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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无尽时——梁凤仪

_4 梁凤仪 (当代)
秀竹叹口气。
“姑息养奸,慈母败儿!”
我暗地里拉她一把,其后找了个机会给秀竹解释:
“好丑命生成,你少罗嗦了!康慈从没有好好的恋爱过,如今她爱得痴痴迷迷的,你就淋她冷水又是干什么呢?再说,也已经整三十的年纪了!”
“你晓得说她,那么,你呢?”秀竹问。
我摊摊双手,说:
“推销得一个是一个,对不对?”
况且,这唐狄怕是县城该行业内最好的一块材料了。
“唐狄,什么时候带掣我当伴娘?”我还未等他做好,就紧迫一句,决定替康慈开路。
唐狄睁大眼睛看我:
“啊!原来哄我到浅水湾来饮茶,是为借助良辰美景,跟我讲数?”
“你别说得如此难听成不成?”康慈啐他一口。
“唐狄,我是人挣的,趁我还有资格当伴娘,好歹成全,否则,连我都卖掉的话…。。”
“好,好,曦远,给我三年,准能如你所愿。”
“三年?左三年,右三年,为什么总是三年,三年抱两还差不多。”我怪叫/
“三年时间让我拍出一部较好的电影来,才成家立室。”
“哈!”我没好气。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唐狄看看我,又望望康慈。
康慈见了唐狄,很有点老鼠见猫似的。
一向活泼玲珑的她,减了几分潇洒,添上一点委婉,多了许多文静!
真是人结人缘,一物治一物。
“唐狄,我真不相信结婚要多大气力?”我问。
“结婚不需要,但,养家需要。”
“康慈不见得爱花钱,她简朴得很!婚后公一份婆一份,不用你担心!”
“我不喜欢这样,结了婚,是我的人了,康瓷的起居生活均要由我负责。她喜欢赚钱买花戴,或从工作中体验生活,有自己独立的身份,她可以继续事业,不然,大可以安枕无忧的做太太,带孩子。如果不能为妻子带来这种自由的选择,我宁愿无妻。”
听了这番话,我是感动的,相信康慈亦然。
今时今日,哪儿去找这种志气了。
一个中环之内,充赛着十万个男子汉,怕有九万九千个都抱着如意算盘,把妻子的一份粮算在家用收支的帐上。
请千万搞清楚,女性经济独立与辅助家计者之高贵,只建立在自动自觉,心甘情愿的选择之上,一旦是对方要求或是生活需要,立刻就降格三百度,只有可悲可怜的份儿。
我认为最矜贵的现代女人,是有人完全愿意及有足够能力把她当公主养,而她又可以保留这项特权,不予使用,仍旧努力以自己双脚站于地上过活的职业女性。任何天职责任,不必表扬,却务须谨守。换言之,做得来,理所当然,做不来,难辞其咎。
同样,我并不以为女人只专注事业,而完全漠视家庭内自己应扮演的角色、应负的责任,就情有可原!
女人嫁得好,倒不如不嫁算数。
我看唐狄的志气是值得支持的。蓝康慈再多等一千个日子,也不过三十刚出头,守得云开见月明,届时无忧无虑地做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太太,仍是一场福分。
我决计不再跟唐狄争议下去,想康慈也会同意。
回家去后,电话录音机内留的口讯,一个是父母从温哥华摇电话来问候,另一个是方哲菲。
我先回了加拿大的电话。
爸妈抢着来听:
“你两老争什么,用分机嘛!”我笑。
“你爸爸是越老越糊涂了,什么都跟我争,只除了厨房的功夫例外。”
那一头,父亲刚拿起了分机电话,说:
“刚刚来得及听到老婆子讲我的是非。”
我笑得前仰后翻。
如果说我童曦远至大的幸福,还是有一双可爱开朗而又疼我的父母。
“曦远,我们赶紧打电话给你,是有一宗要紧事。母亲的声音透着紧张。
“什么事?温哥华地产暴泻!”
这阵子,退休于彼邦的父母,闲来无事,就只上市场购买减价食物,以及到各地区搜罗优质房产,年来竟真赚得称心如意。
加拿大地产在八七至八九年真是巅峰状态,既得力于东南亚,特别是香港与台湾之走资活动,又复因世界经济稳健,大气候固然顺逐,小气候又兴旺,于是相得益彰连象我父母这等业余投资人士都受惠非浅。
这也好,赚钱与否是一回事,两老日中有点实务牵挂,可以有目的地结伴同游,是精神上的健康寄托。
白云无尽时 正文 第四章
章节字数:7287 更新时间:08-07-11 14:27
不知哲菲可曾有睡过没有?总之,我醒来时,她还是瞪眼眼。
依旧的神情呆滞,一言不发。
我匆匆梳洗后就要出门,于是边穿衣服,边嘱咐她:“哲菲,你是打算怎么样了?要不要打电话叫车子来你上班?”
哲菲大声答:“不用,不用什么人接,也不用什么车接。”
好得很,中气还十足的,证明未伤元气,仍大有可为。
我继续涂我口红,说:“那你是跟我一道出门呢,还是留守大本营?”
“我不要动。”
也好,一动不如一静,静坐且能常思已过,善哉、善哉。
“我这就起行了!今天钟点女佣不会来,你要是肚饿,冰箱里有牛肉粥,放到微波炉内,半分钟便可,我会打电话回来给你,不用讯号的,请接听。”
方哲菲根本没有抬眼看我,她如此这般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达二十四小时,不知会不会成了化石。幸而我家的空气调节好,否则风雨交加,那望夫石就是如此铸成的。
回到环宇去,立即投入工作。
还未到十点,已经象做了半辈子的功夫似。
然,这感觉还是好的。
真不明白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怎么打发时光?
功夫稍告一个段落,我立即打电话回家去给方哲菲,总有点挂心她。
电话铃声响一阵,她果然接听。
“是你?”对方说,有一点失望。
“当然是我,还会有谁?”真好笑。
“你在哪儿?”
“我在撮食。”
“他有没有来见你?”
“谁?”随即会意:“哲菲,他不会来见我,我只不过是个小伙计。”
“你是经理。”
“一个中环之内,有几万人经理。”
“我意思是,他有没有叫你去见他!”
“今天没有联席会议。”
“那么,再见吧!”
“哲菲,”我叫住了她。
“我没事,再见。”
电话挂断了。
说来说去,哲菲心里头萦念的始终是他。
那姓潘的还真不会跟我见面,否则,我会得叉起腰来,问问他,究竟搞的什么鬼?
做人必须做得清清楚楚,一是一,二是二,一就结婚,一就同居,一就拉倒。很怕这个样子,痴痴缠缠,没完没了,不知所谓。
我才站起来,很气愤填胸,台头的内线对讲机就咚咚的一声,继而传出喂喂之声。
“谁?”不知怎的,竟也心浮气躁。
“潘令涛!”
这三人字要在脑子里稍稍过滤,才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主席是很少跟我直接通话的。
这人必是以吾友之情人身份出现。
我只应一声“早晨!”
“有点事要跟你商量,请你到我办公室来,是否方便一点?”
我这就应命而去,此人还负有双重身份。
生平第一次,独个儿坐在环宇主席室内,跟老板对话。
没有诚惶诚恐,心理准备完全充足。
人事部的行政与业绩固然无懈可击,就是方哲菲,我待她也不差。
潘令涛神采不如往日的飞扬,我从没有注意到他的两鬓竟有一丝花白。
他问,非常直截:“哲菲昨夜在你家?”
我点点头。
“她还好?”
“不怎么样。”
“她对我有点误会。”
我先没有答腔,由着他说下去。
“或者说,她对整件事有点误会。”
“什么事?”
“哲菲没有告诉你?”
“没有,她来时,我已在半睡半醒状态,今天早上我又得上班,我们没有剪烛夜谈。”
“对,你是个要睡八小时的人?”他微笑。
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尤其在此刻,事态似乎严重,比想象中严重。
“我昨天晚上提出分手。”
潘令涛这么说,我随即问:“向谁?”
潘令涛愕然,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生了极大的尴尬。
我此言有理,他打算扔掉的是哪一个呢?是方哲菲还是他老婆?
“我爱的是方哲菲,但不能离开的是建琴。”
“真难为你。”
如果对方所说乃肺腑之方,我此话也是真理,对不对?
“连你也不明白?”
奇怪不奇怪,我为什么会格外地明白?或者比方哲菲明白?
潘令涛一定未接触过如此倔强而硬犟的下属。
上千的员工,只怕对他打恭作揖唯恐不及。
其实,我并不例外。
如果他召我进来,跟我商议业务计划,我还真愿意垂手而立,恭恭敬敬的听训兼提出建议。我并不反对待米饭班主和颜悦色,甚而合理程度的迁就与讨好,也是可以的。
但眼前这个男人,只不过我挚友的男友而已,且他还打算离弃哲菲,我还跟他客气什么?
“曦远,你是大学毕业就在商界任职的,且在环宇已经有些日子,我的出身跟环宇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江湖上很多身不由已,我背负的公私责任使我不能自已。”
“对。”我点头表示同意,但随即问:“但,为什么要开始呢?”
对方哑然。
“你是生意人,如此的不计算后果吗?”
“始料不及,是我失算,我妻并不肯离婚,我确曾向她认真提出过。”
我心稍稍软下来,可也无辞以对。
那刘建琴为什么要答应呢?连我这么个局外人都在一开头就想到的后果与反应,当事却是始料不及?笑话不笑话?
这种事,还用切身经验才会洞悉来龙去脉吗?
唯一的解释是当局者迷。
或许某一个月明星稀之夜,配一个迷惑诱人的眼神,就是这样的情不自禁,不顾一切,一于明天转醒过来,再算!
是这样子出的事了?
“潘太太打算怎么样?你又打算怎么样?”
“她态度十分强硬,如果我要一意孤行,她要我付一笔迹近天文数字的金额,且不摒除对环宇作恶性收购的可能!”
我差一点拍起了掌来叫好。
我若不是方哲菲的好友,而是刘建琴的军师,我准会教她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了他的子弹开枪打得他落花流水,简直不亦乐乎。
对那起辜负自己的人,不必手软,此乃江湖规矩!
男女情爱这回事,只有强权,没有公理,谁的势力大,条件好,谁就赢对方。
我这等在旁摇旗呐喊的兵丁也不过是在避无可避情况之下凑热门,配搭子而已,没胆真正主持道义的。
细心的分析之下,能怪谁?认定了这姓潘的辜恩负义,贪新忘旧吗?你又怎知他老婆这些年是怎样待他呢,或者拿他看成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似,一天到晚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又叫血气方刚的人怎么跟她相处一生一世了。
认定了刘建琴刁钻蛮横,恃势凌人吗?谁又眼见了,说什么也是当年一起胼手胼足地跟潘令涛打江山的大臣,她有一定程度上的专横是要被接受接纳的,谁应该大方至打定江山让你抱了别个美人享受去的?
至于方哲菲,不必是她挚友才会得维护她,明白她的苦衷。什么叫狐狸手段?这世界牛不饮水,谁个孔武有力之士能按得牛低头,哲菲有什么责任要负呢?
再说,她的条件难道又高攀了潘某了?既是半斤八两的话,她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讲的也必有相当的真心诚意,以至于无可奈何了,是吧?
如此一来,谁都情有可原。
那么是谁错了?
依我看,确确实实是社会的错。
社会是一夫一妻的社会,正室与情妇都认可此一制度,此为祸之根源。
社会气氛尤其令离婚者自卑,一旦因有第三者出现即觉得是自己失威,这种长年累月的人为心理压力,使很多人潇洒不来,明明婚姻已是一潭死水,也固守来去。
社会人士最爱拉是扯非,唯恐天下不乱,能够对闹的三角恋爱置之不理,或尊重人的感情独立,有权变更的话,实在是绝对应该争取的自由与人权之一种。
再不需要潘令涛向我解释下去了,正如他所说的,我应该明白。
一个倾国倾城的方哲菲,并非无法迷倒潘令涛,只是每人都有一个价,要获得与方哲菲双宿双栖的代价太大,潘令涛负担不起。
一些人能够离得婚,一些人不能够,全在乎他们是否可以和愿意支付代价。
每月出粮,我必走到保兹华拉首饰窗橱去驻足,然后唏嘘一阵,踯躅回家去。
实在贵,负担不起,与爱无关。
当然,爱得发了疯了,会得破门而入,拿把手枪跟店员拼个你死我活,誓要抢到手为止,也是会有人如此做的。
然,这样做,好吗?理智吗?值得吗?
对象即使是我,我也不以为然。
但,我太知道哲菲了,她必认为爱在心头,死而后已,谁不为得到她而打家动舍,出生入死,就是爱她不够,于是她伤心,她难过,她认为整件事不够壮观完美。
可惜!
潘令涛找错了对象,注定他要受一点苦。
“对的。”我点点头:“不用说,我其实明白你的处境,潘太太有极尽破坏你王国的理由。”
潘令涛补充说:“她也的确有足够能力,当年,罗马由她辅助而成,今日,她若要拆卸,还有她的势力。”
最大遗憾其实是:即使潘令涛一惜一切,要跟刘建琴决裂,方哲菲是否就能完整地拥有潘令涛一生一世?
她若是个如此执着于完美无瑕关系的人,老实讲,仍要悔不当初。
无他,午夜梦回,潘令涛一旦细想曾作的牺牲,方哲菲就要伤心透顶了。
我心里头完全明白这重关系,只是无谓说出口来。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哲菲,她打算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前些时,才手拉手的坐在汽车上谈笑风生,准备谈婚论嫁,才转眼功夫,就要忍痛生离,除了伤心,想不出方哲菲会有什么其他反应。
潘令涛问我,也是白问,彼此心照不宣。
“曦远,好好照顾哲菲,她需要你。”
我苦笑,哲菲并不需要我,她需要的人现今不需要她。
“我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再跑到她跟前去求她原谅,求她相信我爱她,好象太过虚情假义,也太过滑稽了。什么的赔偿对哲菲都不管用。这我又是明白的,你叫我怎么做才好!”
“忘记她!”我说。
是的,不愉快的事件已经铁定发生了,不必三方面都抱在一起寻死那才叫壮烈,救得一个是一个。谁越快忘记对方,忘记整件事,谁先到彼岸。
我对潘令涛也不至于恨之刺骨,因而希望他忘记得起就好。
“她会忘记我吗?”
“会,总会有一日,有人取代你,那一日迟早还是会来的。”我说。
潘令涛眼里飘过一点不忍。
人就是贪。
既然用不着,就别霸占着,让人家重出生天去。
“但原如此。”他的语音透着些微的不愿意,不舍得,但仍然不失诚意。
“好好的照顾她,直至那一日的来临,我会感激你。”
我点头,起身告辞。
唉,又一段情缘结束了。
走回办公室,步履是蹒跚的。
若有同事把我这副表情看在眼内,大概以为我被老板训斥一顿。
连秘书都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我,有一点点的着急写在她年轻的脸上,欲言又止。
我没有望她,推门进办公室去。
差点吓得惊叫出来。
我房内坐了潘刘建琴。
“对不起,不请自来!”
我惊魂未定,站着不知所措。
“你到令涛的办公室去了?”
我点点头。
“讨论方哲菲的事?”
我再点点头。
实在别无回避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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