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正等待着我们。这种远程的观点,影响着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知道,如果我们为了这一
世而牺牲掉所有来世,那就好象把一辈子的储蓄统统花在一次豪饮上,疯狂地忽视其后果。
但如果我们能够观察业的法则,在心中唤起慈悲的善心,如果我们能够净化心灵,逐渐
唤醒心性的智慧,那么我们将可以变成真正的人,最后证悟。
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说:
个人是「宇宙」整体的一部分,是时间和空间都有限的一部分。他把自己的思想和感
觉,当成与宇宙其他部分无关的独立经验--这是对自己的心识的一种光学错觉。这种错觉是
一种监狱,把我们限制在个人的欲望和身边几个人的感情上。我们的工作就是扩大我们的慈
悲心,去涵盖一切生物和整体自然的美,把自己从这个监狱释放出来。
西藏的转世
通达业的法则和达到证悟的人,可以选择生生世世回到人间帮助别人。在西藏,认出这
种转世者或土库(Tulku )的传统,开始于十三世纪,一直延续到今天。当一位证悟的上师圆
寂时,他也许会留下正确的指出,说出他将转世的地方。他的一位入室弟子或道友,就会有
景象或梦,预告他即将来到的转世。在某些例子中,他以前的弟子,也许会请教有能力认出
土库而闻名的上师,这位上师也许会有梦或景象,让他能够指导土库的寻找。当这个孩子被
找到时,就由这位上师来加以认可。
这个传统的真正目的,是要保障已经证悟的上师的智慧记忆不会丧失。转世者生命中最
重要的特色是在训练过程中,他的本性--转世得自遗传的智慧记忆--觉醒了,这也是他的真
实性的真正表征。譬如,Guru喇嘛承认他在幼年时,就可以不太费力地了解那些难以掌
握、而通常需要许多年工夫才能精通的佛教哲学。
养育土库必须十分小心。即使在接受训练之前,他们的父母就被要求必须特别照顾他
们,他们的训练,比起一般僧侣的训练,要严格和扎实得多,因为大家对他们的期待特别
多。
有时候,他们会记得他们的过去世,或展示惊人的能力。诚如Guru喇嘛所说:「转世
灵童能够记得前世的人事物,这是很平常的事。有些人虽然还没有学过经典,也能背诵。」
有些转世者不需要像别人花那么多的时间去修持或做研究。我的上师蒋扬钦哲就是一个例
子。
在我的上师还年轻时,他有一位要求很严格的老师。他必须跟老师住在山中的茅篷里。
有一天早晨,他的老师到邻近村子,为一位刚刚过世的人主持法会。老师在出门前给我的上
师一本书,名叫《文殊师利圣号诵》(Chanting the Names of Manjushri),这是一本很
难读的书,文长约五十页,通常要花几个月才能背下来。老师在离开时说:「今晚之前把这
本书背好。」
年轻的蒋扬钦哲就像其他孩子一样,老师一离开,就开始玩。他玩得连邻居都为他感到
焦急,恳求他:「你最好要开始读书了,否则会挨打。」他们都知道那位老师是多么严格和
容易动气。即使如此,我的上师还是一点也不在乎,继续玩他的。最后就在日落之前,他知
道老师快回来了,就把整本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当他的老师回来后,测验他,他竟然可以
一字不漏地把全书背出来。
在一般情况下,心智正常的老师,绝不会要求小孩子做这种事。但在他心中知道蒋扬钦
哲是大智文殊师利菩萨的化身。他似乎要引诱蒋扬钦哲来「证明」自己,这个孩子毫不抗议
地就接受如此艰难的工作,也是技巧地默认他就是文殊师利的化身,后来,蒋扬钦哲在他的
自传中写道,虽然老师并未承认这件事,私底下却十分佩服。
在各世的土库之间,到底承继了什么?土库确实与他所转世的人完全相同吗?他们帮助
一切众生的动机和奉献是相同的,但他们并不是完全相同的人。一世传一世的是福报
(blessing),基督教徒称为「恩宠」(grace)。这种福报和恩宠的传递,与每一个未来
的年代要完全配合和相应,转世者要适应当代人们的业,以便全力救度他们。
Guru喇嘛可能是最动人的例子,足以说明这个转世系统的丰富、有效和微妙。他被佛
教徒尊为大悲观世音菩萨的化身。
Guru喇嘛生长在西藏,.接受过一切传统的训练和一切传承的主要教法,成为西藏传统
中最伟大的一位当代大师。全世界的人也都知道,他是一位和蔼可亲、脚踏实地的人。Guru
喇嘛对于当代物理学、神经生物学和政治学都深感兴趣;他对于世界责任所发表的观点和讯
息,不仅为佛教徒所奉行,也为全世界宗教徒所认同。他的典范,已经对全球各地争取自由
的人们产生启示作用。Guru喇嘛也是世界环保运动的主要发言人,不辞辛劳地唤醒人们认
清自私的.危险性。他也受世界各地知识分子和领袖所尊敬;不过,我认识几百位非常平凡
的人,他们来自各种背景和不同国家,在会晤Guru喇嘛时,都深受他的优美、幽默和喜悦
所感动,因而改变了他们的生命。我相信,Guru喇嘛正是大悲观世音菩萨,面对危机重重
的人类,他不仅是西藏人和佛教徒的观世音化身,也是全世界的观世音化身,在人类历史
上,贡献出当代最需要具有治疗作用的慈悲心,以及他全力奉献和平的典型。
西方人也许会惊奇地发现西藏有这么多的转世者,而他们大多数是伟大的上师、学者、
作家、神秘家和圣贤,对于佛法和社会都有杰出的贡献。他们在西藏历史上,扮演着中心的
角色。我相信这种转世的过程不只限于西藏,也发生在一些国家一些时代中,历史上,出现
过许多艺术天才、精神领袖和人道主义者,他们帮助人类前进。例如甘地、爱因斯坦、林
肯、德蕾沙修女、莎士比亚、圣法兰西斯、贝多芬、米开兰基罗。当西藏人一听到这些名字
时,会立刻称他们是菩萨。每当我听到他们的名字、工作和远见时,我就深受诸佛和历代大
师宏大的演化过程的庄严所感动,他们示现于世,为着解脱众生的苦难来改善这个世界。
西藏生死书
第七章 中阴与其他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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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阴在藏文中称为Bardo,是指「一个情境的完成」和「另一个情境的开始」两者的
「过渡」或「间隔」。Bar的意思是「在……之间」,do的意思是「悬空」或「被丢」。
Bardo一词因《中阴闻教得度》一书的风行而闻名。这本书自从一九二七年首度译成英文之
后,就引起西方心理学家、作家和哲学家的广大兴趣,已经销售几百万本。
《中阴闻教得度》的英文书名是《Tibetan Book of the Dead》,是由此书的译者,美
国学者伊文思·温慈(W.Y.Evans-Wentz )博士模仿著名的《埃及度亡经》(Egyptian Book
of the Dead )一书而成。它的藏文原名是《Bardo Todrol Chenmo》,意思是在中阴阶段透
过听闻教法而得大解脱。中阴教法非常古老,见于《大圆满密续》(Dzogchen Tantras)。
这些教法的传承,可以直溯到人类上师之前的本初佛(普贤佛),他代表着绝对的、赤裸
的、如天空般本初清净的心性。《中阴闻教得度》只是莲花生大士所传广大教法的一部分,
由十四世纪的西藏行者卡玛林巴(Karma Lingpa)公诸人间。
《中阴闻教得度》是一本内容丰富的好书。它是死后境界的旅行指南,要由上师或善知
识对一个人在临终时或死后宣读。西藏人认为有「五种不必修禅定而仍然可以证悟的方
法」:一、见到一位伟大的上师或圣物;二、佩带经过特别加持而上面有神圣咒语的曼达
拉;三、尝到由上师在特别修法后所加持过的甘露;四、死时记得意识的转换(颇瓦法);
五、听闻某些甚深教法,如《中阴闻教得度》。
《中阴闻教得度》是为修行人或熟习其教法的人而撰写。对现代人来说,很难深入其堂
奥,同时有很多如果不了解其背景就无法回答的问题。有些教法是修持《中阴闻教得度》的
关键所在,并未写成文字,只由师徒口耳相传,如果不了解这些,便无法充分认识和使用这
本书。
西方人透过《中阴闻教得度》已经对这些教法有些认识。因此,在这本书中,我将从广
泛而深入的角度来讨论这个教法。
中阴
由于《中阴闻教得度》的风行,人们通常都把中阴与死亡联想在一起。不错,西藏人在
日常用语中,都以中阴指死亡和再生之间的中间状态,但它还有更广、更深的涵意。在中阴
教法中,比起任何其他教法,可能更可以让我们看到佛陀的生死知识是多么精深博大;如果
能够从觉悟的角度彻底了解我们所谓的「生」和「死」,就可以了悟两者是多么密不可分。
我们可以把人的整个存在分成四个实相:此生、临终和死亡、死后、再生。这就是四种
中阴:
·此生的「自然」中阴
·临终的「痛苦」中阴
·法性的「光明」中阴
·受生的「业力」中阴
1.此生的自然中阴,包含生与死之间的整个过程。以我们目前的了解,这个时段似乎不
只是中阴、过渡期而已。如果我们加以思考,并把它与漫长的业力历史比较之后,就可以知
道这一生的时间,事实上是相当短暂的。中阴教法特别告诉我们,此生的自然中阴是准备死
亡唯一而且最好的时间。其方法就是熟悉教法和稳定修行。
2.临终的痛苦中阴,从死亡过程的开始,一直到所谓「内呼吸」的结束为止;最后是死
亡时的心性显露,我们称为「地光明」(Ground Luminosity )。]
3.法性的光明中阴,是包含死后心性光芒的体验。「明光」(Clear Light)或光明
(luminosity)将会展现为声音、颜色和光能。
4.受生的业力中阴,就是我们通称的中阴身,它一直持续到我们投胎有新生命为止。
界定和分别每一种中阴的是,它们都是间隔或时段,其中特别呈现觉悟的可能性。在生
和死的过程中,解脱的机会持续不断,中阴教法则是让我们能够发现和认出这些机会,并充
分加以利用的重要工具。
不确定和机会
中阴有一个中心特色是:它们都属于极度不确定的时段。就拿此生为主要例子吧!当四
周的世界变得更为混乱时,我们的生活就会变得更加支离破碎。由于接触不到和远离我们自
己,我们就变得焦虑不安和经常胡思妄想。一个小危机就会刺破我们赖以隐藏的策略气球。
一个痛苦的时刻,就可以告诉我们一切都是那么不确定和变动不居。生活在现代世界,就是
生活在明显的中阴界;你不必等到过世才会经验到中阴。
目前已经弥漫一切事物的不确定性,在我们死后会变得更加严重,更加强烈;诸上师告
诉我们,死后的清明或混乱要「乘上七倍」。
任何人只要诚实地看看生命,就可以发现我们是经常生活在一个悬疑和模糊的状态中。
我们的心,总是在混乱和清明之间进进出出。如果我们一直处于混乱之中,那至少也算是某
种清楚。让我们对生命真正感到疑惑的是:虽然混乱,有时候却又十分清明,这就显示出中
阴的意义:处于清明和混乱、困惑和智慧、确定和不确定、明智和疯狂之间的一种持续性、
令人气馁的游摆不安。就像我们此刻一样,智慧和混乱在我们的心中同时生起,或是所谓的
「俱现」(co-emergent)。这表示我们经常面临二选一的状态,而一切都决定于我们如何
选择。
这种持续性的不确定状态,也许会让一切变得丧气而了无希望;但如果深入一层去看,
你将发现它的本质就是会产生间隔,在这空间有很多转化的机会正在不断出现--如果它们能
够被看到和把握的话。
因为生命只不过是生、死和过渡期的永恒流动而已,因此中阴经验无时无刻不发生在我
们身上,变成我们心理结构的基本部分。不过,我们总是忘记了中阴和它们的间隔,因为我
们的心从一个所谓「具体」的情境进入下一个情境,习惯性会忽略一直在发生的过渡阶段。
事实上,诚如中阴教法所说的,我们每一个时刻的经验都是中阴,因为每一个思想和每一个
情绪都是由心性中产生,而后有回归心性。中阴教法使我们觉察,特别是在强烈改变和过渡
的时刻,我们那宛如天空般的、本初的心性将有机会显现。
让我告诉你一个例子。请想象有一天你下班后回家,发现府上的门被橇开,悬挂在铰链
上。你遭窃了。走进屋内,发现你的财产全都不见。你整个人僵住,被吓得目瞪可呆,失望
之余,你疯狂地想,到底失去了哪些东西,然后你那颗狂乱激动的心被吓住,思绪消失了。
有一段突然、深沉的寂静,几乎是一种快乐的经验。再也不做挣扎,再也不努力,因为这些
都无济于事。现在你只有放弃,别无选择。
所以,前一刻你丧失了珍贵的东西,下一刻却发现你的心安住在深度的宁静状态中。当
这种经验发生时,不要立刻急着寻找答案。你应停在那个宁静的状态中一会儿,让它成为一
个间隔。如果你确实安住在那个间隔中,往内心观照,你将瞥见觉悟心的不死性质。如果在
此生中,对这种间隔和过渡所能提供的转化机会能变得更敏感、更警觉的话,那么我们内在
里就能对死亡时将发生的更强大、更不易控制的状况做更好的准备。
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中阴教法告诉我们,心在某些时刻比平常来得自由,在某些时刻
来得更有力,在某些时刻会有很强大的业力可以转化和改变,而最高潮的就在死亡的时刻。
因为当时肉体被抛弃了,我们有最大的解脱机会。
不管我们的修行功夫有多好,我们还是受限于肉体和它的业。但在死亡时,我们从肉体
中获得解脱,就有非常好的机会去实现我们的修行和生活目标。即使是一位已得最高证悟的
上师,也是在圆寂时才有终究解脱,这称为般涅(parinirvana )。那就是为什么在西藏传
统里,我们并不庆祝上师的生日;我们只庆祝他们的圆寂--最终觉悟的时刻。
我在西藏的孩提时代及成长的岁月中,听过许多故事,描述大修行者或甚至表面看来似
乎很平凡的瑜伽士和俗人,死得很令人讶异和富有戏剧性。他们一定要等到最后的那一刻,
才会展示证悟的功夫,以及他们体现教法的力量。
中阴教法源自古老的大圆满密续,它提到有一只神话中的鸟,名叫金翅鸟,一出生就已
经发育完成。这种影像象征我们的本性,本来就是完美无瑕的。金翅鸟的子鸟,在蛋里就已
经羽毛丰满,但在孵蛋之前并不会飞。一直要等到蛋壳破裂,它才能够冲出,一飞冲天。同
样的道理,上师告诉我们,佛性被身体隐藏,一旦身体被舍弃了,佛性将大放光明。
为什么在死亡时如此充满机会?这是因为当时心的本性,地光明或明光将会自然显现出
来,既广大又壮丽。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能认得出地光明,将可获得解脱。
除非你在世时能够透过修行,对心性确实熟悉,否则你还是无法解脱的。这就是为什么
在西藏的传统里,一个在去世时解脱的人,被认为是在这一世解脱的,而不是在死后的中阴
解脱的,因为对明光的主要认识是发生在这一世。这是大家必须了解的一个要点。
其他实相
我说过中阴是机会,但能够让我们抓住机会的中阴又是什么呢?答案很简单:它们都是
心的不同状态和不同实相。
在佛教的训练里,我们透过禅修来准备,正确地发现心的各种相关层面,并娴熟地进入
意识的不同层面。在整个生死轮回中,我们所经验的各个中阴状态和意识层面,两者之间具
有清楚而确定的关系。所以,不管是我们存活着或去世后,当我们从一个中阴进入另一个中
阴时,意识会相应改变;我们可以透过修行,很切身地认识这些改变,最后则完全掌握。
死亡中阴所展开的过程,埋藏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因此它们也会在我们活着时,在心的
许多层面显现出来。譬如,我们在睡梦中的细微意识,就很类似与死亡有关的三种中阴:
·入睡类似临终中阴,各种元素和思想过程在这个时候溶化,进入地光明的经验中。
·做梦类似受生中阴,在受生中阴阶段你具有敏锐的觉察力,还有活动性很强的「意生
身」(mental body ),会通过各种经验。在梦中境界,我们也有类似的身,称为「梦之身」
(dream body ),会通过各种梦境的经验。
·在临终中阴和受生中阴之间,有一个很特别的明光境界,我称它为「法性中阴」。这
是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经验,但只有很少数人会注意到它,能够完全经验到它的人更是少
之又少,因为只有修行老练的人才能认出它。这种法性中阴,相对地等于入睡后、做梦前的
阶段。
当然,比起睡梦的状态,死亡中阴是更为深沉的意识状态,也是力量更为强大的时刻,
但它们的各种细微层面,却彼此相关,就好象意识的所有不同层面。上师们常常利用这个特
别的比较,来显示在中阴里要维持觉醒是多么困难。当我们熟睡后,有多少人能觉察到意识
的改变呢?有多少人能觉察到入睡后做梦前的时刻呢?甚至当梦到我们正在做梦时,又有多
少人能觉察到呢?因此,请想象在死亡中阴的混乱中,想维持觉醒有多困难!
你在睡梦中有什么样的心,显示你在相应的中阴会有什么样的心,譬如,你目前对梦、
梦魇和困难的反应方式,显示出你死后可能会有的反应。
这就是为什么在为死亡而做的准备中,睡梦瑜伽会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的原因。一位真
正的修行人所该做的,就是不分昼夜持续对心性觉察分明,因而直接使用睡梦的不同层面,
来认识和熟悉临终中阴和死后中阴即将发生的事。
所以,我们发现还有其他两种中阴也被包含在这一世的自然中阴里:睡梦中阴和禅定中
阴。禅定是白天的修行,睡梦瑜伽则是夜间的修行。在《中阴闻教得度》所属的传统里,这
两种中阴被加在上述四种中阴之上,形成六种中阴。
生死都在他们的手掌中
每一种中阴都有它独特的教法和禅修方式,正确地针对那些实相和各个独特心的状态,
因此为每一种中阴所设计的修行和训练,能使我们充分利用这些机会得以解脱。了解中阴的
要点是:只要遵行这些修行的训练,活着时是可能证悟到这些心的状态。我们确实可以在此
时此地经验到它们。
西方人可能很难理解什么叫做完全认识心的各种层面,但这并不表示不可能啊!
库努喇嘛(Kunu Lama)是一位具格上师,他来自北印度的喜马拉雅山区。年轻时,他
在锡金遇见一位喇嘛,劝他前往西藏研究佛法,所以他就前往藏东的康省,跟随几位最伟大
的上师(包括蒋扬钦哲)接受教法。库努喇嘛的梵文知识赢得别人对他的尊敬,也为他打开
许多门。上师们都热心教他,希望他能够将这些教法带回印度宏传,因为它们知道这些教法
在印度几乎失传了。在他旅居西藏期间,库努喇嘛就已经非常博学和有证悟。
最后他回到印度,过着苦行僧的修行生活。当我的上师和我离开西藏,来到印度朝圣
时,在贝纳里斯到处找他。最后发现他就住在一座印度教的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佛教徒,
当然更不知道他是一位上师。只知道他是彬彬有礼、像圣贤一般的瑜伽行者,供养他食物。
每当我想到他时,我总是对自己说:「义大利阿西西的圣法兰西斯(St.Francis )一定是
这个样子。」
当西藏僧侣和喇嘛开始逃亡到印度时,库努喇嘛获选在Guru喇嘛所创立的学校里教文
法和梵文,很多知识渊博的喇嘛上他的课,跟他一起学习,都把他当作出色的语文老师。有
一天,有人问他关于佛法的问题,他的答案非常深入,所以,他们继续问问题,并且发现不
管他们问什么,他都知道答案。事实上,任何问题他都可以开示。后来他名闻遐迩,不久他
就对各种不同的传统成员教授各种不同传承的法门
于是,Guru喇嘛尊他为师,跟他学习教法和慈悲行。事实上,库努喇嘛是活生生的慈
悲例子。即使出名之后,还是没有改变。他还是穿着同一件朴素的旧僧袍,住在一间小房子
里。每当任何人送给他礼物时,他就转送给下一位访客。如果有人为他煮饭,他就吃,如果
没有人为他煮饭,他也就不吃。
一天,有一位上师问库努喇嘛几个有关中阴的问题。这位上师是教授,非常精通《中阴
闻教得度》,也很有这方面的修行经验。他告诉我他如何问问题,然后像着魔般地听库努喇
嘛的回答。当库努喇嘛在描述中阴时,好象在指示如何去肯辛顿街,或中央公园,或香榭大
道般的生动和正确,如同他就亲临其境一般。
库努喇嘛直接从他自己的经验中指出中阴。像他这种才能的人,已经走过实相的所有不
同层面。正因为中阴状态都包含在我们的内心里,所以透过中阴修行可以把它们显露和解放
出来。
这些教法来自诸佛的智慧心,他们能够看生死如观手掌。
我们也是佛。所以,如果我们能够在这一世的中阴修行,并且越来越深入我们的心性,
那么就可以发现中阴的知识,而这些教法和真理将自然在我们身上显露出来。这就是为什么
这一世的自然中阴最为重要的原因。为所有中阴所做的整个准备就在此时此地发生,中阴教
法说:「最上乘的准备,就在此时--在这一世开悟。」
西藏生死书
第八章 这一世:自然中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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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让我们探讨四种中阴的第一个:此生的自然中阴,及其许多相关的意涵;然后,再
渐次探讨其他三种中阴。此生的自然中阴跨越从出生到死亡的整个生命。它的教法让我们清
楚知道为什么这个中阴是如此珍贵的得度机会?它对人的真实意义是什么?这一世我们幸得
人身,最重要和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
上师们说:心有一个层面是它的根本基础,称为「凡夫心的基础地」(the ground of
the ordinary mind )。十四世纪西藏的一位伟大上师龙清巴如此描述:「它是未开悟的,
属于心和心所(心的事件)的中立状态,它是一切轮回和涅槃的业及『痕迹』的基础。」它
们就像仓库,过去我们由于烦恼所造成的行为,其痕迹全被储藏起来,有如种子一般。当因
缘成熟时,这些种子就会发芽显现成生活中的环境和情况。
请把这个凡夫心的基础地想象成银行,「业」就存放在里面,变成印记和习气。如果我
们倾向于某种思考习惯,不管是正面或负面的,这些习气很容易就被刺激和引生出来,并且
继续不断地发生。由于经常重复,我们的倾向和习惯就变得越来越深,即使在睡觉的时候,
它们还是持续增加和累积力量。这是它们决定我们的生活、死亡和轮回的方式。
我们常常怀疑:「我死时会是什么样子呢?」答案是:我们现在有什么心态,我们现在
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不加以改变,死时就是那个样子。这是为什么我们必须利用这一世的时
间,在我们还有能力的时候,努力净化我们的心流,从而净化基本存有和性格。
业的景象
我们怎么会生而为人呢?一切众生如果有类似的业,他们四周将会有一个共同的世界景
象;他们所共有的这套认知称为「业的景象」(karmic vision)。我们的业和我们所处的
「道」,两者之间有密切的关系,这个事实也说明为何产生不同的生命形式:譬如,你和我
有基本的共业(common karma),所以我们都是人。
不过,即使是在人道里,大家也都有自己的别业(individual karma)。因此,出生在
不同的国家、城市或家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成长过程、教育、影响因素和信仰,整个制约
作用(conditioning)就构成别业。每一个人都是习惯和过去行为的复杂集合体,因此不得
不以自己的独特方式来看事情。人类看起来很类似,但对于事情的认知方式却完全不同,每
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独特而分离的个人世界里。诚如卡卢仁波切(Kalu Rinpoche)所说的:
如果有一百个人睡觉和做梦,每个人在他的梦中都会经验到不同的世界。每个人的世界
也许可以说都是真的,但绝对不能说只有一个人的梦是真实的世界,而其他人的梦都是虚幻
的世界。依据业的模式制约,对每个人的认知来说,都是真的。
六道
人类的存在,并不是唯一的业的景象。佛教提到有六种存在界(称为六道):天、阿修
罗、人、畜生、饿鬼、地狱。每一道都是六种主要烦恼的结果:骄傲、嫉妒、欲望、愚痴、
贪婪、嗔恨。
这六道确实都存在吗?事实上,他们也许存在于我们业的景象的认知范围之外。但千万
不要忘记:我们所看到的,是我们业的景象让我们看到的,别无其他。就像在目前未净化、
未进化的认知状态里,我们只能觉察到自己的宇宙,而一只昆虫也许会把我们的一只手指看
成整个山水。我们傲慢地只相信「眼见为真」。但伟大的佛法却提到,在不同的面向有无数
的世界——甚至有许多世界很像或就像我们的世界——而现代天文物理学家已经发展出平行
宇宙存在的理论。在我们有限的认知范围之外,我们怎么能够肯定地说,何者存在或何者不
存在呢?
看看周遭的世界,也看看我们内心的世界,我们能够看到六道确实是存在的。它们存在
的方式,在于我们无意识地将烦恼投射出去,将环绕着我们的六道具体化,并且界定这六道
当中生活的方式、形式、品位和内容。它们也存在于我们的内心世界里,在我们的身心系统
中,它们是各种烦恼的种子和倾向,随着影响它们的因素和我们所选择的生活方式,时时准
备发芽和成长。
让我们看看六道如何在种子世界里投射和呈现。譬如,天道的主要特色是没有痛苦,那
是永不改变的美,以及极尽享受之能事的世界。想象天神的模样:高大、金发的冲浪人,悠
闲地斜躺在风和日丽的沙滩上或花园里,听着自己喜爱的音乐,沉醉在刺激物品里,热衷于
静坐、瑜伽及雕琢身体等改善自己的功夫,只是从来不用脑筋,从来不曾碰到任何复杂或痛
苦的情境,从来不曾意识到自己的真性,已经麻醉到不曾察觉自己到底真正是什么样子。
如果我们想起美国加州和澳州的某些地区如同天道,你也可以看到阿修罗界每天都在华
尔街的阴谋和竞争中,或在华盛顿和伦敦政府的沸腾走廊上不断出现。至于饿鬼道呢?有些
人尽管富可敌国,但从来不曾满足过,渴望并吞一家又一家公司,永不休止地在法庭上表现
他们的贪欲,这些人就是饿鬼道。打开任何电视频道,你立刻就进入阿修罗和饿鬼的世界。
天道的生活品质似乎比人道还要好,但上师们说,人的生命价值却无限可贵。为什么?
因为我们具有觉察力和智慧,这是开悟的素材;同时,人生无所不在的苦,可以激励我们从
事精神上的转化。每一种痛苦、悲伤、损失和无止境的挫折,都有它真实而戏剧性的目的:
唤醒我们,促使(近乎强迫)我们冲破轮回,从而释放被禁锢的光芒。
每一个精神传统都强调,人身是殊胜的,具有我们不曾想过的潜力。如果错过这一生可
以转化自己的机会,很可能要经过非常长的时间才能重获人身。想象有一只盲龟,漫游在像
宇宙这么大的海洋深水里。水面上漂着一支木环,在海浪间漂荡。这只龟每一百年才会浮上
水面一次。佛教徒说,生为人身比那只盲龟浮上水面,又刚好把头穿过木环还要困难。又
说,即使出生为人,那些有很大福气接触佛法的人更是稀有难得;而真正把佛法牢记心中,
表现在行动上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认知的门
我们如何认知这个世界,完全取决于「业的景象」。上师们使用一个传统的例子来做说
明:有六种生命在河岸边见面。对人来说,他把河流看成水,是可以洗涤和止渴的;对鱼来
说,河流是它的家;天神把它看成是带来喜悦的琼浆玉液;阿修罗把它看成是泪水;饿鬼把
它看成是脓血;地狱道的众生把它看成是熔化的岩浆。同样是水,但认知的方式却不同,甚
至相反。
这种认知的多样性告诉我们,一切业的景象都是幻影;因为如果一种东西可以有这么多
的认知方式,那么又有什么东西有真实的、本具的实相呢?这个事实也告诉我们,有些人可
能把这个世界看成天堂,有些人却看成地狱。
佛法告诉我们,景象基本上可以分为三种:普通生命有「不净的、业的景象」;禅修的
人会在禅坐中有「体验的景象」,这是超越的道路或媒介;而开悟者则有「清净的景象」。
开悟者或佛,把这个世界看成是当下圆满的,一种完全而绝对清净的国土。因为他们已经净
化了「业的景象」的因,他们对每样东西都直接看到它赤裸的、本初的神圣性。
我们之所以把周遭每一样东西看成这个样子,那是因为我们生生世世都以同样方式重复
强化对于内外实相的经验,这就形成我们的错误假设,认为我们所看到的,具有客观上的真
实。事实上,当我们继续修行,就可以学到如何直接对治已经僵化的认知。我们对于世界、
物质,乃至一切旧的观念,都被净化和消溶了,代之以全新的「天堂般」的景象和认知。如
同布莱克(Blake )说的:
如果认知的门被净化了,
一切万物都将显现……本有,而无限。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一个亲密的时刻里,敦珠仁波切倾身向我,以柔和、沙哑而略为提
高的语调说:「你知道,我们周遭的一切事物都会消失,就这样消失……不是吗?」
然而,对大多数人来说,业和烦恼使我们无法看清自己的本性及实相的性质。结果,我
们就执著乐和苦为真实不虚的,我们就在笨拙而愚痴的行动中,继续播下来生的种子。我们
的行动把我们系缚在世间的循环里,在永无止境的生死轮回里。因此,当前这一刻的生活方
式,自己要负责:现在的生活方式,可能会牺牲我们的整个未来。
因此我们现在就必须准备明智地迎接死亡,转化我们的「业的未来」,避免一再掉入无
明的悲剧和重复痛苦的生死轮回。这一世,是我们能够做准备,而且是透过修行真正做准备
的唯一时空:这是此生自然中阴给我们的讯息,谁也逃避不了。诚如莲花生大士所言:
现在当此生中阴在我身上降临时,
我将不再懈怠,不愿虚度此生,
心无旁骛地进入闻、思、修的大道。
让认知和心成为道,体证「三身」:觉悟心;
现在我已获人身,
没有时间让心在道上彷徨。
无我的智慧
有时候我会好奇,如果把一位西藏乡巴佬带进科技发达的现代都市里,他会有什么感
觉。他可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进入中阴境界里。它会对飞过天空的飞机,或越洋电话难以
置信而目瞪可呆,他会以为看到奇迹。然而,对接受过西方教育的现代人来说,这一切都是
稀松平常的,因为教育说明了这些事情的科学背景。
同样情形,西藏佛教有基本的、正常的、初步的精神教育,对于此生的自然中阴提供完
整的精神训练,以及关于心的主要字汇。这种训练的基础,就是所谓「三种智慧工具」:听
闻的智慧、思索和反省的智慧,以及禅修的智慧。透过闻、思、修三慧,可以唤醒我们认识
真性,也可以体现我们发掘本来面目、所谓「无我的智慧」的喜悦和自由。
想象有一个人发生车祸被送到医院后突然醒过来,反省她完全丧失记忆。从外表来看,
一切都毫发无伤,但她已经不记得她到底是什么人。同样的情况,我们记不得自己的真实身
分、我们的本性。反之,我们却狂乱地到处投射,扮演另一个人,执著不放,就像一个持续
掉进深渊的人一般。这个虚假的、妄执的身分就是「自我」。
因此,自我就是没有确实了解自己是谁,结果是:不惜任何代价,执著一个拼凑和替代
的自我影像,那终究是善变而冒牌的自我,不得不持续地改变来维持它的存在。「自我」在
藏文中称为dak dzin,意思是「我执」。因此,「自我」可以界定为不断执著「我」和
「我所有」、自己和他人的虚妄观念,以及因而产生的概念、思想、欲望和活动。此一执著
自始就是徒劳无功、注定要挫败的,是因为它本身并没有基础或真理可言,而我们所执著的
对象,本质上就是不可执著的。我们之所以这么执著,是因为在生命深处,我们知道自我并
不是本来就存在的。从这个秘密的、令人焦虑的认识里,就产生了我们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如果我们不去揭开自我的假面具,它就会继续欺骗我们,就像一位三流的政客不停开出
空头支票,或像一位律师持续创造天才般的谎言和辩护,或像一位脱口秀主持人滔滔不绝地
说话,全是空口说白话,毫无内容可言。
多生累劫的无明,让我们把整个生命和自我视为一体。它最大的胜利,就是诱使我们相
信:它的最佳利益就是我们的最佳利益,我们的生存就是它的生存。这是一种残酷的讽刺,
因为自我和我执是一切痛苦的根源。然而,自我却如此具有说服力,长久以来我们都在上它
的当,因此一想到无我就会让我们吓得六神无主。自我对我们低声耳语:如果无我,我们就
会丧失一切身为人类的乐趣,就会被贬低为单调乏味的机器人或脑死的植物人。
我们对于丧失控制和未知事物的恐惧,绝大部分是自我在作祟。我们也许会对自己说:
「我是如此痛苦,我必须确实放下自我;但如果我这么做了,会发生什么呢?」
这时候,自我将甜蜜地作声:「我知道我有时候是讨人厌的,请相信如果能为要我离
开,我会很知趣的。但是你真的要我离开吗?想想看:如果我真的离开,你会是发生什么事
呢?谁来照顾你呢?谁会像我这么多年来一样的保护和关心你呢?」
这时候,自我将甜蜜地作声:「我知道我有时候是讨人厌的,请相信我,如果你要我离
开,我会很知趣的。但是你真的要我离开吗?想想看:如果我真的离开,你会发生什么事
呢?谁来照顾你呢?谁会像我这么多年来一样的保护和关心你呢?」
即使真的看穿了自我的谎言,我们还是会恐惧而不敢放弃自我;因为如果我们没有确实
认识心性或真实面目,我们就没有其他的选择。就像酒鬼知道喝酒是在毁灭自己,毒瘾者也
知道吸过毒后仍无法解除痛苦,我们也以令人伤心的自艾自怜,一再屈服于自我的要求之
下。
修行道上的自我
我们之所以走上修行的大道,就是为了结束自我怪异的独裁,但自我几乎有无限的方
法,在每一个修行阶段上,都可以破坏和阻止我们想逃脱自我的欲望。真理是简单的,佛法
也非常清楚;但我很伤心地一再看到,每当佛法开始接触和感动我们时,自我就让它们变得
错综复杂,因为它知道它已受到根本的威胁。
在我们开始着迷于修行之路及其可能性时,自我也许甚至会鼓励我们说:「太好了。这
正是你所需要的!这个教法确实很有意义!」
然后,当我们说我们要试试禅坐或参加避静专修时,自我就会低声唱着:「多棒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