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远呢!到楼下去买吃的!”
“还没吃晚饭吗?”
“不,不,吃过又消化掉了!”
我笑笑,把稿子交给公关部那年轻的经理。
“我先走了!你们好好地干!”
孙世勋跟着我走回办公室去。我停住了脚步,没有推门。
他在我耳畔轻声地说:“我把车子开过来,在门口等你!”
走出孙氏大厦时,弥敦道还熙来攘往。
这城是不夜天,一味的灯红酒绿,夜夜笙歌,里头究竟有多少真正的欢乐,
谁能知晓?
孙世勋的车子停在我面前。
上了车。
他立即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汽车并不驶向回家的道路。
我们一路无话。
直至他把车子停在浅水湾的林荫道上。
孙世勋双手抱住丁我的手,拿到唇边连连吻了几下,仍然握着,不放松。
“我对不起你!”他轻声地说。
我没有造声。
一切象梦幻,从公关部的一暮直至现在,我还没有清醒过来。
“家母提点过我,今时不比往日。我们不能指望现代女性肯跟另外一个女人
共同拥有一个男人的感情与时间。
我真不能跟她离婚。可是,我忘不了你,真的不能够!从第一眼在欢迎酒会
上,见到你,我就知道会遗憾终身,“
我仍然没有造声,要怎么说呢?
“我不是个晓得说动听话的男人,”
我笑了笑:“你尽管说好了,我在听”
“那个鸡尾酒会,我其实一直站在一旁看你,很好看的—个女人!其后章伯
一直夸你好,能干本事,是硬朗正直的巾帼须眉。章伯说,孙氏甚而是很多机构
之内,再难找忠勇得如此有归属感的雇员,他在你身上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干他
嘱咐我要好好地对待你!让你留在孙氏,我们一起把它干得更出色……”
我讷讷地说:“你这样子待我,其实是变相要我考虑离开孙氏了!”
“怎么会?怎么会?”他急得把我的手抱在胸前,好象下一分钟,我就要溜
走了似的!
“要找好的雇员其实不难,只要出得起价钱,总有人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我表达得不好,让你误会了!”世勋的脸胀得通红,显得稚气,然而,
可爱。
“感动我心的不是你为孙氏效的劳,而是你为自己创业的独立、坚强和执著!”
“我并无选择余地!”
“不,将自己努力栽培训练成什么样子,是不难看得出来的。我从没有听过
你有半句攻击别人而抬举自己的话,老是只肯用自己双手解结的女人,绝不容易
呢,很值得尊敬,甚是可爱:”
“多谢!”
我低下头去,挣扎了10多年,从没有人能看得见我的凄苦,更从没有人如许
挚诚地讲过鼓励的话!
你失败,人们固然大举公布你的种种过错缺点,你成功,人们仍然努力不懈
地挑你可能有的未尽善处,予以抨击,务求你开透了的心,好歹留下几条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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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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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肯放开心怀,从你为难之处着想,从而予以谅解和欣赏?
可惜,我们相逢恨晚!
“宝山,要不要下车走一会儿?”
我摇摇头:“夜呢!我要回家去了!明早要上班!”
这最后的一句话,仿如暮鼓晨钟,敲醒了所有劳工阶层的绮梦!
萍水相逢,偶尔相知,当如春梦!
谁不该面对现实地生活下去?
孙世勋把我载回太古械去。
互道了晚安,我静静地走回家!母亲已经熟睡了!客厅里留了纸条,嘱我记
得到厨房去喝掉留给我的汤!
母亲是可爱的:
世界上可爱与爱我的人虽少,仍然有,值得安慰呢!
我睡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
多日来心中的愁苦与不甘,老早洗刷得干干净净,代之而起的分明是丝丝甜
蜜之意,怎么仍是失眠?
做人当真岂有此理!失恋时睡不好、吃不下,恋爱时也一样。真是的,就如
此辗转反侧几下,闹钟就响了。
回到孙氏去:办公室的柜面上放着一大束的星花伴住铃兰。没有字条,没有
名片:
我甜在心坎里!
怎么说呢?女人真的不难应付吧?只那么老套的两三下功夫,就搞得你心情
紊乱,不知如何是奸1
小冬妮推门进来见了花,惊叫:“哪个客户代理商如此大手笔?”
她不问情由地抱住花就插。
我不响。拿出化妆镜子来照一照,我象是个没有人送花的女人吗?
我虽没有大姊长得标致好看,可一点也不差吧!
想起大姊,心中立时有点纳闷!很有一段日子没跟她联络了,抓起电话来,
摇去给她:“大姊?”
“宝山,是你吗?有什么事,快点说,我赶着出门去!”
“这么早:”我以为当少奶奶的人有权睡至日上三竿!
“对,对,司机在外头等着我呢,我要赶去开妇女会!我有空再给你电话!”
“大姊,你好吗?”
“好,好,好到不得了,你少担心我!照顾你自己是真,自己不照顾自己,
没有人救得了你!”大姊匆匆忙忙地收了
线。
我望着电话发呆。真是的,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女人尤其多变!
管它呢!只要愈变愈好就成了!
想着想着,柜头的内线电话就响起来了I
“早晨好!你睡得好吗?”
才一个电话里头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的心就扑扑乱跳,节奏紧张明快,可
绝不难受!
“还是老样子:”
“喜欢送你的花吗?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也从来没有买过什么花!”
这样的画蛇添足!
“多谢。以后别花这些钱!才搁着好看一会儿,就谢了!”
“今晚要开夜吗?”
“年报快要出版了!非赶不可!”
“那我在自己办公室等你,送你回家好了!”
他都没待我反应,就收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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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的忙,竟没有见过孙世勋。
直至坐上了他的车子,他就对我说:“没见你三个年头了!”
再老实的男人追求起女人来,总有几道板斧傍身。
世勋看看手表:“真好,来得及到浅水湾酒店去喝杯咖啡!”
抵达餐厅时,在座的多数客人都已用毕晚饭,在吃着甜品。
世勋要了个香蕉船,大口大口地吃得开心。
我问:“你这么爱甜的呢?”
“对,所以很爱你!”
我没有造声,别过脸望出去,路灯下的浅水湾,平静得很,连海浪声都听不
见,益发觉着我心涛汹涌,翻腾起伏!
世勋又握住了我的手:“你别多想!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办法去。我知
道不能委屈你!”
我忍不住问:“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好女人,”世勋毫不思索地答。
这一刻我其实是感动的。最低限度,我不要听一个男人在我的面前数落他以
前的女人!太缺涵养风度了!
在江湖行走多年,习惯了山水有相逢,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景况。谁个塌了台,
才三朝两日,又会翻身。千万别短视目前,落井下石,不然终有一日,自食其果,
寻且,以前欣赏爱护过的人,到底有恩情在,何苦不留余地,肆意摧残?
我幽幽地说:“那你对不起她了了!”
“我对不起两个女儿!”
世勋老是在紧张时,就爱把我的手放到唇边去吻了又吻。
我看大庭广众,实在不好意思,缩回了。
“我试过控制自己,那天鼓起勇气告诉你,我是个有妇之夫之后,原以为可
以帮助自己悬崖勒马,谁知刚好相反,竟然象防水的堤坝,凿穿了一个小洞,一
发不可收拾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见笑。”
“什么事?”
“那天我看见你连买件运动衣,都征求王子培的意见,我曾经切实地想过要
把那小子辞退了了!”
我大声笑出来,邻座的人都回过头来看我。
我吐了吐舌头。
“你真夸张,”
“我是认真的,你不信!直到前天为止,我还是看他不顺眼!”
“那么,上星期我跟王子培一起赴你的约,你有没有想过要宰了他?”
可怜的王子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