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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嫁[完结】

_14 绕梁三日(当代)
众人随着唱喝行三叩九拜之大礼,后又有人来宣读圣旨,一一封赏一众将领,宣读完毕,皇帝从御座上起身,所有人再次立刻跪下来,齐刷刷的声响。
皇帝站在御座前说:“愿尔恭谨,祝尔平安。”微微沙哑的声音。他说得慢,仿佛有鼓点和着拍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敲下来。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周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能听清楚。从头到尾,皇帝也只说了这八个字而已。
接下来是冗长的受封仪式,仪式之后霍时英正式成为御前行走的四品带刀护卫,同时[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也是这个国家的第一个女都虞侯。
仪式过后依次退出金銮殿的时候,霍时英抬了抬眼睛,一瞬间与皇帝的目光相对上。
他静默不动的望着她,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平静而幽深,不再表达着什么,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所有情绪都掩藏在深深的潭底,如此暗淡如此寂寞。霍时英心中大动,等清醒过来时已经退出了殿外。
霍时英随众人出了宫门,怀安看准了第一个扑了上来,扑通一声就跪下:“恭喜郡主封侯!”
霍时英听着这话怎么那么别扭,好在身边跟着出来的人,也是被家仆簇拥恭贺之声不断,她这边倒是没太引人注目。
霍时英看了怀安两眼,不咸不淡的说了声:“起来吧。”
怀安站起来,脸上笑意浓厚,看得出他是真心的欢喜,但霍时英不喜欢他沾染一些油滑阿谀的做派,于是冷冷的看着他,怀安脸上的笑终于僵住,脚下不自在的收了收,慢慢老实的站稳了。
“把腰挺直了!”霍时英又是轻喝一声,怀安下意识的挺了挺腰板,怀安最近正在抽条,长高了不少,人却是瘦瘦的,嘴角一层绒毛,还是青涩的面孔,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脸上露出害怕来。
霍时英那一声呵斥声音压得极低,她也算是给怀安留了脸面,怀安以后要经常跟她出来行走,奴才有奴才的之间的交际,她也不好给他落了脸,接下来她也没再说什么,这孩子还有的要教,但现在不是时候。
先出来的这些武将,很多凉州边军都是霍时英的叔伯辈,霍时英上前一一跟他们见礼,这些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武将多是豪爽之人,很多人受过霍家的恩惠,对她多是慈爱,只是如今大家身份已经不同,霍时英受封为侯,而他们大多都还要继续回到边关去戍边,此一别就是经年,于是宫门前弥漫着一种伤感的气氛。
后来大家纷纷上马离去,唯剩下颜良马腾二人,这二人都年过三十,跟随了霍真十多年,临到最后因频多顾忌,不能亲自跟霍真辞行,只有请霍时英带一句话:“经此一别,望君珍重,来年再聚。”
二人挥鞭而去,霍时英深深的弯腰恭送他们远去,再直起身时,唯见朝阳下两个绝尘而去的身影,被留下的人,孤单单的一个身影,独自品味离别的萧瑟。
宫门前的人大多散去,最后剩下三个人站在那,他们三,都是老爹在朝的,里面朝会还没有散,要留下来等老子的。
霍时英本来有心留下等霍真一起回家,结果看见陈嘉俞吩咐着家仆,眼睛往她这边看,这就有要过来的意思,于是远远朝着冯峥道:“明天你在家不?”
冯峥看过来点点头,霍时英赶紧说:“那我明天去找你,有事跟你说。”
冯峥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最后还是点点头说:“那你明日来吧,我让家里准备了。”
霍时英看他点头,这边一转身就往轿子里钻,隔空喊了一句:“不用准备,我明日上午就过去。”不等冯峥回话,霍时英那边就起轿了,陈嘉俞迈出去的一条腿不得不又收了回去。
霍时英比霍真早了一个时辰到家,大家都以为她会和霍真一起回来的,结果她她自己先回来都有些诧异,霍时英也不好解释,自己回房梳洗去了,等霍真回来了才出去跟他说了颜良,马腾给他带的话。
霍真今天情绪有些不大好,霍时英跟他说了事,也就是沉默的听着,呆呆坐着,没吭声,也没表示什么。
霍时英知道今天在朝会上皇帝允他辞了凉州兵马总督一职,此后他就是个居家的闲散王爷了,心里多少会有些不适应,所以陪他多坐了一会,谁想霍真呆坐了一会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李成青也要走了。”
霍时英一震,吃惊的望过去,霍真落寞的道:“这就都要散了。”
霍时英从霍真那里出来,急急的往后院走去,她心里懊悔,心里如失去一大块,她的师傅,那个憨直,迂腐的汉子,她四岁的时候他来到她的身边,他天天用药水泡她,逼她打坐,逼她练功,三更睡,五更起,用大板子往死里抽她,曾经一度她恨死他了,他是个傻的,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的,因为太熟悉了,也因为在经年累月的时间里对他积累出一种特殊的感情,有点讨厌,有点恨意,但却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不需要掩饰什么,所以她最不在意他,她其实欠他良多,但是如今他要走。
霍时英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一头闯进李成青的院子,李成青住在王府东北角的一个偏院里,院内一口水井,两株桃树,一间正房,两间厢房,自回来以后霍时英就没有来过,也一次都没有想起过他,她现在想狠狠的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院内安静无声,霍时英放慢了脚步缓缓的走进去,屋内陈设简单,有小厮在收拾细软,看见她进来一脸惊愕,低头行礼:“郡主。”
霍时英点点头,走进去,她没看见李成青,缓缓的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她忽然觉得很无力,有些怕见到他。
内堂传出声响,李成青撩帘从里屋走了出来,霍时英抬头看他,愣愣的无法言语,李成青走过来立在她跟前,铁塔一样的人照下来一片阴影,他瓮声瓮气的说:“我要走了。”
霍时英低头看着地面,沉默很久以后她低低的恳求的说:“不走行吗?”
汉子还是那么憨直的,直愣愣的道:“家里来信催的紧,我都三十多了,十年前家里就给我定了一门亲事,不能再让人家等了。”
霍时英低头沉默,想想怪惊人的,什么人家的姑娘能一等等十年的,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师傅为了她搭进去了半辈子,她有什么脸面再耽误人家,但她心里难受,说不出的滋味,就像被割舍了什么,心里空空的又难受,她干干的问:“还回来吗?”
汉子没吭声,霍时英就知道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上有高堂,马上就要成亲,以后是家里的顶梁柱,哪里还能远行的。
霍时英一直维持着垂着头的姿势,在她师傅面前深深的低下脑袋,很久以后她低低的说:“师傅,对不起。”
一只大手罩到她后脑勺上,五个手指头捏捏她的头皮,那是无言的谅解和安慰,他说:“不怪你,你的事情多。”
霍时英站起来,不想看面前的这人,看一眼难受一次,最后失魂落魄的走了。
李成青第二天天光不见亮的时候就走了,霍真带着霍时嘉和霍时英亲自送他出门,汉子走的时候霍真要给他什么他都不要,不要官,也不要钱,走的时候一辆青釉小鹏车,一个随身的小厮。
霍时英知道他是个有骨气的人,而且他也不缺钱,他们本家是冀州的一方土豪,这些年留下来一是为着一个承诺,二是为了她。
霍时英骑马一直送到城外的十里亭,李成青不让她再送,下来马车来对她说:“时英,以后有了孩子,带来给师傅看看。”
霍时英忍不住瞬间湿了眼眶,她的师傅,没期望她鲜衣怒马,朝堂称雄,他只是让她以后有了孩子带去给他看看,一种最朴实的对晚辈的期望。
汉子带着离别的黯然,蹬车而去,车走出多远,他还把身子伸出窗外,不停的挥手赶她回去。霍时英觉得她还有很多话要对他说,但是时机已经错过了,她说什么都抹不去心中的遗憾和悔意。
霍时英目送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清晨的雾气中,很久之后她转过身,霍真从雾水中走出来,负手站在她身旁,目视着远方,眼神空远,悠然长叹道:“这就都散了。”
父女两一路沉默的回城,到了回王府的街口,霍真忽然说他不回去了,要去转转,霍时英想想这个时候烟花之地都关门了,酒楼还没开张,他也就最多跑到茶馆里听人说书去,知道她爹是个关不住的人,也就随他去了。
回了家,正在收拾,王妃那里派人来传话问霍真的去向,说是有事找他商议。
霍时英正在净房洗脸,听见了只好出来,她想了想人传话有时候弄不好意思就会拧了,想着自己还是要亲自过去一趟,就跟来传话的人说:“你先等等,我和你一起过去给王妃请安。”
来问话的是个婆子,自然是恭敬的等着,霍时英洗漱完去了荣装堂,去的时候王妃那里正在开早饭,看见她来王妃微微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直接招呼着她入席一起吃早饭。
王妃教养极好,吃饭的时候不说话,霍时英因一会还有事要办,就在饭桌上把话说了:“今天王师傅走了,父亲心里有些不痛快,回来的时候到城里转转散心去了。”
王妃手里的筷子在唇边停了停,没说什么,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霍时英怕她多想又补了一句:“这个时候他最多也就是去茶楼听书,有长随跟着,他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王妃就笑了起来,带着好笑的神色看着霍时英:“你不用替他说话,他那个人我还不知道吗?从来不爱在家待着,最是喜欢在市井流连。”
霍时英笑笑没接话,王妃又道:“你这入宫封侯一事,在一般的官宦人家这是要摆三日的宴席庆贺的,到时候来庆贺走动的官员亲戚都少不了,我找他也就是商议这个事情,好让他拿个主意定下个日子,你还有五日就要入朝上殿了,时间紧的很。”
霍时英倒是第一次想起这个事,想了想道:“怕是祖母那里会不高兴。”
王妃没接霍时英的话,放下筷子接了丫头上来的茶碗漱了漱口才道:“有些事,你虽不在意,但做父母的也要做到,这种事情本来的原意也是趁此机会和京中官员多走动结交的意思,你若不办到会落了一个目无下尘的意思,你本来就是个女子,顾忌就多,再有这么个名声,到时候你如何在官场中立足?”
霍时英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遂点了头,王妃转而又语重心长的对她道:“时英,有些事情看着你祖父,能忍就忍吧。”
霍时英点头:“母亲放心,时英晓得的。”然后埋头紧扒的几口饭,推了饭碗,漱了口,吃完了一顿早饭。
从王妃那里辞了出来,眼看着天色不早,霍时英回了自己的院子收拾了收拾带着怀安就要出门。结果刚出了外院在二门那里却碰见一群人走来。
霍时英看见是王妃院子里的一个婆子正带着一个中年女子往里走,两边走了一个照面,那婆子赶忙带着人给她行礼,霍时英觉得不对就多嘴问了一句:“这是干什么去?”
那婆子赶忙回话:“是平国公夫人派人来送帖子,王妃让老身出来接进去。”
霍时英抬眼看了一眼那人,那是个很干净的女人,一身素雅,头戴银簪,是个相当体面的下人,那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眼睛上下的在她身上转,笑意越来越浓厚,有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那么个意思。
霍时英想起昨天的陈嘉俞,心里那个糟心的,抬腿走了。
霍时英带着怀安往城北而去,马车穿街过巷,最后路过城北一家兽头大门前,霍时英特意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府门威严,上挂一匾额,上书“平国公府”。`
在往前走了片刻马车停下,霍时英下了车,一家很平常的门庭,没有牌匾,一个正门,两个角门果然和平国公府只有一墙之隔,倒像是平国公家一个附属的院子一般。
华安上去叫门,不一会就有人迎了出来,出来的人把霍时英吓了一跳,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着锦衣绸缎,嘴上一撇小胡子,像个巨贾商人一般,来人出的门来埋头就弯腰深深一作揖:“都虞侯这厢有礼,在下冯玉坤是冯峥的父亲。”
霍时英唬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扶起来:“伯父您何须如此,时英当不起,快快请起。”说着就深深的拜倒,冯玉坤也像是被惊住了,伸手就挡住:“别别,快起来。”
两人让来让去,在门口就僵住,霍时英只好问:“伯父,冯峥呐?”
冯玉坤这才反应过来道:“在里面呐,快请进。”
霍时英这才进了门,门内假山石亭,仆役穿行也是个富贵人家,一路上冯父絮絮叨叨的不住说着感谢霍时英的话,直说自家犬子不懂事多亏霍时英照应,这次回来大是不一样,满脸激动感激之意掩饰不住,霍时英就想,她本是来见冯峥的,儿子不出来老子倒是出来迎,可见这一家是多宠着这个独子的了。
冯玉坤把霍时英领到一个院子门口,就说:“他就在里面,你们进去谈,我就不打扰了,中午一定留下来用个便饭。”霍时英赶紧恭送,冯父这才转身走了。
进了院子见是个极清雅的所在,院中雕花影壁墙,露天两个大鱼缸,墙角搭着葡萄架子,院中两株海棠,带前廊的正房,东西两厢房。
霍时英穿过院子,来到正房撩帘进去,屋内一股扑鼻而来的白檀香气,冯峥一身白玉色的罩衫,没有系腰带,松松垮垮穿在身上,也没有束冠,头发随便挽了一个髻,霍时英进去的时候他似乎正在指挥着小厮收拾书籍,房内到处是箱笼,一屋子的书凌乱的摆着,他站在窗前,日光透过竹帘照在他身上,有几分飘尘出世的味道,看见她进来也只是随意看了她一眼道:“你来了?”
霍时英一脚迈进去,脚下都没有落脚的地方问他:“你这是干什么呐?”
冯峥抬头看她:“把往年的书都拿出来趁着天气好晒晒,你等我片刻,我这交代几句就好。”
霍时英忍不住打趣他道:“你这是打算参加科考啊,弄这么一屋子书。”
冯峥回头瞟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厚,霍时英心下打了一个突,怕是自己随口一说被说中了,疑惑的看过去,冯峥却已经转过了身去,对她道:“我这也没什么消遣,你稍等我片刻,我这就好。”
霍时英也就不再言语,转身出了屋子,站在廊檐下看那两缸子游的自在的肥胖金鱼。也就几句话的功夫,冯峥就出来了,一边往外走,手里还拿着根腰带,站在霍时英旁边就开始系,他们两在冀州几个月对方什么样子没见过,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交情,都淡定的很,冯峥对霍时英说:“走吧,这里太乱,我们去书房。”
两人又一起出了院子,霍时英一路走一路问:“当初是怎么回事?我后来到战场找过你们,都没找到,后来我醒了听说你毫发无伤的,是怎么个情况?”说着还上下看了看他。
冯峥扭头撇她,没好气的说:“你当时冲的那么狠,我和陈路带着人要跟上你,只能拼了命往前冲,我被撞下马晕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谁把我埋到一匹马肚子下面,身上堆着好几个死人,还差点被人当尸体埋了。”
霍时英就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哈哈,你是个福将来着。”
冯峥也只有无奈的笑:“没能杀几个敌人,却还被人救了,窝囊了来着。”
霍时英却只是笑,迎着日光道:“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情了,没什么窝囊的。”
两人来到书房,有家仆上了茶,两人坐定,霍时英才开口问:“莫非你还真准备参加科考不曾?”
冯峥这次受封,升了军部给事中,正好是霍真当初给霍时英活动的位置,估计这也是冯家活动来的,以霍时英看来他在军部某这么一个差事,又有军功在身,以后说不好真就能有一番作为,大可不必走科举的路子。
冯峥却喝着茶淡淡的道:“家父为我操劳半生,这是他生平所愿,我不能再亏欠他们了,等我处理完那些战后士兵的退役,抚恤之事,等该做的事情都了结了,我本就有功名在身,待明年的春闱我是一定要参加的。”
霍时英端起茶碗来垂下眼皮想起门口那个殷勤的父亲什么也没说,过了片刻才道:“说起抚恤之事,我今日来找你,也是要和你说这件事,那些本来应该是我来完成的事,却要连累你了。”
冯峥淡笑:“你我还谈这些?那些人,我们一起把他们挑出来,一起带着他们去送死,我们都欠他们的,谁做都一样。”
霍时英放下茶碗:“最后到颍昌府的时候,所有士兵随身的财物我都收了上来,放在我父亲那里,回来我给你送过来,你按着地址都给他们的家人送去吧,其实朝廷的那些抚恤没有多少,那些被他们从羌人身上抢来的财物倒是值钱的很,一定要妥善处置了。”
冯峥蹙眉:“按说这样最好,但却不好操作,银钱和值钱的物件都还好说,但银票之类的就不好处理了,各家商号的票号上都有记号,尤其大宗现银的兑换不是专门的人兑换不出来,有那不懂的人家贸然拿出来,怕会出事,最后追查起来你我都要牵连进去。”
霍时英低头沉吟:“这事我想办法吧,不能再亏欠他们了,这是他们用命博回来的东西。”
冯峥点头:“事情还是要做的隐秘一些,你慢慢谋划,我这边尽量拖着。”
两人说完沉默了片刻,霍时英转而又问:“你以后可有何打算?其实圣上已经有重开海禁的意图,以我看来朝廷很快就要筹建水师,你其实留在军部以你之才将来定会大有所为的。重新走科举的路子,无疑是从头再来一次,肯定要艰难很多。”
冯峥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碗,碗碟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霍时英抬眼看过去,就见对面的青年,面带微笑,眼中坚定而从容,他说:“还有什么比不得已的人生更难的?我该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哪一条路都只是一个过程罢了。”
对面的冯峥有一种清风拂面清雅之姿,通达了也沉潜了,霍时英想起了宫里的皇后,心里一阵难过,垂下了眼皮。
后来霍时英又问起了秦川,才知道陈路身受重伤,连肠子都留了出来,曾经几度都要死了,最后还是挺了过来,霍真亲自给他报的军功,现在升了校尉留在了卢龙寨,至于秦川却是早就跟着霍真来京城了,听说霍时英一直没有见到人,冯峥也惊奇的很。
两人一直谈到快到正午,霍时英有点怕太过热情的冯父,遂起身告辞了,冯峥也不留她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到了大门口霍时英忽然想起来对冯峥说:“我家这两天为了我封侯一事好像要摆宴,你来不来?”
冯峥笑道:“那是一定要去的,等日子定了,你派人来跟我说一声。”
霍时英点头,转而想到又道:“你这次也升职了,想来你家也是要大办的,到时候你也给我个信。”
冯峥却摇头:“我家已经打算不办了。”冯峥抬抬下巴:“平国公家的表弟这次受封副都指挥使也是要大办宴席,到时候冲撞在一起反倒不好。”
霍时英看了一眼隔壁那巍峨的府门,没说话,那日宫灯下那面孔青白,嘴唇乌紫的女子又在她的眼前闪过,再回头冯峥一身宽大的袖袍,临风而立,眼里是看透世情,清心寡欲的淡漠之色。
霍时英扭头步下阶梯,临上车之前脚步顿在那里,片刻后豁然转身两步走了回来,迎着冯峥疑惑的目光她一口气说出:“她让我告诉你,太后宽和,后宫干净,她没受委屈,她说:望你以后天高云阔,好好活着。”
冯峥的神色瞬间而变,一种尖锐的疼痛在他眼底升起,手指关节紧紧的握在一起,整个手背青筋暴突,肩膀晃动,人摇摇欲坠。
霍时英转身离去,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大不敬的事情,但是她不能后悔,冯峥要像个人一样的活着,最起码要活的有点人气的样子。
回到王府的路上,霍时英望着窗外,沉寂无声,心中翻滚,这几天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遇到一些人,有些人离她而去,结束了一段生活,又开始了另外一段征程,始终深陷局中不得脱困。
马车来到王府门口,远远的看见一辆青釉小鹏车停在角门下面,她的马车碌碌而来,小车之中伸出一只白嫩的手,一截藕臂若隐若现,下的车来一阵香风扑面,端是香艳。
篷车中有人在偷窥霍时英,而且还是个女子,霍时英抬眼往府门前一扫,就见秦川坐在开着的角门那里正在跟几个看门的佣人胡侃,霍时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门口平时有四五个在门房听差的下人,都是下等的佣人,刚才他们不知正在说什么,佣人们看见霍时英回来,全都站起来讷讷的,僵手僵脚的样子像是被霍时英抓了包一样。
秦川背对着外面还在那喊:“嘿,你们都见鬼了,干嘛呐?”
“秦川。”霍时英站在台阶下,微笑着轻声的叫他,她就知道他早晚会出现,冯峥不来一是为了避嫌,二也是他就是那样的人,至于秦川这家伙这段时间肯定是鬼混去了,霍时英也就只有这几天的耐心了,过了今日他再不出现她就准备亲自去抓人去了。
秦川猛的转回头,看见霍时英没说话先咧嘴大大的笑了,还是那张一笑起来就满脸褶子的猥琐的脸,他站起来走过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霍时英,一只袖子空荡荡,两人看着对方笑,都傻兮兮的。
“你怎么不进去?”霍时英问他。
秦川一挥手大咧咧的说:“我不进去,我是来看你的,进了这门我就是要看什么十一郡主了,不看!”
霍时英走上台阶,看着他道:“不看就不看。我就让你看站在门外面的霍时英。”
秦川满意的笑了,接下来霍时英干了一件事,把门口呆立的门房们都震住了,霍时英在裕王府的大门口石阶上席地坐了下来,顺便还拍拍身边的位置对秦川道:“坐。”
秦川坐下,扭头看她:“升官啦?封侯啦?”
霍时英哂笑:“是,你不是要我做女将军吗,我现在封侯了不是更如你意?”
秦川也咧嘴笑,霍时英也问他:“要走了?”
秦川点头:“是,要走啦。”
霍时英抬着下巴朝那青釉小鹏车点点道:“你这是弄的什么?”
秦川挠挠头,脸皮厚的人难得露出点羞涩来,但说起话来还是大大咧咧的:“还能干什么?娶媳妇呗。”
霍时英摇头:“风尘中人不大好。”
秦川不屑的指指身后:“你们这样的人家才在乎那个,我们乡下人,不在乎,只要能过日子生儿子就行。”
霍时英还是忍不住嘱咐:“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这样的人往往经历的腌渍的事情多,怕是不能安心过日子的。”
秦川讪讪的,只是说:“我晓得的。”
霍时英也不好再劝,转开话题道:“你既不愿进去,我们出去吧,我请你喝酒给你践行。”
霍时英话刚说完,不想秦川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出去多麻烦,我晌午之前就要走了,还要赶路,就这喝两口算是给我践行算啦。”
霍时英看着那个脏兮兮的葫芦笑了出来:“也好,就听你的吧。”
于是两人在这钟鼎之家的王府大门口,你一口我一口的就喝了起来。
王府门前虽不是市井,但到底有人经过,而且在这附近出入的人,多少都是些富贵人家,马上就招来不少的侧目。"
他们身后的门内,周通早就被惊动了,出来在门内看了两眼,嘱咐旁人不可声张,自己匆匆往内院而去,不大一会霍时嘉就被人簇拥着到了大门口。
霍时嘉也站在门里头看了他们一会,周通在一旁说:“世子爷您看是不是请那位军爷和郡主进来,这人来人往的始终是不好,回来传扬出去倒是败坏了郡主的名声。”
霍时嘉没答话,又看了他们片刻道:“去地窖里拿两坛汾酒出来给他们送去,你再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出来,用包袱包好了拿来。”
周通皱眉,霍时嘉扭头看着他道:“这人和时英的交情非同一般,不可用那俗世的眼光看轻贱了他,他们的情谊是生死至交,不是你我能懂的,你按我说的做,就随他们去吧。”
周通躬身说:“是。”转头吩咐人去办事,霍时嘉又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最后也转身走了。
这边霍时英和秦川喝道中途,身后忽然跑出两个男仆,一人怀里抱着一坛子酒,往他们身后一放,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两人一起看身后的酒坛,霍时英问他:“你喝吗?”
秦川摇摇头:“不喝,当咱两是酒鬼呐?”
霍时英笑:“不喝就算了。”
两人喝干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秦川把葫芦倒过来,一滴酒都撒不出来了,他站起来拍拍平屁股道:“走啦,还要赶路呐,过了晌午再出城就找不到投宿的地方了。”
霍时英逆着光抬头看秦川,不言也不动,秦川不耐烦的说:“咋么,舍不得啊?”
“嗯。”霍时英点点头,然后她也站起来,对他道:“你先等等。”又转过头招来在一边站着的怀安:“你去找世子就说我要一些药材,最好是人参,鹿茸之类的大补之物,还有把我房里那个放钱的匣子拿来,你知道在什么地方。”
秦川站站在那里看着霍时英吩咐,怀安领命而去,霍时英转过身来问他:“怎么?我的东西你也不要吗,那是我上次受伤皇上赏赐给我的。”
秦川不说话,霍时英看着他那只空荡荡的袖子又道:“你的胳膊没了,以后到了阴雨天气定会疼痛,这种伤岁数越大越难捱,药材你备着将来用的着。”
秦川终于扭过头去不看她,霍时英接着说:“回到家乡多买一些地,有什么事情就找当地的司卫所,我会让人打好招呼,以后稳稳当当的当个地主,身上千万不要留现银,我知道你这人是不安生的。”
秦川终于笑了:“你放心吧,我家里还有个老娘呐,不敢乱来的。”霍时英也笑了起来。
片刻后怀安跑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抬了几口箱子的仆人,那几个人把箱子抬上马车,怀安把一个匣子和一个包袱递给霍时英低声道:“里面有五百两是世子给的。”
霍时英没说什么,接过来,走到秦川身边:“拿去,这些是我自己的赏银,你拿回去,多买一些地。”
秦川看着霍时英手里的东西,沉默片刻什么也没说,一把接了过去,转身就要走,霍时英一把拉住他,两人贴的极近,对他耳语:“里面有一半是我的,在你家旁边多买些地,给我好好的看着,等着我去找你。”
秦川大惊,回过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霍时英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秦川忽然就咧开嘴大笑起来,包袱一卷,大笑着跳上马车,看着笑盈盈的霍时英,一抽马鞭,喝了一声,马蹄启动,他吼着:“媳妇儿,回家喽。”马车内一声娇嗔传出,闹腾着就扬鞭而去了。
霍时英站在府门前,目送着他远去,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07
七月初十,霍时英正式就职的日子到了,家里还大摆着宴席,她这边却也要正经入宫去听差了。
霍时英这次封侯入侍卫营,霍真一改先前回京后夹着尾巴做人的低调,大摆筵席,三天过后府里仍然宾客满座,意外的高调,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霍时英这几天被霍真带着见了不少人,真正如霍府这一辈的当家人一样,以女人姿,却以男人的装扮立于人前,他们自家不再掖着藏着,意思我家这一辈就是这么个人了,别人不管是什么心思,反正就是这样了。
初十这天,霍时英寅时而起,着麒麟服,足蹬白底黑帮皂靴,腰间挂宫禁腰牌,配三尺长刀,她高而且瘦,侍卫麒麟服饰阔袖束腰,下摆宽大,腰部纳大折,腰带宽阔,行走间有种行云流水般的风流之姿。
收拾洗漱完,撩帘从内室出来,却见霍真七早八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外间坐着了。
霍真没说什么,起身走过来,象征性的给霍时英理了理衣领,霍真长得好,中年以后身材都没有走形,高挺,修长的站在那里比霍时英稍微高了一点,脸上的神情不见几分喜色,倒是很惆怅,霍时英知道他很疼自己的,就是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人这一辈子能让自己随心所欲的事情没几件,他也是多的不如意。
霍真收拾完,拍拍她的肩膀,让出一个身位来,霍时英知道他这是要送自己出门的意思,也不多言率先走了出去。
王府外院还是张灯结彩的,宴席还要摆两天,霍时嘉已经累趴下了,王妃听说也不行了,后院还是静悄悄的,父女两走到府门外,霍时英因是武官,所以可以骑马上朝,一匹西域悍马已经被家仆牵着等在门外,到了门外,霍时英站住脚步等了一会,没挪步,霍真扭头问她:“怎么”
霍时英望着前面问他:“爹,问你个事?”
霍时英抿了一下嘴角,想着她为了这个家可说是鞠躬尽瘁了,有些事还是问一下才好,于是道:“你能告诉我祖母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霍真愣了一下,似乎被这个问题问的很是尴尬,又嘬着牙花子,又是挠头皮,最后道:“这事吧……。”他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这是一个子不言父过的时代,霍时英静静的看着他,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上,霍真道:“你知道你祖母的娘家不?你祖母是永昌侯家的郡主。你现在是不知道永昌侯了吧,那是因为老永昌侯只有你祖母这一个女儿,他一死宗人府就把爵位收回去了。”
霍真虚瞟着霍时英:“她其实也不是不喜欢你,她是跟你爷爷有间隙,但凡你爷爷喜欢的她都要对着干,她拧巴了一辈子都成习惯了。”
霍时英心里明白了,她祖母是从小活的太好了,爹妈为了她连个继承家业的继子都不曾过继,倒是给她找了一个好男人嫁了,看她现在的性子,想必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专横的,她爷爷常年驻守边关,夫妻关系估计也是不睦,但估计她祖母也是喜欢她爷爷的,所以总是喜欢拧着他爷爷的意思来,这一般是没有脑子又专横的人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而干的事,这事霍真明白,他一说霍时英也明白,但是却不能说的太透。
霍时英点点头,没再为难他爹,不再问了,霍时英往台阶下走,霍真亲自接过马缰绳送她上马,霍时英站在马下,接过马鞭,状似不经意的又问:“那我二哥又为什么从小就喜欢我?”
霍时英一脚踏在马镫上,霍真站在她身边扶着她的腰把她往上一举,霍时英坐稳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霍真仰头和她对望着才道:“因为你替他干了他这辈子都想干却干不了的事情,他也不只是喜欢你,他还妒忌你,但他不会害你,只会一辈子看着你,明白不?”
霍时英点点头,牵起缰绳,临走时,最后又丢下一句:“不管陈家打我什么注意,你什么都不能答应,知不知道,我能保住我们家,不管什么时候。”
霍时英格外的严肃,霍真却讥讽的露出一个笑容:“陈家?”说完一掌拍向马屁股,马儿吃疼嘶鸣一声奔出去,显然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跟霍时英讨论的问题,望着霍时英绝尘而去,他这才拍拍手回去了。
霍时英卯时入宫,先去侍卫营换了腰牌,辰时才被宣到御书房去谢恩。
今日的皇上依然是金冠龙袍加身,霍时英进来后三叩九拜谢主隆恩,他始终安坐御座上,眼里蒙上一层东西,脸上无动于衷,极致霍时英起身抬眼之时,他反到还低下了头,用眼皮遮住了视线。
霍时英站在当地,皇上不开口,一下子一室的寂静,霍时英心里明白不管皇帝曾经说的多么坦荡,但他们之间总有些躲躲藏藏的暧昧的东西,她知道,皇帝也知道,但是谁也不能捅破了。
最后皇上淡漠的指着一旁的矮榻道:“到那边去等一会,张子放来了给你们引见。”
霍时英老是的过去坐下,片刻之后有小太监端了一碗东西在她跟前放下,霍时英一看是一碗酒酿汤圆,霍时英抬眼看看远处的皇帝,皇上低着头看着御案上的文书,没人搭理她,她自己识趣的端起碗吃了起来,她早上起得早没吃早饭,权当是当早点吃了。
她这边吃完了,一放下碗,那边就有人进来通报:“侍卫统领张子放求见。”这边小太监收了碗出去,那边就有人打了帘子进来。
一般能在御前行走大多都不能有个太差劲的相貌,张子放是个高高大大个子,三十多岁,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略微有些厚,下巴处一片永远刮不干净似地青胡渣,有股忠厚像,走进来龙行虎步的,埋头就拜倒口呼万岁。
皇帝半边身子靠在扶手上,坐姿有几分懒散,让张子放起身后,他望着霍时英坐的方向懒洋洋的道:“你过来。”
霍时英走过去,皇帝又朝着她抬抬下巴对张子放道:“都虞候我就交给你,她常年驻守边关,怕是有些规矩还不明白,你提点着一些。”
皇帝这种口气就如长辈托付的语气一般,张子放微微一愣才弯腰到:“子放遵旨。”
这边霍时英蹭着张子放起身的功夫也赶紧弯腰一作揖:“有劳张统领了。”
张子放连说不敢,霍时英心里就有些忐忑,本来前天裕王府设宴的时候霍真已经已经给她在侍卫营打通关节了,张子放她也早就被引见过了,本来按理说是断不会吃亏的,但是不知道皇上今天这么来一下,张子放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后来皇上一点头道:“行了,人我交给你了,你领走吧。”赶他们走的意图明显,两人都不敢再留[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谢恩出了御书房。
霍时英跟着张子放出了御书房,张子放领着她往西南方向而去,开始走着的时候张子放没有说话,过了几道宫门以后他才忽然吭声:“时英。”
他一出生,霍时英就放下一半的心,赶上前去与他并肩而行,张子放接着道:“我长你几岁,少不得要托大一些,你若看的起我,不妨叫我一声大哥。”
霍时英停步弯腰,没说什么花哨的直接叫了一声:“张大哥。”
张子放看着他似乎很满意,然后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那有些事我就少不得要跟你言明了。”
霍时英依然弯腰道:“张大哥您请讲。”
张子放回身接着边往前走边说:“俗话虽然说,前人栽树蒙阴后人,但长辈就是再给我们铺了一条金光大道,也要我们自己去走不是?”
霍时英应道:“那是。”
张子放回头看她一眼道:“你明白就好,一会的事,你要知道我也不是要为难你,你若会想就当知道我是在帮你。”
霍时英低头又应了一声:“是。”张子放回头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霍时英紧跟着他一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按说她也识人无数,这个张子放看起来不像是个奸猾之人,反倒有几分磊落之气,只是这人左一句有一句,没一句说道点子上,让她到糊涂了起来。
两人约莫走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来到一处院门外,门上无匾额,两扇朱红色的大门从里打开,里面传出一阵呼喝之声,霍时英才知道原来是个练功场。
这是一个占地极为广阔的院子,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全是身着侍卫服的小伙,院子中央有一个高台,应是平时用来比武的场地。
张子放带着霍时英走近院子,院里的小伙自动让开一条路,直到张子放撩袍往台子上一跳,再转身之际,霍时英终于心里隐隐明白,他要她干什么了。
张子放跳上高台,环顾一圈调侃道:“今儿个人挺齐啊。”
下面一阵哄笑后张子放一手叉着腰,大马金刀的道:“知道你们这帮崽子憋着坏呐,我就把话说明了吧,咱们这今儿个来新人了,是个女的。”他朝着霍时英抬抬下巴:“就那,人我已经领来了。”
四面八方聚拢来无数的目光,霍时英抬目粗略一扫,有鄙视的,有新奇的,有揣测的也有冷漠的,最多的还是看热闹的,不一而论,她站在人群之中,拱手向着四方微笑行礼:“各位兄台,霍时英这厢有礼。”
没有人理她,现如今她站的是被一整个集体排斥着的位置,高台上的张子放又出声道:“我知道你们这帮崽子都是怎么想的,自古没有女人进过侍卫营,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我张子放也不敢妄下评断,可今个事情就到这了,总要有个解决的道道,我是个武人出身,不喜欢背后鬼鬼魅魅的那一套,有事今天当面解决了。”他一顿,环视着四周又道:“凡是能进侍卫营的多少都会些拳脚,我们做这一行,不管你身后身价几何说白了,都是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我是你们的头,今天我就代表你们跟霍时英打一场,我若赢了,以后你们背地里使绊子,玩花活,我就当没看见,可我要是输了,那就说,她比你们大多数人都更有资格站在这里,你们那些整人的手段就都给老子收起来,若被我发现了,就都给老子滚出侍卫营,我说到做到,管你们爹是王侯还是公卿,老子照赶!”
张子放的声音雄浑而铿锵,面孔不怒自威,下面静了片刻,他转头朝着一边喊道:“拿我的乌金棍来。”就这么一下的功夫下面人群中传来问话:“头,要是你放水呐?”
张子放回头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道:“你一会要是觉得我放水了,大可以自己上来试试。”
四下再无声响,张子放走到高台边上,弯腰从两人的肩膀上提起一根乌黑长棍,他站直了乌金棍往身边的一杵,“咚”的一声,石头砌的高台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响,张子放朝霍时英一摊手:“来!”
霍时英望着张子放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目光平和中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张子放这人并不像他外表那么憨厚而豪放,霍时英清楚得很,侍卫营这帮人能进来的都是些背景深厚的官宦之家,真有什么本事的也不在拳脚上,真正有本事的不在禁卫军也在五城兵马司里面,他这么做其实是给她一个明目张胆罩着她的理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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