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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

_8 梁凤仪 (当代)
  杜柏和很轻松地答:“先要弄清楚你留为后用究竟是什么用。留为荣氏企业之用呢,我肯割爱,反正你已大手笔的带挈我赚钱了,领了你的情,早晚要投桃报李。”
  荣必聪一听,心想杜柏和真有几分斤两,彼此过招都可以打个平手。
  这种游戏,乐趣与刺激跟打高尔夫球是各有千秋。
  杜柏和继续说:“如果荣兄你的留为后用等于己用的话,我可不答应了。”
  荣必聪没有想到杜柏和有后面的这句话,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是你早已留作己用吧?”
  “不,不,想都不敢想,没得吓破胆。”
  荣必聪听到杜柏和的口气,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有这么严重?”
  “并无言过其实,只会形容不足。”
  “你似乎很认真。”
  “老兄,有些事是非认真不可的。我先讲个真实的关于议员访美的笑话给你听。一班代表商界功能团体的立法局议员到华盛顿去做游说工作,跟美国议员交换完意见之后闲谈,其中一人提出问题来,说:”‘如果你们想整治仇人,最彻底的办法你道是什么?’“众人反应不一,最终都同意一个说法”‘介绍他做齐下列三件事,一定永不超生。这三件事就是:从政、讨小老婆、办报刊。’“
  荣必聪大笑。
  杜柏和再补充:“其中讨小老婆一项尤其是指讨现今的职业女性而言。美国人无所谓讨小老婆,意即跟经济独立,有几分学识与能干的职业女性闹婚外情,肯定麻烦多过投资在加拿大和澳洲,表面即使风光,内里也必千愁万怨,再加亿种哑子吃黄连。”
  荣必聪听杜柏和形容得幽默滑稽,心情便更轻松起来,于是乐于在这问题上说下去,道:“我还以为这姓夏的女子是很得你欢心的。”
  “拿她做职员,一等一;做情妇,不成,哭啼吵闹的方式更让人吃不消,总之一言难尽。”
  “你是有切身经验?”
  “那倒不是,只是一个知内情的旁观者而已。”
  荣必聪真想冲口而出问那当事人是谁,只是这就显得太琐碎,不够风度与大方了。
  因而,彼此有那么两秒钟的沉默。
  杜柏和倒真是知情识趣,就是为了那两秒的死寂,他接收了讯息,慌忙自动提供答案。他说:“夏童跟我们的一位董事叶骏豪的关系很微妙,最近好像闹翻了,弄得很满城风雨,两个人在公事上还有很多碰面合作的机会,都教旁的同事精神紧张起来,你说是不是有点恐怖。我的宗旨是任何有交易的女人,价钱贵不要紧,最重要是讲好条件,收足了钱之后,千万不可寻上我工作的地方来。在办公室内处理这种桃色情事,最最最要不得。”
  一连说了半车子话,杜柏和做出总结论:“总之,只要不跟夏童谈恋爱,不做留为己用之想,她就是个完美而极端有用的女人。”
  荣必聪笑说:“我的情况比较特别,我是自由身。”
  杜柏和听了也哈哈大笑,道:“对,对,我忘了,你现今是城内首屈一指的钻石王老五,今日不知多少父母像唐明皇时代的人的心理,不重生男重生女了。”
  笑话开完了,目的也达到了,荣必聪静待这位带点传奇色彩的夏童来跟他见面。
  当夏童在荣必聪眼前出现时,他无疑是吃惊的。因为她大大地出乎荣必聪意料之外,他必须承认这种意外的感觉令他心头有种奇怪的牵动。
  他预测这叫夏童的女人,不论是长相与扮相,都必像时下的高级职业女性一样,适量的化妆,再配一身绝顶矜贵的名牌服装及配套用品,那只公事包不是鳄鱼皮,就是登希路,或者皮尔保明等顶级价钱货式。然后,长得精挑醒目,一望就看出对方是眉精眼明、话头知尾的机灵人。
  这类女性,充塞在中环各个大机构之内,不知凡几,不说别的,荣氏企业内就有好几位,这包括了自己的女儿荣宇在内,都是那副样子。
  可是,这夏童完全不是那副样子。
  她,怎么形容呢?
  应该说人如其名,像个夏天的小童。
  夏天的小童是不怕阳光猛烈的,活泼泼地到处跑,晒得浑身闪亮,皮肤均匀地涂上了一层淡淡古铜色的色彩,令人看着觉得精神爽利。
  夏天的小童自然有一脸的童真,模样儿纯真可爱,不带半点心机。
  高额、大眼、挺鼻子、薄嘴唇、圆脸,一头齐耳直发,分配在脸庞上,再加那个不含动机的微笑,令人百看不厌,看得一会,就有种要伸手去拧她脸颊的冲动。
  荣必聪刚在五十出头的盛年,他当然有过很多机会在社交场合中看到形形色色的女人,有些女人的装扮态度,活脱脱就是欢迎狂蜂浪蝶的招牌。尤其有些女人肯穿露了半个奶子在外头的肉感服装,男人不好好偷看几眼,不生一种兴奋的本能反应,简直就是埋没天才,辜负对方的拳拳盛意。
  这夏童呢,很素净的一件白衬衫,外罩一件黑色男装西服,穿条白色裤子,脚上踏了一双红色懒佬鞋,有点像小男生,决不似女孩子。
  如此打扮,叫在她面前的男人稍稍想歪了心,也会自惭形秽起来。
  对烂漫无邪的小孩子,自然而然会产生一种亲切欢喜的心情,尤其在仲夏。
  这女人,长成这副样子,偏偏名字就叫夏童。
  一时间,荣必聪的心思都不能好好集中起来,为他见夏童的目的做功夫。
  他无疑有点迷惘。
  夏童这种分明有着孩子脸,极有可能有着孩子心的女人,根本不能叫人敢相信她在商场上表现犀利,在情场上手段泼辣。
  潘天生极力推荐她去辅助戚继勋,荣必聪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他们两人站起来,变成了小童混合组,真能同当大任、同挑大梁、同肩重责吗?
  潘天生不会开他的玩笑。
  况且,杜柏和也不是个容易奉侍的人。
  这两个人对夏童的信心与评论是值得荣必聪重视的。
  于是荣必聪把迷糊而带惊骇的心思马上调理好,跟夏童谈起公事来。
  一头钻进商业讨论之内,夏童的表现就非同凡响。
  她晓得把握问题重点发问,把关键性的资料都套出来,且是自荣必聪的口内套出来,这就毫不简单了。
  听完了荣必聪跟杜柏和合作的计划与预算,夏童睁圆了她原本已经相当大的眼睛,道:“杜先生一定很多谢你,这么一个上乘的投资,能在短过十年内翻本,且有超过银行贷款利息的利润回报,谁不高兴做这种生意。单是一边向银行贷款,一边投入资金,都干赚可观的百分比。”
  说着这番话时,夏童确是兴奋的,神情像小女童即将尝到香甜美味的冰淇淋似的。
  荣必聪不期然地轻松起来,跟夏童谈不着边际的事:“你也愿意做这种生意了。”
  夏童摊摊手,道:“空想,有人肯带挈,我也没本钱。有一天,我用本事赚足本钱时,再来赚大钱。”
  话是说得充满志气和希望的,很动听入耳。
  “一天不当老板,一天不能积累丰富本钱。”荣必聪说。
  “那要讲机缘,先有了这个心,碰到了时候,我就可以如愿。”
  听这种计划与口气,夏童不像个伤心失意人。
  她甚是积极进取,失恋者的思想行径不会是这回事吧?
  荣必聪不期然地想,跟这夏童闹起恋爱来的人,要挥一挥手远去,怎么会是容易的事,活脱脱像欺侮小孩子似的,罪加一等。
  荣必聪很快就已对夏童倾起心来。
  他想,潘天生三顾草庐,请得夏童跳槽荣氏的话,她的前途会无可限量。
  大凡是打工的,能让老板有先入为主的好感,就是成功的基础。
  荣必聪已经把夏童辅助戚继勋的意念安然地接受下来了,当然,他不必在现阶段去泄露些什么,游说与挖角的工作,由着潘天生去干。
  荣必聪在夏童告辞之后,按动了对讲机,对潘天生说:“天生,我已经给老杜打了一个底了,夏童也见过了。”
  “荣总,你对她的印象可是好的?”
  “这女人有点像个俏皮的小男生。”
  第5节 有心人之布局看无心人之场合
  “夏童是相当活泼,且有魄力的。她没有令你失望吧?”
  “我跟她聊了二十分钟,没有抓到什么令我不喜欢的把柄儿。”
  这就很不简单了。
  尤其是这种有心之人布局看无心之士的场合,很容易见漏洞。何况由荣必聪亲自出马,不在他跟前失礼,真要一番功力。
  再下来,要如何游说夏童跳槽就得看潘天生的本事了,荣必聪不必担这个心。他也实实在在有太多的公事私情要他处理协调,忙不过来。一直令他放不下心的不是戚继勋,他有把握可以控制局面,邹小玉总会成为过去。
  他在元配庄钰茹去世后,所要面对的是另外一个人。
  另一个他的挚爱。
  那就是荣坤,荣必聪与郭慧文的亲生女儿。
  论年龄,其实荣坤比荣宇、荣宙都大。
  她在乡间出生时,荣必聪才携了庄钰茹到美国去闯天下,到了纽约一年,荣宇才出生。
  这位荣家的长女,一直跟着母亲与外祖父身边长大,荣必聪的这第二头住家是不公开的。
  从小,荣坤就被训令,不可以对任何人提及父亲的名字。
  实际上,小时候,她心目中的父亲,名字就叫“爸爸”。
  到她长大了,上了中学,荣必聪三个字在社会上有了名气,就更不能提起来。
  在荣坤的大学时代,香港的四大家族与十大首富,荣必聪已经被列进去了。不只荣家,就是荣必聪的正室庄钰茹的父系家族也是城内名门望族之一员。四大家族又都有形形色色的姻亲关系,故而庄钰茹更坚持荣坤的身份不可以暴露。
  换言之,父亲越有财有势,荣坤越难以期望父女相认。
  这种情况,在荣坤的求学时期,对她只造成一种心态上的不满,不至于有什么巨大的压力。
  可是,当荣坤走到社会上头做事之后,就发觉有太多的不愉快感觉,甚至可以说是委屈,都因由于她不可以公然承认自己是荣必聪的女儿。
  事件真是不胜枚举。
  其中一件最令荣坤冤枉的事发生在她的事业发展上面。
  荣坤毕业之后,也是暗中通过了荣必聪的安排,在城内最具规模的多元化企业集团协成行任职。找一个有发挥潜质机会的职位,只要说是荣必聪介绍来的亲戚朋友就可以起到作用。
  荣坤是的确非常用心去做好份内的职务,日以继夜地努力使她的上司真心诚意地刮目相看,加上人们都知道,她有一点点的后台,更是锦上添花,于是荣坤在协成行的初段日子,可算是扶摇直上的。
  这对于一位初出茅庐的女孩子来说,无疑是绝大的鼓励,可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却是一种纵容。
  未经风霜的花蕾,开放得再灿烂,也不过是指顾之间的光彩而已,决不能像松柏的常青。且会因为没有临霜冒雪的经验,一下子风吹得大一点,会东歪西倒,不胜负荷。
  荣坤的情况恰恰如此。
  直到她服务的那个公司行政部门出现了经理的空缺时,就出事了。
  协成行内的同事差不多都一致认为那个空缺非荣坤莫属。非但因为荣坤已升到副经理,如假包换的是部门内的第二把手,做着经理级的实际工作,也为荣坤的确做得相当出色。
  可是,当所有人,包括荣坤在内,都以为事情会顺理成章地发展时,意外发生了。
  出任那个行政经理之职的人选叫韩森。
  韩森是从客运部调过来担当这个职位的,他原本的职位还只是个副主任而已,一下子成为统筹协成行三千员工的行政部门主管,是做了职级上的三级跳。纵使他在客运部的工作表现非常出色,这种提升也是破格的,没有按常规的。
  也就是说非常地不予荣坤留面子。
  人们在奇怪韩森何以能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消一下子调查功夫,就真相大白。
  只一句话,韩森的靠山厚,而且更重要的是后台为他出了力,直接打通高层关系。
  韩森其实就是城内四大家族之一韩统的侄儿,是三房韩辅的儿子。韩家的大权在二房韩统手上,除了他人本事外,也为三房的韩辅早逝,四房韩展本来是个败家的二世祖,当然轮不到他管事,再下来排行第五的是女儿,第六的一房韩滔,不错是个出色人,可惜,他专业是医生,根本对家族事业没兴趣,于是韩家便由韩统一把抓了。只有大房韩弼早逝,遗有子韩植与女韩湘,韩植人很能干,成了韩统的左右手。
  韩统既是家族掌舵的,对于侄儿当然关照的。
  碰巧韩森刚与庄经世外遇的女儿庄钰芳走在一起,这门亲家,韩统是愿意攀的,即使庄钰芳不是嫡出,总是庄家承认的人,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入庄园,身份自然不算太差。成了儿女亲家之后,也总有着数。
  既如是,自己的侄儿职位太低,也说不过去,于是韩统就在一个合适的机会,跟协成行的主席鲁守业关照了几句。
  “我那侄儿在协成行做得还可以吧!”然后韩统又拍额道,“你怕是记不起他来了,韩森还只是个主任级职员。过些日子,他结婚请酒,你赏个面来的话,再给你重新引见,让你好好地教导他。”
  这么一说,其实已经提示了鲁守业,韩森仍只不过是个小主任。
  鲁守业立即道:“届时一定到贺,你可不要把我遗漏了。”
  “怎么会?”韩统说,“就是我忘了请你,女家也不会不给你发帖子。”
  “女家是谁?”
  “我的未来侄媳不就是老庄的第四女庄钰芳嘛,我跟老庄都很认真地给韩森说过了,他成家立室之后,就千万要好好地干,别在你机构内丢我们二人的脸。”
  话是已经说到家了。鲁守业是个明白人,他又找了个机会,嘱咐协成行的人事部主管陈明:“那位在客运部的韩森表现如何?如果年轻人有工作成绩,你得给予鼓励。他的伯父与岳父让他在我们机构学习,我们总要好好地培养他的,你给他留意合适的升迁机会。”
  上头这么轻轻交代了,紧张巴结的往往是接令之人。那人事部主管陈明哪会有不尽心表现之理。
  刚就这个时候在行政部出现经理的空缺,他想,既有一名能干的副经理荣坤助阵,放韩森在上面,正是万无一失。这个自己建功劳的机会,岂容错过。
  香港大都会内,此乃众生怪相之一。陈明这番部署,不说庄经世与韩统是否会知道而领情,就连他的大老板鲁守业会否因此而论功行赏也说不定。但,在陈明的心目中,能有巴结大富豪的机缘,必须抓紧。
  就这样,荣坤的大好江山就掉得无影无踪了。
  她当然气愤,当然不甘心、不服气。
  追源究始,就是有猛人亲属肯为韩森出头,她偏偏就没有这个把握。
  荣坤心里想,根本都不必荣必聪亲自出马去说项表态,只要人们知道她也是荣必聪的女儿,活脱脱等于那庄钰芳在庄家的身份,加上本身的干练,人事部老早就会论功行赏,把她升作经理,另外再找职位安置那姓韩的了。
  偏就是她金枝玉叶的身份不能显露,才得了好大的一份没趣。
  整个星期以来,在协成行内,人们将此事议论纷纷,或者在她背后讪笑,或在她跟前打气,总之无论是奚落抑或支持,幸灾乐祸抑或同情安慰,都只有更添荣坤的尴尬与冤屈。
  她一古脑儿把罪名加在父亲身上。
  在荣必聪去见她时,荣坤发了很大的脾气。
  荣必聪在了解原因之后,并不说什么。
  他不是不谅解女儿,只是他不大赞成年纪轻轻就习惯了过分依赖人事关系,这对一个人的成长历练并没有好处。
  他对荣坤说:“坤,我告诉你,到头来,那韩森赢不了你。凡事讲实力。”
  “我没有实力吗?为何沦落至此?”
  “若你现今的境况都算沦落的话,世间上没有平步青云的年轻人了。”
  就由于这件事,父女俩的歧见又加深了。
  自从韩森上任当了荣坤的顶头上司,荣坤没有一天开心过。
  那姓韩的差不多是好食懒做,既是经验不足,又不勤奋作业,把实际工作都转嫁到荣坤头上去,自己呢,跷起二郎腿在经理室内数功勋。
  早已气得荣坤欲哭无泪。
  再加上韩森的新婚夫人庄钰芳,三朝两日在中环逛完太古与置地广场,就走上丈夫的办公室来,大包小包的放在韩森秘书的桌上去,用娇滴滴的声音嘱咐说:“等下摇电话叫司机把车子驶过来,你派个人把东西拿到楼下去。”
  虽没有烦到荣坤的头上去,但她最看不得这种女人的嘴脸与行径。
  丈夫的同事不是她的下属,这点只有没有教养的人才会弄不清楚。
  更大的气忿在于庄钰芳对荣坤的态度,遇见了她连招呼也不打,完全的视若无睹,摆那豪门千金款头摆得夸张。这还罢了,有次在公司的业务鸡尾酒会上,不得不碰上闲聊几句,那韩庄钰芳就对荣坤说:“听说你是荣必聪的远房亲戚,是不是?”
  荣坤当时有个强烈的感觉,好像有只无形的手,硬把她的头按下去似的。
  她顽抗失败,只好点了头。
  庄钰芳还不放过她,道:“这年头,荣必聪真是了不起,差不多只要是姓荣的,就已经能沾到光,捡得一个好职位或捡一些其他的便宜。”
  荣坤在翌日就把一封辞职信扔到韩森的办公桌上去。
  “什么?”韩森道。
  “我辞职。”
  “你辞职也不必用这种恶劣态度。”
  荣坤冷笑:“尊重是要自己争取赢回来的,不能通过命令而获得,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气得韩森直跳脚,也发了很大的脾气,到人事部去大闹一顿,投诉荣坤的不礼貌,蔑视上司,要求人事部立即惩戒荣坤,把她辞掉。
  人事部主管陈明看反正荣坤都已经辞职了,当然不必多生枝节,而且,虽不知道荣坤的真正身份,但说到底是通过荣必聪办公室介绍过来的人,不便留下不良后果,于是实行息事宁人,大事化小。
  那韩森其实发这么大的脾气,除了为了对荣坤的态度不满之外,实在心里有点慌张,因为一向部门里所有的实务全由荣坤打理,是她里外一把抓,运用本事办妥一切,让韩森做太平天子。荣坤这么一走,不得了,以后担子搁在肩上,辛苦自不用说,还不知可否干得出成绩来。韩森一下子担了心,就乱了阵脚,于是发了脾气,弄得有点一发不可收拾。
  韩森定要吐出这口乌气,故此,就算人事部接纳荣坤辞职,不主动撤她的位,也要在记录上写明她对上司的不尊敬。
  对于这个处理,荣坤获悉后大笑,道:“求之不得。这世界有句话,叫未看其人先看其友,这道理呢,完全可以引申为未见其人先睹其敌。我与这姓韩的对立了,反而可以表示出我的身份与能力来,拜托人事部千万给我清楚记录,我是为了不尊重上司而辞的职。”
  荣坤心想,就看谁要在将来检讨自己。
  回到家去,赋闲下来,荣坤的恶劣心情还没有过,就把积怨算到父亲荣必聪的头上去。
  荣必聪当然接到这女儿闹事的消息,还未训斥她,就要看对方的脸色。
  荣坤对荣必聪说:“母亲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最准不过,她说,女人呢,要讲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所以呀,人家也是小老婆生的,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利用权力地位去扶植自己人。我呢,做得金睛火眼,给人家打下江山,却让好食懒做的人做皇帝去。”
  荣必聪正色道:“坤,你别给我说晦气话。人要成长,不吃亏不吃苦是不可能的。就是没有这韩森事件,你也会有其他不如意的遭遇,应该取其历练,珍惜正面教训,不该只看负面反应。”
  “这么说,爸爸,我最要感激的人是你,不是你,我哪有这么多酸苦味要尝。”
  “坤,你最好对我礼貌一点。”
  “怎么不礼貌了,太多人在你跟前必恭必敬,你看不惯我这种嘴脸,是不是?”
  荣坤发起恶来,也是不可理喻,蛮牛似的。
  “我凭什么需要如此巴结你了?爸爸,我既不是荣家人也不是荣氏职员,拿了你什么好处要忙不迭地三呼万岁?”
  荣必聪没动手给女儿一记耳光,已经是非常忍耐了。
  他掉头就走,这以后三个月,父女俩又陷入冷战状态,直到荣必聪得到了荣坤新工作的消息,吓了一大跳,才忍不住又寻上门来,找女儿说话。
  荣必聪道:“你找到新工作了?”
  “是的。”荣坤悠闲地答。
  “是在电视台工作?”
  “你怎么消息如此灵通?”
  “连报纸都有报道。”
  “我以为你这种大企业家,只读财经新闻,不看娱乐版更不注意小道消息。”
  “坤,我们好好地谈,别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
  荣必聪的脸一拉下来,一睁眼,很不怒而威,的确有气势,荣坤也有一点点被震慑着,故而略为沉默。
  “电视台的环境太复杂,不适宜你去闯。”荣必聪向荣坤说。
  荣坤只是笑。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爸爸,我就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为什么?”
  “一下子要我什么样的苦头也吃,争取人生经历,一下子却嫌行业复杂。担心我什么呢?吃了亏不就当成阅历教训就好,对我成长有帮助。在电视台里干活,成长得最快,这是你的理想。”
  荣必聪为之气结。
  是有这种儿女,跟父母斗起气来,连自己的幸福与前途都押进去。
  这种感情上的以本伤人,最是年轻人会犯的毛病。
  第6节 漂亮的女孩子
  荣必聪很严肃地说:“坤,你把那份工作辞掉。”
  “不。”荣坤很坚决地摇头。
  世界上大概也只有荣坤一人,敢在荣必聪跟前说上一个“不”字。
  荣宇与荣宙就没有这个胆识。
  不是说他俩绝对赞成荣必聪的意见,而是他们会得选择阳奉阴违,或者以一个不令荣必聪不开心的表达方式给他另提意见。
  荣必聪问:“为什么不?”
  “因为我需要工作。”荣坤答。
  “我会给你另行安排。”
  “怎么安排?”荣坤冷笑,“要我满意的职位我才会接受。”
  “可以,我先介绍,你再挑选。”
  “别再花精神,爸爸,除了荣氏企业总公司的职位我会有兴趣之外,其他的机构,我都不会挑选。”
  “你要难为我?”
  “不是要难为你,而是不要难为自己。再有韩森之类的人事发生,他们跑到最顶层处做功夫,你会得有分寸地照顾我,其他的机构就做不得准了,是不是?爸爸,希望你明白,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
  “偏激!”
  “对,先天性格再加后天栽培。爸爸,两者你都有责任。”
  荣必聪再没有办法把话说下去。
  荣坤打赢了一场胜仗。
  她还塞荣必聪一句:“爸爸,电视台那么赚钱,传媒力量又大,你不妨留意,收购一些股份,公然坐进董事局内,甚而位至主席,不是可以更有效地保护我了?”
  荣坤这番话,虚实参半,荣必聪没法子回应一句。
  做人,是千万不可以欠下私人债务,否则,一辈子在那人跟前说话不响亮、不灵光。
  荣必聪欠负荣坤母女的是一笔到目前为止仍无法偿还的心债。
  荣坤在电视台是任行政职务,当公关宣传部的经理,很有曝光机会。
  自从上任以来,名字与玉照经常见报。
  荣坤当然是漂亮的女孩子,加上她有家底有私蓄,不但可以有足够的财力去打扮自己,更有资格食客三千,她能够支付的场面,真是说要多大就有多大,尤其是母亲去世后这一年多,遗产也到手了,她用那一点点的钱去摆阔,更非荣必聪所能控制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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