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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

_3 兰陵笑笑生(当代)
这一回没有人抓我的脚了,那个仆倒在地的人已经昏死过去。
我扳过他的身子,不期然地看见了半张惨白发青的年轻的脸,为什么是半张?因为血和泥把他另外半张脸都模糊了。我一试,还有鼻息,七窍也没有流血的迹象。于是大胆地把他扶起,往他的嘴里灌茅根水,开始时他的牙关紧闭,后来我干脆捏着他的鼻子来灌。我也不知道这样能否救他,反正尽尽人事,我也不想观里地窖出现一具发霉的尸体。
半响没有动静,我看看他的衣衫,肩膀处有一伤口正微微往外渗出血水,拉开衣服一看,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道剑痕虽浅,但是周围的一大片尽是青黑色。我又去找了一把小刀,带上了一些备用的金创药,先拿盐水和茅根水清洗了伤口,那小刀割开肿起的皮肤,污血便往外渗……
那人还是没有反应,我却累得快要倒下了。
第二天再去看,还是那样子,活不了却总不断气。法萍醒了,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就说她是摔了一跤,晕了,现在没事了。她拍拍胸口指指天上,我知道她想说的是祖师保佑。我提了竹篮子上山想要去采药,她却拉住我不让去,我忽然灵光一闪,挣脱了她就往山脚跑。找到了山下的农人说:
“我想买蛇胆,你能给我找到多少?”
结果就是我把观里仅剩的一点香火钱都偷偷地拿去买蛇胆了。我跑到地窖,用尽各种方法把蛇胆塞进他的喉咙让他吞了,再给他灌一些金银花白花蛇舌草之类的解毒的药。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那真是天要亡他与人无尤了。
第三天,我下地窖的时候忽然有风掠过,一闪神自己的喉咙又被一只冰冷的手卡住,我手中的药碗“当”的一声摔下来,小小的空间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那只冰冷的手一松,比手还冰冷的声音嘶哑地说道:
“是你救了我?为什么要救我?”
我痛苦地咳嗽着,“早知道会被恩将仇报的话,我就让你死在这里算了!”
那人不再说话,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他脸上的惨白发青的脸色已经渐渐淡了一点,他盘膝坐在最里面的一角,呼吸声很重,我走过去一手搁在他的额上,不出所料,滚烫滚烫的,可是他一拂手,我不知被什么力道一推,整个人就摔了出去。
“神经病!会武功很了不起吗?我要害你你还能活到今天?”我忍着痛爬起来,正准备不顾而去的时候,他却缓缓地倒下了。
一连两天高烧不退,但是第三天早上再去看他时,他却醒来了,看来我上辈子的书还是没有白念的。他盘膝而坐不知道在运什么功,额头一圈细细密密的汗水。听到我下梯子的声音,他眼睛都没有张开就说:
“我饿了。”
我把手中的白粥放在他面前,就打算离开。
“我的手疼。”他又说。
我无奈地回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他的眼睛忽然张开,微弱的光线中他的眼睛却有着异样的晶亮璀璨,褐色的眸子有流光暗转,有如多年的醇酿一般让人沉醉。我心里没有由来地漏跳了两拍,“你还有另一只手。”我说。
“我不吃这个。”他一手把面前的粥打翻,“我想吃醉月楼的翠丝团糕。”
我愣了一下,生气了,说:“想吃自己去买。”
又一阵温柔的风袭来,我还不明所以时,人已经在他的怀中了,他出手如电在我的肩胛位置点了两下,我身子一麻动弹不得只能乖乖被他抱住。我又气又怒地大骂说:
“我真是无聊透顶了,怎么救了你这头白眼狼?!”
“你可以再多骂一句,但是我保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死得很惨,然后我再一把火烧了这里,寸草不留!”他冷冷地说道。
这么近的距离,我终于看清楚他的样子,不过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小鬼,可是脸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酷和暴戾,满脸的血污之下五官还是很分明,阴柔俊美得跟他的表情迥然不同。
“那你想怎么样?”我咬牙切齿地说,在心里问候了这个小鬼千百遍,想到了上百种可致命的毒药如何下到他的碗里……
“我要运功逼毒,你守在上面,不许别人干扰;还有,我要吃醉月楼的翠丝团糕、金盏银露……”
我头都昏了,什么醉月楼?听都没听过。
“你杀了我吧。”我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你这个小鬼居然有这么多要求!第一,你姐姐我没时间,第二,你姐姐我没钱!救了你是我这辈子造的最大的孽,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吗?我简直是自作自受!”
“是吗?”他手一动解了我的麻穴,把我推倒在地,好整以暇地说:
“那我先上去看看有什么人是活着的,一个一个地杀完了再来找你!”接着站起来,铁青着脸说:
“我倒是要让你看看,一个你口中的小鬼是如何杀人放火的!”
我心中大震,在他身形甫动之际扑上去抱住了他的双腿,说:
“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不过就是一点吃的东西嘛,跑跑腿这种事还是很简单的,您老在这里好好练功,等我回来……”
他趁势蹲下捏起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抚过我的脸,指上的一层薄茧有一下没一下地刺激着我的心脏,他低下头在我耳边说:
“如果有什么意外,天涯海角,海角天涯,我都跟定你了……”
我不寒而栗,那样一句温柔缠绵的话语此刻听来却有如催命符,我推开他急急地奔向梯子,只听得身后传来两声轻轻的笑声,可是我惊魂未定,无从知道那笑声中的玩味和愉悦。
一夏晴深 正文 第007章 莫道流光起惆怅 中
章节字数:3359 更新时间:09-08-26 21:06
半天后,我拿着食盒下了地窖。
“翠丝团糕、金盏银露,还有我私人送的红豆糕,这是白粥……”我心惊胆颤地一样一样拿出来,所谓的翠丝团糕不过就是从山上摘了几片烟西树的叶子和米一起磨成浆蒸成的小饼,金盏银露是芋头甜羹,只有红豆糕和白粥是我的拿手之作。
他皱着眉看看我,“你真的去了醉月楼?”
“是啊。不过他们说大厨换了,口味跟以前有点不一样而已。”我把心一横,“不想吃吗?那我把它们倒掉!”
他一手按住我的手,“我有没说不吃。”
我站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个铜铃,拿出一根细线在那里忙活着,不敢转过头去看他,倒是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问我:
“你在干什么?”
“帮你搞一个警铃。上面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个铜铃就会响。”我扭头看了看那些糕点,居然吃了一半了。我心里狂笑,小样的,这回还骗不了你?!再绑了两下,铜铃就固定好了。我拍拍手打算提着食盒离去。
“过来。”
“什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诡异一笑,一个旋身就把我抱入怀中,我本想奋力挣扎,可是他的一句话就打消了我的念头:
“还想让我点你的麻穴吗?”
我乖乖不动,可还是气不过地大声说:
“你又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好好报答恩人。”他拿起一块“翠丝团糕”递到我嘴边,“来,你也尝尝。”
我扭过头不理他,他轻笑,说:“不喜欢我这样喂?那我换一种方式好了。”
我大惊,这人是不是有恋童癖?我不过是一十一岁的小姑娘!我连忙张开嘴咬了一口团糕,涩涩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味觉,我苦着一张脸用力地推开他,他却抱得更紧了。
“玄都观的桃花想必开得极盛。”他俯下头在我的鬓边衣襟上轻轻嗅过,在这一室的幽暗之中极为暧昧,如果不是受过性命攸关的惊吓,如果不是躺在一个满身血污神色冷冽的人身边,我必会以为自己遇上了一段销魂的艳情。他又我耳边说:
“裙垂竹叶带,鬓湿桃花烟。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想干什么?!”我反应却是很大,直觉告诉我这人没安好心。
“嘘——”他显然不满意我的声音过大,手指在我鬓边轻轻一弹,两瓣桃花被他白润如玉的手指夹着,红白相映,看在眼里我竟然有瞬间的失神。
见我不语,他又道:
“醉月楼你没有去?”
他的眼神幽冷幽冷的,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敢再说谎,只得道:“没钱,没时间……”还有一个原因,没心情。小荷娘亲一去多天毫无音讯,我心里都快要急死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方玉佩递给我,淡淡的说:
“山下小镇里有一间方圆十里唯一的当铺,你把它典当了,只当三两八钱三分银子,再高或再低的价都不许要。当完之后马上回来。”他的眼光扫过地上的糕点,“以后,只要红豆糕和白粥,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如获大赦,像个逃兵一样匆匆从他身边逃走了。
从当铺回来,我提着食盒到地窖里看他,他正坐在一个角落里运功,我把饭食拿出来就打算走了,他忽然睁开双眼湛湛有神地看着我,就算我再外行也知道他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这是什么?”他飞身而至,硬是截住我的去路,看着食盒里的饭食问。
“白菜饺子,白菜汤。”看看他犹豫的眼神,我无奈地坐下来,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尝过你再吃好了。”手腕上一痛,剩下的半个饺子不知怎的就落进了他的嘴里。
“我的口水也有毒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生气,想要站起来走人,却被他的眼神硬生生地逼得不敢动。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没说不相信你。”他舀了一口汤喝下,奇怪地看着我,问:
“这是什么汤?”
“白菜汤,猪骨……”我眼波一转,心里暗笑,这是山珍汤啊,那么一大堆蛇的胆给你吃掉了,剩下的皮肉……
他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饭。我觉得奇怪,便问:
“怎么不问我那件事究竟办得如何了?”
“没办好你敢在这里出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挽出一朵小花似的微笑,昏暗的光线中我看不见他脸上真切的表情,我的心里却无端地一动。
“蜻蜓儿,蜻蜓儿——”
上面传来了几声模糊的听不清楚的呼唤,我却马上跳了起来对他说:
“妙音师傅回来了,我要走了!”
他“嗯”了一声,那眼光却停顿在我脸上流连着不肯离去,半带笑意的眸子在幽暗中象一簇火焰般燃点着跃动着。我怔了一怔,妙音师傅的叫唤声有传来了,不容多想我马上就离开了地窖。
“蜻蜓儿,你娘明早回来就带你离开。今夜你好好收拾一下吧。”妙音师傅慈爱地说道:“不知道这次一别,又要何时才能相见了。”
我不由得恍惚起来,想到地窖中的那个人,不知道是何滋味。
半夜睡不着,起来走出院子当中去,当空一轮明月月色如洗,春天极为少见如此澄明空澈的月光,可是瞬间一道比月色更亮的白光一闪,一个声音淡然地道:
“放开她,留你一个全尸。”
脖子一凉,一柄闪着幽幽蓝光的短剑横在我裸露的脖子上,我披散在前的头发竟有几缕迎风而断。一个黑衣人挟持着我,对面有一裘白衣玉立,竟然是他!
“怪我当初一时大意被你逃过一劫。我现在当知劫数难逃,”那黑衣人怪笑两声,“要死,就让玄都观所有的人陪我一起死吧!桃林下的火药我已经埋好。”他亮出一个火折子往地下一抛,“熊”的一下子地上有几圈火光燃起,把我和他的距离分割了几重。
他不缓不疾的越过几层火圈向我走来,那火竟让没能把他的衣袍烧着。
“放了她,我饶你一命。”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黑衣人手上的力度忽然弱了几分,正是这几秒他的身影恰如鬼魅般飞至,出手如电,黑衣人哼的一声往后倒下,但是他的那把短剑还是在我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清浅的划痕。一滴凉凉的血珠流下,他的脸上忽然有了又惊又怒的神色,迅速地封住了我肩部的几大穴位。
我身子一麻就要倒下,眼睛的余光瞟到桃林那边依稀有一阵火光。他一把抱起我,几个黑影掠至单膝下跪在他面前,其中一人说:
“主上,属下来迟,望主上恕罪。”
“银珠果呢?”他问。
其中一人爽利的奉上一个朱漆盒子,他拿过盒子说:
“清理一下现场。”说完抱着我就向桃林那边去。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我转眼间就被他带到桃林的深处,桃树被烧焦的气味漂荡在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阵清而不浊的枝木香气,我的思绪就这样飘然起来,月色下依稀有桃花不断飞坠,白日里的桃红竟变成了月白的颜色,纷纷扬扬地扰乱着我的视线,我眼皮越来越重,身子麻痹得无法动弹,甚至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扶我坐好,在我胸前背后各拍了一掌,我只觉得有股暖暖热热的腥甜自喉间喷涌而出。
“吃了它。”他把银珠果塞进我嘴里,可是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了,连身体都仿佛不属于我,滑滑的银珠果又掉了出来。直觉得一张脸在我眼前渐渐放大,柔柔的不知道是什么贴上了我的唇瓣,辗转之间一道清凉的汁液缓缓滑进我的喉间,我全身的麻木好像减退了不少。可是我的意识还是混混顿顿的,恍惚中听到一个声音在喊:
“小鱼,小鱼……”
我一定是在做梦了,在梦里一个黑衣少年疯狂而绝望地吻着我。
“下一辈子,你一定要记得,曾经有一个人爱你千年……”
这个梦,好像有半辈子那么长。
因为,醒来的时候,我人在马车上,小荷娘亲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我发了高热一直不退,小荷娘亲无奈之下还是带着我赶路,结果我一睡就睡了半个月了。
“娘,你有没有见到什么人?”我喉咙干涩,但还是问了一句。
“人?没有啊。是娘不好,把你一个人丢在观里,受了风寒病了一场。蜻蜓儿,是娘对不起你……”她一把抱着我,心酸地哭起来了。
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光滑的一片,哪里有什么剑伤?
真的是一场梦吗?如果是的话,那么,玄都观里的桃树,应该都是安然无恙吧。
可是,我后来才发现,我的右边胸口却无端地多了殷红如朱砂般的痣一点。
一夏晴深 正文 第008章 莫道流光起惆怅 下
章节字数:2800 更新时间:09-08-26 21:07
第二天一大早,小荷娘亲就把我从睡梦中提了起来,我揉揉眼睛只见床头放了一套杭绸做的墨绿间白衣裙,一串浅绿小玉环系在一条米白丝绦上,还有个象牙夹子,我一下子没有了睡意,坐起来看着娘说:
“娘,这是什么?我梳个大辫子就好。”
“明年就及笄了,好歹得像个斯文秀气的姑娘家。好了,快去梳洗穿戴,你爹在等你吃早饭呢!”
我咕哝一声极不情愿地起身梳洗,穿上那套新衣裙,娘拿着梳子,细心地梳好了发,在头上左右绾好了数根小辫子,用象牙夹子在中间固定着,剩下的头发披散下垂,娘拉过镜子笑着对我说:
“好了,你看看,这才像是娘的女儿。”
我看看铜镜中的自己,明明跟平时一样,却又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同了,眉毛还是象柳叶一样细长一样黛青颜色,眼窝里暗涌着一汪清泉而眸色晶莹,唇色红润映衬着白玉般的脸色,我抬头看看娘,忽然觉得原来自己长得是这般的像她,只是多了点生涩的青春,少了点温柔妩媚。和着绮窗迎进来的几缕晨曦,那披散下来的墨色长发垂下来微微闪动着浅金色的光泽。我忽然很不习惯自己的这个样子,懊恼地把长发全都拨到胸前,说:
“娘,这样子很热的!”
娘笑盈盈地说,“我家姑娘也有害羞的时候。”
掀开房帘出去,在等着我吃早饭的除了爹爹我,桌子上还坐着梅继尧。
我一愣,他看见我,也是一愣,眼神里拂过一丝异样的表情,接着嘴角又扬起了他那似有似无的微笑,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是很生动很吸引的,笑意在他暗褐的眸子里一点一点的漾开,仿佛是被早春的落花惊动了平静湖面一样,如果再有一些温暖的气息就好了。
可惜,很多年前,我就发现他笑得时候,眸子是冰凉冰凉的。
所以,他的心说不定是石头做的。
“你怎么来了?”我淡淡地问,这时才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藕羹。
“晴儿,对师兄不可这般无礼。”夏泓爹爹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梅继尧倒也不恼,只是看着我说:
“师妹不是想吃藕羹?我还着人到山下买来莲藕三斤,省得师妹再遭落水之虞……”
我瞪着他,脸上挤出一丝想杀人的笑容,说:
“师兄考虑得真是周到,我再不敢贸贸然地近水了,万一别人都像师兄那样袖手旁观,我真的是要去陪孔老夫子周游列国了!”
他眼神一紧,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嘴唇动了动,就把话收回去了。真是霉啊,好好的生日一大早就被人奚落,我心里还是有气,于是尝了一口藕羹,说:
“藕羹好是好,可惜不是师兄亲手做的。买莲藕,做藕羹,师兄都喜欢假手于人,动机很好,可惜,心不诚矣!”
“晴儿!”爹爹终于忍不住了,大怒道:
“什么时候学得说话这般刻薄?!看来我平时真是太过纵容你了!快跟你师兄道歉!”
我委屈地放下调羹站起来,“为什么要道歉,我说错了吗?”我生气地看了梅继尧一眼,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拉开椅子就往外面走,娘正捧着早点过来,见我眼圈红红的样子忙问:
“怎么了?你要去哪?”
“我吃饱了,上学去!”
我坐在学堂里有气无力地趴着,好不容易挨过了宋老夫子的课,接下来又要学琴,我的肚子啊,早就罢工示威了。大乔挨过来问我:
“蜻蜓儿,今天穿得这么漂亮,怎么脸色却这样的差?不是昨天喝了几口湖水喝坏身子了吧?”
她不提这件事还好,她一提起我的无名火就来了!我一拍桌子说:
“王丛王德,你们谁能把梅继尧拉下湖里让他也溺一回水,我就给他当牛作马一个月!”
大小乔恍然大悟,王丛笑嘻嘻地说:
“我道是谁惹了我们蜻蜓儿,原来是继尧师兄。”
“不过,我们还是宁愿惹你都不要惹他。”王德吐吐舌头说,“蜻蜓儿你不知道,上个月的射箭比赛中,他在马背上连刑非先生的三箭都避开了,这个人只可用四个字来形容,”他顿了顿说:
“深不见底!”
我咬牙切齿地说:
“都是胆小鬼!”
“蜻蜓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阿松神秘兮兮地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个纱布袋子,打开一看,我的怒气怨气全都不翼而飞了,里面是红豆糕、银丝卷、芋丝煎糕,都是我最爱吃的点心。我感激的看了阿松一眼,然后就把糕点胡乱地往嘴里塞,一边说:
“阿松你最好了,你知道吗?我没吃……”我忽然停下来,狐疑地看着他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的?”
阿松尴尬一笑,“今天不是你生辰吗?这个是我做给你吃的。”
我半信半疑地低下头继续吃点心,小乔说:
“蜻蜓儿,小心噎着。”
阿松递给我一杯水,我接过一喝,一股沁凉的水向喉间奔涌而去,直沁心脾,我呆了呆,问阿松说:
“这是什么?”
“这是用山泉水煮的绿茶,怕有涩味,所以加了点蜂蜜。”
我低下头,沉默了一瞬,忽然抱住阿松说:
“阿松,你的生辰礼物让我好感动!”
众人被我这一大胆得过分的热情动作吓了一跳,阿松脸红耳赤地推开我说:“不是的,蜻蜓儿,这是……”
一道清冷的眼光斜斜地掠了过来,行云从门口走进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抓住阿松衣袖的手,我好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赶紧缩开,讪讪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顾老师是大小乔的爹爹,为人非常的和蔼可亲,不像我爹那样严肃到半个玩笑也不能开。他教了我们一曲《杏花天影》后,就让我们自由练习了,我抚弄了几回,基本也就成调了,看看旁边的行云百无聊赖地拨了几下弦就停在那里不动了。顾老师走过来巡视时指着我说:
“夏晴深,来,告诉行云该用什么指法。”说完,就到别的同学身边去了。我无奈只得起身坐过去,一边用手指按住琴弦,一边对行云说:
“商调,钩弦,角调,轻拨……”
“我忘记曲子的调子了。”他说。
我于是一边轻轻地哼着曲子的旋律,一边慢慢地弹着琴,不时地问:
“可记住了?调子还是很简单的。”
“还生气吗?”他忽然说,声音低沉而有力:“上回是我不对。
我的手指无端一乱,弹错了两个音。
“那件事,我已经不记得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嘴角带出一抹笑意。
“那么,太阳下山时,我在书院门口的大柳树下等你?”
不知道为什么,嘈杂的琴音一下子停了下来,以至于行云的这句话清清楚楚伶伶丁丁突兀地传遍了回音院的每一个角落,其他人诧异地回过头来看着我们,我的脸上烧烧的,偏偏行云却是笃定地看着我,再问了一句:
“可好?”
“怎么不弹了?都会了吗?”顾先生不满地问。
于是,一阵杂乱的琴声又起,我看着行云,眼里掩饰不住暖暖的笑意,轻轻地说了一句:
“好。”
一夏晴深 正文 第009章 月上柳梢,人约黄昏
章节字数:4178 更新时间:09-08-26 21:08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我走出书院大门,隐约看到柳树下一个身影,月白长衫,寂然而立。
这一刻,我居然就有了一个赴约女子忐忑不安的心情,不知道这一路是会水平如镜还是会波澜叠生,脚下丝履轻盈,衣裾随着山风起伏摆动,我小步向柳树那边走去。在书院里没有人赞叹过我美丽,可是我知道此刻的自己会有着一种舒心悦目的笑容,同样的,他还会象那天一样微微地笑着吗?
忽然,脚下被类似嶙峋的老树根一样的东西一绊,整个人就失控地向前踉跄,我心里哀怨地叹一句今天流年不利啊,那么美好的一幅画面居然就碰上了一个败笔,落得一个让人发笑的结局……上辈子看的电影里那些个踩了香蕉皮的美女们大概就有我现在的心情吧。
他一转身,身形一闪,手一伸便稳稳的把我揽进怀中。
怀抱很温暖,暖得我的心里不知怎的漏跳了两拍。
一阵若有若无的素净的木叶味飘然而至,我却是一惊,太熟悉,抬脸一看,不可置信地一把推开他,说道:
“怎么会是你?!”
梅继尧颠倒众生地一笑,眼睛里满是情意地看着我说:
“师妹以为会是谁?”手中纸扇向后一指道:
“是他吗?”
我转过头去一看,行云正斜倚在书院门口的石碑上,面无表情眸光冷漠地看着我和梅继尧。我气得全身发抖地朝着大柳树下喊道:
“出来,一定是你们,给我出来!”
阿松、王丛王德、大小乔笑嘻嘻地钻出来,看见我气结的样子,阿松说:
“蜻蜓儿别生气,我们只是跟你闹着玩的。”
“是啊,谁叫你约了行云就不理我们了!”王丛慢悠悠地说。
“我没有!”我指着梅继尧,“我好像没约你!”
大乔小乔走上前,一个拉左手一个拉右手亲热地说:
“是我们约的,这么好玩的事怎么可以不带上继尧哥哥?”
今天真的是我的生辰吗?怎么这么像黑色星期五?
我走过去拉过行云,轻声说:
“我们下山,别管他们。”
沿着山路下行,王丛王德在身后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昨天的策论应对中的问题,不时地询问梅继尧,而梅继尧除了忙于应付两个好学的师弟外还要时时关照着大小乔,我回头悻悻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也在看着我,眼神明亮,仿佛一切了然于心。在这样的目光对峙中,我理所当然地败下阵来,扭过头沉默地看着天上初升的月。
“你觉得继尧师兄如何?”行云打破了沉默。
“不讨厌。”我有点颓废地说,“但是不喜欢。”
“为什么?”
“他太聪明,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掌控于手中。”我说,头有点发痛,每次都输给他,斗智也好斗勇也好,连小阴谋小伎俩都没有赢过,真是亏了我这活了两辈子的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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