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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图

_30 大卫·米切尔 (英)
列的。”
“你提前告诉我,真是太好心了。”
主编压低声音,说:“你听说过我妻子得白血病的事。我们保险的处境……”
路易莎决定还是对他点点头。
格拉什狠狠心,说:“上周,就在接受谈判期间……有人私下里跟我说如果继续待在《小
望远镜》并且同意对外说从来没听说过……某份报告的话,就能帮忙打通保险公司方面的关
系。”
路易莎保持镇静:“你相信这些家伙会说话算话?”
“星期天早上,负责我索赔的人,阿诺德·弗鲁姆,打电话给我。说很抱歉打扰我们什
么的,但是他觉得我们会想知道蓝盾推翻了他们的决定,而且愿意处理我妻子所有的医药费
账单。已支付款项的退款支票已经寄出来了。我们甚至连房子都保住了。我并不觉得自己了
不起,但是把我的家庭放在比真相更重要的位置我并不会感到羞愧。”
“真相是降临在布衣纳斯·耶巴斯的大量辐射。”
“对不同程度的危险我们都有不同的选择。如果为了保护我的妻子,我要多少卷进天鹅

颈岛可能发生的事故,那,我也不得不接受。我真心希望你再想想,你跟这些人作对,会面
临多大的危险。”
路易莎又想起了在水中下沉的情景,心里也犹豫了。巴特把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
格拉什把一张纸在台子上悄悄推给她。上面写着两列人名,每列有七个。“猜猜这个名
单上是什么?”两个人名跃入眼帘:劳埃德·沪科斯和威廉·威利。
“‘通视’公司的董事会成员?”
格拉什点点头:“算是吧。董事会成员的身份公众都知道。这份名单上的是未公开的接
受‘通视’钱财的公司顾问。圈出来的名字你应该会感兴趣。看。劳埃德·沪科斯还有威廉·威
利。懒人,该死的,就是一个露骨的贪婪小人,”
路易莎把名单放进口袋,说:“我应该谢谢你给我这个。 ”
“恶人纳斯鲍姆搞到的信息。最后一件事。弗兰·皮考克,《西部先驱报》的,你认识
她吗?”
“无聊的媒体人派对上打过招呼而已。”
“我和弗兰是老相识了。昨晚我顺便到她办公室去,提到你的报道中的一些要点。我不
敢保证,但是你一旦拿到可以反击的证据,她很愿意做更多的事,而不是仅仅打个招呼而已。”
“这是不是符合你跟‘通视’公司达成的协议的精神呢?”
格拉什站起身,叠上报纸:“他们从没说过我不能分享联系人啊。
58
杰瑞·纳斯鲍姆把车钥匙还给路易莎:“亲爱的天堂中的主啊,让我化身变成你妈妈的
跑车吧。不管哪辆都行。那是最后一个箱子了吧?”
“对,”路易莎说,“谢谢。 ”
纳斯鲍姆像位谦逊的艺术大师那样耸耸肩:“这个地方没有了一个讲沙文主义笑话的真
正的女人,它肯定会感到无聊的。南茜在新闻编辑室里待得太久了,实际上成了个男人。”
南茜·欧·海根使劲打了一下卡住的打字机,伸出手指冲纳斯鲍姆做了个下流的手势。
“是啊,就像——”罗兰·杰克斯闷闷不乐地打量着路易莎空空如也的写字台,“我还
是无法相信,你知道,新老板们怎么会让你吃苦头却继续留用像纳斯鲍姆这样的软体动物。 ”
南茜·欧·海根发出眼镜蛇一样的嘘声,说:“格拉什怎么能——”她把雪茄指指他的
办公室,“只是挥着爪子在地上打滚,任凭肯尼斯·P·奥基尔维对你态度那么恶劣?”
“祝我好运吧。”
“好运?”杰克斯嘲笑她说,“你不需要什么好运。不明白你为什么和这条死鱼一起待
了那么久。七十年代即将见证讽刺文学的最后一口气。莱尔曼说得对。颁给亨利·基辛格诺
贝尔奖的世界会让我们全都失业。”
“对了,”纳斯鲍姆想起来,“我回来的时候路过邮件收发室。有你的东西。”他递给路

易莎一个土黄色软垫信封。她不认识上面虫子爬一样的潦草笔迹。她撕开信封,里面是一把
用一张便条纸包着的保险柜钥匙。路易莎的目光往下扫过便条时,脸色紧张起来。她又查看
了钥匙上的标签:“加利福尼亚第三银行,第九街。那是哪儿?”
“市区,”欧·海根回答说,“在第九街和弗兰德思大道路口。 ”
“大家下次再见。”路易莎要离开了,“世界不大,会再转回来的。”
59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路易莎又粗略地看了看思科史密斯的信,第三遍确认没有漏掉任何
信息。信中是仓促间写就的。
布衣纳斯·耶巴斯国际机场
1975年 9月3日
亲爱的雷小姐:
笔迹潦草,见谅。一个海滨的好心人已经给我警告,说我即将面临生命危险。揭露
九头蛇—零的缺陷需要我好好活着,所以我会按照告诫行事。我会尽快从剑桥或者通过
际原子能组织与你取得联系。与此同时,我已经擅自把我写的关于天鹅颈-B的报告存
放在第九街加利福尼亚第三银行的一个保险柜里了。如果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会需
要它的。
要小心。
匆忙中,
R.S.
路易莎不熟练地操作陌生的变速器时,有人生气地按着喇叭。太平洋沿岸是个有钱人的
地方,可过了第十三街,这座城市失去了这个特征。城市浇灌的角豆树被歪歪扭扭的路灯取
代。气喘吁吁的跑步者也不会到这些小街上来。附近看上去跟随便哪个工业区的任意一个生
产区都没什么两样。流浪汉在长椅上打着盹儿,人行道上长满野草,每过一个街区,人们的
肤色会越深,被路障堵住的门上贴满了传单,凡是比拿喷雾器的小孩子身高矮的平面上都布
满了涂鸦作品。垃圾收集工又在闹罢工,堆成小山的垃圾在太阳底下腐烂了。当铺、连名字
都没有的自助洗衣店和杂货店赚些破旧口袋里的钱勉强维持生计。又过了一些街区和路灯,
商店又被一些没名字的制造厂和房屋建造项目所取代。路易莎甚至从来没有开车穿过这个地
区,为这个城市不为人知的地方感到不安。思科史密斯是不是想着不仅把他的报告藏起来,

而且还要藏得十分隐蔽?她来到弗兰德思大道,看见加利福尼亚第三银行就在正前方,在银
行侧面有一个客户停车场。路易莎没有看到街对面停着的那辆撞坏了的黑色雪佛兰。
60
李菲靠一副太阳镜和太阳帽遮挡着阳光。她用自己的手表跟银行的钟对时间。空调在跟
早上十点左右的炎热战斗,不过它正渐渐败下阵来。她用一张手帕轻轻擦拭着脸上和前臂上
的汗水,用手绢扇着风,猜测着最新的进展情况。乔·纳皮尔,你看起来挺木讷,但实际
上聪明得很,能知道什么时候全身而退。如果比尔·斯莫科都安排到位的话,路易莎·雷
现在随时可能来这儿。比尔·斯莫科,你看起来挺聪明,但你实际上很笨,你的人不像你
想的那样忠诚。你不是为钱干这件事,你忘记了小喽啰多么容易被收买。
两个穿着讲究的中国男人走进来。其中一个人的眼神告诉她路易莎·雷就要来了。三个
人在服务台监视着边上的走廊。保险柜。整个早上都很少有人来用这个东西。李菲考虑过找
个合适的密探,但是利用一个最低工资的保安自然的松懈比让三人组都闻到猎物的味道要安
全些。
“嗨——”李菲操着带中文口音的英语冲保安说,“我和兄弟们想从保险柜里取东西。 ”
她晃着一把保险柜钥匙,“瞧,我们有钥匙。”
备感无聊的年轻人得了一种严重的皮肤病。“身份证?”
“身份证在这儿,你瞧,身份证给你瞧。”
中文的表意文字让白人保安不愿仔细查看这种古老的部落魔法。保安冲着走廊点点头,
又回去看他那本《外星人!》杂志了。“门没锁。”我现在就想把你的屁股打开花,浑小子,
李菲想。
走廊尽头是一扇被加固了的门,虚掩着。往里走是保险柜所在的房间,形状像带三个分
岔的叉子。一个同伴和她到左边那个分岔守着,她命令另一个到右边去。这儿大约有六百个
保险柜。其中一个藏着一份价值五百万美元的报告,每页纸就值一万美元。
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急促的女式高跟鞋的声音。
拱形的门被推开了。“有人吗?”路易莎·雷喊。
没有动静。
当门哐当一声关上的时候,两个男人冲着这个女人冲过去。路易莎的嘴巴被一只手紧紧
捂住了。“谢谢你。”李菲从这个记者手上捕获了那把钥匙。上面刻着的号码是36/64。她说
话很干脆:“坏消息。这是个隔音房间,没有监视器,而且我和朋友们有武器。思科史密斯
的报告注定不会落在你手上。好消息。委托我的客户想让九头蛇—零一降生就把它勒死,让
海滨蒙羞。思科史密斯的发现会在两三天之内轰动各家新闻媒体。他们是不是想采取一致的
行动那是他们的问题。别那么看着我,路易莎。真相又不管是谁发现它的,所以为什么就该
是你?还有一条更好的消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的朋友会把你护送到布衣纳斯·耶巴斯

的一个地方待着。傍晚之前你就自由了。你不会给我们惹麻烦——”李菲拿出一张路易莎记
事板上贾维尔的照片,在她面前很近的地方晃着,“因为我们有交换的筹码。 ”
路易莎轻蔑的眼神变得屈服了。
“我就知道你肩膀上的脑壳很聪明。”李菲用广东话让一个男的抓住路易莎,“带她去关
押的地方。你开枪之前别对她干什么龌龊事。她可能是个记者,但那并不说明她一定是个荡
妇。像以前一样处理掉尸体。”
他们离开了。第二个同伴待在门口,让门开着。
在中间那个分岔的尽头,在她脖子的高度,李菲找到了 36/64号保险柜。
钥匙转动,门开了。
李菲取出一个香草色的文件夹。九头蛇—零反应堆——一个操作评估模式——项目负责
人鲁弗斯·思科史密斯博士——根据 1971年的军事和工业反间谍法案,非法持有是一种违
反联邦法律的犯罪行为。
李菲不禁露出开心的微笑。充满机遇的土地(注:指美国。)。她看到有两根线连着保险
柜的内部。往里面一看:一块干净的擦枪筒布包着绑在一起的圆柱形物体、电线和几个零件,
上面闪着一根红色的两极管。
比尔·斯莫科,你这该死的 ——
61
爆炸把路易莎·雷掀翻并向前甩了出去,威力巨大,像太平洋上的海浪。走廊以九十度
角翻转着——好几次——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肋骨和头部。痛苦之花在眼前绽放。砖石呻吟着。
大块的石膏、瓦片和玻璃纷纷砸下,飘落,最后停下了。
一种不祥的安静。我正经历着什么?尘土和烟雾中响起呼救声,街道上传来尖叫声,焦
灼的空气里响起刺耳的警铃声。路易莎的意志清醒过来。一颗炸弹。保安哇哇地叫着,呻吟
着,耳朵里的血不断流出,染红了衬衫的一片领子。路易莎想努力离开,但是她的右腿已经
被炸掉了。
惊恐慢慢减弱;她的腿不过被压在押送她的中国人身下,他已不省人事了。她把腿抽出
来,慢慢往前走,身体僵硬而且很疼,大厅里现在已经变成电影里的场景。路易莎看见了拱
形门,已经从门框上被炸下来。肯定差一点就砸到我了。碎玻璃、翻倒的椅子、墙壁的碎块
弄伤了人们,让他们目瞪口呆。燃油的黑烟从管子里冒出来,自动喷水灭火装置启动了——
路易莎浑身湿透,喘不过气来,走在湿地板上脚下打滑,步履蹒跚,恍惚之间身子一趴,倒
在别人怀里。
一个好心人的手抓住了路易莎的手腕:“我抓住你了,女士,我抓住您了,让我扶您走
到外面去,可能还会有爆炸。”路易莎任他带自己到人群拥挤的太阳底下,一排人在看,非
常希望看到恐怖的场景。这个消防员领她穿过一条被拥挤的车辆封住的马路,这让她想起四

月时西贡(注:即现在的胡志明市。)的战争影像。
浓烟还在源源不断往外冒。“走开!到这儿来!退后!到那儿去!”当记者的路易莎在试
图跟事件受害者说些什么。她嘴里有沙子。一些急事。她问这个来救她的人:“你怎么这么
快就到现场了?”
“没事,”他态度坚决地说,“你有些脑震荡。 ”
消防员?“我现在可以自己走路了——”
“不行,这边走你才安全——”
一辆满是灰尘的黑色雪佛兰的门打开了。
“放开我!”
他抓得很紧。“马上上车,”他低声说,“否则我他妈的就打烂你的脑袋。”
炸弹本来是要炸死我的,但是现在——
绑架路易莎的人嗓子里咕哝一声,向前倒了下去。
62
乔·纳皮尔抓住路易莎的胳膊,把她从雪佛兰车边拉开。天啊,真悬啊!他的另一只手
里拿着一根棒球棒。“如果你还想活过今天,你最好跟我来。 ”
好吧,路易莎想。“好。”她说。
纳皮尔又把她拉进挤来挤去的人群,以挡住比尔·斯莫科射击的线路,又把棒球棒递给
一个满脸疑惑的男孩子,然后大步走向八十一大街,远离雪佛兰车。悄悄地走?还是赶紧跑
开,但是会暴露你们的身份?
“我的车在银行边上。”路易莎说。
“这种交通状况下,我们只会成为袭击的目标。 ”纳皮尔说,“比尔·斯莫科还有两个野
蛮的手下,他们会直接透过窗户开枪。你能走吗?”
“我能跑,纳皮尔。”
他们先前穿过了这个街区的三分之一,但是纳皮尔认出了前方比尔·斯莫科那张脸,他
的手正在夹克口袋里晃悠。纳皮尔看看后面。第二个打手准备配合两面夹击。街对面还有第
三个家伙。几分钟之内还不会有警察来现场,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就几秒钟。光天化日之
下杀死两个人:有点冒险,但是高额奖金会使他们冒这个险,而且这里乱成一团,他们可以
从中脱身。他们身边是一间没窗户的仓库,纳皮尔情急之下对路易莎说:“上台阶。”与此同
时,他暗暗祈祷门是开着的。
果真如此。
接待区人很少,只有一根灯管亮着,很阴暗,像苍蝇的坟墓。纳皮尔回身把门闩上。一
张桌子后面,有一位身着盛装的年轻女孩,在一个薄纸板箱做的窝里还有一条年迈的贵妇犬,
她们不为所动地看着。远处一头有三个出口。机器的噪音震耳欲聋。

一个长着黑眼球的墨西哥妇女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在他的面前挥舞着手,说:“这
里不要非法移民!这里不要非法移民!老板不在!老板不在!改天再来!”
路易莎·雷用支离破碎的西班牙语跟她讲话。这个墨西哥女人瞪着她,然后伸出一根手
指气冲冲地指向出口处。有人砸了一下外面的门。纳皮尔和路易莎跑过还荡着回音的房间。
“左边还是右边?”纳皮尔问。
“不知道!”路易莎喘着气说。
纳皮尔回头向那个墨西哥人寻求指示,但是临街的门被撞了一下,抖了起来,再来一下,
裂开了,第三下就猛然打开了。纳皮尔拉起路易莎穿过了左边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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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思科和娄坡,比尔·斯莫科的同伴,用身体撞门。在比尔·斯莫科想象中的法庭上,
他发现威廉·威利和劳埃德·沪科斯犯了严重的过失罪。我告诉过你们!不能相信乔 ·纳皮
尔会心安理得地拿起他的钓鱼竿。
门碎成了几块。
一个长得跟蜘蛛一样的墨西哥女人正在歇斯底里地大叫。还有一个安静的女孩和办公桌
上坐着的一条装扮过的贵妇犬。“联邦调查局的! ”
比思科一边喊,一边挥舞着他的驾驶证,“他们朝哪个方向跑了?”
墨西哥女人尖叫着:“我们对我们的工人很好!非常好!付给很多钱不要工会! ”
比思科拿出枪,一枪把贵妇犬打死在墙根。“他妈的,他们到底往哪儿跑了?”
天,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自己单干。
墨西哥女人咬着自己的手,浑身颤抖,号啕大哭起来。
“棒极了,比思科,好像联邦调查局的人会枪杀贵宾犬。”娄坡弯身问那个女孩,他还
没来得及对狗之死做出任何反应:“那个男人和女人是从哪个出口出去的?”
她也凝视着他,仿佛他不过是令人愉快的落日。
“你会说英语吗?”
一个疯婆子、一个哑巴、一条死狗——比尔·斯莫科走到三个出口的地方——还有一对
坏事的该死的不中用的东西。“我们没时间了!娄坡,右边的门。比思科,左边。我在中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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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排一堆堆十个纸板箱摞起来的纸墙让人看不出库房到底有多大。纳皮尔用一辆手推
车堵住门。“告诉我你昨天开始就已经不再对枪过敏了。”他示意她小声说话。
路易莎摇摇头:“你呢?”

“只有一把玩具气枪。六发子弹。来。”
甚至在他们跑的时候,路易莎就听见有人撞门。纳皮尔用一堆箱子挡住来人的视线。然
后走几码,又垒了一堆。但在垒第三堆的时候,箱子却在他们面前塌了,几十只“大鸟”(注:
美国儿童节目《芝麻街》中会说话的木偶。)——路易莎认出了这种黄色大笨鸟,它们曾出
现在哈尔失业后常看的一个儿童电视节目里——散落出来。纳皮尔用手势示意:低着头跑。
五秒钟后,一发子弹穿过纸板箱,离路易莎的头只差三英寸。“大鸟”玩具里的填充物
喷了她一脸。她和纳皮尔一路跌跌撞撞。
呼啸而过的子弹把头顶的空气都烤焦了。纳皮尔拔出枪,在路易莎周围开了两枪。声音
让她蜷成一团。“快跑!”纳皮尔一边喊,一边把她拽起来。路易莎很听话——纳皮尔开始推
倒箱子垒成的墙,阻碍追赶者的步伐。
又跑了十码,路易莎来到一个角落。夹板做的门上写着“紧急出口”。
锁着。气喘吁吁的纳皮尔跑到她这儿来。他没能撞开门。
“算了,纳皮尔!”他们听见有人喊:“我们追的不是你!”
纳皮尔对着锁近距离开了一枪。
门还是打不开。他又对着锁打完了剩下的三发子弹:每声枪响都吓得路易莎身体缩一下。
第四声是空枪的咔啪声。纳皮尔用靴子底踹开了门。
一个地下血汗工厂里五百台缝纫机正在咔嗒咔嗒地工作着。零星的碎布片悬浮在黏糊糊
的热气里,围绕着每个机械工人头顶上没有灯罩的灯泡四周。路易莎和纳皮尔半弓着身子沿
着外面的工作人员通道快跑。工人正在把一个个、一排排、一盘盘软塌塌的唐老鸭和被钉在
十字架上的史酷比的肚子缝上。每个女工眼睛都盯着针板,所以路易莎和纳皮尔没有引起什
么混乱。
但我们该怎么从这里出去呢?
纳皮尔径直跑到值班接待处的墨西哥女人那儿。她示意他们沿着门口一半被堵上的一条
没灯的侧门通道走。纳皮尔回到路易莎那儿,为了压过喧嚣的金属声大声叫喊,看他的脸色
是在说,我们能相信她吗?
路易莎的表情回答道,有更好的办法吗?
他们跟着这个女人走,周围是无数的纺织物和线,装着泰迪熊眼睛的破箱子,还有各式
各样的缝纫机外壳和零部件。通道在一个拐角处向右拐,尽头是一扇铁门。白天的亮光透过
一扇脏格子窗射进来。墨西哥人摸索着她的钥匙圈。这下面是1875年,路易莎想,不是1975。
一把钥匙插不进去,下一把插进去了但转不动。在工厂车间里即使待上三十秒也会影响她的
听力。
六码外响起一声大喊:“举起手来!”路易莎转过身。“我说了,你他妈的举起手来!”路
易莎乖乖照做。枪手把枪口对准纳皮尔:“转过去,纳皮尔!慢慢地转!扔掉枪!”
那个墨西哥人尖叫着说:“别杀我!别杀我,先生!是他们强迫我指路的!他们说他们
会杀——”
“闭嘴,你这该死的湿背(注:指靠偷渡非法进入美国的墨西哥人或劳工。)疯子。走

开!快滚!”
女人紧紧贴着墙根,趴着从他身边绕过去,还在尖叫:“别开枪!别开枪!我不想死! ”
纳皮尔的喊声穿过传出的工厂噪声:“放松点。比思科,他们付给你多少钱?”
比思科也冲他喊:“别废话了,纳皮尔。你的临终遗言。 ”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你——的——临——终——遗——言?”
“临终遗言?你是谁?肮脏的哈里?”
比思科的嘴都气歪了:“我听的临终遗言够多了,你的到此为止。你呢?”他看看路易
莎,枪口还是对准纳皮尔。喧闹声中响起一声枪响,路易莎猛地闭上眼睛。一件重东西碰到
了她的脚指头。她费劲地睁开眼睛。是把手枪,滑到脚边停下来。比思科的脸非常痛苦地扭
曲着。那位夫人飞快地挥舞着活扳手,把枪手的下巴打碎了。又是十几下猛烈的击打,中间
还夹杂着说话声:“我!爱!死!那!只!狗!了!”每次击打都吓得路易莎哆嗦一下。
路易莎看看乔·纳皮尔怎么样了。他在一边看着,毫发未损,惊呆了。
女人擦擦嘴,俯身对一动不动,脸上血肉模糊的比思科说:“别叫我‘湿背人’!”她跨
过他满是血块的头,打开了出口的锁。
“你可以告诉其他两个人那是我干的。”纳皮尔对她说,拿走了比思科的枪。
女人对路易莎说:“别管我了,亲爱的。别跟这个流氓走!上帝!这个人都能当你父亲
了。”
65
纳皮尔坐在画满涂鸦的地下列车里,观察着莱斯特·雷的女儿。她神情恍惚,头发凌乱,
身体颤抖,而且被银行里的自动喷水灭火设备淋湿的衣服还没干。“你怎么找到我的?”她
终于有机会问道。
“你办公室里的一个大块头。叫纳斯布莫还是什么的。”
“纳斯鲍姆。”
“对,是他。费了好一阵口舌呢。”
从团聚广场到第十七大街,一路无语。路易莎抠着牛仔裤上的一个洞:“我猜你不再为
海滨工作了。”
“我昨天离职了。”
“被解雇了?”
“不。提前退休。是啊,退休了。”
“今天早上你又回来了?”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吧。”
从第十七大街到麦克奈特公园,又是一阵沉默。

“我感觉,”路易莎犹豫着说,“我——不,是你——回来像是打破了某种天意。好像布
衣纳斯·耶巴斯已经决意让今天成为我的死期。可我现在还活着。”
纳皮尔想想她的话,说:“不。这座城市不在乎。而且你可以说刚刚是你父亲救了你的
命,三十年前是他把滚向我的一颗手榴弹踢开了。 ”他们所在的车厢呻吟、颤抖着。“我们得
去一家枪店。枪里没子弹让我感到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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