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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5 凌淑芬 (当代)
  “你、你要干嘛?”她的视线只敢盯着下方三十度角的地方,心脏在胸口里跳得几乎要透衣而出。
  他的唇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壳,那两只玉白色的耳朵迅速染上一层霞红,可爱到了极点,真想一口吞了她……
  “惟惟,我要你。”他含住她的耳垂,含糊低喃。
  惟惟的心脏这会儿跑到了被他含住的地方,奋力在他暖热的口中鼓动着。
  她喜欢他的味道。干净,清爽,好闻,说不出的性感诱人。
  啊!不行!
  惟惟两只柔软坚定的手抵在他的胸膛,固执地拉出一丝距离。
  “不可以!”
  唐健看着在自己鼻子前摇动的那根食指。
  ……连食指都那么可爱!他一口想咬上去。
  “不、可、以!”那根食指顶着他的鼻尖警告。
  结果他的瞳孔聚集在那根食指上,整个人变成斗鸡眼。
  惟惟差点没忍住笑。
  “为什么不可以?”唐健看出了她的坚决,神情郁闷。
  “就是不可以。”她小脸通红。“你……我们才刚……不行!总之,等过一阵子再说。”
  “我们已经认识十年了。”他逗她。
  “熟起来也才这一个多月。”她对他龇牙低吼。
  “好吧,那要等多久?”
  他身前的小女人阴阴的说:“你再胡缠下去,就等一百年。”
  唉!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欲求不满的某人有感而发。
  什么?
  “讲到女人,你到底是怎么和文慧铃谈的?”她逼问。
  颞啊!又把这只小雌猫的固执劲儿引上来了。唐健叹口气,深以为失策。
  “你要我跟她说清楚,我就去跟她说清楚,就这样。”事实上一开始根本也就没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不是我要你,而是你本来就应该跟人家讲清楚为什么要分手。”被他一讲,好像是她这个狐狸精要他回去跟无配谈判似的。事实上他们要不要分手,跟她本塞没有关系好吗?
  “‘我’,跟她早就分手了——确切的说法是进入冷静期,不过那跟分手差不多。本来冷静期一过,她也是要提分手的,只是最后变成我先提出来,她不甘心而己,所以骂也被她骂了,吼也被吼了,咖啡和茶都被她泼了一身,我被扫地出门,这样够了吗?”
  呃,听起来很惨烈……
  “噢。”那她没话说了。
  唐健发誓她变得这么婆妈的个性,铁定是来克他的,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泼辣爽快的个性容易一点。
  不过,看看眼前的人儿,她还在他的怀中,温软而鲜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惟惟……”他又黏了上来。
  叮铃铃——门铃声再度嘹唱。
  惟惟松了口气。幸好。她不确定自己还应付得了他的第二波攻势。
  “快去应门!”
  唐健手爬了下短短的头发。反正夜还漫长,他有得是时间“说服”她。
  “饭快点煮好,我饿了。”很大男人的口吻。
  经过客厅的茶几,他把还剩几口的可乐罐捞在手中,边喝边走去应门。
  门一打开,门里门外两边的人同时顿住。
  怎么是男人?
  一模一样的心思同时浮上来。
  唐健把最后一口可乐喝掉,铝罐捏扁,随手往角落的垃圾桶一丢,姿态潇洒,双眸却须臾未曾离开门外的访客。
  “你找谁?”他随口问。
  来人看来和他年龄相当,矮了他几公分,白净的脸上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看起来有点文弱的样子。唐健自己也是瘦削型的男人,但现在的他,绝不会有人把“文弱”两字安在他身上。
  那人先疑惑地看看门旁的号码,确定自己没有按错家。
  “请问……周惟惟在吗?”
  “你哪里找?”唐健两手盘起,肩膀往门框上一靠。
  应该是没错才对。那人的眼睛越过他的肩头,开始往屋子里探。
  “呃,我是她的朋友,请问,她在不在家?”
  唐健伸出另一只手臂撑住门框,完全挡住他的视线。
  “你哪一位,叫什么名字,和惟惟是什么关系?”
  他的问题毫不客气,犹如雄兽在扞卫自己领土。门外的客人脸色一沉,终于把眼光放回唐健身上。
  两人四目相交,互相较劲的意味明白地流露出来。这是两只雄性明白自己在争夺同一只雌性才会有的敌意。
  “你又是哪一位?”那人也不客气的回问。
  唐健双眸一眯,慢慢地插直腰杆。
  “我是她男朋友。”
  “谁啊?”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娇软的嗓音。
  门外的男人一听,连忙开口叫:“惟惟是我,陈育勤。”
  身后安静了下来,唐健剑眉蹙起,慢慢地转过身。
  客厅里,三菜一汤和一锅白饭已经布好了,惟惟手里拎着一条隔热布站在茶几旁,他这一让,恰好让她的视线对上门外的那个男人。
  “惟惟?”唐健危险地低唤。
  “嗯……”惟惟瞄他一眼,轻咳一声,“饭弄好了,你饿了可以先吃。”
  这个时候谁还顾着吃饭?唐健的男性警报拚命作响。
  其实,打击很大……他从来没有想过,惟惟竟然还会有其他男友!他的地盘来了一个入侵者,而且情节比他预期的更重大。
  惟惟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低着头走到他身边。
  “……嗨。”
  “嘿。”陈育勤没有把握,带着一丝放下身段的讨好。“我收到你的简讯了,你说借我的那几本软件语言的书你有需要,所以我拿回来还你。”他把放在一旁的纸箱抱起来。
  惟惟默默的看着她的男友——更正,是前男友。
  她的简讯是上个月发的,他现在才来还书,也太久了点。
  陈育勤是她工作上认识的人,也是同行的MIS;两个人年龄相近,所学又相同,加上当时身边的人都在瞎起哄,于是很自然地就走在一起。
  可是,交往三年的感情,终究走到一个瓶颈,她还来不及找他谈清楚接下来要怎么走下去,就传出他和同公司的一位女同事有了暧昧。
  她不是不伤心的,这是第一段、也是唯一一段她真心付出过的感情。一旦有了裂缝之后,再也难以弥补,所以辗转反侧几个星期,她决定放手成全他们,这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如今,陈育勤再度出现。
  从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她大概明白,那一段暧昧,到底没有修成正果,所以他想回头了。
  想想真有点悲哀,她怎么就变成个备胎了?
  “你……”她开口想说点什么,背后突然一阵暖意贴上来。
  她家的门神极度不爽地卡在那里。
  他们两个在那里默默地看来看去是什么意思?当他死人吗?
  还有,这家伙!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他的惟惟!唐健的指节格格作响,阴狠的表情简直可以让小孩子吓出梦魇。
  妈的,他要撕了他!
  “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惟惟秀眉微蹙,想念他几句没礼貌,然而眼光一迎向唐健的眼神,心头突然有种恐怖的感觉。
  直觉告诉她,最好快将陈育勤打发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匆匆地向门外的人道谢。
  “谢谢你把我的书送回来……”
  话来不及说完,陈育勤一阵心火上涌。“惟惟,他是谁?”
  这个质问有点呛,唐健偏了下头,深陷的双眸眯得更紧。
  惟惟无奈,只得替两人介绍。
  “这位是……是我的大学同学,唐健。这位是……我朋友,陈育勤。”
  陈育勤那箱书已经抱得双臂微抖,偏偏没人要接过去。他有点撑不住了,只好先把书放在地上,这么一来一往,气势上已经输门里的男人一大截。
  “你好。”唐健的语气敷衍。
  “客气。”
  两个男人都没有向对方伸出手的意思,气氛一时之间僵在那里。
  惟惟想了想,轻推唐健一下。
  “饭我煮好了,你先吃吧!我和他说几句话,马上就来。”
  有些事,终究是得谈清楚的。
  唐健焉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要他让惟惟和什么狗屁前男友独处?杀了他炖汤还比较干脆。
  她或许是那个深信每个人都有义务跟前任谈清楚的人,他可不是!
  敌人若出现在眼前,立刻排除,这就是他的信条。
  “你是来还书的?”唐健向对方露出鲨鱼般白森森的笑容。“给我,再见。”
  他单手就扛起地上陈育勤抱得很辛苦的纸箱,反脚就想把铁门踢上。
  “唐健!”惟惟连忙卡着门,不让他造次。“你很没有礼貌耶!”
  咦?对他倒很有脾气,怎么对门外那个呆子就在那里相对无言,竟无语凝咽?
  “不就还个书吗?拖拖拉拉还要搞多久?等吃完饭,我们还有事要做。”唐健冷冷地道。
  “做什么?”惟惟盘起手,对他的态度开始不满。
  “做爱!”
  轰!可怜的女主人呆立当场。
  “我……我……我没有答应,你不要随便乱说!”她气急败坏地推他一把。
  想也知道,她的小鸡力气推了跟没推一样,唐健臂下夹着一箱重书,文风不动。
  “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谁跟你说好了,你想得美!”他面前的小女人跳脚。
  “那好,我喜欢说服你。”
  那语气充分让人明了,他想要如何“说服”。
  “你……”惟惟脸埋进双掌里。她不用做人了!她真的不用做人了!
  陈育勤终于忍不住了。
  或许她自己没察觉,但他们两人那份旁若无人的亲昵,根本不像普通朋友的关系。
  他很清楚惟惟的个性,她不会对一个不重要的人如此亲近。
  “惟惟,我可不可以单独跟你谈一谈?”陈育勤僵硬地道。
  “不行。”想也知道回的人是谁。
  “可以。”这才是正主儿的答案。
  杵在她身旁的门神大人又不爽了。
  “你给我进去!”她指着客厅喝令。
  可恶!这女人养成用命令句跟他说话的习惯了——不过她气蹦蹦的样子更可爱,比起平常温软和顺的样子,是完全不一样的娇美,这样会害他以后很想惹她生气的。
  唐健斟酌片刻,决定还是不要穷追猛打到底。
  “三分钟。”
  惟惟翻个白眼。
  “只能在门外。”
  惟惟的手盘起来。
  “门不可以关。”
  惟惟的脸色开始阴沉了。
  “中间起码隔两公尺。”
  “你有完没完!”女主人怒吼。
  “哼。”
  唐健把那箱书搬回她的工作间去。
  一回身,门口已经看不到那两个人,听声音是走到旁边的走廊去交谈,铁门被微微的掩上,不过并没有真的关上,门上的栏杆是镂空的,因此声音会直接穿透进来。
  他毫无罪恶感的走到玄关处偷听。
  “惟惟,对不起……”很弱的开场。果然是弱鸡。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并不欠我什么。”惟惟的嗓音冷淡。很好,果然立场坚定。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不会相信,不过我跟她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发生什么事——”
  接着就是一串长长的解释,不外乎他和那位女同事其实是如何如何的清白,他们之间如何如何的缺乏共同点,自惟惟求去之后他的心如何如何的慌乱。
  重点是,他们之前只是在“冷静期”而己,现在两个人应该都想过了,姓陈的希望能回来。
  唐健搞不懂女人。
  对他来说,分手就跟怀孕一样,要不就有,要不就没有,没有什么冷静期、停滞期,多分一点、少分一点的道理。
  文慧铃搞这一套,惟惟也搞这一套,是不是女人都对分手这么不干不脆,一定要搞个某某期当跳板才可以?
  外头那人还在念经,唐健已经不耐烦,瞄了眼手表,还有一分半钟。
  “——别再说了,总之,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对你心无芥蒂,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了。”惟惟的语气断然。
  好!不愧是他唐健的女人。
  “惟惟……”陈育勤似乎还想哀求。
  “三分钟,时间到。”在玄关计时的人直接拉开铁门叫停。
  惟惟本来低着头,神情略有些感伤,他懒洋洋的身影一现,她叹了口气,所有情怀都被赶光了。
  陈育勤一看到他,原来就在蒸熬的心火猛地腾了上来。
  惟惟向来是个慢热的女人,他们才分开三个月而己,正常的情况下她不会那么快就有另一段感情。
  他多少也是看在这一点,有了点侥幸的心理,认为三个月之内若和新恋人行不通,随时可以再回来找她。
  只要他多下点水磨工夫,以惟惟念旧的个性,要追回她并不是难事。但是现在……现在!
  一定是因为这个男人,惟惟才会那么决绝。
  “你算什么东西?我跟我女朋友说话,要你来插嘴!”陈育勤猛然怒骂,大步向他杀去。
  唐健露出亮丽的白牙,一笑。
  “……”惟惟颈后的寒毛全耸起来了!
  那一笑,根本不能称之为笑,那根本是猛兽要进食之前的张口。
  她毫不怀疑,如果陈育勤敢接近唐健身前三尺,接下来的场面一定会见血,而且那个血绝对不会是唐健的!
  “慢着!慢着!”她连忙卡在两个男人中间。“陈育勤,就这样了,你快点回去。唐健,好了好了,我们进去吧。”
  唐健没有看她,落在陈育勤脸上的眼光充满鼓励和期待——期待陈育勤继续向他走过来,给他动手的机会。
  他甚至两手一摊,极挑衅的姿态,欢迎对手继续向自己走来,那双精光四射的黑眼隐隐透出腥红的杀意。
  惟惟毛骨悚然。
  “你不要这样!”她急急走过去,手贴在他的胸口。手下的胸肌绷得极紧,完全蓄势待发。
  惟惟完全不怀疑,如果这一刻她没拦住,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任何人都收拾不了的场面。
  其实陈育勤走了两步就后悔了。
  他向来是坐办公桌的文弱书生,他们两个虽然都是瘦削型的男人,但唐健的瘦是精瘦,他的瘦……就只是瘦。唐健举手投足间的张扬根本不消多说,看着他的眼神根本就是“噬血”的。
  “唐健,唐健!”惟惟的身高根本挡不住他的杀气,她只好两手捧住他的颊,强迫他看回她脸上。“好了啦,你不要这样……你吓到我了……”她轻声低喃。
  这句话,让唐健终于把目光收了回来。
  惟惟向来怕他生气的样子,他怎么忘了?
  唐健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底的戾气已全部敛去。
  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心,眸光随意地扫过情敌身上。陈育勤背心湿凉,有一种从死神手里走一遭回来的感觉。
  “滚。”
  唐健平静地揽着他的女人,转身进去。
第五章
  “这下子你还敢说没事,只是普通朋友吗?”燕慧再度龇牙咧嘴的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逼问。
  惟惟叹了口气,把眼光从计算机屏幕上移过去。
  “小姐,我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很不够意思。明明说和唐健只是普通朋友,我要下手你也说随我高兴,现在呢?普通朋友会没事天天接送上下班?会天天陪吃陪喝陪睡觉?”
  惟惟听得脸都绿了。“我哪里有陪睡觉给你看到了?”
  “那在我没看到的地方呢?”燕慧嘿嘿邪笑。
  惟惟决定不理她没水平的问题。
  看看这位好同事。唔,今天又有新打扮了?
  他们公司对于服装的规定并不严格。在这一点上,惟惟很感谢她人性化的老板。
  除非是那一天有重要的客户或会议,否则老板通常不介意大家随兴的穿,只要上班时间轻松舒服就好。因此,他们公司虽然女人比较多,那种万花争艳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大部分的人都是牛仔裤和衬衫,讲究点的同事就穿条裙子。
  不过,这种波澜不兴的情况,在过去两个星期频频受到挑战。
  “你穿那是什么?”惟惟笑她。
  燕慧这个男人婆今天竟然穿了一件A字裙,身上是一件米白色缎面衬衫,在领口处打个蝴蝶结,看起来既优雅又端庄。
  “干嘛?我这样不漂亮吗?”
  “晚节不保啊!”惟惟复又长叹一声。
  “什么晚节?人家姑娘我今年才二十七——”等一下,差点忘了正题。“喏,周大小姐,你那位‘只是普通朋友’又送上门陪吃饭了。”
  惟惟闻言,立刻瞥了下腕表,原来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唉。”她叹口气,收拾东西准备吃午饭。
  “你还唉?你如不如道我们公司现在多少人等着踢掉你以代之?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
  惟惟把她聒噪的抗议甩在身后。
  一踏入会客区,那个让整间公司芳心浮动的男人,果然就在那里。
  唐健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一件深蓝色刷旧感的牛仔裤,一身的轻松写意,一只黑色的手提电脑包搁在脚边。
  这种闲散的风格极适合他,难怪全公司的女人都心花朵朵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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