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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

_10 兰陵笑笑生(当代)
“我早就说了你不会信我。或许,你要再把我送进那间暗室?”
“为什么要装扮成男子?”
“你会相信女大夫吗?”我自嘲地笑笑,“早知道就不装了,这样还不用趟了这趟浑水。装了也没用,你的娘亲一次也没喝下我开的药……”
他俯下头深深地看着我,伸手抚过我的眉目,把我额前的几绺头发拢到耳后,我愕然地看着他,他却笑了,很温柔却也深沉冷酷地笑了。
“我想相信你,我就相信你一回。我们打个赌,如果你没有欺骗我,我就让你继续当大夫;如果你欺骗了我,那我就杀了你,好不好?”
心地一股寒意陡然升起,这个赌,我是输定了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杏花急匆匆地奔进来说:
“大公子,王妃她一直不停地咯血,你……”
司马承中脸色剧变,走了两步又回头拖起我,大步向月华阁走去。到了月华阁前,他对我说:
“你待在此处,别走开。”
可是一刻钟过后,里间便传来了一阵哀哭的声音,司马承中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地走到门口对那些跪了一地的仆妇下人说:
“王妃殡天了!”
接着,整个王府忙成了一团,设灵堂进行祭拜仪式,请高僧开水陆道场超度,还有来自各个王公贵族府邸的各种吊唁,朝廷的封谥……
可是,有一个人竟然不曾露过面。
宣阳王流连天香楼,夜夜笙歌乐而忘返,皇上甚至下旨到府中斥责,也不见其收敛,由是坊间对其行事作风均有微词,说他有悖人伦大孝……
“我倒觉得王爷不像是那样绝情的人。”杏花领着我到她住的小屋让我给她的父亲看病,她的父亲也是有痨症,我诊完脉后给他开了张方子,说:
“平时多用枇杷叶煮水喝,对身体好。”
老人家点点头,连连道谢。我回头对杏花笑笑说:
“看来你倒是了解他?那你可以为他解释清楚为什么一连几天都没出现过吗?”
杏花一时语塞,拿过方子跑去抓药了。我正收拾药箱时,杏花的爹忽然开口说:
“其实,王爷他这样子是有原因的……我十六岁进的宣扬王府,到现在二十年了……”
我在屋前的柳树下呆呆地坐着,看着远处那一座荒废了的宅院大门,没想到从杏花她爹的口里听到了这么一段往事。
十九年前,宣阳王司马轩年少得志意气风发,统领着东庭东西两营大军,更兼生得俊朗不凡,一时为京城王公望族少女所思慕的对象,司马轩虽不是登图浪子,然而年轻人血气方刚总有逗留勾栏院肆的时候。有一次在醉红楼喝得醺醺然就由一名名叫蓉眉的女子侍寝了。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位叫蓉眉的女子姓谢,不是青楼女子,而是朝中谢太尉之女,因为倾慕司马轩所以装成青楼女子,想着待玉成其事后再坦言相告。司马轩年少轻狂,总是处处留情,他只当蓉眉是一般青楼女子,一夜风流过后便忘得一干二净。
有一天,他无意中遇见了她,一个伶俐可爱的女子,在宣阳王府后花园的围墙外想尽千方百计偷折逾墙而出的梅花,看到她皓腕芊芊映照着那枝嫣红的梅花时,他无端地心动了。接下来便是一场疯狂的追逐,轰烈的爱恋。
女子姓梅,是当朝梅御史的小女儿,她的姐姐是皇上的妃嫔,在司马轩三书六礼到梅府下聘时,谢太尉却上门兴师问罪,谢眉蓉已经珠胎暗结。由是一场喜事变成了闹剧,皇上龙颜大怒,司马轩却坚持要把梅姓女子纳为正妃,而谢眉蓉居然也接受了侧妃的身份。
司马轩独宠梅妃,即使谢眉蓉为他生下一子,他亦不假辞色,这就埋下恨意祸根。梅妃诞下一子,取名继尧,可是司马继尧三岁时,司马轩出征屹罗阵前受伤去世,梅妃本是毫无机心之人,那时身在宫中的亲姐又因病去世,无人照拂。宣阳王府的大权便落到了谢眉蓉手里,就在司马继尧四岁那年,谢眉蓉诬陷梅妃与伶人有染,用所谓的“家法”活活打死了她……
司马继尧接着便无声无息地“失踪”了十四年,直到一年前突然手捧宣阳王世袭的印绶出现在金殿上……
我想起梅继尧眼里的那种冰凉的没有温度的神色,终于明白到那是经历了多少煎熬苦痛之后才炼成的保护自己安全的茧,他如何能不恨?换成自己,恐怕早已无法隐忍而持刀相向了。
杏花他爹爹忽略的那些叙述,我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四岁的孩子他的心灵被完全撕裂的感受,司马承中母子岂会放过这样一个仇恨的种子?……
一夏晴深 正文 第023章 犹恐在梦中
章节字数:3856 更新时间:09-08-26 21:16
今天是王妃入殓的日子,可是司马承中却选择了亥时才入棺,经过灵堂时我看到里面跪着的丫鬟仆妇,猛然想起我也应该离开了,这种是非之地不应是我久留的。
于是我问大总管说:
“大公子在哪里?我有事想要见他。”大总管告诉我司马承中一直在自己的书房,顺着他的指引,我来到了书房门口,刚想敲门时门却“吱”一声开了,一个身穿黑衣身材高大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擦身而过时他眼神凌厉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下一惊,看到了他腰上的那把弯刀,古铜色的刀鞘嵌着几颗褐色发亮的宝石,只觉得邪魅非常。
“有事找我?”司马承中出现在门边,高大的身影刚刚好镶满了那扇门,表情严肃,但却看不出伤感。我点点头,随着他进了书房。我的心里这时竟然有了一丝紧张,他坐下来看着我,似在等我说话。
“大公子,庆庭今天来是向您告辞的。”
他带着冷意的眼神紧紧地攫住了我的脸,我继续说:
“庆庭惭愧,没能治愈王妃的病症,如今亦没有脸面再留在王府,故恳请大公子开恩,放庆庭离去。”
“好,今夜子时之后,你便可离开王府。”他干脆的回答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今夜,该陪葬的陪葬,该走的就走……”
他看着我,忽然阴狠冷绝的一笑,“知道刚才出去的那人是谁吗?”
“北漠刀王单一刀,一把嗜血弯刀不知杀尽多少高手。我会放你走,等今夜我还了我娘今生的心愿……”
我心下剧震,却又马上淡淡地笑笑掩饰自己的慌乱,说:
“大公子这话庆庭我从未听过,大公子保重,不管能否遂了大公子的心愿,庆庭在此别过,望大公子今后安康。”微微一躬身,转身就走,司马承中又在我身后说:
“你不信我能杀了他?温柔乡俱是英雄冢,”他轻笑两声,阴寒无比,“天香楼里有的是我的人,不然你以为我是如何得知你与他在雅座相会?我娘为我辛苦经营半生,我总不能连她的遗愿都无法达成吧!”
“大公子不怕庆庭泄密坏了公子好事?”停下脚步回头问他。
“你会吗?”他冷冷地说,“我和你之间,好像还有个赌约,忘了吗?”
我没有忘,他那嗜血的眼神我一直没有忘记。我佯装轻松的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屋子,把一些属于自己的物品打包了一下,其实也只有药箱和一小个包袱。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我坐在床沿上发呆,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包袱。梅继尧想必还在天香楼里风流快活吧,浑然不知大难将至,我该不该去通知他有危险?想起那个面带煞气的刀客,我心寒如雪,司马承中这次看来是孤注一掷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他请来的高手若无十分把握他如何敢动梅继尧?
想到这里,我跳下床,跑到后院的小屋中找杏花,问清楚她从王府到天香楼最短的路程该如何走。然后趁着天黑溜到马棚,我的小毛正孤零零地吃着它的“晚餐”,对不起了,这次不能带你出去了。我拉了一匹看似温顺的白马,看清楚两边有无闲杂人等经过后,拉着马推开了后院的门,走了出去。
一出后门,我马上跨上白马,其实我没学过骑马,只是想着跟骑驴差不多,一拉缰绳,往马屁股上狠狠挥一下鞭子,马嘶叫一声放开四蹄疾驰而去。
这是通向天香楼唯一的一条路,眼看天香楼快要到了,我心头那块大石好像轻了一点。忽然间路的拐弯处出现一骑拦住了我的去路,如果再不收缰绳必然相撞,我大惊失色,一下子勒住了马缰,待看清楚来人时,一颗心急急下坠如石沉大海。
骑在黑色骏马上的司马承中一身黑衣在夜风中张扬,脸上的五官如刀刻般僵硬凌厉,眼里闪着极浓郁的杀气和深深的痛恨,我怔了怔,手脚冰冷,他不带一丝感情地对我说:
“你输了,你要践约。”
话一说完,他打马向前,一阵疾风扑面而来,我腰身一紧被他拦腰揽到自己的马上,他向着王府的方向纵马狂奔。
转眼到了王府门口,他一手拉着我下了马,一直往我住的地方走去,我不习惯被人这样拖着,可越挣扎他的力气越大,他一直把我带到我住的屋子对面那个破旧的院落,用力一脚踢开木门把我拖了进去才放开我的手,我一下子站不稳跌坐在地。
“你不是舌灿莲花的吗?为什么不分辨?我真想听听你的假话到底能编得有多动听,能不能一次又一次地骗了所有的人?”他无情地讥诮着我。
圆月高悬,月色清冷,辉芒遍地。然而院子中衰草连天,偶尔有风吹来沙沙作响,地上凌乱不堪的投下草木树藤斑驳的影子,一片荒烟迷漫。院子里一排厢房门窗尽是破落不堪,风从窗户撞进去不时发出呜咽声,我忽然觉得手足冰冷。
这个院子,就是杏花所说的那处“禁地”?
“我错了。”我看着他,心里的惧意稍稍压下了一些。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眼里闪过一丝询问,我说:
“我真傻,你怎么能杀的了他呢?他五岁时你都杀不成他,我真是白白地担心一场了。”
“司马继尧五岁时,我娘给他服下一种可以使心脏麻痹的慢性毒药,大概不到半年他就会死去,所以后来他离奇出逃,我娘也没怎样放在心上,因为,他已经是一个半死的人了。
“直到王府的印绶离奇失踪后,我娘才陆续派人寻找他,结果,三年后在豫南城发现了他的踪迹,那些杀手追杀他,他却跳进了江里,几日后浮起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形体相仿的尸体,那些杀手贪功好赏,于是谎报他已经遇溺,这才酿成了今天的恶果。
“我杀不死他?天香楼里我设了一道埋伏,酒不醉人人自醉,熏的是迷烟,品的是无色无味的毒酒,赏玩的是暗藏杀机的美人;天香楼门前,我娘亲生前在太尉府豢养的十三死士在等着他;你刚才到的天泉大街,早有漠北刀王在沉稳以待……”他蹲下身用两指捏起我的下巴,森冷地说:
“我真是很好奇,到底你是司马继尧的什么人,竟会连命都不要而去通知他?可是你又很笨,不像那些精明的密探,被人盯梢了都不知道!”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双眼清澈明净地看着他,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和梅继尧的关系?我伸出手拨开他的手指,指着他的心说:
“大公子,我看你才是中了心脏麻痹的慢性毒药!你不相信人世间有赤诚以待的朋友兄弟之情,甚至你母亲疑心太重而讳疾忌医你也只是换了一个大夫又一个大夫,你母亲之死你就是帮凶,你想杀了宣阳王陪葬?我看陪葬的人应该是你吧!”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打得我几乎昏了过去。我抹去嘴角流下的血,说:
“就算你杀了他,就算你坐上了宣阳王的位子,你仍然改变不了你孤独一生的命运,就算你披上了蟒袍玉带,你仍然是六亲不认绝情绝爱的怪物!”
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提到廊上重重地一扔,我痛得几乎要昏过去。
“十五年前,就在你所处的这个位置,我娘让人活生生地把宣阳王正妃杖责致死,而司马继尧就被绑在廊前的柱子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那时,他才五岁……我们之间没有亲情,只有死结,你知道如何解开死结吗?”司马承中森冷的眼神中透着无以复加的狠绝。
“死结死结,只有死,才能了结!”
他扯下我的腰带把我绑在廊上的柱子上,我已经无力挣扎,他俯身贴在我耳边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从暗室里把你救出来吗?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吃你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菜?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和你打这个赌?……你输了,其实我也输了,你说得对,我就该是个绝情绝爱的人!
“你真的叫庆庭么?庭儿,我们就来看一看,你到底输得值不值!”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亮了,扔到廊子那边一堆干草上。火苗一下子腾起,更兼有阵风助势,迅速地蔓延到周围,我无力地垂下头,心想这回生还无望了。值不值?我问自己,想起那个又可恶又可恨的师兄,想起自己逃婚搁了他的面子,又想起了那天他给自己剥蟹的专注神情……心下叹了口气,当作是一次过把欠他的都还清了吧。
司马承中转身离去,我声音嘶哑地说:
“大公子。”
他身形一顿,回头看我,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又说:
“若宣阳王还活着,请转告他,庆庭是咎由自取,与他无关,日后勿以我为念……”
司马承中转身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空气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周围越来越炙热,这一片院落也只有在这样的熊熊烈火中才依稀有了热闹喧嚣的感觉吧,昨日的繁华,今宵的颓败,人世间的种种因果流转,人似乎无力挽回些什么。今年我十六岁,花一样的年华……看着那明亮得灼目的火光,不知道死了之后的我是否会后悔,为了一个自己不怎么喜欢甚至一直想要避开的人葬身火海。
要死,最起码也先得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吧,真是遗憾啊!
我恍惚中又看见了豫南城那热闹欢乐的灯会,有个身穿月白锦袍手执纸扇的少年郎牵着一个五岁小女孩的手去看灯会,他把她的手捉得是那样的紧,仿佛一不小心她就会飞走了一样。那些走马灯一盏一盏在黑夜中发出璀璨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小女孩不会言语,可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直在甜甜地对他笑着,映在他眼里是否也如那盏盏走马灯一样,足以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然而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坚决地放开了她的手,让她一个人坐在那孤单黑暗的屋檐下无声地哭泣……
……
一阵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唤醒了我残存的一点点意识,我努力地张开眼睛想看清楚面前的人,样子很模糊,只看见了白色的袍子上尽是大片大片的殷红血迹,触目惊心,我张开嘴想喊那两个字可是身子虚脱得好像不属于我一样,只得任由他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我的眼皮重重地下垂,他低声对我说:
“晴儿,不要怕,有我在……”
一夏晴深 正文 第024章 君心似我心?上
章节字数:2553 更新时间:09-08-26 21:16
“师兄!”恍惚中有一只温厚的手掌握着我的手,我一下子惊醒过来,想都没想就喊了一声,光线有点刺眼,我睁开眼睛不期然地看见了一张微笑着的脸,是辰恒,那样的温暖和关切地看着我,说:
“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适?”那张俊美的脸还是会让人心动,特别是这样专注温柔地看着我的时候,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然后问:
“是你救了我?昨夜……”我本来想问他昨夜到底怎么了,梅继尧到底有没有出事,可是一想到这样会牵出许多敏感的问题来,就把话收回肚子里去了。
他抓起我的左手,捏着那个金环,说:“你是我的家奴,哪能那么轻易死去?好好休息,晚点我再来看你。”
辰恒走后,一个丫鬟拿着粥和小菜过来,我也觉得饿了,伸手要去拿,丫鬟避开了我的手说:
“让奴婢来伺候姑娘吧!”说着就要拿汤匙喂我,我一惊,姑娘?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衣裙,一头青丝散下,这么说,辰恒已经知道我是女的了?我的双颊有点发烧,问丫鬟说:
“这里是哪里?”这房间窗明几净,看似普通的陈设,可仔细一看都是雕刻精美用料上乘的家具,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旁边的鹤嘴炉还燃着名贵的水沉香,我身上盖的丝被绣着大朵大朵绚烂夺目的牡丹花,是徽州有名的双线绣
“这是颢王府啊!”丫鬟抿嘴一笑,“姑娘是我们王爷的贵客呢!我们王爷还是第一次带女子回府。王爷嘱咐了,我们要小心伺候,有事姑娘找我秀儿就好。”
颢王,辰恒是颢王?当今皇上的第二子?
“秀儿,京城昨夜可曾发生了什么大事?”我试探着问她,她想了想,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哦,就是宣阳王府的王妃入殓了,仪式还是宣阳王亲自主持的,据说皇上龙颜大怒,他才迫不得已回府的。”
一颗吊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没死,没死……
可是,一连两天,梅继尧都没有来看过我。我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央着秀儿把我那天的男装找回来,秀儿却说:
“庭姑娘,那天你的衣服上全都是血,太吓人了,不要说衣服扔了,就算洗了也是洗不干净的,不能再要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找两套男装?”
秀儿为难地看着我,“王爷会怪罪的!姑娘穿女装多好看,活脱脱一个美人,为什么要穿男装呢?”
我无奈地看看镜子,镜子明亮地照出一个柳眉纤长杏眼含愁的女子,鼻梁直而红唇丰润,双眼似有秋水流转泓光潋滟,眸色晶莹,还有一颗小而淡的痣点在莹白如玉的左边脸颊上,那头青丝被秀儿梳理成几条辫子盘成一个簪花小髻,剩下的几绺青丝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肩上,更添了些明媚风情。
我什么时候长成一个祸水样了?我这样子如何行走江湖治病救人?我颓然地坐在床边,有个声音笑嘻嘻地说:
“我就说不会有男子长成那个模样的,原来你真的是女子!”
我抬头一看,站在我面前好笑地看着我的人,是竹生。我忽然灵台清明,竹生的身材也跟我差不多,或许……
“在打什么鬼主意?”竹生拉过一张凳子坐下,鬼灵精,真会看人脸色。
“我在想你能不能借我样东西。”
“银子?说好了,要收利息哦!”
“市侩!是衣服,借你一套衣服给我好吗?”
竹生跳起来指着我说:“你胆子真大,还想当江湖郎中?!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差点就变成烧猪了!要不是宣阳王及时赶到,后果真不堪设想……”
“宣阳王救了我?怎么可能……”我喃喃自语道。
“怎么不可能?本来我家王爷是想着王妃入殓后来接你的。司马承中的计划我们其实是知道的,也计划好了如何反包围把他们一网打尽,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宣阳王忍不住提前出手……你没看见宣阳王的大悲指和大悲手印的功力,硬生生地折断了单一刀的那把弯刀,可是断裂的刀刃还是伤了他。据说他知道了司马承中放火烧他母亲生前一直在住的院子,怒气才爆发的……”
那个满身血迹的人真的是他?!我苦笑,司马承中真不该烧那院子,否则,我现在已经到地府报到了。
“那他还好吗?伤得重不重?”
“不是很清楚,但是那天夜里王妃入殓的仪式他也到场了。”
“为什么不把司马承中抓起来?”
“你真笨!”竹生一戳我的脑瓜子,“司马承中会留下对他不利的证据吗?他说他整晚都在为殡葬之事忙碌,人证物证都准备好了,你能拿他怎么样?”
是啊,我真是笨。我那个师兄,从来都只有别人被他算计而没有他被别人算计的,他能走上今天的高位,怎么会不能自保呢?我恐怕是离开扶风书院太久了,忘却了他又像狐狸又像蛇的特性了,居然不自量力杞人忧天地想要去帮助他,结果……本想着去看他,可是,就算去了他也会嘲笑我然后把我送回扶风书院的。
“竹生,你还是借一套衣服给我吧,这样的衣裙穿着不方便。”我一年半没穿过衣裙了,我甚至怀疑自己连走路都不像个女子了。
死缠烂打之下,还是成功地借到了一套不打算归还的衣服。穿上这套衣服,我就跑去找辰恒。他正坐在书房里看着信函,见我进来就放下了书信,可是看到我一身的男装,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辰恒,哦不,颢王殿下,我是来告辞的。”我垂下头,简洁的说。
“你想去哪里?”
“有可能是歧安,也可能是徽州。我在京城逗留了一段日子,谢谢你的照顾,麻烦了你这么一段日子,我也该走了。”
“还是想当大夫?”
“嗯。也有可能干些别的,到时再作打算。”
辰恒沉默着,不看我。我忽然觉得窘迫,也不敢转身就走,沉默尴尬的气氛蔓延着,良久,他终于开口道:
“我的颢王府如此不入你眼?如果我说,我不愿意放你走呢?”
我愕然,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我讷讷地说:
“不知现在跟小人说话的是江湖上的无缺公子还是位高权重的颢王殿下?”
他的凤眸忽然完全张开,犀利的目光直看向我的双眼,说:
“有区别吗?无缺公子也好,颢王也好,要留住你的人,有的是办法。”
我咬着唇,不甘心地看着他,他又说:
“我的书房缺一个书童,厨房缺一个厨子,你自己挑吧。对了,你告诉竹生,如果他再把衣服随便借给你,我就扣掉他的俸银。”
一夏晴深 正文 第025章 君心似我心? 中
章节字数:2245 更新时间:09-08-26 21:17
就这样,我成了一个书童,有时还会变成一个要做夜宵的厨子,辰恒让人做了几套衣服给我,倒是不用再让竹生为难。我扁着嘴闷闷不乐了几天,竹生看见我老是这个样子,不满地说:
“我们王爷对你是太纵容了!你这是给谁脸色看呢?想出府?那就好了,正中司马承中下怀,他还想杀人灭口呢!”
我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傍晚,辰恒走进书房,看见我正在收拾书桌上的书,他说:
“带上你的药箱,随我走一趟。”
“到哪里?”
坐在装饰华美的马车上,我问他。他斜靠在身后的垫子上,黑色的锦袍金线缠边,上面绣着精巧的金丝龙纹,腰缠白缎玉带,俊美无俦的脸上不带一丝笑容,嘴角深抿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眉宇间隐隐有王者之气。我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这副模样,过往那种阴柔之美这时完全隐没,无缺公子的潇洒不羁的气质亦变成了不怒而威的气势。
“你不觉得有个人你忘了对他说一声谢谢吗?”他说。
马车停了,驾车的家仆掀开车帘,他下了马车,回头把手伸给我,说了声“小心”,一道目光投来,家仆讶异地看了看我。我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对辰恒笑笑说:
“王爷折杀小人了,小人自己下车就好。”
“或许你是想本王把你抱下来?”他的眉毛一扬,有点不耐烦。我吓了一跳,赶忙搭着他的手下了车。抬头一看,是宣阳王府。
成总管早就在大门恭敬地候着,他把我们引至一处清幽的庭院,院子中央是一个大大的荷塘,时至盛夏,荷花开的正盛,可是今夜月色太淡,不能看见清雅的微红而只能嗅到飘荡在风里的荷香了。那些将开未开的花投下一抹袅娜的身影,或在荷叶的圆盘上,或是落在水里,我的心忽然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不自觉的想起了青林山扶风书院里我的家。
成总管领着我们走进并排着的一模一样的几间厢房中的一间,站在门口说:
“颢王殿下,我家王爷就在里间等候王爷大驾。”
辰恒带着我走进去,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二哥,你来了?”声音低低浅浅的,甚至有些虚弱。
一个丫鬟撩起了绮罗帐子,梅继尧靠倚在床头,脸色苍白却还是微微地笑着,看见我时不由得眉头一皱,仿似有风吹过水面荡起轻微的涟漪瞬间之后又复平静。
“继尧,你太大意了。如果不小心触动旧患……”
“二哥不必担心,我并无大碍。”
“庆庭,给宣阳王诊诊脉。”
“是。”我走上前,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梅继尧只是安静地看着我,没有动。那双凤眸平静无波时竟然像小孩子的眼睛一样黑白分明清澈稚气,我轻咳一声说:
“王爷,得罪了。”我把他放在被面的手抓过来,伸出手指轻按在他脉门处,心里一惊,抬起手摸摸他的额头,很烫。
我盯着他,说:“王爷可知道自己发烧了?”
梅继尧竟然无所谓地说:“本王知道,过两天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辰恒脸色有些不悦,“成阅!”成总管从门口走进来,辰恒冷冷地说:
“你家王爷病成这个样子,你是怎么伺候的?!”
成总管脸色一变,单膝跪下说:
“禀王爷,我只顾着我家王爷身上的伤,忽略了,奴才该死!”
梅继尧摆一摆手,“成阅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二哥,这一点小病不烦你挂心,眼下不止一桩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办。”他看我一眼,又说:
“二哥,庆大夫说了他是专看妇科疑难杂症的,你就别为难他了。”
我站起来垂下头沉默着不说话,可是心里很生气。
“要不我把宫中的御医请过来?”辰恒苦笑,“这样的话就会惊动司马承中,到时这个地方就不得安宁了。”
“听说皇上下了旨把他封作长信侯,另行设府?”
“是大哥请的旨,皇上念在已故宣阳王的功勋才下的恩赐。想不到,司马承中原来早就是肃王府的人,只怕两天前的暗杀,肃王也出了不少力。这一趟虽说能把宣阳王府中司马承中的势力拔除,可是你也元气大伤……”
我垂下手慢慢退出门口,那些机密的事情我不想听也不想了解,我的脑子很简单,我也希望我身边的人也是那样的单纯快乐,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我唯恐避之不及。
“成总管,宣阳王的病情到底如何?”我问站在门口的成阅。
“王爷肋下受了刀伤,匆匆包扎就去主持王妃的入殓仪式,后来暗中找了大夫来诊治,可是……”成阅那张胖脸上忽然出现了为难的表情,“可是王爷不肯喝药……”
果然又是这样,我心下暗道。我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兄,唯一害怕的就是喝汤药,以前在扶风书院不管是外感风寒还是别的什么小病,他都偷偷地把汤药倒掉,结果往往一病就一个月,最后都是被我娘逼着喝药才好起来的。后来我腌制了些蜜饯果脯,常常用来利诱他帮我完成课业……
我坐在屋前的石阶上托着腮在发呆,辰恒走出来笑着问我:
“发什么呆?回府吧。”
回府?我站起来,看了一眼窗上映着的烛影幢幢,看不清楚那张倔强的脸……我暗暗叹口气,对辰恒说:
“宣阳王于我有救命之恩,现在有病在身,庆庭岂有漠视之理?庆庭虽然不才,但愿为宣阳王之病尽心尽力,请王爷恩准。”
辰恒笑意不改,可是看着我的眼神忽然有点冷意,“是吗?既然你有心报恩,本王又怎会不去成全?两天后,我让竹生来接你。”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苦笑不已。我自己主动要来宣阳王府的吗?他把我带来给宣阳王治病,好端端的忽然就变了脸,真难伺候!
一夏晴深 正文 第026章 君心似我心?下
章节字数:2802 更新时间:09-08-26 21:18
我走进屋里去,梅继尧见了我,皱着眉问:
“夜深了怎么还不回府?我二哥呢?”
“颢王殿下他走了,我留下。”我毫不客气地坐在床沿,“把手伸过来。”
“本王要休息了,成阅,送客!”
“师兄,你是个大人,别耍小孩子脾气。”我回头对伸出半边身子的成总管说:“没事,你在外面守着就好。”
我抓过他的手,把把脉,不对,很不对。
“躺下,把衣服解开,让我看看刀伤。”看他绷紧了脸,我一手拉开他的被子,接着就要去解他的衣服,他一手按住我的手,说:
“我自己来。”
他把外袍脱下,接着是中衣,最后是里衣,动作缓慢,可是显得妖魅异常,昏暗的烛光中,他侧过头不看我,一头略显凌乱的长发垂落后背,我只能够看到他线条柔和的侧脸,还有,赤裸健美的上身,彻底打破了我印象中的那个瘦弱的风流书生的形象。我的呼吸忽然有点急促,一时间竟然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看够了吗?”
我脸一红,幸好光线昏暗不会被发现。他的伤口在左肋软骨下两寸的位置,解开缠着的布条,我倒吸一口冷气,那样长的一道弯弯的伤口,如果再深一点的话肯定会伤到脾脏。
我打开药箱,把一些消毒用的药膏和纱布拿出来,重新给他上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事?”我说,“你真是不要命了,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
“从小到大,你对我的事会感兴趣吗?”他自嘲的一笑,脸上居然有了一种孤寂冷清的神色,我的心骤然痛了一下,他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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