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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的星光》(完)

_4 木梵 (当代)
  秦闵予的态度似乎和缓了下来,“且喜,不是什么都亘古不变,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
  是啊,连人都是终究会离去,房子终归是身外物,奶奶的味道,留在记忆中就好,那样,就永远不会消散。
  中午见到秦闵予一家人,秦爸爸几年不见有点发福了,但还是笑眯眯的很可亲的样子,杨姨也很亲切,真不知道秦闵予是随了谁了,一点也不平易近人。
  因为且喜的午休只有两小时,所以他们只是一起吃了面,就开车去看房了。因为花园小区本身地处繁华路段,所以这次安置的小区,环境都不错,而且是现房,如果说挑选,也就是在房屋格局和位置上比较一下罢了。
  秦闵予认为这些房子,都是中小户型,搬来的话,意义不大,不如选个位置好的,用作投资。且喜的看法又不同,她倒是很喜欢岭东路的那个小区。开发商带他们看的是一套带个小阁楼的房子,比较别致的是,阁楼有一扇天窗,很大,是用几块三角形的玻璃拼成,阳光透过斜斜的窗子,填满了整个斗室。且喜当时就想订下来,她实在太过喜欢了,感觉像是梦中的房子一样。
  秦闵予不赞同,“这样的窗子未必实用。下雪就会覆盖住,刮风下雨的天气,你又会害怕,不如再多看看。”且喜当时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再看别的房子,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没有什么道理,即使说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也是喜欢了。
  第二十六章
  房子的事情,且喜只是想了几天,也就放下了。看到的那些展示单位,毕竟都是精装修的,想装出那种效果,估计所费不菲。何况,奶奶的房子并不大,即使是换一个比较小的房子,或者还是要加一笔钱的。
  且喜看看自己的存折,想另置个金屋,实在是没有实力。她同赵苇杭在钱上面,分得很清楚。赵苇杭每个月都会给她生活费,家里的水电之类的花销,也是他去转帐的,不用且喜操心。所以,且喜并不知道他赚多少,反正他给的钱,除了买菜和日用品,还会剩下很多。但尽管如此,加上且喜自己赚的,两年多下来,存下的也不够她预计的花销。
  其实,结婚的时候,婆婆给了她一笔钱,但且喜那时考虑了一下,还是还给了赵苇杭。那时,她总觉得,这样结的婚,不应该平白的接受长辈那么多的好意,有点受之有愧。他当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接过去看了看,就随便扔在一个抽屉里面了。父母走之前,虽然也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应急,以备不时之需。但且喜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动用的打算。
  所以,一直没有任何大笔支出需求的且喜,一直以来还总觉得自己是个小富婆,曾经夸下海口说,等止夙毕业,请她旅游,地点随便她挑呢!现在,只是一个小房子,就让她捉襟现肘,果然人还是要知足常乐。
  因为且喜自己,都没有出过门,所以对于旅游,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哪怕也是高楼大厦的城市,十分向往。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现代社会的人,竟然还有二十多岁,只在出生的这个城市待过,想想都不可思议。大学的时候,是有一次机会的,当时总跟秦闵予在一起的那帮人计划要去大连玩一个星期,票都买好了,且喜记得,自己还为了那次出游买了个小包,方便随身放证件和钱包手机之类的。但最后,她因为父母不允许,还是没能去成,秦闵予也没有去。说起来,父母对她一向管教的十分严格,他们的反对或者不激烈,但一定会很坚持。
  很快就是圣诞节了,父母之前打电话回来,说他们这个假期也不能回来,会到香港大学开一个短期课程。他们希望且喜元旦前后能和赵苇杭过去,毕竟他们未必能待到春节假期。
  且喜当时听着妈妈的语气,好像是非常希望她能去,毕竟他们也两年没见了,且喜每个假期,妈妈也都邀请她过去的,可是她自己一想到护照签证之类的,就很头大,也就拖到现在。她当时没明确表态,只答应看看情况再说。毕竟学校的考试周马上就到,虽说自己的工作,并不那么重要,可是这个时候请假,无疑是给同事添麻烦,而赵苇杭也未必有时间。
  且喜其实有点不大会和父母单独相处,尽管后来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也还是觉得,自己在父母家里,像是客人一样。如果是这种做客的心情,她就宁愿是待在现在的家里,起码赵苇杭是一个人,而她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不会像父母,给她一种他们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家,而她多少有些多余的那种感觉。
  “赵苇杭,圣诞前后你有时间么?”
  “怎么?”
  “我爸爸妈妈会去香港大学做客座教授一段时间,他们邀请咱们去玩几天。”
  “最近可能要工作交接,很难说到时是不是有时间。”
  “工作交接?”
  “嗯,明年会去党校进修三个月。”
  “党校?”
  “时间不长不短,但也得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毕竟都是很专业的公务。”
  “外地么?”且喜有点不解,没必要交接工作啊,在党校培训还不都是形式。
  赵苇杭看了看且喜,“赵太太,我要去中央党校进修,明白没?”
  其实,他也一直犹豫要不要去。虽然进修就意味着提升,但很可能是外派到中小县市锻炼,想留在这里,是基本没有可能的。喜爱现在的工作是一方面,是不是要真的步入仕途,一步一步的攀升又是另外一个方面。现在,也是到了一个关键的时期,父亲那边也是,对于自己也是。
  “哦。”赵太太的称呼从赵苇杭的口里面叫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很有一分亲匿在里面,让且喜的脑子又混乱起来,先前准备好要说的话也忘记了。
  想了又想,且喜才找到自己要问的话,“明年走,那是什么时候?”
  “一月三号报到。”也是这两天才接到的通知,因为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所以还没和且喜说。
  且喜算算时间,那么赵苇杭应该是很难请假陪她去了。这样的结果,本来是该如释重负不是么,但她隐隐有点淡淡的失落,不想和不能,或者还是有差距的吧。
  赵苇杭看且喜半天不说话,只道是她有些想爸爸妈妈了。虽然,他很少见到她同父母联系,也很少听她提起,但未必就是感情不亲厚。因为听大哥说,且喜父母的感情非常好,人也很好。但不论是他同且喜结婚,还是他们出国,他都没见且喜或者她父母有什么太激动的表现,或者这些学者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内敛,也戒大悲大喜。
  “既然还有些时间,我们两手准备吧。先报个团,办理港澳通行证。我如果能抽出时间,咱们就去玩两天,你也和父母团聚一下。万一我实在没有时间,你就自己去吧,跟团去,跟团回来,其间就和你父母在一起,我会帮你安排好。”
  “你要是不能去,我也不想去了。”且喜语出惊人。
  “我还不知道,我这么重要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且喜觉得别人都和自己的爸妈有很多话可以聊。即使刚登记那会儿,第一次带赵苇杭回家,那么突然的状况,饭前,他和爸爸也是相谈甚欢,很快就被接受,丝毫不见有什么沟通障碍。可自己,就是和他们很生分,所以总觉得带着赵苇杭的话,大家都能好受些,爸爸妈妈似乎也很喜欢他。
  “慢慢美吧!”且喜有点不好意思,拒绝再对这个话题深入探讨。
  随着圣诞将至,妈妈总是打电话过来问他们究竟安排好行程没有,且喜只好说,恐怕是不能去了,因为赵苇杭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情,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请假。妈妈好像很失望,只是说,大家都忙,也没有办法。
  她这么一说,且喜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一向要强的妈妈,说这样的话,多少也是有点伤心了吧。所以,且喜决定买点礼物,给她和爸爸寄去,以往只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从国外邮回来的各种礼物,却好像从来没给他们买过任何东西呢,这样想来,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孝。他们不缺,是一回事,可自己从来没想到过,总是有些过分了些。白长了这么大,好像还一点也不懂事呢。
  且喜约了止夙逛街。她的选择其实不多,除了黄艾黎,就是止夙了。但,依以往的经验,跟黄艾黎出去,即使说好是陪且喜买东西,最后也是且喜两手空空,她满载而归,没有她不合适,没有她不需要的。相比之下,止夙简直就是朴素到了极点,以前或者是经济问题,现在就是她根本不太需要穿医生袍之外的衣服。丁止夙上街,至多是看看舒适的鞋子,其余的,她都没什么兴趣。所以,比较适合当伴游,当参谋。
  “你说,我买点什么好?”
  “给长辈,我没经验。”
  丁止夙很不客气的拒绝伤脑筋思考这类比较繁琐的问题,她出个人,觉得已经仁至义尽。刚刚给教授做助手,站足五个小时,要不是因为已经很久没见面的缘故,她才不会拖着两条已经不怎么会弯的腿来跟且喜漫无目的的瞎晃。
  因为是冬天,街上卖的衣物,其实都不大适合送给正在香港的父母。且喜左挑右选,给妈妈选了一条羊毛披肩,给爸爸的是一盒手帕。差不多款式的,且喜给公婆也各选了一份。买到之后,就到邮局寄了出去。给公公婆婆的,打算元旦的时候再送过去。
  请止夙吃了顿大餐,用实际行动表示了感谢之后,且喜带着逛街的斩获,美滋滋的回家了。
  第二十七章
  “赵苇杭,你过来看!”且喜和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买到心头好,总是想显摆一下。
  她把东西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这是什么?”
  “礼物啊!给我爸妈的那份邮去了,这是给公公婆婆的。”
  以往去公婆那里,最多就是买鲜花水果之类的,从来没买过东西。从刚刚给妈妈打电话,告知她给她邮了礼物的反应来看,谁都是喜欢礼物,喜欢那份心意的。因为妈妈在电话里的声音都有点呜咽了,弄得且喜都不知道该接句什么话才好。但是,挂断电话后,那种感觉暖暖的,似乎那些刺骨的寒风都不足为惧了。
  赵苇杭只扫了一眼,应付了一句,“挺好。”
  语气实在是太淡,且喜都能听出他的不以为然,把且喜高昂的兴致一下子打消不说,还弄得好像她有些多事似的。
  “赵苇杭,你要不要总是这样!”
  “怎么?”
  “我不知道你和父母关系如此疏远的原因,但是有一点,你得给他们起码的照顾和尊重吧!”
  赵苇杭终于把手上的书放下,“有何指教?”
  且喜有些语塞,其实自己同父母的关系还不是一团糟,今天只是刚刚进步了一点,就教训别人,除了得意忘形,恐怕没有更贴切的解释了。
  且喜把披肩叠好,连同手帕一起放到纸袋里,“算了,东西我是买了,去不去随便你,送不送也随便你。”
  赵苇杭也真是有原则,也十分有个性,且喜想不佩服都不行,他就任那个袋子一直放在且喜放的位置,直到他去北京也愣是没动过。
  当然,他们的香港之行,最终也是没能成行。赵苇杭在交接工作结束后,被派到外地开会,直到元旦前夕才回来。所以,从礼物事件,两个人微有龃龉之后,几乎没怎么见到过,更别提好好交流,赵苇杭就匆匆去了北京。
  他去了北京几天之后,且喜和丁止夙吃饭聊天,聊着聊着,丁止夙忽然说:“顾且喜,上次你和我说,跟你家赵大人吃饭的那个女的,是不是也去北京了?”
  且喜后知后觉的张大嘴,“是啊,这你都能想到?”
  “你想不到才不正常吧!”
  且喜摇摇头,“吴老师去了北京很久了,说实话,你不提,我真是忘记这茬了。”
  “天,你的警惕性咋这么低。人家会不会到那里暗渡陈仓啊!”丁止夙倒不是想吓唬且喜,可她总这么不着急不着慌的样子,实在是很让人担心。又不是去的日子短,几个月啊,从纯医学的角度,男人从心理和生理上,都会很容易被攻陷。何况,他们之间或者之前就有故事,不提醒一下且喜,丁止夙实在是不放心。
  “不会吧?”且喜也只能是疑问,心里难免打鼓。毕竟是分开三个月,如果比照他们以往在一起的频率,要赵苇杭守身如玉,似乎是不可能的,尤其还对着一个那么漂亮的吴荻。一旦这么想开去,就越想越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或者将要发生什么苟且之事一样。
  若在几个月前,且喜是不大在乎的,也许会真心的要成全他们的爱情,并且祝福他们。毕竟,自己和赵苇杭也不是有多深厚的感情,非得在一起不可。而且,她那时因着自己的往事,并没有多么反感吴荻对于赵苇杭的觊觎。
  可是,这段时间,赵苇杭的表现,真的是同往事一刀两断,那么坚定,那么干脆,让且喜似乎也对这个婚姻的天长地久生出一种期待。
  这二十多天,只要他在家吃饭,且喜总是变着法儿的给他做好吃的东西,她担心他在那边吃的不可口。做好了,看他吃,又担心他是不是爱吃,会不会满意。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这个眼前的别离,催生了且喜的不舍,她自己都察觉到,她很舍不得他走。
  他走的前一天夜里,且喜怎么也睡不着。等赵苇杭些微的鼾声响起,她就睁开眼睛,看着睡梦中的他。且喜很少注意到这个状态下的他的脸,此时这样看着,忽然觉得十分有趣。赵苇杭睡着的时候,并不是那么严肃的,嘴微张,眉也是少有的舒展。且喜轻轻靠过去,以前怎么没觉得这样的一点点源源不断的温度这么好,要是之前就觉得,会不会早就觉得有点幸福。
  在机场给他送行,公公婆婆也过来了。一年三五个月也不见一次,但毕竟是在一个城市,所以,赵苇杭去北京,他们还是会惦记吧。他们也就嘱咐了一下,让他在那里安心学习,没等他的航班检票,他们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婆婆跟且喜说:“晚上没事的时候,回家来吃饭,我也总是一个人。”
  且喜的眼泪,就这样掉下来了。
  赵苇杭真的没料到,且喜会因为自己去进修哭哭啼啼。“家里的一些需要缴的费用,我已经预付了一些,所以你不用担心。任何人以任何名义敲门,你都不要开门,不确定的,就给物业打电话。重要的常用电话号码,我贴在话筒内侧,很容易找到。”
  “我非得住在家里么?”且喜其实是有点希望回奶奶的房子住一段时间,那里邻居间都很熟悉,房子小,也不会那么害怕。而且,那里很快就要消失了,没有可触的景可以时时怀念奶奶。以往,总是觉得还有时间,总是觉得奶奶总在那里,戴着那把钥匙,就好像随时都可以回去一样。可是,不久以后,那把钥匙,再也打不开曾经的家门了。
  “你要是实在害怕,就搬去和丁止夙住吧,手机开着,方便联络。”赵苇杭也不确定这次学习会不会安排的很满,如果不是特别紧张的话,即便是不能每周回家,半个月回来一次,应该不是大问题。这些,都是到那以后的后话了,现在还不能跟且喜说。
  飞机起飞的时候,且喜已经坐在机场大巴里面往回返了。她并不确定头上呼啸而过的,是不是就是赵苇杭的班机,但还是把脸贴在窗子上,就着之前别人化开的那方寸大小,张望了一会。
  赵苇杭去了北京之后,根本没能像他自己所设想那样,偶尔回家一次。每周的课和讲座,都安排的满满的。周末会安排其他高级班的学员给他们作报告,都是一些省市领导,有很丰富的工作经验,不能错过,也不容错过。每天都要签到,作息规律的像是高中生。
  且喜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忙,止夙的提醒像是在她心底埋了一根刺,刚扎下去的时候,就是有点刺痛罢了,可随着时间推移,它却不断疯长,大得让人无法忽视。惦记着这件事,她也没真的搬到奶奶那里住,反而天天在家,等赵苇杭十分偶尔的电话。似乎守着家,也就看住他了。
  期末,所有考试结束,统计成绩,吴荻提交的那份成绩单,也从北京快递过来。拿着这份快递,且喜下了决心,不论他们会不会怎样,她都要去北京一次,看到了,就放心了,或者就放弃了。
  这段时间,还有一件大事发生,就是秦闵予还是决定要自己开公司。经过几个月的筹备,他的予天科技,在年初成立了。公司不大,除了一个办公室小妹,其余的都是研发人员。且喜在开业那天,和止夙一起送了一个花篮。他的公司就在大学城内的科技园区,所以,离C大很近,且喜走过去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在放鞭炮。
  “恭喜你!”且喜站在秦闵予旁边,很大声的喊。
  他点点头。
  “秦闵予,你一定要一直成功,要过得幸福。”这句,且喜只是低低的说。她是真心希望他能成功,希望他证明给她看,没理她,没要她,这个决定,正确无比。
  第二十八章
  且喜真正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初,马上年关将至。她心里是盘算得挺好,在北京玩两天,也许能同赵苇杭一起回家过年。
  她是坐火车来的,止夙特意帮她买的下铺,过来送她的时候,还叮嘱她,在车上别和陌生人聊天。且喜看着止夙帮她把箱子放好,“你真当我是小孩啊!”
  “你还不如小孩呢!你看看,哪个小孩从来没出过门,连火车都没坐过?”
  “行了,你快走吧,时间也不早了,谢谢了!”她这么说,且喜觉得似乎是怪丢人的。
  丁止夙也不以为意,“那我就不等开车了,你自己小心,见到赵苇杭给我个消息。”
  “嗯。”不知道明天他来接自己,会是什么情形。送他的时候,自己哭鼻子了,再见面会有拥抱么,像电影里面一样?
  不过,昨天打电话,告诉他今天的火车,明早到北京,且喜可没听出他有什么欣喜的迹象,他只是问:“几点到?”
  “好,我去接你。”
  当且喜真的站在北京站的站台上,不禁四顾茫然。她第一个下车,却怎么也找不到赵苇杭的身影。她忘记告诉他自己的车厢号,现在,不知道是该等在这里,还是该出去等。打他的手机,也接不通。
  终于,人群总算是四散开去,留下且喜拎着包,比较显眼的站在那里,不是不慌乱的,如果找不到赵苇杭,她真想就马上上车回去。第一个冲下车,却傻等在这里,冷风吹得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耳边充斥着各地的方言,却没有熟悉的那个声音。
  “顾且喜!你怎么在这里?”
  赵苇杭的声音终于传来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已经冻得硬硬的自己的耳朵。“你怎么才来?”很少发脾气的顾且喜很是不高兴,“不想让我来,就说不想让我来,不能来接就说不能来接,你把我晾在这里半个多小时,成心的啊!”要不是睫毛上都结霜了,且喜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这里就流泪。
  “你也不看看你站的地方!”赵苇杭也是找了半天,都跑得有些出汗了,顾且喜站的位置,其实是进站通道的楼梯口。她过来的时候,也犹豫了一下,但很多人都从那里下来,她就以为赵苇杭一定会从这里下来,所以在这边傻等。
  “我站的地方怎么了,你说,我站的地方怎么了!”且喜喊了两声,见周围很多人看着他们,她忽然转身,朝刚下来不久的火车走去。
  “你去哪!”赵苇杭拉住她,把她的箱子夺下来。
  且喜也不跟他争执,箱子里面大多是给他买的东西。走之前,去了趟婆婆家,他们也准备了些东西,一并装来了。“也见到你了,箱子里面是给你带的东西,我回去了。”说着,就想要上车。
  赵苇杭眼见着不道歉,不哄好,这个顾且喜今天是不会善罢甘休,忙一把抱住她,“顾且喜,现在只有一个小时了,我八点还有课,别闹了。”他的话语里面,已经有恳求的意味。
  “谁闹了?还不是你先责备我。”且喜的声调也降了几度。
  “对不起,是我事先没和你商量好。我不是责备你,实在是太着急了。”
  出来的时候,同住的那位湖北的大哥还打趣他,“毕竟是年轻人啊,才几天没见就追来了!”
  昨天,接到且喜的电话,他真是挂断电话之后,才慢慢相信,刚刚且喜说的,是真的,她要来北京看他。无关惊喜与否,完全是太过意外,他们的关系,哪里是那种如胶似漆的啊!
  进修期间,是不允许外宿的,别的不说,单是各省市在北京的办事处,就不知道比宿舍要舒适多少,都到外面住了,怎么管理。所以,赵苇杭只好在中央党校附近的颐和园宾馆给且喜要了个标间,真能有多少时间陪她,只能听天由命了。
  当然,这些话,赵苇杭现下是没办法和她解释,人都来了,还这么的不顺利,只好先把人弄过去,安顿好了再说。
  眼看着就到八点了,总算是把入住手续办完,且喜也高兴了一点。
  “我得回去了,午饭时再过来。你有没有朋友在北京?我恐怕不能陪你四处玩,要么找个朋友陪你去,要么给你报个几日游的团。”
  且喜往外推他,“快去吧,你别担心我了,今天我不出去。坐火车太兴奋,我都没睡着。”
  且喜也觉得自己着实反常,该介意的似乎不大介意,一点小事却搞得两个人备受瞩目。估计赵苇杭也是看在自己千里寻夫的份上,一忍再忍,估计这会儿都内伤了。
  赵苇杭忙才好呢,且喜躺在宾馆的床上,他忙,不就没有时间和吴荻联系了。所以,顾且喜躺在宾馆的床上,偷笑着,直到中午赵苇杭过来,还没过去这个兴奋劲儿。
  赵苇杭一进来,就把且喜抱在怀里。今天上课的时候,满脑子转的都是且喜,她这样的造访,让他也变成被女朋友探望的毛头小伙似的,兴奋而愉快。
  “你要干吗?”且喜发觉赵苇杭有些毛手毛脚,这可是中午,自己连早饭都没吃呢!
  “你来干吗?”余音未落,赵苇杭忽然吻住且喜,早上,发脾气的顾且喜,就让他很有吻她的冲动,终于如愿以偿,味道是那么的甜美。
  且喜先是没反应过来,也就任他予取予求,后来,也慢慢被吻出点感觉,热了起来。
  吻在顾且喜这里,还是可以比较的。秦闵予同她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就是一点点熟悉,一点点默契,谈不上好不好,仿佛吻就该是这个样子。赵苇杭的吻,竟然比秦闵予的更加霸气一些,要么不要,要么全要,竟像是要把她全都吸进去一样。
  且喜不是不想推开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赵苇杭终于放开她,却只是让她喘了几下,就重又吻上她。这一次,温柔得多,总是轻触到,又放开,浅尝辄止。
  在他又一次放开的时候,且喜忍不住迎上去,换自己主动,邀他共舞。此后,就一发而不可收。
  当且喜饿得虚脱了一样蜷在被里,而赵苇杭早已经穿戴好,要回去了。
  “我刚刚打了电话叫餐,一会有人送过来,你要吃一点。”
  且喜闭着眼睛,不想说话。怎么觉得自己追过来,似乎就是送上门给人享用,而最让她不想承认的是,她竟然心甘情愿,乐在其中。被赵苇杭这么强烈的需要,什么虚弱啊,饥饿啊,都可以暂且不顾,只要填饱他就好。
  “很累么?休息一下,晚上我再过来看你。”
  他走了一会,饭菜就送上来了。且喜很想狼吞虎咽一番,可吃了几口,胃里面有了垫底的东西,就有些食不知味了。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来慰劳赵苇杭,而不是来查岗呢,整整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而且,心慌慌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下午的时候,且喜拿着酒店提供的北京市地图,好好的研究了一番,圈定了自己要去的几个景点,长城,故宫,天坛,雍和宫,颐和园,香山,恭王府花园,北海,北京动物园,北京植物园,世界公园。她还打算去一次Q大,看看这个曾经承载了自己和秦闵予许多期望和梦想的地方,或许,秦闵予自己已经放下了,可且喜还是觉得,当初的遗憾,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
  赵苇杭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且喜手边放着地图,另一只手里拿着笔,在床上睡着了。他拿起地图看了一下,顾且喜似乎已经把她自己的行程安排好了,选的地方大多是很安静的地方,这或者同她的工作环境有关系。
  话虽这样说,但也有例外,吴荻的喜好就很现代,她喜欢商业与古典融合的后海。在北京,在这个同吴荻相恋,其间还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城市,说不想起,很难。尤其是他目前的进修,由于作息规律,又并不紧张,反而留给他很多思考和怀念的空间。虽不是时时想起,但的确会有很多片段闪现。
  “顾且喜,你来的正好。”
  第二十九章
  且喜在第一天选择了去颐和园,因为比较近,用赵苇杭的话说,就是真的走丢了,也方便他过去找她。之后,她先选择地铁沿线的地方去,慢慢的才扩展到坐公交车,每天一个景点,买点吃的背着,在里面慢慢逛,倒也品味出许多乐趣。
  此时,并不是旅游旺季,票价也便宜,人又不多。且喜不赶时间,慢慢晃的时候,就跟着别人的团蹭点典故听听,回来就给赵苇杭讲故事。且喜的口才算不上好,但她对于细节观察得很仔细,记得也比较清楚。所以讲述的时候,只突出特点,抓住关键,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且喜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是雍和宫。她其实是没什么宗教信仰的,但到了雍和宫,还是虔诚的拜拜,只是拜拜,没许下任何愿望。因为虽然开放的部分并不算大,但里面的气息厚重,肃穆,真的像是有种神秘的帝王之气,比故宫更让她有那种时空和历史的震撼。
  园林,她更喜欢北海,那里闹中取静,山水相依,独有韵味。颐和园,圆明园毕竟是复原了的面貌,总觉得像个现代公园,里面很多休闲锻炼的老人,更让且喜有在家里附近广场游玩的感觉。
  动物园,植物园,世界公园,且喜觉得,一个一天的时间远远不够。而且,她一个人逛,总觉得差点什么。走累了,就给丁止夙发短信,分享一下。止夙在大学时候,是来过北京的,且喜看过几张她的照片,也无非是天安门,故宫之类的。所以,看到止夙曾经来过的地方,且喜总是拜托别人给自己照一张,可以拿回去比较一下,给止夙看北京的发展变化。
  总的来说,且喜是喜欢冬日里依然浓重的北京的。只看着存留下的这些遗迹,就可以想象当日的繁盛和辉煌,无怪乎梁思成那么大力倡导保护北京古城。记录文明片段和成就的这些建筑,不仅仅属于过去,用于过去,更重要的是那是很多人心血的结晶,是古代、近代中国的建筑艺术的巅峰展示,是国家民族的象征,是我们从何处来的标志。所以,且喜眼里的北京,像是泼墨山水,大气磅礴,并不是雕梁画栋那么匠气,而是浑然天成的很中国的气势,能震慑人心又能安抚人心的气势。
  赵苇杭在一个周末,终于空出半天时间,就借辆车,带且喜去八达岭。雪中的长城,来参观的人也不是特别多,有点边关的冷寂。
  “赵苇杭,我怎么不觉得长城雄伟?”
  “你看惯了现代的建筑,可能不觉得稀奇吧。”
  “我觉得长城是让人忧伤的地方,下面埋葬了很多,也阻隔了很多。”
  “孟姜女么?那不过是个传说,何况,说的也不是这段长城,这里的长城是明代修建的。”
  “或者吧。这两天看了太多年代久远的东西,总觉得有点伤感。”
  “为什么伤感,感慨一下帝王奢华,也不至于要伤感。”
  “因为看到了衰败。”
  “这么深刻?”
  “你笑我?笑吧。”且喜无所谓的向上爬,不跟没文化的计较。
  “喜欢这里?”
  “嗯,喜欢,很喜欢。”
  “你看到的只是北京的一面,它是个很多元的城市,都了解了,就未必会喜欢。”
  “你又知道了?”
  “顾且喜,我大学时候,在这里四年,是不是该比你知道的多些?”
  “你在北京读的大学啊,哪所学校?”
  “Q大。”
  “真的啊!”且喜回身看着赵苇杭,这个似乎相亲前大哥提过,但当时没往心里去。原来,自己身边真的都是高人。“你们学校毕业不都是要出国么,你怎么回来建设家乡了。”
  “我曾经也计划出国的。”
  “德国?”想到吴荻,且喜就很自然的问了。
  “嗯。”
  “那后来为什么没去?”
  “说来话长,去了,回来了。”赵苇杭显然不想多谈,他们就在长城上入乡随俗的走了个来回,又让别人给他们照了几张合影,就算完成任务,回去了。
  长城之行,让且喜更了解了一些赵苇杭,但两个人的关系反而有些客气而疏远了。似乎长城的城墙也修到了他们心里,拦住过去和现在,隔开彼此。
  且喜又待了两天,到地铁沿线的商场转了转,买礼物。这次来北京,最庆幸的是没有迷路过,不然,真是会给赵苇杭添更多的麻烦。每日两次的过来,估计影响也不大好,所以,且喜提出来要回去的时候,赵苇杭也没有留她。
  送且喜上车的时候,他只是说:“再一周,过年我就回去了。”
  且喜点点头,表示知道。其实,在北京最后都这样收场,对于他回家,她也没有什么可期盼的。两个人的关系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进一步要退两步。估计想要坚持下去,得去重新学习一下领袖的《论持久战》。
  “赵苇杭?”他刚走,且喜在自己的铺位坐下来,就听到一个声音传过来。
  因为快到春运高峰,所以且喜只买到软席的车票,她并没让赵苇杭帮她买票,也没在宾馆订票,是在路边的一个预售处买的票。这样,也能遇到熟人,且喜只能说是天注定的了。她走出去,果然,吴荻和赵苇杭站在那里。
  “吴老师,这么巧?”且喜走过去,就快到时间开车了,再这么互相看着,赵苇杭恐怕是下不去车了。
  赵苇杭伸手握了一下且喜的手,又冲吴荻点头示意了一下,“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吴荻看着他下车,才回头跟且喜说:“你知道我和他是认识的吧。”
  且喜没回答,因为吴荻根本不需要她回答什么,她似乎等这个和且喜说点什么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列车徐徐开出,窗外,赵苇杭站在那里,并没有挥手。吴荻坐在且喜的对面,真是不打算放过她,好像就等着且喜开口问呢。
  且喜承认,她对他们的往事感兴趣。可正因为感兴趣,却又很不想知道,知道细节有什么好处,他们的爱情再伟大,再凄美,又怎么样?放到自己这里,仅有的作用,无非是狂不舒服,外加无形中离间自己和赵苇杭的关系罢了。而现在,他们的夫妻关系,一步都错不得,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因为,有什么似乎已经悄然开始。所以,她就是忍住,死活不开口。
  “他的表,还是那一块。”吴荻忽然说。
  且喜有点不明所以。
  吴荻把自己的手扬起来,给且喜看自己手腕里侧的自己的表盘,显而易见,同赵苇杭的那一块是情侣款式。“这块表,我戴了快十年了。曾经那么伤心的时候,也没舍得拿下来。”
  “我和赵苇杭,是高中同学,但那时他可能都没注意过我。真的,他就是做什么事情都心无旁骛的那种,学习就认真的学习,运动就要努力去赢,不恋爱,就对女生都一视同仁。”
  “一开始,我就很被他吸引。他虽然也同其他男生一样,都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尴尬年纪,但在他们中间,很自然的就会把他凸显出来。有一次,他们的球砸到我,我坐在球上抱着头,不肯把球还给他们。”吴荻忽然笑着说:“没看出来吧,我其实是个特霸道的女生。”
  且喜听着听着,就有些入迷,原来每段青春都会有故事,虽然并不会被每个人纪念。
  “后来,男生把我围在中间,但都是不住的道歉,谁也不敢把我怎样。赵苇杭忽然握住我的手臂,把我拎起来,把球踢走,放我下来,随便指派了个自告奋勇的同学带我去医务室了,自始至终都没和我说话。”
  “或者,就是他眼里没我的劲儿,最吸引我,或者,就是他不管不顾,但又很细心周到,迷惑了我。我只知道,在他那个转身之后,我就下决心,一定要抓住这个人,不让他随便的把我撂在哪儿,不让他这么轻易的背对着我。”
  “我很努力的接近他,靠近他,尝试了解他。他保送去了Q大,我的成绩没有那么好,我就把所有的志愿都报到北京,希望能够跟住他。我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恋爱,但我希望,他想要开始恋爱的时候,我会在他的左近。”
  第三十章
  “你成功了。”
  “是啊,很意外的成功了。”吴荻笑笑,她不是要向且喜展示他们曾经的甜蜜,她只是有个结,需要别人帮她解开。
  “毕业的时候,我没等他,先去了德国。他中间过来看了我一次,回去后不久,我就听说,他结婚了。”
  且喜向后,靠在里面,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盖上被子。此时已经是深夜,上铺的两个人已经熟睡。吴荻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但她的话却让且喜的心有那么点点抽痛。
  “顾老师,我可以叫你且喜么?”
  “当然,好的。”
  “我很喜欢你的名字,也很喜欢你,这是之前没想到的,赵苇杭很有眼光。”
  “且喜,你是该防备我。因为我一直要找你谈,就是因为我放不下赵苇杭,虽然过了这么久,我回来得有些迟了,但我还是放不下他,除非你能给他幸福,否则,我要夺回他。”
  这种情况下,该说些什么,该怎样表现?且喜觉得,自己似乎从很久以前就该考虑过,准备过。真的面对这个场景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幻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跟我谈,只是提醒我防备你么?”
  “我像是那么好心么。”吴荻笑了下,“赵苇杭是铁板一块,我在他那儿,根本讨不到什么便宜,只好换你下手了。”
  “那你还来北京?”且喜欣赏吴荻的坦诚,但她的话更像是逗弄她似的。
  “那时候,真是心灰意冷。其实,我没想过要改变什么,回来就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如果他不幸福,我不是可以趁虚而入,得意洋洋么?可是,赵苇杭就是赵苇杭,他不给我任何机会,不能知道他是否幸福,而他的生活,已经同我毫无干系,尽管当初是那么、那么的贴近过。”
  “所以,我又一次逃跑了。每一次,发现事情出乎我的预料,超出我的承受范围,我总是逃跑,所以,我才会失去他,所以,我也没什么可委屈的,没什么可冤的。想明白这一点,我才回来。且喜,我是认真的,我只是想知道,你爱他么,你们幸福么?”
  “吴老师,你让我怎么说呢?”
  “叫我吴荻,好么?”
  “好,吴荻。你知道,我们的婚姻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所以,爱不爱的问题,我没想过。至于,幸福,是啊,幸福,”且喜忽然说不下去了,“我的感觉不能替代他的。我不知道,你的幸福标准是什么,但估计,依你的标准,我恐怕很难让你满意。”
  “且喜,你总能让我惊奇。是啊,或者我怎么看着,都会觉得自己也许能让他更幸福一些,但是,错过了,又有什么办法。赵苇杭不是个肯回头的人,不论是谁的过失。况且,我也已经没有资格,再要求他回头。”
  赵苇杭是什么人,且喜不敢说自己了解。她只知道,在他们的婚姻中,还没有让他不能回头的事情发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
  那夜的长谈,其实并没有多少实质意义,两个人醒来后,都觉得南柯一梦一样。且喜对于吴荻和赵苇杭之间的事情,依旧是一知半解。过年的时候,赵苇杭回来待了一周,但应酬太多,两个人也都刻意回避,所以,两个人的相处都贡献给实际行动了,语言沟通倒是没有多少。
  且喜生活的最大的变化,恐怕就是吴荻变得以且喜的好友身份自居,会经常拉她出去玩。即使是赵苇杭在家那几天,她也不收敛。
  “不是缺心眼就是阴谋家。”丁止夙对她们这么评价。
  “谁?”
  “你们两个都是,真不知道你们这样来往有什么意义,以后你们打算姐妹相称,共侍一夫?!”
  “怎么会!”是啊,在赵苇杭缺席的这个月,吴荻已经全面征服了顾且喜。她风趣,博学,还很会享受生活。她开车带且喜出去,把附近的一些地方玩了个遍。她给且喜展示了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种生活,且喜觉得,吴荻是个能够主宰她自己生活的女王,她活得快乐而恣意,高调的很有品位。
  吴荻还很喜欢找一帮人搞个小聚会,且喜在这样的聚会中,遇到了秦闵予数次,甚至还有那个乔维岳,估计知道内情的人,都会认为她们疯了吧。
  “你们当老师的都是很悠闲,是吧!”且喜坐在吴荻的沙发上,这次聚会是以她搬新家的名义搞的,所以客似云来,热闹非凡。她抬头一看,是乔维岳,他端了杯橙汁给她。
  “还好,假期已经结束了。但我们这种教辅人员,下班了,工作就告一段落,相对还是轻松些吧。”
  “我随便问问,你就能说这么多。果然厉害,是不是当老师的都很能说。”乔维岳笑呵呵的说着。
  “小乔,干嘛呢?”有个人凑过来,拍他肩膀。
  且喜差点把嘴里的橙汁喷出去,要是让黄艾黎知道,她的梦中情人竟然被叫做“小乔”,估计以她的性格,会喷火的。
  “陪小朋友聊天呢!”这句话,让且喜觉得,还不如刚刚喷他一身呢。叫谁小朋友啊,从赵苇杭那边论的话,他怎么也得叫她一声嫂子吧!
  “谢谢了,小朋友没空陪你玩,”且喜把杯子放到乔维岳手上,“小乔,你还是去找周瑜玩吧!”她在周围的爆笑声中,迎着佩服却又有些同情的目光中,优雅退场。
  “顾且喜,你有麻烦了。”吴荻走过来小声说。
  “怎么了?”
  “乔维岳最恨人家拿他的名字开玩笑,他使坏可是阴得厉害。”吴荻点破其中玄机。
  “小乔又不是我给他起的,”且喜满不在乎的说,“冤有头债有主,谁叫让他找谁去。”
  “叫小乔没关系,引申不行。”
  “他怎么心理这么阴暗啊,鼓励大家都暗爽啊。”且喜说着,还笑出声来。恰逢一个声浪的暂歇期,所以,她这么嚣张的嘲笑声,简直把大家都震了。
  乔维岳走过来,脸上还是那种腼腆的,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别人我不清楚,好像你还挺满意的。”且喜想着吴荻的话,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怀好意。
  “我不是想笑你,”完,越解释越麻烦了,“其实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还是说不清楚,“算了,乔先生,我没有恶意,你大人大量,忘记了吧。”
  “没什么,别听他们吓唬你,别放在心上。”乔维岳似乎无意为难她,还仿佛错在自己似的,表情很无奈。但下一句,又把且喜的心提起来了,“承认自己是小朋友了?”这个乔维岳别的不说,就看他反反复复,这么计较的劲儿,反倒印证了他阴险的说法。
  “嗯,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个,我来吧。”且喜把他手上的杯子硬夺下来,借着这个机会,迅速逃离。示弱,一向是且喜的拿手好戏,惹不起,闪。
  可,那个晚上,乔维岳就是不肯放过她,那叫个殷勤周到。让且喜想到,他像是披着羊皮的狐狸,即使被人戳穿了,他还能再脱掉狐狸皮说,“这个才是道具。”面不改色的穿回羊皮。
  所以,且喜也放弃了任何形式的对抗,乔维岳献殷勤,她就欣然接受。乔维岳的殷勤,真不是哪个都能消受的。他不急切,但对你的几乎所有意向,都能猜个八九分,信手帮你做来,眼神温温的递过来,真让人有种被溺爱的感觉。一个晚上下来,用吴荻的话说,两个人打得火热。
  散场,乔维岳当然是当仁不让的送且喜回家。路上,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恢复常态,都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人,做戏都有点累了。
  且喜下车,乔维岳在后面喊她,“等一下!”
  “有何指教?”
  “虽然,这些话可能不该我问,但是,你同吴荻这么往来,你是怎么想的?”
  且喜叹气,果然,人美就是比较占便宜,人家当自己别有居心,跑丈夫的前女友那里示威,替人打抱不平呢!“知道不该问,还问!”懒得理他,且喜想回家了,家里还有很多衣服没洗,赵苇杭这两天就回来了。
  “我只是觉得,你们都未必舒服。”
  “或者我说话难听,你就当我是小孩子,别见怪。你喜欢吴荻,你自己追去,跑我这里充什么英雄好汉!”且喜发作了。她也是这些日子,一直就有些憋屈,丁止夙的说教,赵苇杭的不理会,这又出来个裁判,她愿意么,她也不愿意弄得这么混乱的。
  她是不知道吴荻是怎么想的,撇开赵苇杭这层,她是真心喜欢吴荻的,就算她有别的目的,她也愿意和她做朋友,不论会不会惨淡收场。何况,她们目前的交往,根本触及不到任何赵苇杭的事情,虽然有点掩耳盗铃的故意,但是,起码表现了彼此的诚意。在两个人交往的事情上,她完全是被动的,如果非要分摊责任的话,那么她至多占三成。
  如果说她们的关系成为朋友,多少有点莫明其妙,那么,这位乔维岳先生,就是更加大大的莫明其妙了。“我记得你还没拒绝黄艾黎吧,名义上是不是算是她男朋友,我看,你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吧!”
  “顾小姐,”乔维岳似乎还想说什么,拦在且喜前面,且喜想推开他。两个人离得很近在拉拉扯扯,且喜暗恨,被强按头的是自己好不,偏遇到个强出头的,有理说不清。
  “顾且喜?”是赵苇杭的声音。
  第三十一章
  且喜趁着赵苇杭和乔维岳在那里面面相觑,果断的上楼了,她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让他们这些惹事的人自己解决吧。
  过了一会,赵苇杭拎着箱子进来了。
  “小乔说你喝酒了,有点难受?”
  且喜翻着白眼,这个乔维岳就这智商,自己滴酒未沾,他也敢编,指望谁帮他圆谎啊。
  “我没喝酒,是他喝多了。”
  且喜过去把箱子接过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吃饭了么?”
  “在飞机上吃了点东西,不饿。”赵苇杭不肯让她就这么转移话题,“真的没喝酒?”
  且喜站到他对面,“不信你闻!”虽然没喝酒,但味道也不会太好就是了,一屋子人,烟雾缭绕。
  果然,赵苇杭闻了下她的头发,就推她去浴室了,“让给你,你先洗。”
  他在后面推,且喜却突然转身,抱住他,“欢迎回家,赵苇杭!”跟吴荻走的越近,越觉得,赵苇杭能不被她勾走,真是奇迹。不论原因是什么,那么好的吴荻,那么迷人优雅,还有时会很爽气,赵苇杭能不动心,不动身,不得不让且喜对他重新评价。
  赵苇杭静静的让她抱了一分钟,“因为什么欢迎?”
  “因为发现你极其伟大。”
  “噢?”赵苇杭笑出声了,低沉而悦耳。“怎么说?”
  “伟大之处就在于伟大得只能意会。”且喜用脸在他的胸膛蹭着,忽然觉得,现在这些略显肉麻的事情,她都做得特别自然,堕落了。也许是吴荻让自己有危机感了吧,且喜觉得自己的讨好,竟然都是发自内心,花样层出不穷。
  “还是总和吴荻在一起?”赵苇杭本来想再找机会谈的,可吴荻的影响力巨大,且喜已经有些被她改变了,虽然这种改变未必不好。但是,两个人中间,总是能感觉到第三个人的存在,就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了。
  “嗯,她对我很好。”且喜也只能实事求是。
  “如果我说,不希望你们走的这么近,你会不会尊重我的意见?”
  且喜想了想,“能告诉我理由么?”且喜需要一个理由,她觉得她没有赵苇杭的定力,拒绝吴荻那样善意的亲近。
  “去洗澡吧!”今天并不是谈话的好日子,还有更迫切的事情要做。
  赵苇杭回来以后,不用他再提,且喜就很自动自觉的推掉所有来自吴荻的邀请,不再和她同那些朋友一起去玩。只是,偶尔中午的时候,遇到了会一起吃个午饭,吴荻总会带她去很有特色的小饭馆,味道绝好。
  且喜有时看着她,就会难过,这么会生活的漂亮女人,却没能得到自己渴望的爱人,没能同他在生活中分享这些点滴。所以,她也难免恍惚,不确定自己的立场,还是在这个婚姻中,完全不需要她的立场?想到这一点,又更是心烦。
  初春,且喜同老房子告别的时间终于临近了。她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办,这样的事情,似乎还得同父母商量一下。妈妈的意思是让她拿现金就好,房子多了,也不去住,照看起来也费神。
  “赵苇杭,记得我提过,奶奶的房子么?”
  “嗯,你的狡兔三窟。”
  “那里最近要拆迁了,你说我是再买个房子还是要钱就算了。”
  “问我的意见么?要房子的话,可以用作投资,嫌麻烦的话,就只要钱吧。”
  “那奶奶的东西怎么办,还有我小时候睡的床呢。”且喜不只想表达这些,但是,和赵苇杭,就是没办法简单的一句,就说得清楚。
  “再买个房子放旧家俱?特别有纪念意义的就搬这里来吧。”
  “哦。”
  他们越是这样给意见,且喜越渴望听到不同的声音,来迎合自己心底的想法,她是想要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的。从父母的家,到同赵苇杭有了一个家,她始终没有一个要有自己的空间的这种自觉。那个阁楼,让且喜有些动心。吴荻的新家,让且喜知道,什么样的房子是完全属于一个人的。没有办公室一样的书房,没有酒店一样的卧室,没有任何条条框框,自己的地方,全凭自己的喜好。
  且喜最近经常回奶奶的房子,不论是不是要买新房子,这里的东西总是要先整理出来。花园小区现在就是个露天市场。天气好的时候,家家都把很多七零八碎的不打算带走的东西拿出来摆摊,来买的都是外面的人,虽然都卖不了几个钱,但此中一样有乐趣。且喜也盘算着,周末的时候,也来凑热闹。
  到了奶奶家门口,对面秦家的门大敞着,杨姨正往外搬东西。
  “我来吧,搬哪儿去?”午饭都没吃,所以时间还算富裕。
  且喜和秦叔叔在杨姨的指挥下,把一个小壁橱搬到了他们早就占好的一个位置,这里是出入小区的必经之路,很显眼。
  “好卖么?”且喜也不着急上去,站在路边和杨姨聊天。
  “嗯,昨天把闵予的书桌,书架都卖了。”
  且喜知道那个书桌和书架,它们是摆放在一起的。书桌的面是核桃木的,据说十分名贵。这个书桌和书架,是杨姨娘家的陪嫁,这样的东西,他们都卖了,且喜是真没想到。自己和秦闵予头对头的趴在书桌上写作业,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一样。记忆,不触动是不会时时播放,但能够触动记忆的这些事物如果不见了,记忆是不是也就找不到了?
  忽然,很眼熟的马6停在旁边。秦闵予走下车,冲且喜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跟他妈妈说:“不是说好我中午回来搬么,你们又自己搬!”
  “不是的,”杨姨很委屈似的,“我们就想搬到走廊里,屋里空出来好收拾,结果遇到且喜,她就给搬下来了。”
  “她自己搬的?!”秦闵予看看且喜,没再说什么。
  “饭做好了,回家吃吧!且喜,你也去,这里用不着你了,快去,下午还上班呢。”不由分说,他们就被推上了车。且喜笑着,这就是妈妈,秦闵予有个多温暖的妈妈啊,不舍得儿子干活,但却希望他回来好好吃顿饭。
  饭菜如记忆中一样的好吃,且喜吃了一碗,还是意犹未尽。秦闵予拿走她的碗,又添了一碗给她。
  “我吃不了这么多。”且喜有点为难,的确是想吃,可两碗饭,够创她个人最好纪录了。
  秦闵予没说话,只是端起她的碗,把饭拨到他自己碗里一半,“这些呢?”
  且喜的眼圈忽然就红了。大学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吃饭,她总担心秦闵予吃不饱,总会要求他把自己的饭分去一些,那时,他就经常会问这句话。掩饰着自己极力想收回去,却还是掉落的两滴泪水,且喜忙把碗接过去,端起来就吃,不着痕迹的把眼泪擦去。今天怎么了,这么伤感。
  秦闵予放下筷子,且喜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今天不是对着他的好日子,不要一时冲动,再做傻事。秦闵予走到厨房门口,“顾且喜,不忙收拾,我有话和你说。”
  且喜很警惕,“什么话?”
  “过来!”秦闵予说完,自己就先回屋了。
  他的房间,如今已是一片狼藉,且喜看了又看,都没一处可以落脚似的。
  “过来坐。”秦闵予指了下他的床,他自己坐在墙角的一摞书上面。
  且喜看着那张床,上次,过来的时候,也是看到的,但那时还不知道这里很快就会消失了,心情又不一样。那个夜晚,那个清晨,混乱的情况下,连床单是什么颜色的,且喜都没有印象了,但这张床,对于且喜,仍是个具有特殊意义的符号。
  且喜不知道别人的初次,会不会有什么浪漫美好的回忆,但显而易见,自己的初次,除了记忆残缺不全之外,场所很快也要变成残垣断壁,最后,就根本不复存在了。
  “有事你就说吧,我还得过去把东西搬搬呢。”
  “一会儿我帮你,不急在一时。”
  秦闵予也不废话,马上又说:“顾且喜,不要和吴荻走的太近。”
  “为什么?”且喜不明白,赵苇杭这么说,秦闵予也这么说,他们都跟吴荻关系很好,或者很好过不是么,私下里这样说,还是有失厚道的,她以为。
  “吴荻和你交往,不论过程是什么,但她要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赵苇杭。”秦闵予一直看着且喜说,“你要是不想离婚,就离她远点。吴荻这个人不简单,她做的事情如果没有王牌在手,没有必胜的把握,她是不会做的。”
  “在哈佛的时候,她只是插班过来,进修一年,她却拿了那年额度最高的奖学金。而她的交往,是两个极端,要么就是知交,来往密切,要么就是相当的疏远或者敌对,在她那里,是没有泛泛之交的。我不对她多做评价,因为她也是我的朋友,我只能说,提醒你和她保持距离的,都是为了你好。”
  第三十二章
  且喜真想反问他,“你也是为了我好?”但是,她没敢。她既没有提问的理由,更没有胆量听他的回答。所以,她只是很认真的表示以后一定会注意。其实,在她心里,已经是单方面同吴荻断交了。不论再怎么欣赏她,也不值得拿自己的生活冒险,引火上身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且喜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反对,甚至赵苇杭提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无条件的照做,而秦闵予的话却能让她毫不犹豫。
  后来,秦闵予真的帮她去整理东西,清理这些儿时的痕迹,他们都异常沉默。
  最后,关上房门,两个人要下楼的时候,秦闵予忽然说:“我想过离开,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离开。”
  “这里多好,怎么会想离开呢?”
  “这里好?没见你回来几次。”秦闵予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
  且喜也不想分辩,她的心,也许从来没有远离过这里。可是,回来这里,会顺带着扰乱心底的那池水,翻腾反复也是要靠自己平息。那种感觉,远不是此刻想想这般简单轻易。
  可是,秦闵予忽然停在那里,且喜一时收不住脚,撞了上去。“噢!”
  她的手扶在秦闵予的肩上,想借力站稳,可秦闵予的手却覆 了上来,轻握住她的,“顾且喜,不论你是否回来,这里毕竟是你一个退路。”
  且喜把他的手掰开,抽出自己的手,走到他前面,回头看他,“秦闵予,管好你自己的手,”且喜忍了又忍,还是把到了嘴边的伤他面子的话咽回去了。就像是过去那个四年中的很多次一样,很懦弱的咽下去了。她总觉得,有些话,说得太白,不仅仅是收不回去,还要毁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不管在秦闵予那里重要与否,在她这里,她是要维护的。所以,面对秦闵予,顾且喜永远只能气短。
  秦闵予送她回去的路上,且喜还是没原则的没话找话,明明她不想惹他不高兴的,但只是那么一句话,他就一直板着脸。
  “秦闵予,那是什么车,好漂亮!”
  “LAMBORGHINI,Gallardo,兰博坚尼,盖拉多。”他知道且喜英文一般,所以还说了下汉译的品牌名称。
  “兰博,不就是007那个?”且喜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马上展开联想,007系列的全高科技装备估计是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了。“天啊,我不知道他们也生产跑车,看起来就像是未来款式一样!”赞叹,还是赞叹!
  这时候,车已经停靠在系门口了,秦闵予笑着说:“对,就是那个史泰龙演的。”
  且喜觉得他的笑容有点不怀好意,但是又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就自己嘀嘀咕咕的上楼了。迎面遇到黄艾黎,“007谁演的?”
  且喜忙抓住她求知,黄艾黎没少出去看电影,一定知道。
  “怎么问这个?”
  “忽然想起来,就在嘴边,说不出来。”
  “你是问历任主演啊,那我可背不出来。比较熟悉的就是皮尔斯.布鲁斯南吧,他演的多些。”
  且喜摇头,“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他演谁?”
  “邦德么?”黄艾黎也被她问得有些糊涂了。
  “那兰博呢?是史泰龙演的?”
  “好像是,那种都是肌肉男的电影,我都不看的。你受刺激了啊,怎么问这些。”
  且喜拍拍自己的额头,怨谁,还不是怨自己,让你不懂装懂自由发挥,又被秦闵予给嘲笑了。他一定在路上还偷着乐呢,这么一想,发觉自己也咧着嘴呢。她用手托了托自己的双颊,怎么娱乐了别人,自己也这么美呢,果然,自己的神经啊,是多少出了点小毛病。
  正要走,就被黄艾黎拦下,“我楼上楼下找你一中午了,你哪去了?”
  “怎么了?”
  黄艾黎神秘兮兮的,“晚上乔维岳要请我吃饭。”
  且喜有点将信将疑,“那你还穿得这么朴素?”这不是黄老师的风格,她比较浪漫,出去约会一定会穿长裙,丝巾跟飘带一样,很有特色,用她自己的话说,要比女人还女人。虽然,且喜觉得,以她的审美,也觉得黄艾黎那么穿的确很好看,但就是觉得有点怪,太过郑重其事。
  “是啊,他也是才和我说,我没准备。晚上,你能不能让你先生自己先去,你陪我回家换衣服?”
  “我没打算去啊!”他过生日,和她有什么关系!虽然秦闵予也说,提醒她的都是好意,但她对乔维岳的印象,就是很难扭转,似乎就是依靠直觉就给他判了死刑。并不是说他的人品就真有多大问题,是觉得他很危险罢了。
  “你怎么可以不去,他说了,让我邀请你。我邀请你,你敢不去?!”黄艾黎根本不等她回答,“下班门口见啊!”
  并不是黄艾黎痴心不改,几个月下来,乔维岳迟迟没有什么回应,她也知道没戏。所以,最近也又见了几个,但毕竟同乔维岳相比,不是差了一两个层次。乔维岳的电话打过来,也由不得她不动心。不是为了吊在这一棵树上,而是先吊上去,才能有别的可能啊。殊不知,往往就是这点念想,引逗的人一步一步陷进去,而不自知。
  下午的时候,且喜也接到赵苇杭的电话,说是乔维岳正式邀请他们参加他的生日餐会。且喜更觉得这是场鸿门宴了,乔维岳同吴荻的关系密切,现在摆明了是要来场大联欢了,各色人等都到场,不知道是何等盛况。他唯恐天下不乱,要看热闹,赵苇杭都不驳他的面子,且喜也当然不能退却。这也是赵苇杭第一次带且喜一起出席这种朋友聚会的场合,或者许多同吴荻熟识的人,且喜已经认识,但意义毕竟不同。所以,且喜几乎是没有考虑,就让赵苇杭下班后回家接她,不只黄艾黎需要打扮,看来,她也很需要。
  下班后摆平了黄艾黎,匆匆赶回家。先化了个淡妆,然后把所有这季的衣服摆到床上,里面不乏妈妈最近邮来的名牌。且喜穿上试试,总觉得自己像是偷穿了别人衣服似的,很不自在。而自己穿惯了的衣服,还真是难登大雅之堂。不能太过隆重,显得装扮的刻意,也不能太随便,真是有些难到她了。
  “乔维岳生日,紧张什么?”赵苇杭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可能刚才试衣服,没注意到他回来了。
  他的话里似乎有话,且喜掂量了一下才回答:“还不是因为你,吴荻不是也要去。”这话说出去,且喜就后悔得很,怎么显得那么闺怨啊!但,的确,赵苇杭摆在那里,不攀比也会被人拿来比较,虽然未必到战争那么夸张,但若是自己表现得太差,他的脸上也不好看。
  “为了我?”赵苇杭倒像是心情不错的玩味着且喜的话,走过去,随手拿了两件,“这么穿吧!”
  那是一件米白色的开司米羊毛开衫和一条浅咖啡色长裤,都很简单大方,但都是妈妈买的,不是且喜的风格。那件开衫,上面还有一个胸针,很别致,但且喜穿上去,显得要大上几岁。
  “穿上看看。”赵苇杭催促她。
  且喜点点头,既然他觉得好就成。“那就这身吧,你用不用换衣服?”
  赵苇杭看看他自己,“我有什么可换的,就这样吧。”
  “那你出去等我。”不是没当着他的面换过衣服,可这件开衫里面是个吊带,内衣也要换。很久没穿得这么清凉,当着赵苇杭,一件一件的脱掉,再穿上这个,总是有点别扭。
  赵苇杭笑了笑,“抽屉里面有条项链,你记得戴上。”
  “嗯。”他一提醒,且喜忽然想起,得记得把结婚戒指也戴上,夫妻,就得有夫妻的样子。不过,也就是自己总担心自己丢三落四的再把那么贵重的首饰丢了,所以才一直没戴,对戒的那个指环,赵苇杭始终戴着呢。
  穿戴完毕,真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不得不说,真是很适合自己。且喜的腿很长,穿长裤能凸显她的优点。可是对着镜子,且喜还是叹息,这般费心的折腾,也至多算是差强人意,气质尚可,跟吴荻,真不是一个层次的。
  这种比较的心,让且喜顿时又觉得自己又丑了几分,真是有点泄气,想穿回普通的衣服,做回自己还更自信一些。
  “好了没?”赵苇杭的声音传来,随后就打开门,走了进来。
  停在且喜身后,看着镜子里面的她,“很好,很适合你。”赵苇杭轻吻了下她的鬓角,“很迷人”。
  听他这样的评价,且喜心里真是十分受用,起码他没用漂亮之类那些一听就同自己完全不沾边的形容词。
  “好了,我们出发吧!”赵苇杭手臂微曲,递过来,且喜挽住,“好,出发!”
  第三十三章
  乔维岳的这个生日餐会竟然是安排在秋苑,号称本市第一的餐厅,以会员制和味道地道而著称。
  “包下这里,真夸张。”且喜很鄙夷的撇嘴,她觉得烧钱的都是暴发户所为,给她看乔维岳不顺眼的理由,又加上一条。
  “别乱说,这里是他们家的产业,他在国内的话,每年都是这里。”赵苇杭并不认真的教训她。
  且喜吐吐舌头。这里,时尚杂志里面经常推荐,动不动就是主厨特选一道菜或是甜品,图片精美绝伦,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她和丁止夙也曾商量过要来,可经过的时候,看着那两扇对开的木质大门,总是望而却步,不知道为什么,会联想到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句子。或者是因为餐厅本身是在院子里面,神秘感太重的缘故吧,阳春白雪的地方,还是不适合她们。止夙就曾经点评,这里可以定位于阴森恐怖,不适合进食,当然,她的论断,是由于外面触目可及的郁郁葱葱。
  “我是酸葡萄心理。”且喜很大方的承认。真应该让止夙过来看看,秋苑大门洞开,里面灯火辉煌的样子。
  “乔维岳家里是做什么的,很有钱么?”
  赵苇杭笑了笑,“还行吧,他们家的人,都不怎么在意钱的。”
  且喜在心里叹息,还有点同情乔维岳了,家世好又能怎么样,在感情上,不一样是不顺遂。我爱的人不爱我,看来是个普遍的烦恼,一视同仁,谁也不放过。
  “且喜,小乔是我很好的朋友,你要和他好好相处。”
  “你提醒的太迟了,我早已经得罪过他了,我让他没事找周瑜玩儿去。”且喜自己说着,又笑了,虽然对乔维岳没什么好感,但想到他倒是特愉快。
  且喜是抱着赵苇杭的胳膊说的,顺便四处看看庭院里面的环境,熟悉一下,以后可以带止夙过来见识一下。
  赵苇杭忽然停住不动了,“咳,生日快乐!”他脸色不无尴尬的把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
  且喜后知后觉的转过来,从乔维岳的脸上倒看不出什么,他还是很含蓄的笑着,可他身后的人都睁大眼睛瞪着她看呢!
  且喜狠狠的掐了一下赵苇杭,这都怪他,让她话赶话的又触人家霉头。这次,她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毕竟人家生日啊,这个场面可怎么收场是好。且喜又一次发挥她的阿Q精神外加自我催眠,什么都没发生,她挤出很灿烂夸张的笑容,冲乔维岳摆手,“Happy Birthday!”
  乔维岳还是神定气闲的好脾气的笑着,“谢谢,”他伸手出来,“我的礼物呢?”
  且喜指指他手里的赵苇杭刚刚递过去的那份,“我们送的。”
  “噢,是什么?”他笑着摇摇,只是问她。
  且喜看着赵苇杭,希望他给自己点提示,可他也很沉的住气的看着她笑,摆明了要她自己应付。
  “一点心意,请笑纳。”且喜无奈,只好四两拨千斤。
  偏偏有人穷追猛打,“这个心意是什么?”
  “surprise,你要晚上自己拆开看哦!”且喜看赵苇杭撒手不管,就信口开河。很哥俩好似的,拍拍乔维岳的肩膀,就拽着赵苇杭进去了。乔维岳不鸣金收兵也不行,哼,在这里看他们的笑话,没门!
  且喜一进去,就被黄艾黎给缠住了,别人她都不认识啊。赵苇杭本想带着且喜介绍一下,可也不好留下黄艾黎一个人,也就作罢,自己去和朋友聊天了。
  “吴老师,哇,她的男伴可真帅!”且喜背对着门口,转过去,唉,吴荻挽着进来的,不正是秦闵予。看着秦闵予,且喜有种感觉,好像看到了地下党员,深信这位同志身在曹营心在汉。虽然美色当前,但结合他中午说的话,且喜深信,他的心还是向着自己的,他只是埋伏在吴荻身边。可真的这么下判断了,她有觉得自己简直自以为是的可以了,很是自嘲的笑了笑。
  “你笑什么啊!”黄艾黎很郁闷,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结果,还是当壁花的命运,刚一进来,乔维岳就诚恳而不失热情的说:“希望你今天在这里玩的愉快,我请了不少朋友。”言外之意,恐怕就是希望她在这里另觅良伴吧。她只能在这里一边哀悼自己的短命的单恋,一边留意周围的人,现实的生活吧,这也是生活教会她的。
  “我哪笑了,你看错了。”且喜死不承认,鉴于黄艾黎的八卦程度,还是少露马脚才好。
  人都陆续到齐了,大家的寒暄也告一段落。乔维岳走到餐厅一角的钢琴旁边,坐下来。
  “三十岁,我发现我不再有梦想。所以,我的愿望就是寻找梦想。”说完,一串旋律从他的手中流淌出来,奔放激荡的曲调,溢满绚丽斑斓的色彩,喷涌般的激情,蜿蜒旋转,不断累积,不断递升,至最高越处,全部爆发出来,好似一泻千里的瀑布。顾且喜这个只能听出来好听或者不好听的绝对外行,都听得心潮澎湃。
  “肖邦的幻想即兴曲。”音乐声停了很久,一片掌声中,黄艾黎不失时机的出来解惑,她是艺术史的硕士,可以说是半个内行。“难度很高,他弹的虽然不够华丽,但很有激情,已是相当难得。”
  “嗯。”且喜的手,还不自觉的叠在胸前,刚刚的震撼许久都没有散去,从他的琴声中,且喜听到了很压抑的忧伤要喷薄而出的那种气势,忧郁中伴着酣畅淋漓,让人沉浸在那种氛围中,久久不愿回神。
  “喜欢么?”乔维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黄艾黎特别得体的回答:“你弹的很好,技巧与激情相得益彰。”
  “嗯。”且喜老实的回答,她不懂,但的确喜欢。现在,她愿意承认,乔维岳在某些方面,的确是高人。毕竟,高雅的爱好并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那需要一份心境和儿时的刻苦努力,不是单纯的附庸风雅可以比拟。
  “赵苇杭比我弹得更好。”乔维岳扔下一句就走了。且喜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什么都好,可就是喜欢插手别人的家事,不兴风作浪他就难受,赵苇杭怎么样,用他来告诉自己么,多事!
  看他去的方向,赵苇杭,吴荻还有秦闵予正聚在一起聊天,看来,不用自己出马,什么情况,一会就可以听到这位小乔生动的转述。
  且喜转了个方向,拉着黄艾黎,目标餐台,虽然不至于在这里大快朵颐,但浅尝辄止总是要的,不然不白白取悦了乔维岳那个家伙。
  “且喜,过来一下!”赵苇杭从来用过的亲切称呼,弄得且喜后背又痒又麻,在吴荻面前,需要这样做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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