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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芬 活出全新的自己

_2 张德芬 (当代)
  说完以后,向东的泪水扑簌而下,似乎第一次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注:这六道题来自香港Deborah Chan的内在工作坊。
  15.幸雄的回观——接纳自己
  幸雄坐在电脑前,花了很大的力气克制自己,才能憋著不去打开网络游戏,继续昨天的厮杀。他看著图特给的作业,嘴里嘟囔著说:“还给作业,有完没完。”他老大不情愿地打开作业,准备敷衍了事。
  ①找出一个你常常会指责别人的议题,这件事常常让你有很强烈的情绪反应。写下:我不喜欢 的人(要投入并表达你的情绪)。
  幸雄心里想,那还用说吗?就是那个女强人啊。人家都说有的女人其实就是戴了假发的男人,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向东这女人连假发都省了,一头削得不能再短的头发,比幸雄快及肩的长发短多了。反了,反了,幸雄想,这就叫做“牝鸡司晨”,男女不分。
  想归想,幸雄还是老老实实地写下来:“我不喜欢颐指气使的人,高高在上、自以为是。”想到那女人,幸雄还是不舒服,觉得自己堂堂大男人,居然让人小看了!总归就是两个字:“不爽!”幸雄还写下:“我最恨她那种轻蔑的眼光!”
  ②回顾你过去一生,什么时候曾经遇到这样的事和人?你家里有谁是这个样子的?要从童年开始想。
  小时候有谁是这样?幸雄想起了自己很不愿意想起的那个人——爸爸,他的父亲可以用“刚愎自用”来形容。不用多想了,就是他,那个自以为是的老顽固,每次幸雄做错事,就用一副“你看吧,我早就告诉过你!”的表情来羞辱他!
  ③再想想你这一生中,是否曾经对其他人做过同样的事?在回想这些往事的时候,你是否觉得羞愧或心痛?
  幸雄对这个题目产生无比的抗拒。我自己也是这样?怎么可能?我一直是个豪迈奔放,但谦虚有礼的人啊。他在大陆开工厂时,对员工也都是一视同仁,跟他们称兄道弟的,怎么可能目中无人呢?
  幸雄想到图特摇头晃脑的老学究样。“再想想,到你的内心深处去想想,诚实地、勇敢地好好自省一下。”他也想到自己的承诺:要学习,就要学好!
  幸雄闭上眼睛,开始认真地在内心探索。有没有?我有没有睥睨他人?我有没有自以为是?
  终于,幸雄灵光一现地想到,自己大剌剌的个性,以及逢人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行为,是不是也是一种因为自卑感而引起的自大狂,却用外表这种夸张的行为来掩饰自己内在的脆弱呢?
  方向对了,灵感就一直浮上来。是的,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幸雄其实心理上对自己工厂里那些工人,是有著一定程度的不屑。但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他最讨厌的那种“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睥睨他人”的人,所以他用说话大声豪放、喜欢调侃别人的伪装来掩饰。
  想到这里,幸雄是有些脸红,这也算羞愧了吧?原来自己也是像父亲那样的人,而且更糟糕的是,父亲至少没有伪装,但是幸雄却欺瞒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④再想想,你什么时候曾经对你自己做过这样的事?
  幸雄看了题目,随即明白了。他自己也不屑自己、瞧不起自己,难怪事业、婚姻、金钱一败涂地!这样一种批判、分别的心理,最早还是源自於对他自己的吧,然后再殃及他人,却用美好的包装来掩饰。幸雄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⑤你对这个议题有很强的情绪反应,这样的行为、反应对你有什么帮助?找出它们之后,带著感恩的心看著它们。
  有什么帮助?幸雄想都不用想,那就是:他是个最没有架子的老板,也是一个最随和的朋友。既然讨厌骄傲的人,自己就会极力摆出一副谦和的样子,所以幸雄虽然事事不如意,但是在外面人缘还是好得不得了。生意失败了,朋友开了一家餐厅,还让幸雄来经营,并且免费分了些干股给他。想到这里,幸雄内心升起无限的感恩之情,原来自己这个阴影还真帮上了他的忙!
  ⑥到心的中心去,打开你的心,拥抱你的阴影,接受你自己。
经过了第五题的洗礼,第六题就不是难事了。幸雄正襟危坐,按照图特教的方法,把呼吸带到心口的正中央,接纳自己也有傲慢的一面,接纳自己的不平等心。原来这是每个人都有的,不是那个婊子,呃,不是那个女人的专利啊!
  第二部 疗愈受伤的你
  16面对自己旧时的伤痛——人生问题是旧伤浮现的结果
  又是小组讨论的时间。幸雄看到向东轻快地走进船舱,这次竟然没有对她升起厌恶或不舒服的感觉。咦,是向东变了吗?幸雄打量著她,还是一头短发,脸上带著微笑,眼神坚定,看到幸雄在打量她,居然还对幸雄回眸一笑。
  “怪了!怪了!”幸雄暗自称奇,“这女人变性了吗?”
  阿凸看出幸雄的纳闷,忍不住调促他:“不是她变了啦,是你变了!”幸雄一惊,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自己整合了阴影之后,看别人的眼光就会有所不同?
  向东也用同样惊异的眼光看著幸雄。阿凸又说了:“这就是你们地球上量子物理学所说的:观察者影响被观察者啊!”
  两人带著纳闷又新奇的感受坐了下来,图特老师就出现了。他一脸愉悦地看著两人说:“恭喜你们,第一阶段的课程告一段落了,你们两个人都进入了第二阶段。”
  幸雄和向东看了对方一眼,又高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图特欣慰地说:“现在,我们要进入疗愈伤口的阶段了。”幸雄一听,赶紧问:“疗愈伤口?像是我事业失败、老婆要离开我的这种伤痛?”向东听了,同情地望了幸雄一眼,没想到这个人还有这样的悲惨遭遇。
  图特摇头说道:“我们要疗愈的是你的旧伤,你现在面临的人生问题,是这些旧伤浮现的结果,它们是来帮助你疗愈的。”幸雄听得有点糊涂,不太懂自己的旧伤是什么意思,它又如何引发了现阶段的人生困境。
  “你愿意面对吗?”图特深邃的蓝色大眼睛望进幸雄的眼底,幸雄在他深沉的目光下有些迷醉,缓缓地点了点头,说:“愿意。”
  “好!”图特说,“我们到大教室集合吧。”
  幸雄和向东随著大伙儿鱼贯地进入教室。幸雄看了一下,发现进入第二阶段的人数并不比以前少很多,可见当初选人的时候就很谨慎吧,所以淘汰率并不高,他不禁有点洋洋得意起来。
  大家坐定以后,图特开口了 :“各位同学,欢迎正式进入第二阶段的意识提升之旅。”幸雄看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兴奋期待的表情。“这个阶段主要是帮助大家疗愈过去的伤痛,而这些伤痛是怎么来的呢?”图特要阿凸把一些影片的片段投影到墙上。
  一个小女孩孤独地坐在家门口,期待妈妈回家。她已经努力地把家收拾好,打妇得很干净,希望妈妈回来能称赞她。但是天都黑了,妈妈还没有回来。最后好不容易盼到了妈妈,妈妈拖著疲惫的身体进门,看也不看她一眼,对家中的整洁也视若无睹。那一夜,小女孩伤心地躺在床上,把这一切解释为“我不够好,不够重要!”而伤心地落泪了。
  一个婴儿因为肚子饿了在小床上大哭。妈妈站在旁边,虽然著急,但是想起其他有经验的妈妈的叮咛:“孩子吃奶要准时,要训练他定时定量,不可以饿了就随便给他吃。”小婴儿哭到最后声嘶力竭,做了一个决定:“这个世界是冷酷的,无法供给我的需要,不是一个温暖安全的地方。”
  一个小男孩跟邻居打架,红著眼回家哭诉。爸爸听了一句话也不说,还狠狠地赏了他两巴掌。“男孩子哭什么哭?有本事跟人家打架,就要打赢。看你那个孬种样,我不打死你就不错了。”男孩摸著浮肿的脸颊走回房间,下了一个决心:“我永远不要再感受到脆弱,我再也不会掉泪!”
  姊姊又当选模范生了。爸爸妈妈高兴得买了个蛋糕为她庆祝,妹妹冷眼旁观。妈妈不经意地说:“看看你姊姊,多跟她学学。”小女孩的心在滴血,“我永远不会比姊姊好,我永远得不到爸爸妈妈全部的疼爱。”
  这些影片一放完,图特就语重心长地说:“每个来到地球的孩子,其实都有两个最基本的需求:重要感和归属感。他们需要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并且归属於家庭之中。如果这两个基本需求没有被满足,孩子会对周围的人、事、物,尤其是对自己,产生一些很重要的价值判断,并建立一些决定性的信念。而这些价值判断和信念,会影响他们的一生。”
他看看在场的所有人,然后严肃地说:“你们成年之后所遭遇到的种种问题,绝大多数都是源自孩提时代的这些错误的价值判断和信念。因为,”他顿了一下,“这些价值判断和信念,会造成孩子的偏差行为,而偏差行为如果没有经过适当的疏导,就会伴随著孩子长大,成为他一生行为的主要模式。”
  17大家都有孩子难教的困扰——成为有效能的父母
  接著图特请大家看每个人桌上的荧幕。荧幕上以他们自己国家的文字,显示了以下图样(注):
  图特解释说:“这是一个孩子偏差行为形成的过程。首先,是他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然后孩子会很受伤,进而感到气馁、沮丧。”他两手一挥,“之后偏差行为就开始了——争取注意、权力斗争、报复、放弃……”他看看大家,然后问道:“是不是这样?”
  曼谷的坤儿举手说:“我每次出差之前,我的六岁女儿就会生病,这是为了争取注意吗?”
  图特笑笑。“孩子是非常聪明的,如果她争取注意的手段不奏效,接下来她就会开始跟你进行权力斗争了,是不是?”
  坤儿无奈地说:“是啊,她已经开始叛逆了,跟她说什么都不听。”
  一个三十多岁的韩国女人举手。“我是首尔的正熙。我十六岁的儿子好像已经放弃了,拒绝跟我沟通。”正熙显得很沮丧。
  图特柔声问道:“他应该也有很多报复的行为吧?”
  正熙低著头,伤心地说:“他功课很差,可能还抽烟,晚上不睡觉,一直打电玩。”
  图特转向大家。“这里为人父母的请举手。”结果有五分之四的人举起手来。他又问:“觉得自己的孩子有偏差行为的请举手。”结果大家的手几乎都没放下来——每个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孩子行为有偏差。图特笑笑说:“呵呵,这是我们特意筛选的。”
  向东不禁问道:“图特老师,现在的孩子真的愈来愈不好教了,显然在座的父母都有这方面的困扰,我们应该怎样教养孩子才是最好的呢?”图特又在微笑,幸雄也会心一笑。向东还是那么积极,什么事情都要求做到最好!
  图特看著向东,语重心长地说:“这也是我们当初甄选你们的目的之一。我们希望在这次的实验结束之后,你们都能成为有效能的父母,不过……”图特拉长了语调,大家都在焦心地等待。“想要成为一个有效能的父母,你们自己得先要疗愈伤痛才行。我们无法个别教授你们养儿育女的技巧,但是当你意识的层次提升之后,你们自然而然会成为一个称职的父母。”
  幸雄失望地问:“所以,你们不会教我怎么样对付我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
  图特摇摇头,“我教了你也没用,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内在力量,所有的技巧在关键时刻都使不出来。”图特转向大家,“我们看到地球上很多家长都在寻求帮助,希望学到一些技巧,或是找到人来帮助他们的孩子‘改变’。殊不知,真正需要改变的是家长自己,而不是孩子。”
  孟买的阿南达怀疑地问:“你是说,如果我们自己的意识状态有所改变,我那个逃家的儿子就会回来?我女儿的功课就会变好?我看不出这些有什么直接的关连!”
  图特回答:“你们地球人一直忽视‘能量’这个东西。殊不知,人与人之间,尤其是亲密的家人之间,都是靠能量的交互作用在互动的。孩子的能量场比较开放,所以很容易受到大人的影响。”图特环视全场,提高声调提醒大家,“别忘了,孩子之所以有偏差行为,是因为需求没有满足的缘故。所以,责任还是在你们大人身上。”
  东京的友子举手问:“可是,如果完全满足孩子的需求,不会宠坏他们吗?”
  图特摇头笑道:“所谓‘宠坏’,也是指孩子有偏差行为吧?有些父母没有画好界线,一味地顺应孩子,反而让孩子没有归属感,找不到自己的地位。找不到自己的孩子,当然会有偏差行为。”
  看到每个人都是一脸茫然无助,图特又开口安慰大家:“不要著急,等到你自己的状态改变了,你内在的智慧、定静会自然而然产生,到时候你不用学,就是一个高效能的父母了。”
  这时,图特突然转向幸雄,定睛看著他,问道:“幸雄,你的问题是什么?”
  幸雄被图特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傻了,愣愣地反问:“什么……什么问题?”
  图特胸有成竹地说:“你的人生问题啊!孩子的偏差行为不但会让父母忧心,更糟糕的是,他们还会把这些行为带入他们的成年生活中,造成许多人生问题。”
  “偏差行为?我没有偏差行为啊。”幸雄一副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的样子,不服气地说:“我的情况都不是我自己的错,嗯,是有一点啦,但是至少我的生意失败、股票失利不是我的错吧?”幸雄想到自己婚姻的失败,多少是自己行为造成的,但说到事业的失败,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图特摇头。“你们地球人的人生,其实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我知道你现在无法接受,但是,随著——”“随著你们意识层次的提升,你们会理解的。”幸雄忍不住学著图特的口吻接了下去,唯妙唯肖,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
注:克里斯多福.孟 在心灵海国际教育集团(网址)开设的“父母工作坊”中,谈到了这个过程,其实这个模式也适用於亲密关系,甚至所有功能失调的关系。
  18谁会因幸雄的失败而受到打击?——探索潜意识动力
  图特也被逗笑了,他摇摇头说:“真是好学生,什么没学,这倒学得挺像的。”接著,他正色地说:“你们人类一生其实有两次出生的机会,第一次是肉体的诞生,第二次是觉知的发展培养,然后逐渐地苏醒,这在第一阶段我们已经说过了。觉醒的过程,是一个有意识的努力过程,需要付出时间和精力。如果不能觉醒,你就是被潜意识中那些隐藏的动力(模式)所主宰,那就是你们地球人说的:命运。”
  他做了一个手势,大家桌面上又出现一些文字。图特嘴也没停,继续说教:“所以,要不要被命运操控,其实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你们看看这个‘个人责任承担表’的八个层次(注1)。
  ①这个问题是X X造成的,我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②都是因为X X,事情才会变这样,但我必须为这个问题善后。
  ③这个问题的产生我也有责任,但我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④生命中这种事情很常见,我就是需要忍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混过去。
  ⑤这个问题真让人难受,老天啊,帮助我面对它吧。
  ⑥这个问题不是谁的错,而我的内在有力量,能够用有助於自己成长的方式来面对它。
  ⑦这是我的潜意识吸引来(或选择来)的问题,我其实可以为自己选择更好的东西。
  ⑧我创造了这个问题,我可以赋予它任何意义。现在,我选择将它转化,并从中获取我的力量。
  图特这时把幸雄叫到台上,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面对全班同学。幸雄一上台,手脚几乎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很紧张。图特微笑地看著他说:“好,台北的幸雄,你告诉我们,你的层次是哪一个啊?”
  幸雄搔搔脑袋。“嗯,没遇见你们以前,应该是在第一、第二、第三来回晃荡吧。”他尴尬地笑笑,“在第一阶段课程的时候,嗯,应该逐渐进入了第四、第五个层次。”
  图特满意地点点头。“好,我们第二阶段的课程会让你进入第六、第七层次,然后第三阶段就会到达第八个层次了。”
  看到台下学生跃跃欲试的样子,图特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单刀直入地问:“你的人生问题是什么?”
  幸雄坐立不安,好像屁股底下有根烧红的木炭,“不就是,嗯,我老婆要跟我离婚,还要带走孩子。还有……我的事业一败涂地,为人作保被牵累,股票失利……总而言之,我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失败者。”幸雄说著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嗯,”图特谅解地点点头,“做为这样一个失败者,你可以报复谁?”
  “什么??”幸雄不可置信,“报复?我干么要报复?报复对我有什么好处?”说著说著,幸雄的嘴角竟然有些抽播,不自觉地流露一个诡异的微笑(注2)。
  图特了解地笑笑。他耐心地让幸雄消化一下,然后不经意地问:“谁会因为你的失败而受到打击?”
  “当然是我自己啦!”幸雄不假思索地说。
  “嗯!”图特不置可否。
  幸雄无趣地继续思索图特的问题,突然间,他看到父亲的脸孔竟然浮现眼前。“我爸爸?这怎么可能?我干么要报复他?他那种刚愎自用的暴君,我跟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何况……何况他在我十八岁那一年就过世了!”幸雄在嘟嘟囔囔时,心思已毕露。
  图特简单地提醒他:“回想一下你对你父亲的偏差行为。”
  幸雄想起自己从小就一直在挑战父亲的权威,也因此遭到不少毒打,这算是吸引注意的方法吗?图特这时点头确认,“是的,幸雄,你小时候很多顽皮的行为,是为了引起冷漠的父亲注意,同时,也是为了分担一些你母亲的伤痛。”
  这时幸雄突然发现,他脑海中闪过的画面,竟然一一出现在课堂的大白墙上。
  图特出声安抚他:“这是你潜意识里的东西,如果它不愿意,我们是不会看见的。既然它愿意让你揭露,何不勇敢地面对它?”
  幸雄看到儿时常见的画面:父亲酒醉回来,全家大小避之唯恐不及。爸爸这时往往和妈妈发生口角,抽出自己的皮带,没头没脑地就往妈妈身上挥。妹妹只会躲在床上发抖,只有幸雄会出声求爸爸不要再打妈妈了。但是,雨点般扫落的皮鞭只会更加密集地抽打,最后是妈妈和幸雄抱在一起痛哭的画面。
  看到自己幼小的身躯,和母亲在狂风扫落叶的皮鞭之下紧紧相拥的画面,幸雄忍不住失声痛哭。偌大的身躯,此刻在地上蜷曲成小小的一团。“原来……原来我小时候的顽皮捣蛋,是为了让爸爸多打我一点,少打妈妈一点……”幸雄喃喃自语。
  “是的,”图特认可,“很多孩子调皮捣蛋或生重病,都是为了拯救父母不快乐的状态,或是岌岌可危的婚姻。他们以为,自己的牺牲可以拯救他最爱的两个人……”
  班上同学有的已经开始啜泣,而此刻幸雄的眼泪更是有如堤防崩溃,汹涌而出。
  他想到青少年时期,他的个子愈长愈大,长得比父亲还高,於是权力斗争就开始白热化了。幸雄也用逃家、跷课、抽烟、打
  架等方式来报复父亲。而母亲呢?幸雄这么做不会伤害母亲的心吗?
  图特这时问道:“你原谅你的母亲了吗?”
  幸雄不解。“我?什么要原谅母亲?她是受害者啊!”
  图特摇摇头,沉声说道:“你心里对她的脆弱、无能,有很多批判,你没有感觉到吗?”
  幸雄好像被闪电打到,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最痛恨看到人的脆弱面,也不许自己软弱,所以表面上总是装得满不在乎,无比坚强。难道……难道这是因为从小痛恨母亲的“不能保护自己和子女的女人,有什么价值?”幸雄突然冒出这句话,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原来这些年来,他对母亲有这些不满,自己却毫无所知。幸雄想起十八岁那一年,他被叫回家,看到家中父亲简陋的灵堂,那一刻,他从一个浪迹街头的混混,摇身一变成为孝子,开始努力赚钱,奉养母亲。
  注1 :克里斯多福?孟在心灵海国际教育集团开设的“生命教练”培训课程中,提出这些观点,我稍做删减、修改。
注2 :克里斯多福?孟说,这是一个指标性的迹象,表示当事人的确有潜意识的阴谋在作祟。
  19我想拯救你——受害者牢笼
  图特这个时候又显示一个画面给大家看。
  幸雄从迷蒙的泪眼中,看到图特为他投射在墙上的一个倒三角形图案(注)
  “这是受害者牢笼,”图特简明扼要地说,“下面这个角,代表的是受害者。”他看看幸雄,“左上角是拯救者的角色,右上角是迫害者。你们每个人一生中,都或多或少地在这个牢笼之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大部分的时间,你们都是先扮演受害者,而整出戏就是从这里展开的。”
  “大部分的人都只觉察到自己的受害者意识,忽略了另外两个角色也在生活中为你们带来困扰。”图特拿手在三角形上比了比,“人类的意识常常会在这个牢笼里面跑来跑去,比方说,”图特看著幸雄,“你内心觉得自己是父母不当教育下的受害者,你没有得到自己应得的关爱。而为了平衡这种心态,内在就会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要更加努力、胜过别人。於是你就以辛勤工作、表现优异,来做为报偿。”图特指了指拯救者的“但是,内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告诉你,你永远都不够好,永远都没有办法获得父母真正的爱,因为——你不够好!”图特又指向迫害者的位置。
  一口气说完,他又补充了几句:“这是你们地球人很常见的意识活动模式,把自己陷在这个牢笼里面,动弹不得。”
  “而你……”图特又突然转向幸雄,“你心里把你的母亲看成受害者,觉得她是你父亲暴力阴影下的无助牺牲者,於是你想去拯救她。但是,一个孩子的力量能有多大?所以你的拯救一点也不成功。於是,你在内心深处认定了自己是个失败的人,有很深的挫败感。在无法承担这么多的罪疚和挫折感之后,你又成了迫害者——瞧不起你母亲的脆弱无能。”
  幸雄这时又进入半催眠状态,开始喃喃自语:“可是我很孝顺啊,我赚很多钱给我妈。”
  “是啊,但是你早年拯救她不成,在你后来的人生中造成了什么后果?”图特让幸雄消化一下,又接著分析,“你内心累积了很多愧疚,让你在生活中不自觉地扮演拯救者的角色。”
  “是吗?”幸雄纳闷。
  图特提醒他:“你的婚是怎么结的?”
  幸雄突然想起,他和晓菲虽然从大学就认识,但是他迟迟不想结婚。后来那一年,晓菲的父亲过世了,看到晓菲伤心欲绝的样子,幸雄忍不住向她承诺要照顾她一辈子,於是两个人就在幸雄不是诚心想安定下来的状态下结婚了。
  幸雄回头一看,一幕幕的往事在墙上放映著,无所遁形。结婚一段时间之后,幸雄才发现,无论他多么努力,晓菲还是不会快乐的,两个人就在受害者牢笼里走来走去,各扮各的角色,最终渐行渐远,幸雄最后还是落得一个“失败者”的感受!
  图特又问:“你为什么要为人作保?”
  幸雄又无言以对了。是的,他从小就是个拯救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要朋友开口求助,幸雄很少能够拒绝。说得好听是“义气”,但其实是这种“拯救者”情怀在作崇。
  接著墙上的画面竟然开始播放他和小蜜认识的经过。在酒廊里认识了这个北京姑娘,本来只是一夜风流,没想到这个姑娘很有手腕,看出幸雄不忍拒绝别人的豪气,认识没多久就跟幸雄吐露自己坎珂的身世,说著说著还哭得像枝带舂雨的梨花。幸雄不忍,两个人便开始认真交往,后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图特这时候说:“当你扮演别人的拯救者时,一定也扮演了迫害者的角色。所以,被你拯救的人最后都会怨声载道,让你的人际关系没有好下场。”
  幸雄呆了半晌,觉得图特说得太准了,但他随即又恢复直率的本色问:“那怎么办呢?我看到自己在受害者牢笼之中打转,该怎么走出来呢?”
  “好问题!”图特赞道,台下的同学也都露出期盼的表情。“受害者牢笼的出口在哪里呢?”他故弄玄虚地看著大家,然后手指向三角形的底部,“受害者!因为这是受害者牢笼的起因,因此也必须在这里终结。”
  图特认真地说:“想要从受害者的角色中挣脱是没有用的,因为这样的尝试只会把你带到迫害者和拯救者的位置。”停了一下,图特宣布,“所以,想要脱离这个牢笼,你必须面对受害者的痛苦:化解整合了这个痛苦,就能从牢笼中挣脱。”
  向东突然说:“这不是很矛盾吗?我们就是因为不想面对受害者的痛苦,才会创造出迫害者和拯救者的,现在反而要把面对这个痛苦,做为逃离的手段?”
  图特用赞许的眼光看著一下就抓到重点的向东。“是的,因为把你关到这个监牢里面的,通常是你对外在人事物的抗拒,你因抗拒而产生负面情绪,让自己沦为受害者。”
  图特看看幸雄。“就像幸雄的例子,他觉得父母没有以他想要的方式对待他,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所以他就成为受害者了。为了逃避自己的无价值感,他会藉由拯救者和迫害者的角色来帮助自己不去面对受害的痛苦。”
  图特又转过头来对向东说:“所以,如果你能与自己的负面感受安然共处——例如愿意接纳自己的无价值感或自己的脆弱无力——那么你就会有足够的内在力量,可以更有效地去应对外在你不喜欢的人事物,而不会被困在受害者牢笼之中了。”
  最后,图特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关键所在,我们等一下会处理这个重要的问题。现在,让我们先看看受害者很容易采用的一种损人不利己的手段——报复。”
注:克里斯多福?孟在心灵海国际教育集团开设的课程中,常常用到这个模型,最初源自史蒂芬申卡普曼的戏剧三角形模型。
  20从报复心理解脱——转念作业
  幸雄不解地问:“你口口声声说我在报复父母,可是自从我父亲过世以后,我可是个非常孝顺的儿子啊!”
  图特答道:“是的,那是你的表意识告诉你,要做一个孝顺的儿子来弥补你的愧疚。不过,表意识是敌不过潜意识里的动力的,那个动力就是——报复!”他继续说,“你收敛起你的光芒,隐藏你的天赋,招来一连串的失败打击,好做一个一事无成、平庸的人,这就是你对父母最大的报复。保有这种报复心理,可以让你继续批判他们的错误,责怪他们。”
  “可是……可是,”幸雄不解,“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问问你自己啊!”图特不直接回答,“你想想,不原谅你父母,对你的人生有什么好处?”
  幸雄此时头脑一片空白,直觉地回答:“我可以不必为我的人生负责,因为我的父母太糟糕了。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也要他们不好过。我的失败不是我的错,谁要我的父母是那个德性呢!”
  图特说:“很好很好,继续下去。”
  “我要让他们看看,我是他们不负责任行为下的受害者,是活生生的例证,证明他们的失败!”
  幸雄讲到这里,突然回过神来说:“可是,真正受害的是我自己啊!”
  图特提醒他:“报复是你潜意识的动力,在还没被你意识觉察到之前,这个动力是无比庞大,而且毫无理性。但是,一旦你把它带到表意识上,整合它之后,它的力量就消融了 ,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盲目地牵制著你。”
  幸雄立刻问:“那要如何整合它呢?”
  图特回答:“你要宽恕你的父母,同时也要宽恕自己。”
  幸雄打破砂锅问到底:“那要怎么宽恕他们呢?我父亲已经过世了 ,我母亲虽然还在,但我总不能现在就冒冒失失地跑回家,告诉她:‘我原谅你了。’”
  幸雄情绪的起伏带动全班的情绪,他唱作俱佳的表现,让有些人又开始吃吃地笑。图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著幸雄。“我要先把你多年的一些错误信念揭露出来,才能开始疗愈。”
  图特拿了一张纸给幸雄,并示意阿凸们都发一张纸给在场的同学。
  图特指示大家按照纸上的格式,把句子完成。
  “同学们,大家都来写,写出你心中的不满,写出你的愤怒。管他什么宽恕原谅的,尽管骂吧!把你的积怨、不满、痛苦都表达在这张纸上,尽情地批判指责!”
  幸雄看著纸,不假思索,三分钟就完成了这个作业(注)。
  1.我对 父亲 感到愤怒,因为 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 。
  2.我要 我父亲负起做爸爸的责任,让孩子有个幸福的家 。
  3. 我父亲 是 一个顽固、不负责任、刚愎自用的人。
  其他同学花了十分钟左右才做完。图特看大家写得差不多了,就要幸雄把自己写的第一句念出来。
  “我对父亲感到愤怒,因为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幸雄照本宣科。
  “这是真的吗?”图特问。
  幸雄不解。“当然是真的啦,我父亲真的很糟糕。”
  图特问:“你百分之一百相信,你父亲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是吗?”
  幸雄想起来,父亲的暴躁,很多原因是来自工作的不顺利。他的上司很难相处,工作时间长、责任又重,他没有离开那份工作完全是为了抚养家庭。所以,真的不能说他是百分之百的不负责任。
  幸雄迟疑了。“嗯,不完全是真的啦,但他的确在很多地方没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
  图特又问:“‘父亲应该尽到责任’这句话是真的吗?”
  幸雄说:“当然是真的,做父亲的本来就有责任要做好一个父亲。”
  “好!”图特说,“事实是什么?世界上的父亲都有尽到他们该尽的责任吗?”
  幸雄迟疑地说:“没有。”
  图特说道:“我们只看事实,不看应该。我们要热爱事实,接受真相,而真相就是:天底下不是每一个父亲都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的。对不对?”
  幸雄不甘愿地点头。
  图特又说:“你跟真相较劲,输的永远是你。这就像拿头去撞墙壁,希望墙壁能够移动一样,不是吗?”
  幸雄抱著头,无言以对。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在和一个不可能改变的事实对抗。图特老师说得对,有些父母就是不尽责任,难道我们就要为此一辈子带著怨怼活下去吗?父亲是错了,但幸雄却抱著他的错误遗憾终生——这真是一个非常不理性的决定。
  图特继续。“你现在想想父亲的样子,当你有‘父亲应该尽责任,结果他没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在你眼中的他是什么样子?”
  墙上出现一个正在咆哮的男人,摔东西、发脾气,然后重重地带上门离家而去。
  幸雄说:“我眼中的他是一个暴躁、不安於室的人。”
  图特又问:“如果,今天我把你这个想法——我的父亲没有尽到责任——从你的脑袋中移除,你失去这个想法了,你不再这样想了,那么你心目中的父亲是怎样的人?”
  墙上出现一个刚领了年终奖金的男人,带著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家。幸雄拿到一支冲锋枪,妹妹拿到一个洋娃娃,而妈妈开心地在一旁笑著,手上拿著爸爸送的水晶花瓶——上次吵架摔破的。爸爸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事,让妈妈脸上的笑容像花一样绽放。
  “嗯,”幸雄陷入美好的回忆中,“他是一个愿意付出、有人情味,而且有时很有幽默感的男人。”
  “好的。”图特一拍手,把幸雄从沉思的状况中唤醒。“当你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你父亲是个糟糕的人;而当你没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你心目中的父亲就变了一个人。”
  图特停顿一下,“你看看,你的父亲没有改变,但是你的想法变了,你的感受也改变了 。那么究竟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的父亲,为你带来了痛苦?”
  幸雄愣愣地说:“我的想法?”
  “是的,是你的想法。”图特点头。“我现在问你,你有没有看到可以让你放下这个想法的理由?我不是叫你要放下它,我只是问你,有没有让你放下这个想法的理由?”
  幸雄缓缓地点了头。
  注:这三个题目来自拜伦?凯蒂一念之转工作坊,英文网站:m ,
  繁体中文网站:m/ee/ ,简体中文网站:
  21猛力往幸雄的内在深掘——面对受害者的痛苦
  “好!注意,要下猛药了哦!”图特警告,“把这个句子的意思反转过来再念一次。”图特提示,“我没有对我父亲感到愤怒,因为我父亲其实——”
  “其实尽到了父亲该尽的责任。”幸雄接口。
  图特提醒:“想想看这句话有没有一点真实性?”
  幸雄还在沉吟,图特又说了:“你责怪你的父亲没有尽到责任,他其实也可以责怪他的父亲没有尽到责任,没有立下一个做好父亲的榜样让他学习。在他那样的教育背景下,他能做的就是那么多而已。你有没有想过,他在能力范围内,已经做到最好了?”
  幸雄心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是啊,他的父亲其实从小就是个寄人篱下的遗腹子,根本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没有一个好榜样,叫他如何学习?当时生活条件艰困,父亲自己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孩子,就成家生子了,那么重的责任担在肩上,任谁也无法做好。幸雄把脸埋在自己手里,忍不住又啜泣起来。
  图特等幸雄情绪平复了一点,又乘胜追击。“所以,‘你的父亲其实尽了做父亲的责任’这句话的真实性,是否跟原来那句话的真实性不相上下,甚至更真实一点?”
  幸雄点头同意。图特就说:“是的,你看,你们人类就是这样,坚持一种想法不放,即使这个想法为自己带来无穷的痛苦,却还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千真万确的,不肯改变。如果采用第二种想法,你的人生可能会完全不一样吧?”
  幸雄若有所悟。“是啊,为什么我们的脑筋总是走一条相同的路线?即使这条路让我们痛苦,我们还要坚持这条路是对的,从来没有考虑过从另外一个角度走的可能性。这真是非常不理性啊!”
  图特眨眨眼。“是啊,人类其实不是理性的动物,你们是惯性和感觉导向的,尤其是在没有被唤醒以前。”
  图特还不放过幸雄,又说:“再把第一句话念一次,但是这次把你改成你父亲,你父亲改成你。”
  这是什么意思啊?幸雄纳闷,不过还是照做了。“我父亲对我感到愤怒,因为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一念完,幸雄就流了一身冷汗。是啊!幸雄自己也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大部分时间都在大陆的工厂,留下儿子跟著母亲在台北。更糟糕的是,自己有了外遇,让孩子没能拥有健全的家庭——他将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幸雄此刻羞愧得头都不敢抬起来。父亲在天之灵是否会震怒?幸雄不敢想了。
  图特不准备多说了,叫幸雄念第二句。
  “我要我父亲负起做爸爸的责任,让孩子有个幸福的家。”
  幸雄愈念声音愈小,再也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把你父亲改成你,再念一次。”图特不放过他。
  “我要我负起做爸爸的责任,让孩子有个幸福的家。”幸雄头低低的,有点无地自容了。
  图特又问了一句:“有没有人说你是一个顽固、不负责任、刚愎自用的人?”
  幸雄被逼到了角落,无处可返,反而有了幽默感。“你可以去访问我老婆晓菲,她会给你满意的答案。”大家笑了起来,缓和了课堂中严肃沉重的气氛。
  幸雄突然灵光一现地想到,这不也是一种心理投射的显现吗?他把对自己的谴责,投射在父亲身上。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始终没有原谅父亲,反而不自觉地重蹈他的覆辙?
  图特带著嘉许的眼光看著他说:“你其实已经看到了,我们对别人的指责,都在自己身上可以找到。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前面提到,宽恕是最重要的特质,因为原谅别人,就等於原谅自己。”
  图特接著拍拍幸雄的肩膀问:“准备好了吗?”
  幸雄纳闷。“准备好什么了?”
  “面对受害者的痛苦,整合你潜意识里的错误信念。”图特缓缓地说,“因为,虽然你现在表意识上面已经了解父母的苦衷,也能够原谅他们了,但是在潜意识及能量层面上,你还没来得及做出相应的改变。要把今天的觉悟和洞见深入到你的潜意识中,并且在能量层面进行整合,我们还需要进行一些步骤。”
  幸雄两手一摊,一副“来吧!老子准备好了”的表情。
  图特指著全班同学问他:“在这些同学当中,哪一个有著你父亲身上你最不喜欢的特质?”幸雄眼光扫过向东,心想,如果你是男的我一定选你。最后,他选择澳洲人麦克,因为麦克一看就是刚愎自用、脾气暴躁的人。
  图特点头。“那么,谁代表你母亲身上你最不喜欢的特质?就是软弱无能、无法保护自己的?”
  幸雄看了看,没多想就选了曼谷的坤儿。
  “再选一个最能让你想到你父亲的真正面目,能让你感觉到父爱的人。”图特又指示。
  幸雄选了香港的克里斯,他的身形最像幸雄的父亲,带著沉稳浓厚的父爱能量。
  而母亲的人选,幸雄则选了东京的友子,她也是身形最像幸雄的妈妈,而且身上散发著温柔的母性气质。
图特让这五个人按照一定的方式站好:
  22幸雄痛到不能呼吸——走出受害者牢笼的唯一途径
  这时,教室内响起了优美的音乐,图特要幸雄随著他的引导慢慢地做。首先,他要幸雄把受害者的情绪和感觉带出来,感受那份从小追随他到大的伤痛。
  墙上闪过一幕幕画面:
  幼小的幸雄一个人孤寂地看著窗外,期盼爸爸回家陪他玩。天黑了,夜深了,爸爸才醉醺醺地回家,带回来的只是失望。
  幸雄的小学毕业典礼,爸爸妈妈都没有出席。看著别人一家团圆的欢庆,幸雄默默地站在礼堂角落,希望自己消失。
  十多岁的幸雄已经有一百八十公分高了,跟爸爸吵架,爸爸甩了他一巴掌,比爸爸高壮的幸雄几乎要动手报复,但是手举到一半,还是放了下来,只是恶狠狠地瞪著爸爸,最后夺门而出。那天晚上幸雄没有回家,但那也是爸爸最后一次动手打他。
  离家出走的幸雄被人找回家时,才知道爸爸车祸身亡的消息。好面子的他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一个星期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时,眼泪又不听话地在幸雄脸上奔流,这个大男人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狂泄出来。他跪在地上哭号著:“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爸爸!爸爸!原谅我!”
  图特沉稳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面对你的脆弱,这是从受害者牢笼走出来的唯一途径。”
  “很痛!很痛!”幸雄捧著自己的胸口,几乎不能呼吸。
  “勇敢地面对你的脆弱,”图特鼓励他,“脆弱会让你有受伤、痛苦、恐惧、罪疚等不舒服的感觉,所以你会想要逃避它。但记住,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幸雄痛苦地跪在地上,身体扭曲成一团,几个同学七手八脚地在支持著他。
  图特也跪了下来,在幸雄身边耳语:“深呼吸,深呼吸,幸雄,把呼吸带到你痛苦的地方。”在图特的指引下,幸雄的呼吸比较平顺了,也慢慢沉稳下来,但脸上的表情还是痛苦不堪。
  图特又指示他:“呼求光,呼求爱。想像有一道光从你的头顶进来,随著你的呼吸进来,进入你脆弱痛苦的核心所在,让这个高振动频率的能量来整合你低频率的能量。”
  这时候,周围的同学都把手放在幸雄身上,给他能量的支持。
  过了好一会儿,幸雄逐渐回复正常,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著图特。
  图特点点头说:“很好。你整合了自己内在的脆弱和痛苦,下次再有这种痛不欲生的感受时,不要逃避它,勇敢地和它面对面,呼求爱和光来帮助你。”
  图特耐心等待幸雄的情绪进一步平复以后,温柔地问他:“你准备好要进行下一步的整合了吗?”
  看到图特眼里的鼓励和温情,幸雄缓缓地点头。
  “好,现在我要你站到母亲的阴影特质前面,感受到自己内在和她一样脆弱无助,然后拥抱她,接纳这个特质。”图特指示著。
  幸雄站到矮小的坤儿面前,深深地看进坤儿湿润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软弱、无助、恐惧、悲伤等,这些都是他平常最不喜欢看到和感受到的特质。
  但这次,幸雄勇敢地在自己的内心找出那个相应的部分。是的,幸雄绝对有脆弱、柔软、无助的一面,只是被他隐藏得很好。幸雄感受到了自己的脆弱,而由於刚才的经历,他已经有能力去接纳自己的软弱了。
  看著柔弱的坤儿,幸雄突然升起了一股勇气,那是超越软弱、接纳软弱之后,才能拥有的勇气。他紧紧地把坤儿抱在怀里,深深地接纳她的脆弱和无助,然后以自己内在升起的无比勇气和爱心回报给她。
  幸雄感受到坤儿原来紧绷著的身体,慢慢柔软下来,变成像一个婴儿一样,任由幸雄拥抱著她。两个人的能量已经融合在一起,穿越了恐惧的幻相,而到达喜悦轻盈的彼岸。
  幸雄带著坤儿走向麦克。他直视麦克的眼睛,看到了桀骜不驯的傲气、顽固不化的执著,以及缺乏自信的防卫。幸雄诚实地在自己的内心里搜寻,“是的,我也有,这些我都有。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不喜欢这类人的原因。”
  看著麦克,幸雄心里逐渐升起了慈悲心!——一份给予自己,然后也能给予他人的慈悲。他张开双手拥抱了麦克。起初,他感受到麦克的防卫、紧绷,但幸雄还是不断地把那份升起的慈悲给自己,也传送给麦克。
  随著能量的传递,麦克的身体渐渐放松,戒备也逐渐松弛。在幸雄源源不断的慈悲能量供应下,麦克也穿越了自己的重重防卫,而感受到自己心里的那份慈悲,并回报给幸雄。
  两个男人,加上坤儿,一起体会这个神奇的时刻,心里充满感激。
  过了一会儿,图特说:“好!你已经整合了阴和阳的两个负面特质,现在是与你父母重新连结的时刻了。”图特指引幸雄走向代表他母亲的友子。
  幸雄在坤儿和麦克的陪伴下走向友子,感觉他是一股完整、蓬勃的能量,正在接近另外一股温柔而有吸力的能量场。
  “妈妈,”幸雄轻轻呼唤,“妈妈!”幸雄紧紧地抱住友子。“我爱你。我不需要拯救你,也不用再迫害你,我就是爱你本来的样子,我就是爱你。”
  幸雄感觉到友子的身体在颤抖,在消化吸收一下子涌进来的这么多爱的能量。过了一会儿,幸雄感觉友子身上也开始回荡著一股爱的能量,和他的能量交互起舞,带来了欢悦的喜庆。
  幸雄的脸上泛出极度喜悦的光芒,他带著友子、坤儿及麦克,一同走向克里斯。幸雄看著克里斯豪迈、敦厚、稳重的男子气概,不由得产生孺慕之情。“爸爸,”幸雄呼唤著,爸爸!“他终于说出这一辈子没有机会对爸爸说的话:“我爱你!”
在克里斯大手的包围下,幸雄感到无比地温暖。厚实沉重的男性能量,配上轻柔包容的女性能量,在幸雄的身体里产生了无比欢愉的感受。此刻幸雄再也没有匮乏、自怜、防卫、恐惧的感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崭新的喜悦——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23放下防卫层——接触核心真我
  音乐到此结束了。
  拥抱成一团的人,逐渐松开彼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著幸雄悲喜交集的脸,图特说:“恭喜你!”幸雄真诚地说:“谢谢你,图特老师。”
  图特拍拍幸雄肩膀,示意他回座,然后面向大家说:“你们看到了吗?无论是拯救者或迫害者,你想要拯救或怪罪对方的那个部分,都是你自己拥有但不愿意去看见的——而且是你身为受害者才会感受到的。所以,”他停顿了一下,“从受害者的脆弱情结出发,去接纳,去整合,才是跳脱受害者牢笼的唯一出路。”
  接下来,他又示意阿凸在每个人的桌上展示一张图片。
  大家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三层的同心圆,圆圈的正中央写著:
  “但是,因为这一层太脆弱、太痛了,让你不想再去接触它,所以你的心灵就会发展出第三层的外壳,做为保护。
  “这一层就是我们的社会面具,也就是你想要别人怎么看你。”图特指指最外面那一圈。“为了让大家看到你想要他们看到的你,你很辛苦地去操纵别人,用各种行为和成就来假扮自己,并且在这个防卫层上准备了各种防卫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图特看看大家,提出了他的问题:“大家都知道这层鳄鱼皮的好处——就是保护你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你。那它的坏处是什么呢?”
  还是向东最快回答:“你活得很累、很辛苦、很不真实。”
  图特解释:“这是每一个地球人出生时带来的真正面目。然而,由於小时候大部分人的很多需求都没有被满足,於是,有很多受伤的感受和情绪会附著在核心真我外面。”
  
  正熙也举手。“你和别人的互动、往来都会在这一个层面,动不动就会亮出防卫自己的刀枪,因而引起一些人际关系的冲突。”
  “很好!很好!”图特赞赏两名女弟子。“人际关系之间的冲突,绝大多数是因为双方都停留在防卫层与对方沟通。如果愿意从脆弱面去沟通的话,你们地球就不是今天这个局面了。”
  “所以,”图特宣布,“想要疗伤止痛、接触到我们的核心真我,就要愿意放下防卫,进入自己的脆弱层,就像今天幸雄进行的过程一样。”图特看看幸雄,“当你愿意面对自己的脆弱,接纳、拥抱它的时候,你就会穿越它,进而进入核心真我,找到喜悦、安详、自在的感受。”
  “图特老师,”坤儿举手,“我们的防卫层那么强壮,如何能放下它呢?”
  “很好的问题。”图特点头。“首先,你可以从自己的想法著手。我们今天帮幸雄做的‘转念’作业,就是一个起点。我们在第一阶段的时候,不是有教大家如何去观照自己的念头吗?”大家点头。“光是观看自己的念头,其实就已经对生活有很大的帮助了。而今天这个转念方法,就是要去检验你的想法是否为真。”
  麦克提问:“图特老师,今天我们也看见了,其实一件事情可以用很多不同的观点来看待,而且它们的真实性都是不相上下的。但是为什么我们很多人都始终执著一个观点,紧抓不放,然后让自己受苦呢?”
  图特显然对学生们的进展感到非常满意,一张脸都笑开了。“是的,是的,这就是我说的信念和伤痛造成的影响。因此,这个转念作业虽然可以帮助你看见自己有点偏执的信念,愿意放下它,但是由於情绪会从中作梗,所以,你还要进行情绪的疗愈。”
  图特又叫阿凸投射了一张资料给大家看。他嘴也没停地解释:“所以,每当你产生痛苦的情绪时,你可以进行自我安抚的步骤。这个自我安抚可以帮助你面对自己脆弱的情绪,然后整合它。”图特宣布,“这就是今天的回家功课。”
  24你竟敢瞧不起我?——自我安抚的方法
  又是一个北京的清晨,只不过春天快来了,窗外的树梢都看得见有些枝芽在往外冒。
  向东同样起了个大早,坐在餐桌前看著手上的笔记,这是图特说的一段话:“当我们活生生的真我开始躲藏——因为要讨好父母以获得存活——一个虚假的、共依存的自我就出现了,因此我们就失去了对真我的觉知,浑然忘却它的存在。我们和自己是谁的真相失去了连系,逐渐地,我们开始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虚假的自我,因此习惯和上瘾就开始了。”
  向东手上拿了根烟,一直没点,因为图特说:“我们的上瘾症,也多半来自幼时的需求被拒而引起的创伤。你不想去面对那个隐隐约约、时不时发作一下的痛,所以用上瘾行为来逃避那种‘感觉’。”
  向东前年生了病,医生要她戒烟、少吃肉。少吃肉向东做到了,可是戒烟真的不容易,她最多只能做到少抽。向东闭上眼睛,搜索著自己身体内在想要抽烟的冲动到底是从何而来。她隐约觉察到心口有一块地方非常沉闷,她很不想面对它,因此,抽根烟似乎是个解决之道。
  但是,毕竟现在向东的意识层次提高了,她并没有强迫自己戒烟,只是好奇地把自己当成实验对象在研究:是否能够有觉知地抽烟,或者,可以用觉知来替换烟瘾?“如果我胸口的这个沉闷会说话的话,它会告诉我什么?“向东好奇地等待著答案。接著在静默中,居然升起一个愤怒的声音:“你竟敢瞧不起我?”
  向东惊讶地观察到,这个声音一升起,立刻带动了胸口的阵阵涟漪,一股负面的能量向四周散去,向东的手脚立刻有些麻麻的感觉,浑身上下极度不舒服。
  这就是她生命的基调吧?虽然从小到大一帆风顺,美丽能干,求学经历又好,但是向东始终都像一只随时戒备的刺猬,只要有人挑战她说的话,或是损及她的面子或利益,她的防卫层就会全面戒备、全副武装。
  “对事不对人”始终是向东在大公司里面最学不好的功课。只要公司其他主管在谈话中,不经意地评论人事部的工作绩效或人员等,向东就会进入全面警戒状态,让别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向东都可以想像自己在面对这类事情的时候,她的防卫机制红灯、警铃同时大作,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进入防卫、甚至攻击状态的盛况:“危险!危险!敌人!敌人!”
  为什么向东会把别人的行为都解释成“瞧不起她”,而且觉得都是针对她个人而来的呢?为什么向东那么怕别人瞧不起她?连向东自己都感到困惑。她从小并没有被别人瞧不起过,妈妈早逝,爸爸带著姊姊和向东过生活,一直也没有再娶,所以向东虽然打从心里不喜欢暴躁粗俗的父亲,但是对於他终身不再娶的行为还是很感激的。
  那么在生命中,是谁让向东觉得最被瞧不起呢?当然是那个该死的王宏。
  向东把生命中最宝贵的五年,都花在这个男人身上。王宏对向东虽然宠爱有加、无微不至,也能忍受向东时不时发作的火爆脾气,但是,他在两人交往还不到三年的时候就开始劈腿,另结新欢。最恶劣的是,他存心欺瞒向东,还是希望维系跟向东的恋情。
  “这怎么可能!你以为我是谁啊?这么被你作践?”向东一想起这件事,手还是气得发抖,胸口就更沉重、更闷了。她习惯性地抓起了烟要点火,突然想到图特的叮咛:“回去要试试自我安抚的方法哦!”
  向东愣了半晌,放下烟,拿起自己的笔记。
  自我安抚的步骤(注):
  ①看到自己的不舒服:接受自己的不舒服与外在刺激(人、事、物)无关的这个事实,而试著去看见:这是你内在一个多年的旧伤被触动了。
  向东显然已经看到她的不舒服了,但是她认为这个不舒服是那个男人引起的。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了解事过境迁了,那个男人早已淡出她的生活,她之所以还会这么生气,是一个多年的旧伤被触动了。向东的好奇心又升起,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旧伤在作祟。以前这个不舒服的感觉一出现,向东就用各种手段来逃避、压抑、转移,这次,她决定试著面对。
  ②自我对话:告诉自己,这个不舒服的经验是一条让你更加了解自己的必经之路。它没有对错,不需要你去抗拒或否认。它出现的目的是要帮助你成长,让你知道自己真正是谁,而不是来找碴的。
  向东为自己加油打气:“试试看,也许你会发现自己意想不到的秘密呢!”
  ③慈悲地观照自己:觉察自己身体哪个部位有紧绷或不舒服的感觉,把呼吸轻柔而慈悲地带到那里,轻轻地安抚它。
  向东把呼吸轻轻地带到自己胸口的正中央,和那份不舒服的感受在一起。闭著眼睛,慢慢放松自己的呼吸,向东有生以来第一次静静地观照这个不舒服,而不采取任何行动。
  ④与不舒服的感觉和平共处:透过你的自我安抚,把你那个不舒服的感受全部包容在自己的身体里,不去批判或压抑。这个时候,你可以呼求不同的更高力量来帮助你——更高力量可以是一个神祗,或是你内在的至善力量——让这个最高力量把光带进来,拥抱著你不舒服的那个部位,像抱著一个受伤的脆弱小孩一样。温柔而慈悲地……
  向东此时觉得那个不舒服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於是就开始按照图特的指示,呼求光和爱的最高力量来。她不断想著:“光和爱,请你们来到我身上帮助我。”带著这份意念,她把自己的不舒服想像成一个顽皮的孩子。此刻她突然感觉到,好像真的有源源不绝的光和爱进来,让她能够充满爱心地对待这个调皮的小孩。
  向东闭目静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一种新鲜奇妙的感受中张开眼睛,觉得眼前的世界好像都涂上了更鲜翳的色彩,整个人觉得好轻松、好自在。如果刚刚她选择抽烟的话,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感受!
注:克里斯多福?孟在心灵海国际教育集团开设的课程也有谈到自我安抚的过程,这里列出的四步骤是我根据上课心得自己综合整理出来的。
  25觉得自己不够好?——用转念对付想法,用自我安抚应对情绪
  刚才的经历对向东来说真是新鲜又有趣,她感觉自己的内在有一个温柔的地方被触动了,这就是图特以前说的“内在成人”吗?这个内在成人是否可以支援向东内在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却极度害怕被人家瞧不起的自卑小孩呢?
  向东看看手上的笔记——转念作业单。她在课堂上简单地写下了:
  1我对王宏感到很生气,因为他瞧不起我。
  2王宏应该跟我道歉。
  3王宏是一个不尊重别人的人。
  向东决定自己来做做这个转念作业。按照图特的问法,向东开始问自己:“这是真的吗?王宏真的瞧不起你吗?”
  向东不敢确定了,因为王宏在其他方面对她都好得没话说,但他的花心真是令向东不敢恭维。
  向东想:“他的花心劈腿,就是对我不尊重吗?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当然有!”向东恍然大悟。她可以不接受王宏的行为,但不必认为这是对她个人的侮辱,或者认为因为她不够好,王宏才这么做的。即使王宏跟戴安娜王妃交往,还是有可能会偷腥,因为那就是他在当时情况下的本色,不因人而异的。
  向东这种认为所有事情都是冲著她来的态度,让她行事为人常常丧失理智,做出一些很莽撞、冲动的事,真是得不偿失。
  那么这句话的反转句是什么呢?
  1王宏对我感到很生气,因为我瞧不起他。
  2我对我自己感到很生气,因为我瞧不起自己!
  向东惊讶地发现,这两个反转句的真实性,完全不亚於前面那一句。王宏以前是常常抱怨向东太大女人主义,不够尊重他。而根据投射原理,向东当然瞧不起自己,才会认为别人瞧不起她!
  像是被醍醐灌顶似地,向东愣在原地,想起图特老师上课时说过的话:“看到自己重要性的人,总是获得尊重和敬爱:如果你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价值,你如何在外面找得到?”
  向东觉得自己真的是对自己太过严苛,就是一个十足的完美主义者。完美主义者的初衷是什么?就是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才处处苛求自己要做到最好、最完美!
  向东现在读第二句和第三句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把它们直接反转过来:
  1我应该跟王宏道歉;(没错!)我应该跟自己道歉。(当然!)
  2我是一个不尊重别人的人;(绝对的!)王宏不是一个不尊重别人的人。(也是对的!)
  向东真的觉得不可思议,这个转念作业的威力竟然如此强大,让她看见自己以前不曾看见的盲点。用这个一念之转来对付想法,再用自我安抚来应对自己的情绪,向东觉得自己已经是功夫、兵器都齐全的武林高手了。
  用功的向东继续回顾上课做的笔记,她很好奇图特一直说的“潜意识动力”究竟是什么。图特在课堂上指出,幸雄的潜意识动力之一就是“报复”,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
  矛盾的是,幸雄另一个潜意识动力是“愧疚”,老觉得自己欠了全天下人,所以常常要充当拯救者。在内在无名愧疚的驱使下(其实那份愧疚是来自无法成功拯救母亲的愧疚,还有未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的遗憾),幸雄常常很难跟别人说“不”,而最后也因为这个毛病而几乎身败名裂。
  那向东的潜意识动力又是什么呢?弄得一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得去领养一个孩子来安慰自己。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潜意识动力是来自“我不够好”,但是这个“我不够好”的种子,究竟是如何种下的?又是如何影响向东的亲密关系呢?如果知道了答案,是否能够追根究柢地查出原因,而疗愈她的伤痛呢?
  向东的脑子现在是一团乱,这时候,从笔记中掉出一份文宣,是图特最后发给他们的。
  “家族排列”向东从来没听过这玩意儿,可是图特鼓励他们去马来西亚参加这个研讨会,他还特别告诉向东:“你一定要去!”
  向东上网查了一下有关家族排列(注)的资料:
  海宁格先生的家族排列(Family Constellations〕是目前欧洲心理辅导界与心灵成长团体中相当盛行的辅导方法,由德国心理大师伯特?海宁格整合发展而来。海宁格认为宇宙间有一个隐藏的规律(他认同这个规律为老子所说的“道”),这规律不但及於万物,也运作在人类的家族系统(family system)内,我们可以称之为“爱的序位”。
  当我们的生命不再和谐,发生了家庭失和、身心疾病、感情挫折、人生困境、事业失败等负面事件时,其实并非偶然,常常是因为这隐藏的规律被破坏了,许多伤害甚至会重复发生,从上一代延续到下一代。
  家族排列就是要帮助我们辨认出这个隐藏的规律。指导老师藉由角色扮演的方式,让问题的根源得以揭露,并进一步调整家族中“爱的序位”,使一切回复秩序与平衡,让爱重新流动。这个方法不仅可以处理家庭问题,还可运用在工作、人际关系及企业组织上。
  看起来真的挺有趣的。向东检查了自己的行事历,似乎可以成行,於是她拿起电话,准备报名。
  注:家族排列繁体中文网站:g ,
  
26向东的原生家庭发生了什么事?——家族排列
  家族排列的会场设在马来西亚吉隆坡的一个酒店里面。进了会场,向东第一次在地球上看到这些日子以来,常常夜里在太空相见的同学们。看到了幸雄,向东对他莞尔一笑,带著几分羞涩和善意。
  那天看到幸雄的童年往事和疗愈过程,向东被触动了,没想到这个大而化之的粗鲁男子,还有这样悲戚的前尘往事。幸雄瘫在地上痛哭时,在他身上扶持的众多温暖的手中,有一只是属於向东的。
  幸雄看到向东,兴奋地过来打招呼:“嗨!北京姑娘,你也来啦。”
  向东只是笑笑,没回话。幸雄英文不好,和大部分的同学都无法交流,这里可不是图特的太空舱,没有多国语言翻译机,还好大会设置了中文翻译,要不然幸雄还真听不懂那个八十几岁的德国老爷爷的英语。
  幸雄语言不通,只好挨著向东坐,他们运气很好,都坐在会场的第一排。向东拿了一份自己在网络上搜索列印的家族排列资料给幸雄看。“简体字,看得懂吗?”向东促狭地问。
  幸雄拍著胸脯说:“没问题,别忘了我在大陆住过好几年呢!”
  人称海爷爷的德国老先生一出场,全场立刻安静下来,气氛和能量也开始有所变化。主持人宣布了上课的守则之后,课程很快就开始,没有多余的开场白,老先生一下子就进入状况,开始工作。
  幸雄和向东是第一次来上这种课程,对於整个过程进行的慢速度,有一点不习惯。幸雄凑在向东耳边说:“他们在干什么啊?”向东正要解释,旁边的人已经在“嘘”,要他们安静了。
  原来家族排列是一种特殊的治疗方式,个案当事人先描述一个自己的困扰或问题,然后老师会找代表上来扮演与当事人问题有关的人(通常都是家人或亲密关系伙伴)。担任代表的人完全不知道当事人的情况,他们的任务就是放空、放松,跟著感觉移动。
  不同於心理剧的是,家族排列不说很多话,也不做很多动作或演出什么剧情。代表们一上来,按照老师的指引站好位置后,一种能量场就接管了现场,代表会自发性地出现一些表情、动作,自身的能量也会受到他所扮演的角色所牵引。
  第一个个案是一名妇女,她抱怨十岁的女儿常常生病,而且脾气很坏。
  老师没问太多问题,就开始叫人上台担任不同的角色,有人代表她,有人代表她老公,有人代表她女儿。老师看看排出来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又叫一个人上来躺在地上。这个人一躺下来,扮演女儿的人就一直低头看著他。
  老师看了这个情况就说,这个躺在地上的人,是一个被他们家族遗忘和排除的成员,所以女儿会受到这个能量的牵引,而有一些偏差行为。
  在家族排列的理论中,每个家族有自己的共同灵魂,它影响著每一个成员,而家族系统有一个系统性的规则:每一个家族成员都不能被排除在外(就是不能遭到遗忘或否认),否则一定会有一个其他的家族成员来代表他,也就是说,那个家族成员会受到那个被排斥的家族成员能量的牵连,因而出现异常的行为。
  老师最后让所有角色拥抱在一起,对躺在地上的那个人鞠躬致敬,在灵魂、能量的层面上都认可他,然后让大家解散。
  向东在网络上看过这样的例子,据说回去之后,那名妇女的女儿会开始有一些细微的转变,行为就不会那么乖张了,因为那个家族成员的能量被接受、承认之后,会进入整个家族的能量场中,逐渐稳定下来,不会再牵连她了。
  此刻在现场,向东深深受到这个排列能量场的震动,觉得这个老先生实在太神奇了。他口口声声提到老子的“道”,其实,他本身何尝不是老子的化身?
  冷不防地,台上居然叫到她的名字,向东被抽到个案了!幸雄开心地拥抱向东,向东尴尬地起身,快步跑向台上,手脚紧张得不听使唤,坐在老师身旁的时候,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老师带著高雅的微笑,透过眼镜直视向东,眼神充满悲天悯人的情怀。向东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一双眼睛,立刻被老师温柔慈悲的能量给征服了。老师缓缓开口:“你有什么问题吗?”
  向东想了想,简明扼要地说:“我找不到好男人,准备自己过一生,已经去领养一个孩子了。”老师听完也不看她,抬头看看上面,然后又低头缓缓地问:“你的原生家庭发生了什么事?”
  向东在老先生的能量场中,又在众人的焦点之下,一下子进入如痴如醉的状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她居然和盘托出自己对别人绝口不提的往事。
  一开口,向东就好像进入了时光隧道,幽幽地述说自己不曾目睹的惨剧——她刚出生,才几个月大,爸爸和妈妈吵架,结果爸爸打了妈妈一巴掌,妈妈一时想不开,趁爸爸不注意,就从七楼的阳台跳了下去。
  向东在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
  27不哭的向东终于溃堤——终结问题的根源
  所有人都被向东的悲惨故事所震撼,好长一段时间,全场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老先生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又突如其来地问一句:“你父母为什么吵架?”
  向东耸耸肩,无所谓地答道:“听别人说,爸爸不满意妈妈连续生了姊姊和我两个女孩子,说她肚子不争气,有本事就生个男孩子看看。妈妈只是回了一句:‘本事在你身上,又不是我!’爸爸听了勃然大怒,赏她一巴掌,她就……”
  老先生听到这里,点点头站起来,开始端详同学们,准备叫人上台担任角色,开始排列。他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幸雄,就叫他上去,幸雄求之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台。旁边的助教指示幸雄:“你扮演她的父亲。”
  很巧的是,海爷爷又叫了坤儿上台,扮演向东的母亲,并且让幸雄和坤儿面对面地站著。这个能量场的阵容一摆好,向东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刚才还若无其事地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可以完全置身事外,此刻她却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悲哀能量从头到尾灌顶而下,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手脚立刻变得冰凉。
  幸雄一站好,就觉得胸口升起一股很奇怪的情绪。看著对面的坤儿,他突然感到无比愧疚,愧疚到他想立刻冲过去拥抱她,甚至跪地求饶,只要她能原谅自己。但坤儿却只是漠然地看著他,甚至还退后了几步。
  一旁的向东看到这样的场景,此时已经忍不住开始啜泣了。从小到大很少哭的向东,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几百人面前这样垂泪,不能自已。
  老师这时招手示意向东入场。一踏进那个能量场,向东和母亲(坤儿)立刻相视大哭。
  坤儿看著向东,心里有一千万个歉意和不舍。孩子还在襁褓中,就丢下了她,再怎么狠心的母亲也做不出来啊,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如此没有理智。坤儿的感觉是:“女儿啊,妈妈对不起你,真舍不得你。这么多年了,你出落得如此如花似玉,妈妈看到你又激动、又伤心。”
  向东看著母亲,心中压抑多年的泪水早已决堤:“妈妈,妈妈,我好想念你啊!你为什么丢下我?妈妈,我需要你,需要你啊!”母女相望,如此沉重的伤痛,多年的思念、悔恨、失落、无助……种种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情绪,都在这一刻完全呈现。
  幸雄在一旁慌了手脚,看著自己心爱的两个女人相视垂泪,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幸好老师叫了向东的姊姊入场,在一旁扶持爸爸。扮演姊姊的人一上来,也无可避免地开始嚎啕大哭。
  老师在一旁耐心地等待四个人的能量慢慢整合,然后他示意坤儿说:“谢谢你,把两个女儿带得这么好!”坤儿照做了。幸雄一听,泪水不听使唤地落下,哽咽地说:“孩子的妈,我对不
  起你啊!对不起!对不起!”幸雄也忍不住开始大声哭泣。
  停了好一会儿,老师问坤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坤儿此时居然冷静地对幸雄说:“是时候了,我该走了,跟你无关。”
  幸雄这时说:“你放心地走吧,我会好好照顾孩子的。”
  夫妻两人此时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全场鸦雀无声注视的这一出家庭悲剧,此刻产生了戏剧化的转变。
  原来向东的妈妈就只是时候到了,该走了,就算向东的爸爸不打她,她也会找另外的方式结束这次的旅程。这些都是在灵魂层面的决定和约定,不是我们人脑的表意识可以理解的。
  老师最后指示他们四个人抱在一起,大家痛哭个够,也让多年来的悲欢离合做一个总结。
  向东和姊姊错怪了爸爸这么多年,致两个人的亲密关系都出现严重问题。向东一直云英未嫁,姊却是离了两次婚,在索性搬去和爸爸同住,也不打算找男人了。
  而向东的父亲背负了这份血债这么多年,心头的悔恨一直啃噬著他,他终身未曾再娶。他的身体也一直不好,不到七十岁的人,看起来格外苍老,一身是病。
  这次排列结束之后,海爷爷语重心长地说了几句话:“中国人说的慎终追远,是很重要的。每个人都要尊崇、认可自己血缘的源头。一个人如果想要过好的生活,一定要孝敬父母,真心地敬爱父母和他家族的长辈,否则,就算外在事业丰足,这个人还是不会有真正的快乐和好运的。”
  向东回到座位上,几乎瘫在幸雄怀里。她喃喃自语:“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爸爸,爸爸,妈妈,妈妈……”幸雄就是一直安慰她、支持她,最后看向东实在撑不住,就带著她回房休息去了。
  28你是属於哪一边?——平衡男女特质
  太空舱的大课堂里闹哄哄的。大家愈来愈熟悉,也愈来愈常谈天说地、闲聊家常,但向东直挺挺地坐著,好像陷入沉思之中,没想要和谁聊天。幸雄看她这个样子,也不敢跟她打招呼。
  图特走进来,大厅立刻安静下来。图特看看大家,眼光最后落在向东身上,并温柔地示意她到前面去,坐在图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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