重新聘任工作。这是1996年年底，柏文秋年龄早已过了五十五岁，到了退休年龄。
第八章.等房长征（三十四）
病理毒理科的文红旗科研能力强，工作认真负责，学历基础都好，显然她是接替柏文秋担任室主任的最佳人选。
　　其他较小科室，如同位素科、激光科等，老主任都按理成章退休，下面七七级的毕业生都接了班。
　　但是，院务会在讨论文红旗接任病理毒理室主任时，遇到了很大困难，第一次讨论就给否决了。
　　这就是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大内科主任单琳的坚决阻挠。
　　在长征医院的大会议室里，精干的单琳，站在长条形的会议桌旁，情绪激动地说：“文红旗医生在长征医院，可以说是个知名人物。当然，她的科研能力比较强，也比较有才华，对工作也比较负责任。但是，文红旗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决定了她无法担当科室行政领导！这就是她极端的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文红旗搞科研项目，背着科领导和全科职工，利用医院的资料，为她自己成名成家铺路！这件事，科研处也是有责任的！还有，文红旗骄傲自满、目中无人的坏毛病，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她不但日常工作不请示科领导，重大事情也不请示科领导！她自说自划，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像长征医院是她自家的……”
　　由文红旗接替柏文秋担任病理毒理研究室的行政和业务科主任，是医院人事处提名的，单琳这样激烈地反对，与会人员大多没想到！但是科研处和人事处很清楚：柏文秋心胸狭窄，她平时看不上文红旗，又不甘心退出领导舞台，所以到单琳那里去捅了文红旗……单琳是吕院长的夫人，她的意见，就代表了医院一把手吕少东院长的意见……
　　于是，与会的几十人——各科室主任、医务处、科研处、后勤处、人事处、党办、院办的负责人，一齐把目光对准了主席位置上坐着的吕少东，希望他拿个意见出来。
　　吕少东低着头，聚精会神在看一份文件，没有理会众人。对于文红旗这个年轻医生，吕少东并不太了解。他的印象中，文只是一个高挑漂亮扎眼的青年女医生，所有的接触，不过是平时在大院里见了，她笑着冲自己点点头而已。吕少东总感觉文红旗像一株盛花期的苹果树，带给人青春艳丽的气息……妻子单琳为什么对文红旗印象这么差？吕少东从没有深究过。因为，对于年轻漂亮又有才华的女职工，他反而要躲得远远的——避嫌，红颜祸水。吕少东哪里知道，他的冷漠态度，决定了文红旗不幸的命运——最终丢掉了自己的专业。
　　…… ……
　　文红旗升职落马，兰贵成却是马到成功——在室主任老顾的极力保荐下，他的资料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到了科研处长老李——就是那位把自己的新房让给酒醉持刀工人、为党委刘书记解围的李处长的办公桌上。
　　李处长看了兰贵成的资料大喜——好一个稳重能干的技术高手！你看他，从德国学成归来后，当过院里二十几个大项目的专题组长，搞过冶炼炉的上料系统、冶炼系统、出渣系统的自动控制，搞过轧钢的自控飞锯，搞过盘条钢自动拉拽系统……都获得了成功！而且节约成本，连西德和美国的专家看了，都竖大拇指！
　　李处长当即批复：兰贵成博士学有所成，学以致用，堪当重任！拟破格提拔为正高职，并推荐担任院副总工程师，请人事处考虑并报请院党委、院学术委员会批准！
　　三十三岁的兰贵成被破格提拔为高级工程师，技术职别为正高职，同时被聘为丰台南极地钢铁自动化研究院的副总工程师！
第八章.等房长征（三十五）
…… ……
　　兰贵成怀里揣着大红烫金的两本证书来到文红旗的宿舍：“红旗，你看看，咱们的等房长征没有白等！这本是我的正高职资格证书，这本是我的副总工程师聘用证书！“
　　文红旗正在忙活饭桌上的事情，听了兰贵成的话，惊喜得住了手，把沾满油水的双手往围裙上抹了抹，双手接过兰贵成递过来的两本大红烫金证书，仔仔细细看着。
　　兰贵成说：”怎么样，红旗？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正高职资格证书和国家部级科研设计单位副总工程师的聘书啊！要是当时我鼠目寸光，听了你和你妈的，去了设备研究院，重新学习都还不及一个本科生，哪能干专题组长？要是我整天缠着领导要房子、闹情绪，领导哪能把这么多大项目交给我做？我要是不做项目，哪能破格提正高职，当副总工？”
　　文红旗仔细看着证书，羡慕地说：“三十三岁的副总工程师，恭喜了！今天我炖了猪排骨，犒劳你！”
　　兰贵成一面收起证书，一面说：“红旗，你和成成跟我这几年都受苦了！现在我已经是副总工了，房子不是问题了！我给你说，我们单位在六合园那里买了几套新楼房，都是三室一厅、一百多平米的！这房是专给头头脑脑准备的，我是副总工程师，肯定有我的！六合园就在南二环，交通方便，你从那里每天往长征医院跑还是比较现实的。”
　　文红旗欣慰地说：“贵成，你真不简单！我和小雨，我们这个小家，最终沾上了你的光！以后我们还得靠着你过好日子！”
　　兰贵成很得意，说：“咋样，红旗，你跟了我不吃亏吧！”
　　文红旗说：“吃了小亏，但是沾了大便宜！以后还要继续沾便宜！”
　　兰贵成说：“红旗，我奋斗是为什么？从大里说，是报效祖国，尽一个炎黄子孙的责任义务；从小里说，是让我的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红旗，你不要急，不要羡慕那些为了住间大房子跑到美国、澳大利亚去的人！咱们国家的地盘大着呢，以后国家经济发展了，城市化进程快了，遍地都是城镇，老百姓还能没房子住？十几年寒窗，读了硕士读博士，到头来跑到国外去给洋人打工，有啥出息？有啥意思？”
　　文红旗说：“就是啊，咱们英雄所见略同！我跟你说谁谁走了，就是给你通个信息，没有一定要走的意思！哎，贵成，我就纳闷，你和我一样，也是年轻技术人员，咋你往上走就没有人踩呢？”
　　兰贵成说：“我平日里埋头苦干，不说废话，不议论任何人的短长……还有，我尊重领导，对待同事，也是多看人家长处……我在南极地自动化院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升职的时候，也就没人说我的坏话，再说我的工作业绩也在那里摆着……”
　　文红旗说：“最重要的是你很幸运，碰到了老顾和李处这两位好上司……”
　　兰贵成说：“对！他们的心像水晶一样，他们承认长江后浪推前浪，对年轻人鼓励信任重用……谁像你们柏老太婆，真本事没有，就会玩弄权术！”
　　文红旗说：“我到了柏老太婆手下，太不幸了！”
　　兰贵成说：“她还能干几年？你有出头的机会！但是，你一定要改正骄傲自满、目中无人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