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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_8 书海沧生 (当代)
  他是此人,站在此处,不动不怒,就已足够。
  chapter23
  Chapter23
  阳光明媚油菜花香的春天,彪悍的辛达夷同学华丽丽地过敏了,然后,在家做了留守儿童。
  “Eve同学过敏在家休息了?”肉丝同学轻问言希,明明关切备至的语气,眸中却闪过窃喜。
  阿衡有些同情地看着mary,她知道这姑娘已经快忍到了极限。
  辛达夷是一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单纯小孩儿,这个,阿衡在很久之前就清楚无比,但是,单纯得过了头,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当某人躲在言家美人身后粉面含羞地偷看高海拔美女从东方红到夕阳无限好……
  当某人抢走温家姑娘也就是她饭盒中背着言美人私藏的几块油乎乎的排骨谄笑着放到肉丝姑娘咕嘟了一夜的美容养颜芦荟清汤中……
  当某人不再陪着言美人打联机游戏开始整宿整宿地望着月亮伤春悲秋第二天准时飘到肉丝姑娘面前含泪轻吟“mary昨天的月亮你可曾看到mary你是不是想起了学校西门的烧饼mary你是不是饿得慌mary你要是饿得慌给我EVE讲EVE我给你做面汤”……
  当肉丝姑娘回家时身后墙角总有一个一身黑衣蒙面的狼奔头不明物……
  当肉丝姑娘故作优雅故作忧郁故作娇媚故作深沉地微笑时身旁总有一个留着哈喇子傻笑的神经失常的病人……
  当肉丝姑娘踩着高跟鞋俯视众生时低头总有一个哀怨地瞅着她眼泪汪汪的熊状大狗……
  是可忍……奶奶的什么不能忍!!!
  “那EVE同学,应该有一段时间不能来学校了吧?”mary试探地看着言希,嘴角快要挂到天上。
  言希面皮不自觉地抽动了,但神色平淡——“他没说。”
  “mary你在想我吗?嘿嘿。”
  满教室的学生齐刷刷冒冷汗。
  原本以为可以消停几天了……
  大家睁大眼睛,不情愿地望着门口,果然,看到了……熊??
  像杂面馒头一般在蒸锅中发了两倍的脑袋,眼睛浮肿得只眯两条缝,曾经粗犷俊朗的面容,只有一头黑得发亮的乱发和标志性的咧嘴傻笑还依稀看得清……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人确实是辛达夷。
  “你丫怎么跑来了?”言希本来喝着水,看到这少年一口水喷了出来。
  “嘿嘿,自己在家没劲得很,回来看看你们。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辛达夷领导地挥了挥手,顺道对着mary,小眼努力聚了光,暗送了秋波。
  Mary打了个寒颤。
  “我靠!你内猪蹄儿都肿成酱猪蹄儿了,还敢在这儿瞎晃,赶紧地,给我滚回家,别让老子抽你!”言希瞪大水灵灵的眼睛,拿书掷向门框。
  辛达夷缩了脑袋,躲到一旁,讨好地看着言希——“阿希,我就说一句话,就一句话,说完,就走,成吗?”
  这语气,不似辛达夷平日的爷们儿调调,委实孩子气。
  言希摆摆手,翻了白眼,心中很是无力。
  辛达夷跑了过来,跑到阿衡和mary的课桌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一头乱发,眯着眼,抬起猪头一般的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mary,傻笑着开了口。
  “我好像有点想你了,陈倦。”
  他第一次珍而重之地念少女的中文名字,肿着的脸变了通红。
  mary愣了。
  片刻,淡淡微笑,映着如玉的颈上艳色的丝巾,玫瑰花一般地绽放,礼貌颔首——“谢谢。”
  辛达夷抓抓头发,低了头。
  “那啥,言希,阿衡,mary,同志们,我走了哈!”他傻笑着,肿着脸,一阵风似地冲出教室,依旧莽莽撞撞的样子。
  阿衡却叹了气。
  她分明看到了少年转身时有些发红的眼睛。
  达夷,应该是动了真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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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晚饭,阿衡思莞言希约一起去了辛家探望达夷。
  到了楼上的房间,辛达夷正穿着睡衣在床上晃着腿哼哼唧唧,身旁放着walkwan,小提琴的经典曲目,抑扬顿挫。
  言希和思莞交换了眼神,俩人齐齐偷笑,蹑手蹑脚,趁着辛达夷陶醉,抓起床头的被角,向前一扑,把少年整个儿捂进了被子。
  “谁,谁偷袭老子?!”被子里的人挣扎得剧烈,四肢弹蹬。
  阿衡偷笑。
  “啊啊,我听到阿衡笑了……”被子里少年声音瓮瓮的,怪笑出来——“嘿嘿,言希思莞,你们俩小心点儿,我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辛达夷一股蛮力,双手顶开了被子。一看到思莞言希,一手勾住一个,傻笑着拿脑壳子去撞俩少年的头。
  思莞揉脑袋,笑开满眼的阳光——“生病了还这么大劲儿!”
  言希细长的食指戳戳辛达夷肿着的脸——“以前也就一烧饼,得,今儿成了锅拍!”
  “正好,包饺子。”阿衡呵呵笑。
  “阿衡,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坏!我生病了好吧,没同情心的小丫!”辛达夷飙泪。
  阿衡温和地看着,笑眯眯地把手中的饭盒举起来,扬了扬,对着辛达夷笑出了八颗牙——“达夷,煮了鸡汤,喝不喝?”
  “老子是过敏又不是坐月子,喝什么鸡汤?”辛达夷昂头。
  “配了苦参,排毒的。”阿衡解释。
  苦参有治急性过敏排毒的效果。以前,在乌水时,阿爸教她识药时说过。
  “阿衡炖了仨小时,我和言希还没喝上一口呢,你还挑……”思莞哀怨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谁挑了,我喝,嘿嘿,我喝,阿衡煮饭我放心。”辛达夷挠挠头发,抱着饭盒坐在了桌前,拿勺子大口舀着喝。
  “医生怎么说?”言希问。
  “花粉过敏!”辛达夷回答得利落,埋着头,猛喝汤。
  言希转转眸子,冷笑,环顾房间,仔细端倪了许久,最后从床头柜角的隐秘处拖出一箱东西,辛达夷留了冷汗,想要冲过去,结果已经来不及——言希打开了箱子。
  一袋袋牛奶。原本一满箱,现下只剩下小半箱,看样子被喝掉不少。
  “你怎么说?”言希把箱子扔到了辛达夷面前,凉凉的音调。
  辛达夷流冷汗——“那啥,电视上常说,喝牛奶长个子。”
  “达夷,我记得你喝牛奶可是过敏,小时候喝一次住一次医院,怎么,还没治改?”思莞脸色变得难看。
  言希从小儿就喜欢没事儿把牛奶当水咩,达夷看了眼馋,明知道喝了过敏,可不让喝还偏就要喝,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喝,结果,上吐下泻,全身发红发烫,在医院里哭得直抽抽,病好了言希狠狠揍了他一顿,之后再没在他面前喝过牛奶。
  “我开始喝的时候没事儿来着,谁知道这牛奶跟茅台一个毛病,喝起来后劲儿大……”辛达夷心虚,高嗓门低了八度。
  “哟,照您的意思,老子现在就收购茅台瓶灌牛奶往外倒,不出一年,本少也能尝尝当款爷的滋味。”言希皮笑肉不笑。
  “切,就知道你个死孩子没说实话。你丫活这么大没花粉过敏过,怎么偏偏今年过敏了,骗老子也不会找个好点儿的理由,当本少跟你一样二百五呀?”
  辛达夷理亏,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达夷,你到底,想什么?”阿衡觉得自己无法探知这少年脑袋的构造。
  “没想什么。”辛达夷声音干巴巴的。
  “就是想长高配得上人姑娘是吧?”言希没好气。
  辛某人脸红了。
  “达夷,你还琢磨着和陈倦的事儿呢?”思莞有些诧异。
  他以为达夷也就看到漂亮姑娘,得瑟两天新鲜劲儿过了也就算了。却千万没有想到,达夷认了真。
  言希抽搐着嘴角,无力地瞅着思莞——“思莞,你不是和陈倦挺熟的吗,帮大姨妈说合说合吧。这孩子整天寻思着缺心眼儿的点子,看着闹心。”
  思莞像是吃了苍蝇,半晌,僵硬着俊俏的脸开口——“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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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达夷吃了定心丸,没两天,就精神抖擞地昂头回了学校。
  B市高中篮球联赛初赛快开始了,思莞和达夷都是校队儿的,整天在篮球场上风尘仆仆的,在学校呆到很晚。
  言希没耐心等二人,每天便同阿衡一起回家。
  有一回,都快走到了家了,不巧,言希把刚买的油彩忘到了教室,便让阿衡先回家,他回了学校。
  阿衡在家,吃了晚饭,洗了澡,陪着妈妈爷爷看了好大会儿电视,思莞还没有回来。
  温妈妈抬头望了望挂钟——“这都八点半了,思莞还在学校打篮球?”
  “最近,训练很紧,快比赛了。”阿衡向妈妈解释,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哦,只要不是乱跑就好。”温母点点头,回头看着公公,笑着开口——“爸,您甭等了,先睡吧,花镜都滑到鼻子上了。”
  温老确实困乏了,点了点头。
  温老以前在越南战场上腿受过伤,阿衡怕老人坐得时间久脚麻,搀着老人站起身,把爷爷扶回了卧室。
  “妈妈,你也休息,我等思莞。”阿衡给老人端水泡了脚后,才回到客厅。
  “我不困。”温母笑着摇摇头。
  “妈妈,你弹钢琴,累,我给你,揉揉。”阿衡有些忐忑地看着母亲。
  温母愣了愣,点点头。
  阿衡按摩的功夫可是一流的,在在长年卧病在床,每天都是阿衡给他按摩腿脚。这样经年累月,手上的轻重把握得极好。
  温母觉得肩上很舒服,不一会儿,就要打瞌睡,醒过来时,女儿正含笑看着她。
  “年纪大了,总是容易困。”温母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
  思尔以前也爱给她按摩,但是小手总是东抓抓西挠挠,按不到正处,嘴里还爱哄着她——“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妈妈,妈妈,你看我这么孝顺,要疼我比疼哥哥多呀!”
  每次,她都被尔尔逗乐。
  温母想起以前,嘴角挂了微笑。
  “妈妈,等我挣钱,给你,买按摩椅。”阿衡轻轻回握母亲的手,小声开口,脸有些红。
  她依旧微笑着,坦然地接受了女儿的善意,温柔地摩挲着这孩子的脸颊,认真开口——“好,妈妈等着。”
  依旧是幸福和感动。
  她想自己确实是老了。只有老人才会这么贪恋汲取儿女的温暖,只有老人,才会贪心地想要让所有的儿女都承欢膝下。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两全之法吗?
  她想了许久,可是,直至进入梦乡,也未思索出妥帖的不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方法。
  温家的人,除了阿衡,都睡着了,思莞还没有回来。
  她坐在客厅,快要栽脑袋的时候,玄关有了窸窣的动静。
  阿衡站起身,却看到探头探脑望向客厅的思莞。
  “妈妈爷爷,睡了,没事儿。”阿衡好笑。
  思莞松了一口气,走进了客厅。
  阿衡被吓了一跳。
  少年的衬衣破破烂烂的,嘴角一片淤青。
  “阿衡,今儿我受伤的事别跟别人说,知道吗?”思莞的表情严肃。
  阿衡点点头,缓了口气,问他——“是谁,打的?”
  思莞犹豫了片刻,看到阿衡澄净的眸,轻轻开了口,带着尴尬——“……阿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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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阿衡见着言希,张口犹豫了好几次,还是没有问出口。
  言希一直阴沉着脸,到了中午,扔了一句话——“陈倦,你有男朋友吗?”
  陈倦被吓了一跳,摇摇头。
  言希扬眉——“你觉得我怎么样,配得上你吗?'
  辛达夷阿衡当时就傻到原地了。
  陈倦——“言希同学,你在开玩笑吗?”
  言希淡淡扫了她一眼——“老子从不对这种事开玩笑。”
  陈倦撩了凤眼,眉目带着玫瑰一般的冷冶——“言希,你很有自信我会答应你吗?”
  言希半边唇角漫舒,眸色明浅,耸耸肩——“你说呢?”
  陈倦低低笑开——“好吧,我无所谓。”
  辛达夷愣了两秒钟,第三秒撒丫子冲出了教室。
  阿衡也冲了出去,跟在辛达夷身后。
  “你他妈回去,别跟着我!”辛达夷边跑边对着阿衡吼。
  “我不!”阿衡也对着少年吼。
  “温衡我知道你恨我以前欺负你就等着看老子笑话呢,现在你他妈的看到了就这么高兴?!”辛达夷红了眼眶,口不择言。
  “就高兴!”阿衡咬牙,撒丫子往少年跑去。
  “我讨厌你!你凭什么把尔尔撵走还装好人让所有人都向着你呀!”辛达夷揉着眼睛,眼泪却掉了下来。
  “我也不喜欢你!太坏了太坏了!”阿衡也红了眼。
  “你丫跑这么快干嘛!赶着投胎不是!”辛达夷看阿衡快赶上自己,边哭边骂。
  “你不男人,哭什么!”
  “你丫喜欢的人被最亲的兄弟抢了不哭啊?”
  “我没兄弟!”
  “滚!你当……你哥言希老子……是死人呀!”
  “……你自己,说讨厌我……”
  “再讨厌,也是兄弟!”
  阿衡吸吸鼻子,终于跑到了辛达夷身旁。
  “你以前……是不是……练过……马拉松……”辛达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腿软了,瘫到了足球场的草地上,大口喘气。
  阿衡脸红了红,不作声。她想起了自己被云父追着满镇跑的时光。腿上的功夫,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你怎么……不说话?”辛达夷脑门儿上的汗滴到了颈上。
  “辛达夷,你别哭了,成吗?”阿衡声音软软糯糯的。
  “谁……谁哭了?”少年抽着鼻子,觉得自己再正常不过。可脸上不断有着该死的液体,糊了眼眶清晰了再迷糊……
  “给你……”阿衡把手帕递给少年。
  辛达夷狠狠用手帕擦干眼眶,却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闻了闻,发现是手帕传来的——“什么味儿?”
  “啊,卤肉饭,昨天,在上面,滚过……”
  “……”是那个会捡了臭袜子臭鞋子垃圾破烂叼回家的卤肉饭吗?
  呵呵。应该是它。
  阿衡对着达夷绝望的目光点了点头。
  “温衡,我灭了你!!!!!”
  chapter24
  Chapter24
  言希谈了女朋友,还是个超级美女。
  消息传来,全校男女一片哀嚎。
  女生简单得多,就是为了失去言希而哀嚎。
  男生的心理却极是复杂,要说是嫉妒言希吧,有几分,要说是扼腕美人抱得美女归,也有几分,要说叹息美人不是他们的美人,美女不是他们的美女,似乎还有这么几分,于是,纠结了,哀嚎了……
  辛达夷自那一日嗷嗷地哭过之后,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该和言希怎么玩还怎么玩儿,该怎么闹唤还是怎么闹唤。
  言希也奇怪,没事儿人一样,表情平淡,对辛达夷没有丝毫愧疚。
  阿衡在一旁看得,自个儿肠子绕了几圈,觉得自己不是当圣母解决纠纷的材料,也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小日子平平淡淡乐呵地过着。
  好吧,最不对劲儿的人,反而是思莞。每天旁敲侧击,拉着阿衡,温文和蔼的好兄长模样,问她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大到班里谁跟谁吵架了,小到中午吃了几块排骨,只要是同言希达夷陈倦有关的,事无大小,巨细靡遗。
  阿衡也温文和蔼,吸吸鼻子半吊子普通话有血有肉地描述,今天达夷瞪言希瞪得可狠了,今天言希提思莞你的次数提得可多了,今天肉丝美丽换了一个鹅黄色儿的纱巾那纱巾可漂亮了……
  思莞听到之后,眉毛突突地跳着,笑的比哭的还难看——“阿衡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阿衡说我不知道呀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思莞看着阿衡,憋了半天,没蹦出一个字儿,只看着这亲生的妹妹眉眼温柔地画足了黛山明水。
  其实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言希对待陈倦太假了分明是故意做出暧昧和亲密给达夷看的,而陈倦也真真切切地无时无刻戴着纱巾连上体育课都没摘过。
  旁观者清,罢了。
  不是阿衡高看自己,说实话,在她看来,对言希来说,陈倦的吸引力还远不如她做的排骨。
  言希吃东西有个毛病,好吃的爱吃的总要留到最后才吃,所以,每次吃饭时,总是先吃其它的配菜和米饭,排骨留到最后细细品味。
  阿衡觉得,言希对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的排骨有着偏执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一旦外人侵犯了他的排骨,后果可能会是难以估量的如黄河水涨潮一般的波涛汹涌。
  事实证明,她想的完全正确。
  一日,言希斜眼瞟着辛达夷,掐着——看陈倦都快扭曲的脸就知道是掐,新任女朋友的纤纤玉手,肉麻话说得唾沫乱飞——“肉丝我觉得我们两个天上一对比翼鸟水里一对鸳鸯陆地一对旱鸭子海枯石烂情比金坚无论是什么困难挫折都不能分开我们我爱你爱得恨不得把自己奉献给你噢亲爱的!”
  陈倦黑着一张玫瑰脸。
  辛达夷的黑发一根根支棱起来,拿筷子的手抖呀抖。
  阿衡抽了抽嘴角,看着言希吃得只剩排骨的饭盒,温和开口——“言希,排骨,会凉。”
  言希低头,一眼看到饭盒中一块块排列整齐的流着油的小排骨,笑得心满意足夫复何求,拿起勺子挖了一块往嘴里送。
  Mary有些好奇地探过头,看着排骨,轻轻开口——“有这么好吃吗?”
  随即,自然地用指捏起一块放到口中,嚼了嚼,觉得虽然味道不错,也就是普通的排骨味儿,没吃出什么鲍参翅肚的稀罕味道。
  再抬眼,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屁股。
  一双黑黑亮亮地大眼睛,坚定不移杀气十足地看着她,精致的脸比锅底还黑,拿着勺子的手已经完全握紧,磨牙开口——“谁让你碰我的排骨的?”
  May傻了——“就一块儿排骨……”
  言希半边唇角勾出上扬的弧度,笑得冷硬——“那也是少爷我的,不是你的!”
  Mary撇嘴——“刚刚还说爱我爱得恨不得把自己奉献给我呢!”
  言希拍桌子——“你丫听不懂什么叫夸张句吗,没文化的老外!”
  辛达夷受不了了,也拍了桌子——“言希你丫跟人谈恋爱就不能对人好点儿吗?!”
  言希凉凉开口——“我对她怎么不好了?都说恨不得把自己奉献给她了!”
  辛达夷看起来是真恼了,把整个饭盒的排骨倒在了地上——“言希你他妈的老子今天还就不让你吃排骨了,你丫能死不能?”
  言希也火了——“你看我不顺眼就得了,凭什么跟我的排骨过不去!”
  阿衡觉得辛达夷像个气球,一天天被言希挑衅地吹了气,可是气球的弹性偏生不怎么好,这不,“啪”,炸了——
  “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着!”
  言希撸袖子——“奶奶的,单挑!”
  “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单挑就单挑!”辛达夷昂头,也撸了袖子。
  “上脸了哈!”言希一个栗子敲到了辛达夷脑门,砰地,金光四射,小鸟齐飞。
  “言希,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辛达夷语气强硬,可辨下来,竟带了哭腔。
  阿衡微微一笑,达夷,分明是在撒娇。
  言希冷笑,当了真的语调——“说到底,不就为了个女人吗,你他妈需不需要我借你几个胆?”
  鸦雀无声。
  班里的人互相交换着眼神,最终,眼睛定格在两个少年身上。
  这语气,咄咄逼人,任谁听了,都可恶至极。
  阿衡心下吃惊,转眼看到那朵被争夺的玫瑰美人儿,却笑得了然不屑,唇角是娇春划过的弧。
  辛达夷拿袖子狠狠蹭了眼睛,额上青筋暴露,握紧拳,上前一步,攥住了言希的粉色衬衣衣领,眼睛浮着红丝,阴厉地瞪着言希。
  言希回视少年,眼睛依旧的黑黑亮亮,桃花纷飞的艳色覆盖了眸中所有的情绪,淡淡看着他,嘴角是一抹讥消。
  辛达夷咬紧牙,抬高拳,挥了风,到了言希眼角,却停滞了。
  转身,一阵风,摔了门,走了出去。
  阿衡叹气,又跟着跑了出去。
  辛氏EVE这般遇事就跑的毛病可实在是不招人喜欢。不过,这次,还好,她没发挥出上山刨草药的速度,辛达夷已经停了脚步。
  他转过头,胸口不断起伏,语气十分认真委屈——“阿衡,你说说,言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想着要我讨厌他?”
  阿衡愣了,她未曾想到辛达夷会问她这个问题。可是,复而,舒展了眉眼,心中着实羡慕言希。
  何其幸运,这个世界,能拥有这样毫不猜忌的挚交。
  阿衡温和一笑,开了口——“达夷,你帮我忙,我再说。”
  *****************分割线*****************
  辛达夷站在狭隘的洗手池旁,鼻子嗅到隐隐的臭味,脸都绿了——“温衡,你丫有什么麻烦事非得让老子在女厕帮你?!!”
  阿衡呵呵笑——“达夷,你忍忍,马上,就好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学校以前建的教职工女厕,在老教学楼旁边,后来,评市级优秀中学,学校推了老教学楼,建了新的,这里的厕所离新楼远,在加上便池都是旧式的,没有掩门儿,就荒废了,平时很少有人来。
  阿衡看看腕表,估摸了时间,便让辛达夷闭了口,两人缩在了角落里安静观察。
  远处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鹅黄的纱巾,玫瑰花一般的娇媚。
  是陈倦!
  辛达夷飞速转过头,脸似火烧,怒目瞪着阿衡。
  “靠!温衡,老子这么的大好青年能耍这流氓吗!”辛达夷连比带划,急了。
  “你看不算耍流氓,我看才算。”阿衡对口型,叹了口气,轻轻扳过少年的头,自己却闭了眼。
  自从思莞挨打之后,她观察了陈倦许久,发现她每次课间去哪儿都不会去厕所,反而,午休的时候,常常朝老教学楼拐。
  本来带着达夷来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碰到了。
  等那玫瑰一般的可人儿飘然远去,阿衡睁开眼,看到辛达夷脸色绿得发黑,表情像吃了苍蝇。
  这架势,看来她应该是猜对了。
  良久,辛达夷缓缓皱了面庞,想哭却哭不出——“阿衡,思莞一早就知道,然后,言希也知道了,对不对?”
  阿衡摇摇头——“我不确定。”
  思莞对达夷追求mary的反应,言希打思莞前后的反应,只透露了蛛丝马迹而已。
  他们走了回去,一路,两人沉默着,阿衡却觉得达夷的情绪憋到了一种极限。
  果不其然,回到班,辛达夷打了言希。
  少年的嘴角,是朱红的血迹。
  “言希,你和思莞早就知道了,对不对?”辛达夷眼中,是满满的失望和委屈。
  言希诧异,愣了,旋即眯了眸子,望向mary。
  Mary瞥了一眼阿衡,笑得妖娆——“不用瞪我,我可是什么都没说,他们碰巧看到的。”
  言希冷笑——“这么巧?”
  Mary的眉眼映着阳光,端的恶劣妖异,启唇,轻轻在言希耳畔吹气——“是嘛,就这么巧,你不是也巧到发现我纱巾下的secret?”
  “回教室,取颜料,那天?”阿衡插嘴。
  言希食指蹭掉唇角的血迹,点了头。
  辛达夷怔怔地看着言希,鼻子酸了起来——“言希,对你而言,我就这么不值得信赖吗?”
  Mary抚了抚凤眼流光,嗤笑——“哎,思莞挨的那顿,真是冤枉。EVE,言希的一片苦心,可算是白费了。”
  言希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温软了眉眼,轻轻对着辛达夷开口——“达夷,你知道,你小时候就傻,没谈过恋爱,没见过人妖,这要是被骗了,指不定有个好歹……所以,哥哥我牺牲点儿,宁愿你生我的气,也要捣散你们,噢,老子为毛这么伟大这么贴心这么人见人爱!”
  阿衡喷笑。
  辛达夷本来是感动得汪了两泡眼泪,可越听脸越绿——“谢谢你哈!老子不会为一个人妖寻死的!!!”
  Mary的一张玫瑰脸扭曲了——“谁人妖呀,滚!!!”
  言希唇弯成了桃花瓣的弧,凉凉开口——“成,您老不人妖,就是爱穿裙子爱穿高跟鞋爱涂指甲下面多了一块脖子上不小心凸起了,行不?”
  Mary鼻子哼了一声,僵硬开口——“人活着,没个爱好,还让不让人活了?”
  随即,舌头舔舔红唇,向辛达夷抛了个媚眼。
  辛达夷流眼泪了,绝望了——“阿衡阿衡,我是不是在做噩梦,刚刚有个人妖对我抛媚眼,好清晰好震撼的感觉哟……”
  捏,捏,我捏,使劲儿捏。
  “疼吗?”微笑。
  “疼。”捂脸。
  “呵呵,不做梦,你清醒。”结论。
  陈倦,年十五,性别,男,身高,一米八,兴趣,易装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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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莞,为什么,不说?”
  “达夷那么傻,万一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言希,打你,为什么?”
  “恼我连他也瞒着。”
  “哦,所以,达夷,打言希。”
  chapter25
  Chapter25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阿衡成绩不错,又是年纪前三,辛达夷理科在年级中一向是数得着的,因此,即使文科弱了些,总成绩也是年纪前二十。
  言希成绩倒不像其人一般尖锐,中规中矩,没有亮点,但也挑不出毛病。
  让大家诧异的,却是rosemary的成绩,本来以为他是特招生,又是刚从美利坚回来,成绩大抵是惨不忍睹的,却未想到,这人上了年级榜。虽不靠前,但却也是榜上有名,称得上一般意义上的好学生。
  “他怎么考的呢,物理比我还多了五分。”达夷总是小声嘀咕着,心中有一百个不服气。
  阿衡好笑。她便知他放不下,不管以那种渠道,或者揪住哪样小事,总要借题发挥耿耿于怀一番的。
  毕竟,她相信着,达夷在知晓陈倦的性别之前,是真切热烈地喜欢过他的。可是,落差太大,他又不惯于用太过深邃敏感的思想把自己引向一种极端的魔障,只好简单坦诚地由着这感情消磨,取而代之的,是孩子气的敌意。
  不过,这样也好。
  “阿衡,你要不要吃苹果?”她的同桌,对着她,漾开了玫瑰露滴一般美丽的笑容。
  这个少年,依旧穿着女装,更甚至,染了玫瑰红的发,来烘托自己独一无二的美丽和棱角。
  而近日,更因为他们几个分享了他的秘密,性格中原本的浪荡热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苹果?”
  “是啊,苹果,你要不要吃?”陈倦笑,微微拱背,手在桌下掏了许久,掏出一个苹果,直了身子,递给阿衡。
  左胸,明显比之前变得平坦。
  “你,用苹果,填胸?”阿衡红了脸。
  “是啊,有时,是橙子,你要不要吃,明天给你带。”陈倦笑得妖异。
  辛达夷绿了脸,愤愤不平,骂了一句——“变态!”
  陈倦回眸,回得精绝——“我变态我乐意!”
  言希觑了辛达夷一眼,拿肘压了少年的颈,大眼睛乌溜溜地笑开了桃色——“这孩子,以前就知道傻,没想到还这么小家子气。“
  陈倦咯咯笑——“言希呀言希,你真是个人精。”
  言希看着辛达夷被自己蹂躏得脸皱成一团,松了手,要笑不笑——“本少要是人精,你嘛,算得上神精。”
  呵。阿衡笑。
  言希。夸人还不如骂人。
  “你的嘴,一向这么毒吗?”陈倦并不恼,只是轻轻舔了舔唇,嘴角有了笑纹。
  言希指尖成塔,一哂——“陈倦,你没有错,可是,这构不成我喜欢你的理由。”
  陈倦翻翻白眼,无话,转了身。
  阿衡却有些心惊。言希的话,让她无法不芒刺在背。
  半晌,苦笑了出来,心中有些闷。
  错和对,不是感情倾斜的标准。她以前不知,脸上虽不表露,心中却是介意的,尽量让自己更加无错无怨,光明磊落,明月可昭。
  可是,就算变成了山间白雪,又能怎么样?好似喝酒,有人一辈子就只喝得惯二锅头,便是换成陈年佳酿,喝了也是要摇头的。
  更何况,她还算不得佳酿。
  “温衡,温衡,大勺儿??”言希的手在阿衡眼前晃动。
  阿衡回了神,怔怔——“什么?”
  “请你帮一个忙,成不成?”言希挂着笑,眸色却是认真犀利的。
  “说。”阿衡温和一笑,明净山水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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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认出了,这是帽儿胡同,老京城有名的胡同,有些年月了。
  言希带着她,拐东拐西,羊肠的小路,两旁栖着的石狮子和鱼洗,经过时光的洗刷,已经破旧不堪,但依旧带着古京城的韵味。
  “到了。”言希淡淡开口,白皙如玉的手推开了四合院的门儿。
  呵,这院子,看起来,好像,一个暮年的老爷爷,破砖破瓦,像是许久没有翻新,老态龙钟的模样。
  “言希哥,你来啦!你把老师也带来了?”小孩子欢愉的声音。
  阿衡定睛,看到了戴帽子的小少年,单单薄薄,瘦小的样子,穿着有些旧有些大的棉T恤,不很合身,但面容可爱活泼,眼睛像是水中清澈的小鱼一般灵动,加了不少分。
  这个孩子,正是言希他们打架那一天众人口中的小虾。
  “这是你思莞哥哥的妹妹,该喊姐姐的。”言希微笑地揉着小孩儿的帽子,面容是少有的恬淡温柔。
  “姐姐好!我爷爷姓何,我叫何夏,大家都喊我小虾。”小少年声音中气十足,看着她,有些紧张。
  “我是温衡。”阿衡抿唇,笑。
  “你阿衡姐姐学习很好,以后每个周末让她帮你温习功课,明年就一定能考上高中,知道吗?”言希拉着小孩儿的手,表情生动。
  “能上西林吗?”小虾歪头问。
  “为什么,是西林?”阿衡奇怪了。
  “我想和言希哥达夷哥思莞哥上同一个学校。”小孩子掰着指头数了个遍。
  言希起身,眼睛含笑,试探地询问她。
  阿衡笑,觉得这孩子古灵精怪,再加上与在在年龄相仿,让人忍不住去喜爱,微笑着点了头。
  “小虾,你爷爷呢?”言希蓦地想起了什么。
  “爷爷去摆摊了。”小孩儿答得爽快。
  “你不用帮他吗?”言希沉吟。
  “爷爷说,我要跟着言希哥你好好学习,不可以去守摊。”小孩儿微微嘟唇,有些怅然。
  阿衡扫了言希一眼,却发现他敛了眉眼。
  她笑,对着小孩子,温声——“小虾,咱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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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虾下半年升初三,孩子倒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基础打得不好,阿衡思揣着,便从课本上的内容教起。
  “所以,套上求根公式,结果应该是……”
  “我知道,是-3和1对不对?”小孩兴奋地抢答。
  “嗯?不对。”
  “啊,我又算错了吗?”小孩垮了小脸,很是失望。
  “让我看看……呵呵,5的平方,你写成了26,根号内,算错了,应该是零,结果只有,一个根,2.”阿衡微笑。“好了,接下来,第三题。”
  小孩边写题,边偷看阿衡的脸色。
  “小虾,怎么了?”阿衡偏头,明净的面庞,温柔安静。
  “姐姐,你怎么不骂我哇?”小孩子满是疑惑“我们老师都骂我笨,嫌弃我,说我拖班上的后腿。”
  阿衡怔了,半晌,笑了,露出八颗牙——“你也,没有,嫌弃,姐姐的,普通话。”
  “姐姐说话很好听的,软软的,像棉花糖。”棉花糖棉花糖,小孩儿念叨着,流了口水。
  呵呵。
  等到最新的功课都教完的时候,已经近了黄昏。
  两人刚伸了懒腰,院子里,言希的声音清亮袭来,好似一阵清爽的风——“小虾,温衡,快出来!”
  阿衡拉着小孩儿的手走进了院子,却被满眼的白和扑鼻的清香萦绕了彻底。
  院子里,有一颗槐花树,树干很粗,大约是三个人拉着手才能围住。枝头的槐花,开得正是靡丽。
  言希,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竹耙子,站在树下,伸直了手臂,来回晃动着耙子,去打槐花。
  槐花纷纷飞落,从少年发顶,顺着风的轨迹,轻轻滑落,归于尘。
  白色的,纯洁的,美好的,温暖的,生动的。
  花瓣中,那个少年,笑容明媚,朝着他们招手,生气勃勃,阿衡微嗅,空气中,都是点滴浓烈积累的名曰舒适的气息。
  小虾跑到了厨房,拿了簸箕,把少年脚边打落的槐花拢了起来,仰头,小脸笑得满足——“言希哥,够了够了。”
  “阿嚏!”言希收了耙子,一片花瓣飘至鼻翼,搔了痒,他打起喷嚏。
  小虾抱着簸箕,对着阿衡,笑开——“姐姐,我给你蒸槐花你喜不喜欢吃?”
  蒸槐花吗?
  她颔首,小孩儿一溜烟儿跑到了厨房。
  “温衡,今天谢谢你。”言希食指轻轻揉了揉鼻翼,语气有些不自然,黑黑亮亮的眸子四处游移。
  “不客气。”阿衡接了言希的道谢,心下吃惊,表面却滴水不漏,温和答去。
  “呀,果然是很久没跟人道谢过了,真是不习惯……”言希自己尴尬,笑开,摊手,自嘲。
  你还是习惯习惯比较好。
  阿衡汗。
  小虾再跑出来时,抱着铝盆到了阿衡言希身边,脑门上都是汗,小脸儿通红——“姐姐,言希哥,你们吃。”
  阿衡望着盆内雪白晶莹的花瓣,用手捏了一撮,放入口中,是旧年回忆中的味道,甘甜而醇香。
  “好吃。”阿衡抿唇,眸中笑意温软。
  小虾得意了,两只手臂环在后脑勺,笑容汪了溪中鱼儿悠游的天真快乐。
  阿衡伸手,用指擦掉小孩儿脸上的灰尘。
  可不曾想,小孩儿竟扑了过去,抱住了她。
  “姐姐,我喜欢你,你是好人。”
  阿衡吓了一跳。她并不习惯这样突然热烈的温情,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在五脏六腑窜来窜去的感动。
  她僵硬的指慢慢柔软,缓缓回抱了小少年,明净温柔的面庞带了红晕,软软糯糯的语调——“谢谢。”
  言希轻笑,倚在树下,伸了个懒腰,望天,金霞满布。
  “温衡,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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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去时,言希走的却不是原路,他带着阿衡,到了胡同的另一个口,朝向主街,甫一入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攒流不息的人潮。
  “小虾的爷爷,就在那里。”言希轻轻指着胡同口。
  阿衡凝眸,胡同口,是一个自行车修理摊儿,一个老人,满头花发,穿着蓝色布衫,佝偻在自行车前,长满茧子的大手抬起一端,转动着车轮,检查着什么,认真苍老的样子。
  她甚至,看到了老人手臂上的代表衰老的斑点和他面庞上每一道皱纹的刻痕。
  这老人,要给多少辆自行车打过气,要修理好多少破损的车胎,才足以维持两个人的生计。
  “所以,小虾,才去偷?”许久之前,她记得自己听傅警官说过小虾是个惯偷。
  言希的声音平平淡淡——“没办法,长身体的孩子,总容易饿。”
  “小虾的,爸爸妈妈呢?”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小虾是个弃儿,如果不是被何爷爷抱回家,能活着都已不易。”言希轻轻开口,少年的声音,平缓叙来,最是冷漠。
  “为什么,告诉我?”
  言希淡哂,黑眸中蒙着桃花一般的艳色,浅淡,却望不到底。
  “我在想,也许你知道了,会更加珍惜小虾的拥抱。”
  “他对陌生人,从不会如此。你是第一个。”
  chapter26
  Chapter26
  阿衡再见到思尔,已经是五月份,天开始热的时候。
  这个女孩,依旧美丽高雅,但却不再温柔胆怯,娇嫩荏苒。
  阿衡一个人走在放学的路上,思尔,嬉笑着,有些粗鲁的动作,拍了她的肩。
  “阿衡,带钱没,借我花花。”
  她不再留着长长软软的长发,绞短了许多,人瘦了些,也黑了些,
  那张嘴张张合合,画得很红,很像喝了血。
  她对她说话时,不再温柔地敛着眉,挑了起来,充满了锐气。
  “尔尔?”她不确定,这是思尔。
  “别喊我这个名字。”这女孩厌恶地摆了手。
  指尖,是紫得晃眼的色泽。
  阿衡怔怔地看着她的手。她记得母亲无数次地说过,尔尔是她生平见过的最有钢琴天赋的孩子。那双玉手,天成无暇,多一分的装饰,都是亵渎。
  阿衡微微敛目,尴尬开口——“尔尔,这些日子,你好吗?”
  思尔笑得爽朗——“你呢?”
  阿衡思揣,是说好还是说不好,犹豫了半晌,点点头,认真开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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