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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

_5 兰陵笑笑生(当代)
一夏晴深 正文 第011章 年少容易轻别离
章节字数:6756 更新时间:09-08-26 21:09
秋赏红叶冬赏雪。
夹在诗经里的红叶鲜艳的颜色还没有退却,那漫天漫地飞舞而至的雪花已在眉睫,日子从我们的手中渐渐地逝去了而我们还浑然不觉,仍然还是每天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大乔小乔她们嚷着要到院子里去打雪仗,而我穿着厚厚的夹袄不管阿松如何劝说都不肯出风荷院一步。
我的爹娘到后山赏雪去了,行云走进屋来看见我穿了那么多衣服还一副瑟缩的样子不由得好笑,说:
“本来想着你还不愿意出去的话我就强行抱你出去,可是你现在穿得像个雪球一样,我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行云,你不觉得很冷吗?”我指着窗棂上的雪花,行云身上只着着一件毛领棉布长袍。
“走吧,整天不出屋怎么行?”他还是把我拉出去了。院子里头阿松他们已经分成两个阵营严阵以待了,我一走到王丛和大乔那边,阿松他们的雪球已经落到我的身上脚下,幸好我穿着够厚的衣服也不太痛。我躲到一个荫蔽的地方说:
“我来指挥!”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就此展开。
可是还是有几个雪球落在我的头上,散落的雪洒了我一脸,我脱去手套,气愤地抓了一大把雪搓成一个雪球,正想扔出去的时候一只如白雪般没有什么颜色的冷硬的手抓住我的手腕,我抬头一看,穿了一身天青色棉袍腰系白色暗花锦带的梅继尧正站在我面前冷着一张脸看着我,我手中的雪球滑落地上,我想挣开,他却一把把我拉起,说:
“给我回屋里去!”
“为什么?”我委屈地大声说,“放开我,不要你管!”
行云走出来拦在他身前,沉声说:
“师兄,放开她。她不愿意…。。。”
梅继尧冷冷地看向我说:
“告诉行云,我为什么要带你走!”
“我知道我曾经因为玩雪长了冻疮,但这是以前的事,这回不一定就会长!”我固执的说。
“不一定?那几年是谁满手冻疮写不了字,冬天里所有的课业都找我代劳的?你的记性真是好!”
行云走到我面前,抓过我被梅继尧握住的手,对梅继尧笑笑说:
“原来是这样。师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她冻着的。”说罢,他暖暖的大手把我另一只手也捉起,放到自己的面前呵着气揉着,一边宠溺地看着我说:
“还冷吗?怎么不早告诉我?!”
众目睽睽之下,我忽然感到无比的尴尬,梅继尧喜怒不定的脸上浮现一丝讽刺的笑意,然而眸子里的光芒更加冷冽,就像初春的太阳照上雪峰融化的第一滴雪水一样,温度极低。他冷哼一声,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以为自己能看清楚吗?自以为聪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笨丫头!”
抛下这句话,他也不看众人,独自走了。
“小乔,你觉不觉得继尧哥哥近来有些不正常?”大乔看着梅继尧的背影说。
“好像总爱说些深奥难懂的话。”王德接过话说。
“那我们还打不打雪仗?”阿松问。
“你真是个呆子,还敢打?师兄刚才已经翻脸了,你的策论考试还要去请教他的!”王丛给了阿松一个栗凿。
“好了,都是我不好。我让我娘做煎糕给大家吃好不好?”
结果,预计中一场轰轰烈烈的雪仗和平演变成一次意外的聚餐。
过年的时候,行云没有回家,大年夜我把一个红色的小钱袋放在他手里,他不解地看看我,我笑着说:
“这是你今年的压岁钱。不要随便花掉哦!”
他失笑,“好像我比你大三岁!”
我把他带到大柳树下,从里屋拿出两个罐子,还有纸和笔。他奇怪地问:
“这是做什么?”
“我们把不开心的事写出来,把我们的愿望也写出来,埋在这个罐子里,一年后再挖出来交换着看看那些烦人的事是否已经了了,愿望是否已经实现,好不好?”
他想了想,也欣然道:“好。”
于是我们各自写好了纸条埋了罐子,行云离开时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说:
“一年,我们约定了。夏晴深,你不要忘了,也不要违约。”
我站在风荷院的门口一直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不见,心头隐隐约约有一丝甜甜的憧憬。
那时的我,懵懵懂懂,不知道是憧憬那样的一个男子还是憧憬一份美好的感情,也不知道越是美好的东西往往越经受不住考验而易碎。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盛夏又来了。
我以为今年十五岁的生辰会过得比去年好,谁知道就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一件意外。
大小乔说要带我到后山的玄碧湖去游湖,玄碧湖面积极大,天然而成清澈无比,我听了很是动心,可是一想起神算沈培方说过的话我就不敢去了,去年的一幕还历历在目,我极怕事件重演,于是说:
“不了,你们去游船,我在岸边看着就好;游完船后我们就下山玩好吗?”
“我在岸边陪你?”行云问。
“不用了,你跟他们去就好。”
于是,我一个人坐在岸边,看着他们的船渐行渐远。等了一会儿他们还没回来,我就站起来沿着湖岸四处走走,走近黄杨树林前忽然看见湖面有一个身影如蜻蜓点水般在上面行走,我吓了一跳,人没看清,那件衣服我却是认得的,我大声喊了他一声:
“梅继尧,你是人是鬼?”
梅继尧远远地看见我,仿佛也吃了一惊,脚下一顿,忽然整个人就落进了水里,顷刻间水花四溅。我呆呆地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而涟漪过尽梅继尧还是没有露出水面……我不是应该高兴的吗?我做梦都想着让不熟水性的他也溺一回水,让自己也取笑他一番……我一下子急了,快步走到水边大叫:
“梅继尧,你在哪里?快出来,别吓人了!”
半晌没有动静,顾不得衣裙被浸湿,我走进水里两步,又喊:
“梅继尧,师兄,你不要怕,我去马上找人来救你!”我想着行云他们都差不多要回来了,刚想转身时,面前平静如镜的水面忽然一声闷响一人破水而出,顿时碎琼乱玉般的水花扑面而至溅了我一身,梅继尧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我面前爽朗地笑着,笑声没有任何杂质清澈纯然得如这山间的露水溪涧的清流。
“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看着我,好笑地问:
“你是在担心我?告诉我,有多担心?”
忽然他的目光停顿在我身上,我低头一看,天哪,刚才的水花把我的衣裙全打湿了,薄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露出玲珑浮凸的身段,我惊呼一声双手紧抱胸前,一边恨声说:
“不许看,你这个大色狼!转过脸去!”
梅继尧倒是马上就转过脸去不再看我了。
我转身准备上岸,谁知道脚下踩到一块松松的石头,脚一歪,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水里,狼狈不堪。
一双有力的手臂把我从水里抱了起来,梅继尧皱着眉头问:
“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脸色发白,气得连声音都发抖了,这个人简直就是我的克星,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我都特别的倒霉!我冷声说:
“放开我。”
梅继尧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只是沉默地抱着我走上了岸边。就在这时,我听见王丛他们喊我的声音:
“蜻蜓儿,蜻蜓儿——”
“我不要见到他们。”我心慌意乱地说,我不想再尴尬一次。梅继尧于是抱着我飞身进了黄杨树林。
一放下我,他就把自己的长衫脱下来。
“你想干什么?!”我敏感地问。
他把长衫挂在两棵树之间,隔开了他自己和我。然后他说:
“等我一下。”不多久他就回来了,隔着长衫把一个小包袱扔给我。
“这是我带来的练功用的替换衣服,你把它换了。”
我接住包袱,他又说:
“我不是第一次抱你。晴儿,从你三岁起我抱过你多少回了?每次抱你都当你是一个小女孩,这一次也不例外。所以,你不要总是耿耿于怀,想到男女之大防上面去了……如果你想不开,想让我负责任的话……”
“放心,不会让你负责任的!不过就是抱了一下而已。”我小声嘀咕着说:
“你以为我是那些贞洁保守到神经质的女子?我才不会呢……”
“什么是神经质?”他不解地问。
我没有办法回答他,因为这时候的我,要放声大哭了。
怎么会倒霉成这个样子的?我看着脱下的衣裙上殷红的一片,懊恼地几乎想要撞树而死,我这一辈子的人生第一次来癸水居然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环境当中,叫我情何以堪?
“晴儿?”一衫之隔的他见我良久不说话忍不住叫我了。
“你走吧,我自己回去就好。”我说这话时已带了哭腔,梅继尧一听,沉着地问:
“你确定你没事,真的自己回去就好?”
“是的,你走吧。我自己回去就好。”话刚说完,我忽而就打了一个喷嚏。梅继尧离去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四周又恢复了死水般的沉寂。我忍不住哭了,真是冷心肠的人,把我连累成这样说走就走,从这里到书院有长长的一段路,恐怕回到家时所有的人都看到我的笑话了……
两树之间挂着的衣衫忽然被扯落,我怔怔地望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时玩世不恭的神色和戏谑的笑容,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尽是心疼和无奈,他大步走到我身边蹲下来,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水,绵长的叹了一声,这一声是如此的熟悉可我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听到过。
“傻丫头,长大成人而已,这有什么好哭的?很难受吗?”
“都是你害的!”我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别过头不去看他。
他把弄脏的衣物放在包袱里交给我,然后一把横着抱起我,我大惊道:
“你想干什么?”
“送你回去!”
“别人会看见的!”
“我就说你受伤了!”
“会弄脏你的!再说……”
“反正,今天又不是第一次抱你了,觉得吃了亏就告诉我,我会负责。”
幸好天色已经昏暗,他抱着我走进风荷院时也没有什么人看见,只是把我娘吓了一跳,以为我哪里受到了严重伤害,进了里屋梅继尧放下我之前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师妹,以后对我好一点,听我的话多一点,可能我一高兴就把今天的事忘了,嗯?”
“梅继尧!你要挟我?”我恨得牙痒痒的,刚才还感激他也算是个谦谦君子,谁知道没一阵子狐狸的尾巴就露出来了!
他嘴角一扬,对着我可恶一笑,“不是要挟,是要求……”
我把手中的包袱朝他摔去,他一下躲过,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那里竟有殷红点点,我的血似乎一下子涌上头脑,满脸通红,几乎是哭着说:
“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结果,一连好几天除了上学,我都躲了起来。阿松总问我那天我到哪里去了让他们找了好久,我推说身体不舒服回去了。行云脸色却怪怪的,但是我情绪很低落,也没有说什么。
行云送我的紫水晶发串不见了,我想着应该就是那天丢了的,一连几天有时间就跑到那黄杨树林去找,可是它却像平白消失了一般。我沮丧地走出树林,没想到梅继尧就站在树林前的那一大片空地上。
“师兄可看见我那束发的紫晶串?”
梅继尧摇摇头,磊落风流身长玉立地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没有想象中的尴尬,然而我也无半点心绪去招惹他,自顾自的向书院走去。
过了两天,我坐在院子老柳树下发呆时,梅继尧径直走了进来,一个招呼也不打,在我面前扔下一个小布袋子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打开一看,的的确确是我那紫晶串,却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妥;不过能找回来就好,我心里舒了一口气,不再想太多了。
“行云,明天下午我们去后山放风筝好吗?我做了一个好大的蝴蝶风筝。”第二天中午下学的时候,我挨过行云的桌子小声说。
行云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发上的紫晶串,又看着我微微一笑,眼神不明意味地闪过一丝讥诮,可消失得太快了,快得让我反应不过来。
“明天下午我有事,如果你愿意等我,我会来。”他说。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结果,第二天下午,我在后山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行云。大乔小乔却来了。小乔吵着要放风筝,她做了个燕子风筝,要和我的风筝比一比。我无奈,只好开始放风筝了。
风很大,却不太猛,本来就是放风筝的好天气,我的蝴蝶风筝是我做好后精心上色的,用了明黄丹朱靛青等多种颜色,即使飞了很高,还是可以看见栩栩如生的一抹色彩在天空任意翱翔。
我看看不远处的小乔,她也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风筝,那燕子飞得太高,只剩一个黑点了,她兴奋不已的大叫说:
“蜻蜓儿,我的飞得比你高啊!”
“是吗?”我看向她,嘴角的微笑顿时变成了惊恐,“小乔,小心!”我把手中的线轴抛落在地向她冲过去,她的脚已经踩在了山崖边,整个人惊叫一声就要向下滑,我明明可以抓住她的手的,指尖触到她的手腕时脚下细碎的沙石直往下掉,于是连带我自己也滑下了山崖。
我拼命抓住一块微微凸出的山石,才没有继续往下掉;扭头看看小乔,小乔抓住了一根黑褐色的树藤,也在死死地支撑着。大乔冲到山崖边面如死灰地看着我们两个,大声地对我们说:
“你们要撑住,我找人来救你们!”
一会儿,我死死别住的那块石头开始有点松动了,看看小乔,她大概是已经筋疲力尽了,人已经顺着树藤下滑了不少。正在此时,小乔眼睛里忽然燃起一丝光亮,她大声的说:
“继尧哥哥,救我!我快要掉下去了!”
我艰难地抬起头一看,果然,大乔把梅继尧找来了,他铁青着一张脸看着我,我忽然想起了以前常常用来开玩笑的一个选择:
如果你妈和你老婆不会游泳却同时掉进海里你会先救谁?
可是,我和小乔对他而言,应该不算是两难选择吧。
“继尧哥哥,我很难受……”小乔几乎要哭出来了。
手里的石头继续松了松,我的手已经渗出了鲜血,我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吧。在这之前,我还是清楚地看到那个白影落在了树藤那边的山崖,心里没来由的一痛,我告诉自己,理智上承认小乔比我娇弱年纪比我小应该先救她;但是情感上我却觉得属于女人的自尊心受损了,一定是这样,所以心里才不舒服……
石头终于松脱,我下坠的时候依稀听到什么声音在悲怆地叫喊着,是风的声音吧……忽然被什么挡了一下,然后我整个人就摔在地上,以为这一回不死也要粉身碎骨了,岂料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好端端的,除了刚才被山石划伤了手臂流了一袖子的血之外也没什么地方伤到了。
看看身下,自己居然身在一大块繁繁密密的浓绿如墨玉的草地上,抬头看看面前有棵参天大树,刚刚应该是它救了我一命吧。我艰难地站起来,手臂痛得想要断掉一般,抬头看看山崖,陡峭之极,恐怕没办法爬上去了。我茫无头绪的走着,忽然听到了瀑布的声音,心里一喜,从这个方向一直往上走应该可以走回后山。
不知走了多久,天都已经黑了,我的双腿走得几乎要麻了,有几次我几乎就要哭出来,终于走上了后山玄碧湖边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喊:
“师兄,你看,是蜻蜓儿,她没事,你不用担心了!”是阿松,他手里的火把耀花了我的眼睛,我踉跄两步走过去,迎面一个人用力地抓住我的肩,说:
“你还好?伤到哪里了?”梅继尧看到我满是血的衣袖时,嘴角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我用力拉回自己的袖子,冷冷地看着他说:
“担心我?不必了,我还死不了!”
他一下子僵住在那里,火光映得他脸上的表情明灭不定,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阿松跑过来说:
“蜻蜓儿,我扶你吧,你的手……”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刚才我不需要帮忙,现在更不需要了!”
我回到书院时,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阿松说:
“行云呢?下午他说要来的……”
阿松挠挠头,有些难过地说:
“蜻蜓儿,行云走了,他的家人来带走他的,说是家中有事……”
我的头脑轰然作响,我跌跌撞撞地跑到行云住的东厢,不顾一切地推开他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扶风书院,床上的被铺,桌上的茶具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以那样的姿态呆在这个房间里,那个忧郁孤单的背影就这样消失了吗?
风吹皱一池春水,风不变,水亦不变,瞬间即复平静。乱的却是人的心。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那一天他象是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我不想给他什么,只想让他站到阳光下,不要让自己的影子总是那么孤清。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穿一裘蓝衫是如此的好看,眉头无意间轻皱,眼眸幽深如海,自以为无人能懂,却不知心事已经写满了一脸……
年少容易轻别离,不知以后回首往事,行云,你可会有悔意?
我静静地站在房内,眼泪不设防地流了一脸。
一夏晴深 正文 第012章 渐行渐远渐无情
章节字数:2438 更新时间:09-08-26 21:09
深秋时节,枫红如火。
“蜻蜓儿!”阿松喘着气跑过来拍着我的门,我开了门,不满的瞪着他说:
“不是说好了在书院门口等吗?”已经约好了和他们一道下山赶集上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卖,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呢!
“去……去不成了。豫南城守备孟大人来了,正在议事厅向夏院士求亲……”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求亲?求亲!”我一下子反应过来,用力摇晃着阿松的肩膀问:“替谁求的亲?我爹答应了吗?”
“豫南城守备孟大人的儿子孟如敏,十八岁,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我放开阿松,撒开脚步就向议事厅奔去。远远看见夏泓爹爹正在送一位身穿锦缎长袍头戴高山冠身材高大粗实的中年男子向书院门口走去,我停住脚步,心里一阵冷似一阵。
决定了吗?一件人生大事就由两个谈笑风生的家长简单谈话就决定了吗?如果我没有那些记忆,没有那样的思想,或许我会像个温顺的古代女子一样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
“晴儿?”爹爹走到我身旁,慈爱地对我笑笑,说:
“你知道了?我们的晴儿还真是已经长大了。”
我拉住他的手臂,“爹爹,女儿还小,你不要急着把我送走。”
“已经十五了,及笄了,爹爹不能误你终身。”他一路和我走回风荷院。
我心里哀叹一声,十五岁,还没发育完全呢!
“爹爹,女儿的婚事要自己做主。”
他在堂上坐下来,丝毫不意外地看我一眼,淡淡地说:
“哦,你要如何做主?”
“我不要盲婚哑嫁。人都没见过,谁知道会不会缺胳膊少腿的,或是有心理障碍的!不认识的人不喜欢的人我统统不嫁!”
“那到现在为止,你认识的男子有多少呢?在其中,你看得上父母又看得上的又有多少?”
我一时语塞,如果现在真要找个认识的人来嫁,那真不知道要嫁谁。我咬咬牙说:
“没有的话,我就等,总是会有的!”
夏泓叹息一声,“晴儿,你要等到哪一天?恐怕等不到,也恐怕等到合适的人时已经过了合适的时候了……父母总有一天老了,就操不起这份心了,爹娘再好,也不是陪你过一辈子的人。”
这番话听得我的鼻子酸酸的,娘掀起布帘走进来,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说:“蜻蜓儿,别难过,真不愿意就在爹娘身边多呆两年好了。”
“孟大人的令郎我见过,人是不错的……只是,你的性子太散漫,玩心太重,只怕以后不能孝事翁姑。”
“是啊,是啊。”我连声说,“爹爹你就推了这桩婚事吧,我不合适。”
“我是帮你推了,但理由是我已经把你许了人家了。”爹爹微笑着说,“真能管住你又会对你好的人,我看就只有他了。”
这笑容让我无端地寒心,我问:“有这样的人吗?是谁?”
“梅继尧,你师兄。我要把你许配给他。”
那一瞬,天崩了,地裂了。不然我的脸色不会如许苍白,我的手不会因为想起这个人而愤怒得有些颤抖,我从牙关里蹦出一句话来:
“爹,为什么是师兄?他不见得愿意娶你的女儿。”
“晴儿,继尧将会是扶风书院百年来最杰出的院士。”爹爹不无骄傲地说,又对着娘亲会心一笑说:
“我的弟子,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我难道还不清楚?”
娘轻拍着我的手抚慰地笑着说:“傻丫头,如果不是你,继尧他早就……”
爹爹轻咳一声,娘把那半句话吞了回去。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愿意听,我咬着唇说:
“爹,我不想嫁……”
“可是这样的话孟家的婚事就无法推脱了。”爹爹的这一招真狠那。
我点点头,苍白无力地笑了笑,虚弱地说:
“好,我嫁给师兄。只要他愿意娶,我就愿意嫁。”
自从后山坠崖事件过后,我就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想不到,竟然要和他做夫妻!
他不是不好,只是我们的心各不相属,成了亲也只是平添一对怨偶。
我回到房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包袱。胡乱塞了几件贴身衣物,再把行云送给我的印章和发串用小袋子装好。然后分别找到阿松、王丛王德、大小乔借银子,最后加起来大概有十多两银子。尤为关键的是讹了阿松两套衣服。最后我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
爹、娘:
晴儿走了,爹娘莫要生气伤了身子,一年半载后爹娘气消了晴儿自回来领罪认错。娘身体不好,容易咳嗽,晴儿已留了方子在阿松处,爹要好生照料自己,保重身体。
不肖女晴儿叩上
第二封——
继尧师兄: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也许与师兄修了数百年能得以相识,可是缘仅至此,未曾修得千年之果。料想师兄亦不乏红颜相伴,小妹晴深当是放心地送上退婚书一份,不愿以一己之私妨碍师兄的大好姻缘。
夏晴深顿首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我已经身在渡头了。青林山落在我身后的远方,我回头遥望,熹微的晨曦之中,青山秀水怀抱中的扶风书院已经无法看见,那一处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此时此地一别,也不知何日重见。
不知我娘遍寻不到我的踪迹时会是如何的伤心,我心里一酸,眼泪就要掉下。看着面前烟波茫茫的江面,我的心头比之更为茫然,渡头的艄公吆喝一声,船就要开了,我小心地上了船坐在船头上,回望着离我越来越远的故乡,泪水终于忍不住跌落襟前。
我们前世曾经是什麽
你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
我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朵
你若曾是逃学的顽童
我必是从你袋中掉下的那颗崭新的弹珠
在路旁的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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