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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萌

_7 明晓溪 (当代)
“立刻去把它换掉,不许再穿。”
百草愣住,她虽然不舍得弄脏它,可是也不舍得将它压进箱底。
“可是……”
“若白师兄,百草原来的那身道服,很旧有补丁不说,关键是已经很短,不合身了,袖子像七分袖,裤腿像七分裤,”晓萤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说,“你不知道,出去比赛的时候,好多人都笑话过百草呢。”
若白看百草一眼。
百草低低地垂着头,
“比赛的时候再说,现在是训练,以前能穿,现在也能穿。”若白淡淡说,“去,换回来!”
“是。”
百草哑声说。
那天夜晚。
亦枫津津有味地躺在床上看一本玄幻小说,打个哈欠的空档,忽然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
“若白,你你你你……”
灯下,若白居然一针一线地在缝东西!
偶尔扣子掉了,衣服破了,他们虽然是男生,但是用针线缝缝也不算稀奇。可是这会儿,若白已经超出了“缝”的范围,简直是在“做”衣服了!
书桌上有几条裁下的布条。
好像是从什么地方剪下来的。
若白拿那些布条在一套旧道服上比了比,修改布条的宽窄,然后以十分严谨的态度地将它们缝上去。@
“你疯了。”
亦枫摇头叹息,边看小说,边不时看着若白做针线活。疯了,真是疯了,天哪,亦枫简直要晕倒,他居然看到若白将刚刚缝上去的又拆下来,皱着眉头,重新又缝了一次。
夜深了。
亦枫昏昏地睡着了。
关了大灯,趁着台灯的光线,若白继续严肃地一针一线地缝着。
第二天一清早。
在鸟儿的晨鸣声中,百草拉开房门,发现昨晚被若白师兄拿走的旧道服正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门口。
袖口和裤管都被接长了。
她试了试。
接长的地方用的同样是道服的衣料,像是从某件旧道服上剪下来的,也微微有些黄,跟她的颜色几乎一样。针脚细密而结实,接缝处仿佛被仔细地熨烫过,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接过的痕迹。
天气越来越热,暑假快要到了,这学期的期末考试也快要到了。若白减轻了百草的训练任务,让她集中精力备考。高二的课业很重,各课的老师又把高三的很多学习内容提前挪过来讲授,面对着书桌上高高一摞的课本,百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拉下了很多功课。
“妈妈说,如果这次考试进不了全班前二十名,暑假就必须去参加辅导班,不许去韩国。”自习课上,晓萤边绞尽脑汁地钻研一道立体几何的题目,边欲哭无泪地说,“前二十名,她也真会想,打死我也考不进去的好不好!”
  默背着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百草想起前几天晨练结束后,若白对她说了类似的话。
    “期末考试,你必须考进全年级前十名。”
  她呆呆地看着他,她以前最好的成绩是全年级十五名,这段时间因为准备跟婷宜的练习赛,耽误了很多看书的时间。
  “能做到吗?”若白皱眉。
  “……是!”她点头,答应下来。
  “还有,高考想要念什么专业哪所大学,你应该有方向了。”  “我还没有想过……”她犹豫地说,“……若白师兄,如果……如果我不参加高考了呢?”
  “不参加高考,你想做什么?”若白冷声说,“一辈子打扫卫生?或者你想说的是,靠跆拳道谋生?先不说你将来是否能在跆拳道界取得立身的资格,你有没想过,万一你受了伤,或者出了什么事情,没有办法再练跆拳道,你该怎么生活?”
  “……”她愣住。
  “虽然你现在是跆拳道选手,但是不要做井底之蛙,不要让自己被局限住。上大学不仅仅是给你一个学历,更重要的是给你一个素养和眼界,让你更充实地成长起来。”
  看了看她,若白淡淡地说:
  “学费你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我会帮你联系课外打工的机会,也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一些生活费,你要做的,是考上自己最喜欢学校。”
  她心中五味杂陈。
  是的,除了训练之外,她最担心的就是学费问题。怔怔地望着若白师兄,那些感激的话竟都无法说出来,语言是轻飘飘的,而他一直给予她的,都是沉甸甸的东西。
  只是想了想,她又有些困惑。
  “可是,师兄,你不是想让我参加世锦赛吗?”虽然未必能够取得参加世锦赛的资格,但努力争取的过程中肯定要占用很多时间。
  “有影响吗?”
  若白严厉地凝视她,说:
  “如果你的智商让你只要训练就会荒废学习,那么,它也不可能让你成为顶尖的跆拳道高手,不如早点放弃算了。”   …………
  “好难啊,”晓萤哀叫,把练习册推到她面前,“帮我看看,我怎么也做不出来!”
  “好。”
  恍神回来,百草去看那道题,用铅笔在草纸上开始演算。  “唉,其实吧,我觉得妈妈说的也有道理,我练跆拳道是肯定没什么成就了,必须考上大学才有出 路。真羡慕婷宜啊,因为比赛成绩好,直接就被好的大学免试录取了,而且为了保证她的训练比赛,都不限制她的上课时间和次数。”
  说着,晓萤兴奋起来:
  “咦,你也可以像她一样啊,只要你能参加世锦赛,取得好的名次,说不定也可以免试就被录取呢!”
  铅笔顿住。
  摇摇头,百草觉得那是太遥远的事情,还是靠自己的能力去考大学更现实一些。
  “这道题应该是这样做,首先……”
  将列有计算过程的草纸放在晓萤面前,百草仔细地一步一步为她讲解。
  百草不担心数学,她的数学成绩一向很好,英语成绩虽然也还不错,但是没到很好的地步。晓萤笑话她,说肯定是因为她太不爱说话,所以英语才比其他功课都差一点。
  “让若白师兄教你英语啊,他是外语专业的,据说是他们系的高材生,年年拿奖学金的。”晓萤不止一次地说。
  在若白面前她总会有些紧张。
  在初原面前,她有时也会紧张。但那种紧张的感觉不同,面对初原,她会心脏扑通扑通地紧张,面对若白,她时刻想做到最好,努力想要做到所有若白希望她做到的,如果做不到,她会很沮丧很失望。
而且,若白最近很忙。
  除了晨练和晚课,以及在训练中心的时间,百草几乎见不到他。胖周大排档他依然不允许她去,让她好好看书,他一个人顶了他和她两个人的工作。亦枫偶尔说起来,说为了兼职翻译赚钱,若白这段日子夜里也都很晚很晚才睡。
  “专心复习考试,别的事情不用操心。”
  有一次训练后,她追上若白。若白停下脚步,又说
  “你的英语最差,我跟初原说过了,让他辅导一下你,你晚课后去找他。”
    晚上,小木屋。
  百草吃惊地看着那一套套往年高考的英语试题,初原笑着翻了翻,说:“这些都是若白拿过来的,说是让我盯着你,必须每套题都做一遍,全部做对为止。”
  窗外繁星点点。
  初原看着医学书籍。
  百草埋头做题,时而答得很快,时而犹豫起来,她的阅读理解很好,英译汉也不错,但是汉译英总是做的不是很顺手。努力思考着应该用哪个单词合适,她看到初原用来做医学笔记的正是她送的那支钢笔。
  金色的笔尖沙沙流畅地书写。
  木屋里静谧得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
    当她终于做完一套题,初原看了下表,叮嘱她往后要再提高一下速度,留出检查的时间。然后,他每一道题地仔细看下去,细心地讲解,夏夜的风轻轻从木窗吹进,像他的声音一样温和沉静。
  每晚,她都在小木屋里复习功课。
  每天她都能见到初原,渐渐的,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时光。只是,她见到若白的时间越来越少,到后来,晨操和晚操都见不到他,训练中心他也不去了,她去问沈柠教练,沈柠教练说他请假了,但是并没有说明请假的原因。
  百草急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否则若白师兄绝不会这样!
  她跑去问喻馆主,去问亦枫,甚至去问晓萤,问其他的弟子们,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她,若白到底是怎么了。她心神不宁,尽管努力克制,但是复习功课的时候却再没有办法像前几天那么专心。
  直到这一天,初原用手机拨了个号码,说了几句,然后将手机递给她,说:
  “是若白。”
  她急忙将手机放到耳边,紧张地问:  “若白师兄,是你吗?”
  “嗯。”
  听到手机那段传来熟悉的淡淡的声音,百草竟听得傻了,眼圈也莫名其妙湿润了起来,说:
  “若白师兄,我最近一直没有看到你……”
  “找我有事?”
  “没……没有……”
  “后天就要考试了,是吗?”
  “是。”
  “抓紧时间复习,”若白的声音顿了顿,“……我没事。”  “……”
  “好了,让初原听电话。”若白命令说。
  初原走到窗边,低声对着手机继续说话,正说着,微一侧头,见百草正一脸凝神地想要听清楚他究竟在对若白说什么。初原笑了笑,合上手机,回到书桌前,对她说:
  “若白还是担心你的期末考试,他怕前段时间的训练使你拉下功课,我告诉他,你一定会考得很好,让他放心。”
  她紧紧盯着他,问:
  “若白师兄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初原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别乱想了,你好好考试,别让他操心就行。”
     然而期末考试结束后,百草还是没有见到若白。这次,她是真的急了,追着亦枫一直问,亦枫见实在拗不过她,低叹了口气,说:
  “好吧,反正你考试已经结束,告诉你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了。”
    “到底怎么了?”
  百草急得声音都变了。
  “这段时间,若白一直在医院。”亦枫神色凝重。
第八章
“到底怎么了?”
  百草急得声音都变了。
  “这段时间,若白一直在医院。”亦枫神色凝重。
  “医院?”她惊恐,脸色刹时苍白,“若白师兄生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哪家医院?为什么以前我问你那么多次,你都不告诉我!”恐惧和愤怒让她胸口痛得快要炸开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若白师兄不可能这样!
  “哈哈,”亦枫靠在墙壁上笑得开心,“看你这么关心若白,总算他花在你身上那么多心血还是值得的。”
  “他到底怎么了!”
  如果不是顾念着亦枫毕竟也是师兄,百草简直恨不得一腿踢上他的喉咙。
  “哈哈,放心,不是若白生病,”避开百草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亦枫干笑几声,不再开她玩笑,“是若白的爸爸生病了。若白的爸爸突然细菌感染,发展得很快,因为检查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细菌感染,一度情况很危险,若白每天守在医院里。”
  医院里到处是人。
  被艳阳晒得满头是汗,百草跑进医院的大门,来不及去等电梯,她一路跑上楼梯。医院长长的走廊,她避闪开病人和医护人员,按照亦枫告诉她的病房号,紧张地一扇扇病房门看过去——
  应该就是这间!
  “啪”,病房门从里面打开。
  一位衣着干净、身材略瘦的中年女人端着脸盆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百草,她和善地问:
  “你是……”
  “我是松柏道馆的戚百草,若白是我师兄。”百草紧张地说。
  “哦,你是若白的师妹,快进去吧,若白就在里面,”中年女人温声对里面喊,“若白啊,你师妹来了!”
  病房里一共有三张病床。
  两张床上有病人,一张病床空着,狭窄的空地处摆着一些家属看护的椅凳。一走进去,百草就看到了若白。他背对着门口,守在左边那张病床边,凝神看着输液管里点滴的速度。
  听到妈妈的招呼声。
  若白站起来,向百草的方向转过身。百草睁大眼睛,紧紧地盯住他,他瘦了很多,但并没有病容,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缓缓放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
  若白皱眉。
  百草咬住嘴唇,她沉默地盯着地面,既不回答他,也不再看他。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若白妈妈责备了若白一句,又友善地对百草说,“快坐下歇会儿,看这天热的,若白,倒杯水给你师妹。姑娘,你先坐会儿啊,我去把脸盆里的水倒了就回来。”
  “我去。”
  还没等若白妈妈反应过来,百草接过她手里的脸盆已经出去了。
  一口水也不喝,什么水果都不吃,在知道若白爸爸的病情已经控制住,再有几天就可以彻底康复出院之后,百草沉默地干起活儿来。她仔细地用抹布清洁病房,从窗台,到地面,从病床的栏杆,到凳子的凳脚,她小心翼翼地擦着,不荡起一丝灰尘,抹布擦几下就清洗了再来擦。
  “哎呀,真干净。”
  主任医生巡房的时候,不住赞叹,告诉跟随着的其他大夫和实习医生们说,这样干净的病房环境才最有利于病人身体的恢复。
  窗台亮晶晶。
  地板亮晶晶。
  陪护家属的凳子的四条凳脚也亮晶晶。
  跟随在主任医生的身旁,初原看到百草正埋头地擦拭一只脸盆,似乎也一定要将它擦得亮晶晶。
  走到百草身边,初原说:
  “你知道了。”
  抬头看到他,微怔了一下之后,百草继续闷头擦脸盆。
  “对不起。”
  初原对她说,他并不想隐瞒她关于若白父亲的事情,但是若白让他一定不要告诉她,怕影响她复习考试。
  “没有。”
  百草摇摇头。
  跟若白交代了几句关于他父亲的病情和治疗方案,主任医生又率着众医生去下一间病房。百草依然沉默着继续打扫屋内的卫生,暖壶亮晶晶,水杯亮晶晶,拿起洗干净的抹布,她又开始擦窗玻璃。
“姑娘,别做这些了,快歇歇吧。”
  若白的妈妈不好意思地再次说。
  “跟我出去。”
  一把抓过她手中的抹布,若白拉住她的手肘,将她拉出病房,一路拉到走廊尽头的露台上,皱眉问她:
  “你来有什么事?”
  百草闷声不吭地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叠试卷。
  语文的试卷、数学的试卷、英语的试卷,她把所有的试卷统统掏出来,递到他面前。
  翻了翻那些试卷,若白的眉心舒展开,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欣慰,声音也轻和了很多。
  “第几名?”
  “全年级第四。”
  “嗯,”若白点头,唇角极淡的笑意如雪山上一朵浅色的冰莲,“既然考试结束了,训练就要开始抓紧,我已经把训练计划告诉亦枫,最近几天由他……”
  顿了顿。
  看她始终沉默不语,若白皱起眉心。
  “你发什么脾气?”
  紧紧咬住嘴唇,百草抬起头看着他,眼底有潮湿的泪意,声音却硬硬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吸一口气,她压下声音中的哽咽。
  “所有你想让我做到的事情,我从来都是拼尽全力去做,不管多难,一定会去做到。可是,你知道吗?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师兄,我就必须要听你所有的命令。 我听,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仅仅是把我当成师妹,更把我当成亲人和朋友,你所有命令我去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好。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
  “可是,我很难过……”
  泪意汹涌着想冲出她的眼眶。
  “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跟我说。若白师兄,是你觉得我根本帮不上忙,还是你觉得有些事根本没有必要告诉不相干的人?”
  “说什么傻话!”
  看到她眼圈红得像小兔子一样,偏偏又极力克制着不让泪水流出来,若白忍不住伸手将她搂进怀中,让自己胸前的衣服吸走她的泪。
  “我可以帮忙的!”被他搂住,她的声音变得闷闷的,但倔强依旧,“真的,我可以帮忙的!你看,我至少可以打扫卫生,我还可以做饭、送饭、洗衣服……”
  有水痕湿湿地透过他的衬衣,凉凉的,又热热的。
  “我一个人就足够,”假装不知道她的泪水,若白淡声说,“何必影响你复习考试。”
  “就算我来帮忙,也不会影响我的考试!”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百草脸上还隐约有泪痕,“难道,若白师兄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既然我答应了你,这次期末考试要考进前十名,就一定能做到,不管遇到什么情况!”
  “够了。”
  若白打断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转身离开露台。百草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还是很难过。
  夏日的阳光里,若白的背影挺拔清秀,走到露台的台阶上,他的脚步停了停,声音自风中传过来:
  “知道了,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会告诉你。”
期末考试结束,暑假正式开始!
  百草每天都早早起床,先把道馆的卫生做完,就急忙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肉和菜,炖好汤,做好饭菜,送到医院。晓萤陪她去过几次,然后因为和其他同学约了逛街什么的,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
  百草常常在病房见到初原和亦枫。
  因为在病房待得久了,她跟若白的父母越来越熟悉。若白的父亲比较沉默寡言,母亲却是很随和,爱聊家常。
  “若白小时候,邻居家的大哥哥去练了跆拳道,他见了很喜欢,就跟那个大哥哥学。过了一阵子,大哥哥打不过若白了,就带他去了道馆,对,就是松柏道馆。喻馆主见了若白,问若白要不要练跆拳道。”
  若白妈妈边削苹果,边慢悠悠地跟百草说。
  “若白摇头说,不要。这孩子,从小就懂事,那时候因为爷爷奶奶身体不好,看病花了很多钱,家里很穷,还欠了债,拿不起去道馆学跆拳道的钱。他就没跟我们说,每天偷偷爬到松柏道馆的围墙上,偷看人家练功。”
  百草听呆了。
  “喻馆主知道若白每天偷看,但是从来没有赶他走。就这样过了半年,有一次道馆里小弟子们比赛,也拉若白一起比。结果,若白每一场都赢了。”
  若白妈妈笑得一脸幸福。
  “喻馆主找到我们,我们才知道这回事。我们去问若白,他想不想学,如果想学,就算借钱,我们也送他去。他还是说不想。唉,这孩子,有时候懂事得让我们心疼,小小的年纪,从来没说过喜欢什么玩具喜欢什么糖果让我们买,我们真是对不起他……”
  病床上的若白爸爸拍拍若白妈妈的肩膀,若白妈妈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泪水。
  “就是从那时候,我和他爸决定为了若白也要努力工作,多赚钱,不能让他将来还吃苦。我们开始做点小生意,经常出去进货,后来又到了大城市去做生意,唉,现在想想,那时候反而又让若白经常一个人孤零零的,真是对不起他……”
  “……多亏了喻馆主心善,每次我们不在岸阳,他就把若白带到松柏道馆,照顾若白,教若白跆拳道。后来若白住在松柏道馆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们有时候一年也回不来一两次。前两年,我们想把若白接走,让他跟我们一起生活,但是若白却说他不想走。”
  若白妈妈叹口气。
  “做人要知恩图报,喻馆主对若白那么好,也该是若白回报松柏道馆的时候了。而且,若白那么喜欢跆拳道……他这孩子,跟他爷爷一样,固执,喜欢什么都是 一辈子的事情。虽然他嘴上不说,可是我和他爸都知道,跆拳道是他的命,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全国冠军,甚至成为世界冠军。”
  若白妈妈忽然渴望地看着百草,问“对了,若白现在跆拳道练得怎么样了?我们问他,他从来不说。他参加过一些国内的比赛,现在能参加国际比赛了吗?”
  百草心内沉沉的。
  事实上,她正想去问若白。
  昨晚晓萤说,她和同学看电影的时候碰到了沈柠教练,问起一星期后去韩国昌海道馆的事情,需要准备什么衣服之类的。结果,沈柠教练却无意中说起来,因为若白家里有事,去不了韩国,所以将若白从名单上划下来了
  “阿姨,”百草想再确认一下,“叔叔是明天出院,对吗?”
  “对,明天上午出院。”虽然有点奇怪百草忽然将话题转到这里,若白妈妈还是回答说。
  “出院以后,叔叔还需要在岸阳再调养一段时间身体,是吗?”
  “不是,医生说他已经完全康复了。唉,你也知道,其实前天就能出院了,但是若白不放心,非要让多住院两天再观察下。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我们就回去了,家里那摊生意不能一直丢着不管。”
  “若白师兄要和你们一起回去吗?”
  “不啊。回去我们也是各地跑,若白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他暑假还有几份工要打。唉,我们现在赚了些钱,可以帮他拿学费和生活费出来,可是他就是不要,硬要让我们自己留着,”若白妈妈又抹眼泪,“这孩子……
于是,中午趁若白爸爸睡觉,病房里比较清闲的时候,百草将若白拉到露台上。
  
  “为什么不去韩国?”
  阳光热辣辣地直射着,她想了想,又问:“是不是当时因为担心叔叔的病情,所以怕抽不出时间,才说不去了?现在叔叔已经好了,而且后天就离开岸阳,你又可以去了啊。”
  见若白沉默着不回答,百草决定说:
  “我去跟沈柠教练说一下,请她再加上你的名字。”
  “不用。”
  “嗯?”她愣住,“那……你是要自己去跟沈柠教练说?”
  “我不想去。”
  若白淡淡地说。
  百草又愣了好大一会儿。
  “为什么?”
  若白似乎已经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情,皱眉说:“没那么多为什么。早点回去吧,别耽误下午的训练。”说完,他转身就走。
  百草急忙拉住他!
  “是……是因为廷皓前辈吗?”
  知道若白师兄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可是,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因为是廷皓前辈提供这次去韩国交流的机会,所以他才不想去,是吗?
  若白的背脊僵了起来。
  “是吗?”
  她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手中握紧他的胳膊,不让他走。见他不回答,她心中已是明白,低声说:
  “不管是谁提供的赞助,能够去韩国,跟其他国家的跆拳道选手交流,都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不是吗?”
  若白依然背对着她,声音低沉:
  “我留在国内训练,也是一样。”
  百草想了想,决定说:“那我也不去了。”
  “……”若白转过身,眼中有微微的怒意,凝视着她说,“你必须去!”
  “可是,你不是说,留在国内训练也是一样吗?”她仰起头看他。
  若白的嘴唇抿成紧紧的线条。
  她盯着他,继续说:“若白师兄,如果即使我再努力地练习,再刻苦地训练,却无论怎样都战胜不了婷宜,我就应该放弃了,是吗?”
  “你能战胜她。”
  “假如我不能呢?那我就应该放弃了吗?”她定定地说,“我练跆拳道,我喜欢跆拳道,都不是为了婷宜。我也不会因为她,而放弃跆拳道,放弃任何机会。如果我暂时无法战胜她,那我就更刻苦地训练。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吗?”
  若白沉默。
  “师兄,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去。”她这样告诉他。
  当天下午,百草就去见了沈柠教练,请求能够再加上若白。沈柠教练说,一则需要若白表明要去的态度,二则,名单已经报给方氏集团,如果再加人,需要得到方氏集团的批准。
  “方氏集团?”她听得愣愣的,“……是需要去找方氏集团的哪个部门,还是应该去找廷皓前辈呢?”
  “上次你和婷宜的练习赛,是若白训练你在空中三连踢?”
  “是的。”
  “你那场的战术也全都是若白安排的?
  “是的。”
  百草回答。
  沈柠缓缓地点了点头,说:
  “若白的事情,你直接去找廷皓试试吧。”
 翻出来很久以前廷皓留给她的电话号码,百草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他的手机。手机那端似乎正在开会,她听到廷皓让会议暂停一下的声音,她不安地急忙道歉,然后尽量简短地将找他的原因说给他听。
  廷皓不置可否地说,结束了通话。
  晚上,百草提早来到了咖啡店。
  没有点饮料,她喝着免费的冰水,边想着今晚应该是她请客才对。她把自己所有攒下的零花钱都拿过来了,这家店里的东西很贵,随便一杯果汁都有几十块钱……的
  无论如何,这次也应该是她请了。更何况,是她请求廷皓前辈帮忙。
  可是——这家真的很贵。
  又数了一遍塞进书包里的所有的钱,再翻翻桌面上的餐单,百草挣扎地咬住嘴唇。
  “对不起,我迟到了。”
  咖啡店的玻璃门打开,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连忙站起身,见正是廷皓来了。好像是从什么正式的场合赶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看起来英朗帅气。
“对不起,我迟到了。”
  咖啡店的玻璃门打开,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连忙站起身,见正是廷皓来了。好像是从什么正式的场合赶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看起来英朗帅气。
  “廷皓前辈。”
  百草对他鞠躬行礼。
  “要喝点什么?”
  扫一眼桌面,廷皓正准备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百草微红着脸拦住他,说:
  “廷皓前辈,你……你想吃牛肉面吗?”
  “嗯?”
  “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牛肉面,”被他明亮的眼神盯着,她有点窘意地低下头,“那家也有很多好喝的饮料,如果……” 
  “好,走吧。”
  跟服务生打了个招呼,廷皓带着她就往外走。
  “等一下。”
她急忙喊住他,对刚才招待她的服务生说了很多抱歉。在店里坐了这么久,又白白喝了人家的冰水,她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傻丫头!” 
廷皓好笑地发动汽车。
  按照百草指的路,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一条小巷里。繁星如点,夜风徐徐,小巷的青石板上洒了些水,清新湿润。临街有很多家小店,百草带他走进去的那面馆,门口挂着两只红灯笼,店面不大,里面摆放着不到十张桌子。  
“很干净。”
  廷皓边脱下西装外套,边说。
  这里每张桌子都铺着白底碎花的桌布,桌布上没有一丝油渍和污垢,地面的白色地砖也是干干净净的,餐具都是消过毒后一次性密封起来。
  “嗯,而且这里的面很好吃!”
  听到他这么说,百草高兴起来,向他介绍:  
“他们的牛肉面很大碗,肉很多很多,炖得很烂很香,你要尝尝吗?”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廷皓笑了。
  “当然要尝一尝。”  
 浓浓的汤汁,扑鼻的香味,新鲜的香菜,醇厚的牛肉,老板娘将那碗牛肉面端上来的时候,廷皓点头说:  
“看起来很不错。”
  百草脸红红的,低下头。  
“对不起,廷皓前辈,我……我现在只能请你吃这个,将来,如果我有了钱,一定请你吃更好的。”   筷子夹起一根面,热气腾腾。
  廷皓尝了尝,满意地说:
“嗯,味道很好。我正好刚才没有吃好饭,那就不客气了,谢谢你请我吃!”
  见他喜欢,百草心里很是高兴,也埋下头一口一口吃自己的面。  
“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哪家店好吃。”又吃了几口,确实很好吃,廷皓颇有些意外。
  “是若白师兄带我来的。”  
牛肉面的热气熏着她的睫毛。 
 去年的道馆挑战赛,松柏道馆拿到了冠军,道馆里一直欢庆到晚上。夜深了,弟子们终于散去了,若白师兄带她来到这里。她记得那晚她吃得开心极了,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肉面,而且碗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牛肉,每一根面她都细细地嚼,感觉醇厚的汤汁已经渗进到面身里面去了。
  等她快要吃完了。 
 才发现若白师兄面前的那碗居然几乎没动。 
 那晚,他并不像其他弟子们那样兴奋。
在走回松柏道馆的路上,他始终沉默着。走着走着,她渐渐也沉默起来,虽然取得了冠军,但是在没有廷皓、婷宜参加的比赛中取得冠军,胜利的滋味被打了很大的折扣。 
 坐在夜晚的庭院里。  
“终有一天,我会战胜婷宜,从她手中拿到冠军。”打破沉寂,她对若白说,“你也会的,有一天你也一定会战胜廷皓!”
  月影疏淡。
  若白沉默着,一夜没有说话。 
 她坐在他的身边,陪了他整整一夜。   
“廷皓前辈,”面馆里,百草放下筷子,不安地看向廷皓,“请你在韩国之行的名单里,加上若白师兄的名字,好吗?”  
廷皓夹起面里的一根青菜。
  “为什么?”  
  “呃?”  
  “既然若白那家伙那么讨厌我,”口中的青菜很是新鲜,廷皓笑了笑  
  “……若白师兄没有讨厌你!”她急忙说。
  廷皓又笑了笑。
  “……若白师兄……”她犹豫了一下,“……只是将你看成最值得重视的对手而已。他真的不是讨厌你,而是,希望自己能更强。”  
  “傻丫头。”  
  摇摇头,廷皓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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