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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_34 书海沧生 (当代)
  言希眼睛澄澈,他说,我想和阿衡在一起,跟陆流没有关系。
  言老听信了一众老部下的话和满京城上流圈子的风言风语,言希一人之力,不可能敌过泱泱之口,所谓,流言伤人。
  言老看到孙子的耳朵,叹了口气,小希,不要再做狼来了的孩子了。即使是阿衡,你看温老三的态度,摆明不想把孙女嫁给你,你跟爷爷回去吧,啊?爷爷给你找个好医生瞧瞧耳疾。
  言希摇头,说,我要跟阿衡在一起,我要娶她,我想有个家。
  言老却狠下心肠,沉声,言希,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二是,和言家断绝一切关系。
  他只当孙子欺骗,断不能允许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让言家贻笑大方。
  他培养这么多年的继承人,不是一个戏子。
  言希看着天,忽然笑了,如果没有三,我选二,我想有个家。
  不再孤独,不再寂寞,不再被辜负,不再被抛弃,有保护自己和可以保护的人。
  言老拂袖,搭飞机离去,随之,冻结了言希的所有信用卡。
  高高在上的言家,和言希再没有关系。
  阿衡返校的时候,和祖父详谈一整夜,第二天,家人问起,温老抱着鸟笼子,充耳不闻。
  阿衡的考试,全院第一,拿到了去法国留学的资格。
  她问,能不能带家属。
  院领导说,可以,但必须自费。
  阿衡打电话说,我在H城等你。等你,嗯,三天,到上飞机的最后一秒。
  言希微笑,那笑容真美,像个孩子。他说,好。
  第一日,达夷出了事。被下了单子,说公司偷税漏税,高达千万。
  辛老尸骨未寒,达夷却被带到了监狱。
  言希问他,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达夷摇头,说账务,一直都是陈倦在管。
  找到那朵玫瑰花儿的时候,正与陆流谈笑风生。
  言希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荒谬,你和陆流是一伙的吗,你跟达夷的感情是假的么。
  陆流微笑,胜利者,总有一种高姿态。
  陈倦低着眼睛,声音苦涩,说是,我是,你知道,我一直喜欢,陆流。
  言希大笑,说这一招真妙。连辛爷爷也在你们的计划之内吧。瓦解了辛家,而言家因为我这个污点声名狼藉,独剩陆家岿然不动,真妙,真妙。
  陆流眯着眼,说言希,我说过,我不会给别人作嫁衣。
  言希却抬起陈倦的下巴,居高临下,目光冰寒,咬牙切齿,陈倦,你耳朵跟我一样,也聋了吗。听见了吗,为了这种人,你却害了朝夕相伴八年的辛达夷。
  陆流淡淡扫了陈倦一眼。
  陈倦病还未好,猛咳起来,是,辛达夷算什么东西,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手却是掐着桌角,稳住身形。
  言希问,陆流,你想要什么。
  陆流微笑,反问,言希,你现在,还有什么,让我瞧上眼的东西吗。你践踏了自己的灵魂,把我耗尽半辈子养出来的灵魂装了别人,已经毫无用处。而温衡,我小瞧了这个女人,她毁了我的心血。她不是说,她想和你在一起吗,我偏偏不让你们在一起。
  言希眼睛明亮,大笑出来,陆流,你什么时候脑子变笨了,只能想出这种八流的电视剧情。不就是温衡么,温衡算什么。
  他打电话,当着陆流的面,目光灼灼,背脊高贵,说温衡,你走吧,我喜欢的是陆流,不要回来,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改变主意了,不和你一起出国了。
  阿衡沉默,半晌,只有呼吸。
  她说,知道了。
  掐断了电话。
  还有两天。离她上飞机最后一秒还有两天。
  第二日,辛达夷的一千万补齐,撤了案,检察院不再提起公诉。
  陈倦消失。不知去了哪里。建筑公司,全部资产,也随之不翼而飞。
  第三日,辛达夷平安出狱。言希带着他吃了一顿烤肉,兄弟俩兜里的钱,加起来,不足百元。
  吃完烤肉,所谓纨绔,灰飞烟灭。
  言希语气很温柔,抵得过达夷与他相识的二十五年。
  他拍拍他的肩,达夷,我得去见阿衡了,你好好活。
  达夷狐疑,说你怕陆流对阿衡……
  言希微笑,他说我不怕。我想和阿衡在一起,我想要个家。
  他开着红色的跑车,上了高速。
  一八十码的速度,松开了了穿着白色衬衣的手。
  他微笑着,如此从容。
  车像火色的凤凰一般,高高远远地飞翔着。
  他要看到阿衡,为他曾经唱着山歌的阿衡。
  何能有幸配百年。
  远方,驶来了什么,他闭上了眼睛,嘴角的一抹微笑,像极了绚烂的初开的桃花。
  血色猩红,打散在车窗。
  ********************分割线********************
  第三日,阿衡一直贴在胸口戴着的言希送的戒指,他一直以为她丢了的戒指,断了线。
  她望了他们共同存在的国土,最后一眼。
  chapter101
  1982年,中国首都,言希在夏季出生,当时,还没有温衡。
  1984年,言希一岁半的时候,温妈妈逗着他,小希,你很快会有一个弟弟了,高兴么。言希用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温妈妈的肚子,说妹妹,妹妹。
  1987年,言希六岁的时候,拥有了一架模拟的飞机玩具,当时,价值,三万;四岁的温衡蹲在乌水镇的溪水旁,用小棍儿好奇地拨了拨快死的毛毛虫,被一群顽皮的孩子推倒在地,拍着手骂“野孩子”。
  1989年,言希第一次在宴会上,遇见陆流。陆流问他你长大了想干什么,他想了想,认真地说,我爷爷让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娶我的新娘子。一旁的林若梅看了言老一眼,抱起他,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小希好可爱,做阿姨的干儿子好不好。言希脸很红,眼睛亮晶晶的;当时,阿衡第一次给弟弟熬药,小手上都是水泡。
  1997年,言希在烈火中,含着眼泪拼命往外爬的时候,忽然想起漫长岁月中早已忘记的新娘子,要是,真有这样一个等着他的人,该有多好;当时,阿衡考了奥数第一,可是,看着弟弟碗中的红烧肉,依旧会垂涎,要是,能一日三餐都有肉该有多好。
  1998年,言希在学着拉小提琴,楼下有温思莞的嘲笑,他泼了一盆水,隐约,好像看到,他身旁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时,阿衡第一次遇见言希。
  1999年,言希带着温衡回到了乌水,是他很久以前小小许下诺言要来迎娶新娘的地方,他的小新娘在他身边,乖巧地吃着白糖糕,他第一次,看着她,唇角有了温暖的笑意;温衡和言希熟悉了起来,爷爷把她安排在他的身边,放心地出了国。而她,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觉。总是,有人在她身边。总是。
  2000年,言希到了维也纳,林若梅问你是不是很在乎温衡,他说温衡算什么,可是,她却拿出一副相集,说所以,我把这些寄给温衡也没什么,对不对;阿衡在家里等了许久,却等到了手中握着门牌的疯了的言希。
  2001年,言希努力了很久,战胜了匹诺曹,又重新看到了他的阿衡,他第一次,看到她,心的跳动都会比平常快半拍,砰砰的声音,C调起,A调落,不伦不类;温衡感冒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温衡啊温衡,你是有多爱他。
  2001年夏,陆流出现,要带他去美国彻查身体,他想,顺便和爷爷说一声,选个良辰吉日,娶了阿衡好不好。温叔叔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飞回国,躲在角落,阿衡抓着别人父亲的棺木,满手是血,他跟在她的身后,她却没有转身,看到他的怀抱;那时,阿衡第一次遇到顾飞白。
  2003年,他做了许久的DJ YAN,每次都会说,我是言希,言希的言,言希的希,请……不要忘记;她卡在电梯中,哭着说,言希,我想你。
  2003年夏,言希的耳朵益发不中用了,他想,他快要听不到阿衡的声音了,于是,辞掉了电台的工作,陪在她的身边。他对她说,你想要什么,还想要什么,告诉我;那一年,温衡说我喜欢你,言希。
  2004年,言希的耳朵已经微弱到听不到阿衡的呼唤,她爱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喊着言希,方方正正,含蓄而充满爱意,他的心忽然很疼,说,阿衡,我们分手吧;那一年,阿衡得到了亲人的爱,得到了朋友的爱,得到了一切,得到了她白日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却失去了言希。
  2006年,他们和好,却遭到所有人的反对,他们对他说,言希,你是个聋子。阿衡说,我们一起去法国,我等着你。他却因为不想再受陆流时时刻刻因为阿衡带给他的威胁,放开她的翅膀,在车中自杀;阿衡没有等到言希,去了法国。
  2007年,他捡回了一条命,却被陆流囚禁在了身边,身边除了一台电视,再也得不到别的外界消息;那一年,阿衡在法国著名的科研院做了一名医师,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见过几场死亡,渐渐,看淡了感情。
  2008年,五月十五号的时候,他看着电视,胡子拉碴,正在吃泡面,却忽然掉了眼泪。他找到机会,偷跑了出去,拿起电话,说,爷爷,我错了;那一年,云在,偶然,接到了远方的一封信函,来自温衡。
  2009年,言希学着做他不喜欢做的事,笼络言党,借着手下的手,除掉了张氏父子。
  2010年,言希开始搜集证据。
  2013年,言希三十一岁的时候,娶了楚云,按照爷爷的意思,传宗接代。云在微笑到场,说,温衡现在在非洲带医疗队,没有时间来,只拿出了温衡亲笔写的“百年好合”。
  2015年,言希击溃陆氏,陆流在监狱中问他,言希,你的心呢,为什么我看不见。
  2016年,楚云生了第一个孩子,云在也已结婚,带着新婚妻子到场祝贺。新妇说,姐姐在欧洲做医学研究,不能来。又送到一副字,“子女双全”。
  2036年,言希悉心教导子女,有记者采访,问,您这辈子最爱的人是谁,他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妻子,微微笑了。
  2040年,妻子去世,言希的身体也益发不好,卸下重担,离别了子女,走遍了全国,看到了许多年都没有看到的东西。
  2042年,他六十岁的时候,回到了四十年前住过的房子,许多年没有回来,却一直找人整理着,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他走到二楼,走到一个房间,看到了一本书,是高中时的语文课本,上面写着《项脊轩志》,他含着笑,几乎能响起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抬眼,望着窗外,眼睛花了许多,似乎,有一个温柔的身影在花圃中忙碌着什么。
  2043年,言希去世之前,云在也来了,他气若游丝,说我死了,让我和她葬在一起吧,行吗。云在眼中有泪,说你怎么知道的。他想了想,好久了吧,2008年到现在,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地震的时候她跟着法国医疗队,最后一个,是不是,为了救一个孩子,被石头压在下面,没有走出去。云在点头,痛哭,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恐怕自己不测,准备了一切,让我瞒着你。
  言希放下了手,说我知道。
  1998年,到2008年,这是,一段十年。
  全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










被骗了吗被骗了吗被骗了吗乃们被骗了吗。。。。。。
我想说,今天是愚人节,咳。
以上所有,是愚人节礼物,今天会二更,时间不定,先看着悲情版的吧哈哈。
  chapter102
  当我们热爱着英雄的时候,就必然热爱着英雄身后的美人。
  ——————————————————题记
  这个世界呢,有关男人的话题,总是很丰沛。从三进家门而不入的大禹同志到被诛了十族的方孝孺同学;从铁面无私杀侄儿的包黑脸再到走向共和的孙国父,从野史到正史,从怪谈到正说,男人总有能耐把自己塑造得很悲情,或许,我们可以称之为英雄情结,跟女人喜欢漂亮衣裳全套skII一样一样的。
  这玩意儿,是个男人都少不了。
  比如,陆流,很爱八流电视情节的陆少爷,于是,你说至于这么麻烦吗,人温姑娘定了三日之期的时候丫才出来折腾,早几天晚几天都不行,非关键时候拆戏台,你说你找几个大老爷们抓住言希,就那小身板儿还跑得了吗,至于不至于再搭个辛达夷。人孩子爷爷都死了,遭你惹你了,这倒霉催的。
  再比如,言希,很爱悲情琼瑶戏的言小少,逮住机会就显摆自己多能牺牲,那身骨头那身肉能让人孩子玩出中国足球的臭水准,说耳聋耳朵就聋,说自杀逮着车就敢往上撞,你说你是能撞死也成啊,这会儿裹成木乃伊在医院拄着个拐杖晃来晃去算毛线,摆明虐得不到位,让作者下不来台= =。
  辛达夷扶着他,颤巍巍,言希,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回头,阿衡又该恨死我了。
  言希吭吭哧哧练走路,不敢说话,做手术那会儿,忽然不想死了,咬舌头咬得太狠,舌腭裂了= =。
  护工在一旁舔冰棍儿,磨蹭什么,说你呢,不想好了,是吧,大腿粉碎性骨折那个。
  言希= =。扭脸,身后还有俩做了内八字矫正手术的姑娘,听说都是非主流。
  辛达夷扶他,美人儿,坚持,咱再走两步。
  言希一字一字开口,你没跟别人说我这出吧。
  辛达夷抽搐,我没脸说你自杀未遂,跟思莞他们说的都是阿衡走了,你心情不好,旅游去了。不过,估计,瞒不住陆流。
  当时,120查言希的电话,最后一通是打给达夷的,就拨给了他,达夷觉得自己是唯一知道言希车祸的人。
  言希^_^,拍拍辛达夷的头,继续练走路。
  距离阿衡离开,已经将近三个月,到了盛夏。
  言希拿笔写,你哪来的钱。
  辛达夷看看四周,很警惕,然后写,我也不知道,这两天,户头上,多了好几千万,跟陈倦拿走的数目等同。
  言希愣了,看着池塘里清凌凌的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可一时想不明白。
  第二天,陆流来了。
  他看到言希,却笑了。这德性,比埃及法老还法老。
  他说,我还真是意外,你会用这样的方法。这让我,很苦恼,接下里该怎么处置你。
  言希说不出话也懒得说,写了两个字,随便。
  陆流看着他,轻轻蹲在他的身旁,他握住言希细白的指,他问,我们,不能从将来回到过去了吗,没有温衡的过去,真的,不能了吗。
  言希睁着眼睛,瞳仁黑亮,纯真而嘲弄。
  他写了几个字,我们有过过去吗,陆流。
  陆流看着他的字,轻轻触摸,却笑了出来,淡淡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墨水印,随手扔掉,慢条斯理,我会让你记起来的。
  言希也笑,轻轻张唇,声音嘶哑难听,他说,陆流,你确定,你对我的是爱吗。
  陆流推动他的轮椅,低头微笑——我别无选择,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你更契合我。
  九月的时候,他的腿稍好些,国内一家知名的报社,想要采访DJ YAN,离开演艺圈,作为正常男人生活的DJ YAN。
  言希推辞了几次,被陆流囚禁在公寓内,他能去哪。
  后来,动了心,觉得是个机会,和陆流说了说,本也没报什么希望,意外的是,这人,同意了。
  提前,和达夷说了,自己同记者约会的地点。
  记者是个有丰富经验的老记者,以前,也采访过言希,双方是点头之交。
  他拿着速写本,看到言希时,扶扶眼镜,很惊讶——你发生什么了吗。
  言希笑,声音依旧嘶哑难听,我想,您可以问些别的,我一个小时后还有别的约会。
  记者虽然诧异,却点点头,说,好吧。你的的粉丝很想知道你的近况,或者,你当时退出的原因,在当时那样当红炸子鸡的状况,粉丝俱乐部接近五十万人的情况下。
  言希想了想,说,当时,比起工作,我有更想完成的事情。
  比五十万粉丝还重要么。
  虽然很抱歉,但是是的。五十万粉丝的存在是为了DJ YAN,这无比荣幸,但是,我的勋章,还是要为自己的女人保留。
  您……有喜欢的人了吗,是楚云?
  虽然……大家一直期待这样的一个结局,但是,我和楚云,这么说吧,如果我不是以DJ YAN的身份和她相识,或许,我会爱上她。我们都忠于自己的职业操守,相信,她也很清楚这一点。
  似乎,不容易为人所接受呢。这么说,这个人不是演艺圈的人了。能谈谈你喜欢的女人吗,我最近一直听到这样的风传,你和陆氏少东陆流关系匪浅,似乎越了界,说有喜欢的女人,是一个幌子吗。
  我和陆流,从小就是好朋友。我和那个女人,虽然认识了八年,却也只是八年而已。这样的称谓,喜欢的女人,实际上,并不妥当。如果我坦言没有她,也许我和陆流会以好兄弟的身份将就着过一辈子,可是,她存在了,这让我很头痛。
  八年,很长了嗳。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看起来,让你很……无奈。
  我在用漫长的时间抵抗怎么与她不那么亲密,可是,显然,难以成功。我在很大程度是个相当自私冷漠的人,可是,为了她,做了太多让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可爱的事情。
  我听说,DJ YAN在辞职前很长时间内,都在做一本画册,你的画功一向不俗,那么,这本画册,准备出版吗。
  这本画册,属于私人物品,或许,以后有机会,会带着我的妻子,拿给大家看。
  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么。
  不,是一些抽象的东西,与她无关,但是,与一些心情有关。火热,爱恋,明媚,冰冷,苦涩,胆怯,太过两极的东西,却是在连续的时间感受到的,那个孩子,是个古板迟钝的人,恐怕不会看明白。
  DJ YAN,希望有一天我能参加你和她的婚礼。
  言希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这是,做好的祝福。
  和记者又客套了几句,采访便结束了,达夷猫着腰,从咖啡厅的另一侧跑了出来,俩囧孩子刚接上头,陆流似笑非笑,就走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一身白西装,笑容不羁的孙鹏。
  他看着言希,眼睛黝黑带着笑意,玩世不恭,捏了捏言希的脸颊,哟,言少,怎么瘦成这模样了。
  陆流摇头,淡淡笑了笑,见天的不吃饭,下次,我准备找人给他注射营养针了。
  后半句,语气带着威胁。
  他转身,说,达夷也在呀,你们准备去哪儿吗。我也是刚刚碰见的孙鹏,正巧,咱们几个,也很久没见了,不如一起吃顿饭。
  辛达夷看着他,面目冷硬,带着寒意,说不用了,我怕您毒死我。
  转眼,掏出一本书,递给言希,说,你让我找的,专门处理线条明暗的书。
  陆流挑了挑眉,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怎么,最近想起看这些了,你不是,很久以前,跟M大的苏教授学画的时候,就不看基础书了的吗。
  言希漫不经心,把书递给他。
  陆流看着言希的表情,手上的书带着厚重感,并不作假,没有翻,便笑了,递给他,轻轻握住他的手,该吃午饭了,我们走吧。
  孙鹏眯着桃花眼,看着烫金皮的书看了半天,才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望着言希,又捏了捏言希的左脸。
  言希拿书砸他头,孙鹏,你有毛病啊有毛病吗,一见老子就捏老子的脸,从小就这毛病,神经病。
  孙鹏清咳,转头,笑,点头,说我是。
  陆流看了孙鹏一眼,目光深沉黝黑,望不见底。
  他们坐在一起吃饭,言希捣着牛排懒洋洋,却一口也不沾,只不时啜两口果汁,陆流跟孙鹏说着话。
  听说,你在申报公司设立,新股发行也在筹备,什么时候上市。
  孙鹏却说,言希,你刚刚喝进一只苍蝇。
  言希脸色发绿,啊。
  孙鹏却趁他张开嘴的缝隙,塞进去一大块切好的嫩肉,笑眯眯,我骗你的。
  言希愤愤,咀嚼了两口,咽了下去。
  孙鹏笑,言希,你的人生是建立在成为猪的努力目标上的。
  言希声音沙哑,不屑,谁定的。
  他说,我定的。
  转了身,这才微笑有礼回答陆流——过一阵子,我大赚一笔后,就全面上市。
  言希被重新带回公寓的时候,陆流下午有董事会,吩咐了保镖,就离开了。
  言希拿出那本书,手心全是汗。
  这不是一本书,或者说,只是一个被掏空了中心,外表却和书无异的盒子。
  言希一眼就看了出来,因为市面上,这本书的原本只剩下六本,而且统统是藏在图书馆的破损不堪的模样,绝不会这样崭新。
  这是达夷给他传达讯息的方式。
  所幸,陆流对绘画技巧不敢兴趣。
  言希打开的时候,里面是一封信函和一个文件袋。
  他展开了信函。
  “言希:
  展信安。
  距我离开,已经四月有余,但愿家里一切都好。
  巴黎天气,一贯很好。现在是夏天,繁花似锦,听房东太太说,以往冬日,也甚是温和,不似B市,大雪满城。
  我住在第十一区,离研究所很近,每日地铁,不过五站路,就是走到地铁站,要耗费三十分钟,颇是麻烦。但我最近吃胖许多,巴黎的乳酪配着面包味道很奇怪,不过习惯了,又容易上瘾,好像这个城市。
  这样也好,正好减肥。世间男子,除了你(因你时常注意不到我的外貌),多半不喜欢阿衡腰似水桶。
  我买了一件风衣,只要三十五欧元,是房东太太带我买的,价格尚能接受。
  研究所的医生在我报道的时候,除了发了三百欧元的生活费,一套白色工作服,竟然还有一本圣经。
  房东太太的儿子,八岁的伊苏对我说,wenny,这是神的话,你要看。
  那么小的孩子,穿着他父亲的衣服改成的大外套,拖沓在地上,他对我说他想做福尔摩斯,我用纸给他叠了一个烟斗,他整天叼在嘴上,问我要不要做华生。
  我想,这很好,以后,也是一种职业呢。
  如果,有一日,你在B城寻不到我,我并非对你那句永远不要回来耿耿于怀,只是大概已经做了福尔摩斯的华生,不再回去。
  勿念。
  也许,你偶尔还会回到家中。自你闲置了庭院,我闲时无聊,手植了满园的向日葵,虽不敢说殚精竭虑,日日呵护,但每每归家,第一件是便是看它,如今,整整三年,花期快至。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楚云,你长大成人之后,第一个如此亲密的女子,她曾经说,她最喜欢的人是个像向日葵的男子。这话于你,很是贴切。
  向日葵。金灿灿的,笑的时候,眼睛里面有很美的光芒流动,永远向着太阳。
  而我,总爱向着向日葵。
  世间万人,可叹,人人都有怪癖,且不如一,见多了,反而不足为奇。
  言希,我想我,总算找到一个地方,能大声喊着你的名字,却没人侧目。
  他们不懂中文。
  也不懂,这二字,于我,又是什么含义。
  我盼你好,却不知你现状如何。自你认识温衡,从未有一分一秒予我相信,你只信自己,所以,才宁愿依凭自己的力量去救达夷。可是,你不知,那一日,你打电话的前一分,陈倦才打电话来,让我稳住你,他说他愿为达夷,与陆流周旋到底。不知,你这一闹,是遂了陆流的愿,还是你的愿。
  我知道你怕我被陆流伤害,才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我既已说出只原谅一次的话,绝无反悔。况你敢往货车上撞,死生不顾,我如果真与你在一起,依你如此勇气,温衡做未亡人的机会又多了几分?
  再者,我说我愿养一个残疾的男人,哪怕你双腿残疾,爬着来见我,我也养你,可,以你步步为营的性格,又敢不敢信?
  我盼你好,想你优柔寡断多年,与陆流纠缠至此还不罢休,大概存了什么百年好合的心思,温衡无意阻拦,愿你能与陆流坐在有壁炉的屋子里,老了头发,念着你最爱的诗歌,看着你画的画儿,脉脉含情,至死方休。
  爷爷在我出国的前一天,送给我一样东西,是他多年以来,掌握的陆家的证据,隐瞒至今,以备最后鱼死网破。我求了许久,为我们求了个将来,可你却从不曾信我一分一秒,现在,既已用不到,让达夷悉数转赠,只盼你虽与陆流亲爱,却不至掣肘。
  我自与你相识,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了却心事,心境平和。
  勿念。
  温衡
  2006年九月书
  chapter103
  这是一场浩劫。
  当你撞进我的……后半生。
  ————————————题记
  十月半,阿衡在法国的第五个月份,正在做一份研究报告——对AIDS传播途径的微生学测评。
  带领她的医生edward,来自美国的金发男人,这样对她说——wenny,这个话题,改成对AIDS传播途径的道德观察,对愚蠢的人类会不会更有警醒作用。医学,有时候就是世人转移话题的最佳替代品。
  阿衡想了想,这跟我,跟你,没有太大关系。你知道,我们是医生,虽然不用对着南丁格尔起誓,但我,必须对得起我的国家送我深造的钱。我的祖国,需要更多的好医生,道德研究,是社会学家贡献给上层的难题,与我,无关。
  Edward耸肩,嘲笑,wenny,目光如此短浅,也是你的祖国教你的吗。或者,你们是不是贫穷到考虑不到更深刻的问题。
  阿衡抿抿唇,淡淡微笑,穷人也有穷人的活法,永远不要拿一个国度的富有去戳另一个国家的脊梁,尤其,你面对的是一个有如此多同胞的中国女人。
  Edward大笑,唇放在阿衡耳侧——研究所,很久没来这么有趣的中国人了,祝你在接下来的日子,更加愉悦。
  阿衡所在的医学研究所,虽然名义上是法国政府投资建设,但是,很久以前,在开放邀请各国输送医学人才之后,这里,已经是美国人的天下。强大的资金注入,先进器材的输送,尖端的人才,美国人轻轻松松占据各种项目研究的主要席位。而阿衡和她的另外四个同学,只是被当成中国人,仅此而已。
  阿衡跟在edward身边,研究各项世界尖端疾病,他们这一组,总共十人,四个来自欧洲,五个美国人,外加阿衡。
  这些人,都喜欢写论文,研究项目稍有成就,就抢着发表在欧洲各大学术期刊,主要么,虽然可以说是为自己的国家,更多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发展状况。
  阿衡,阿衡不行。因为,她的法语连同英语都还在拼写错误查字典的无限怨念中强大循环= =。
  整体而言,除了狂妄,出身美国富豪家庭的组长edward,其他人还算好相处。
  阿衡住在十二区,巴黎二十区之一,塞纳河的右畔。
  倒不是精心挑选,而是日常花销之后,三百欧元所剩无几,只能在有些老的住宅区租一个简陋潮湿的房间。
  当时,爷爷对她说,阿衡,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为了言希,违背你爸爸的遗愿,我给了你握在手心的最后筹码,而你和言希,从这一刻开始,要接受惩罚,学会怎么做一对贫贱夫妻。
  阿衡对爷爷的话,保持缄默,因为她不清楚爷爷话里对她和言希有多少嘲弄。对没有温家和言家庇佑的温衡和言希,斗草品花,纨绔多年,如今两袖清风,算个屁,啊不,比屁还不如。
  至于言希,略过,阿衡不想提言希。
  阿衡住的弄堂的出口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咖啡馆,干净而温馨。
  她经常带着房东太太的儿子伊苏去那里看书,她看她的医书,伊苏看简体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最通常的状况,她一杯咖啡,伊苏一个小块奶油蛋糕,就能耗一整个下午。
  伊苏经常带着她,去河边捡石子,褐色的,白色的,椭圆的,有许多棱角的,很多很多。
  每一天都有船夫载着各国的游人经过,不同的语言,大声的异国情调的歌舞,转了音刺刺拉拉的收音机的声音,意外的动听。
  她牵着伊苏的手,想起很多年前的笑笑。
  同样是对小小生命的珍惜和温柔对待。
  伊苏是个有忧郁症的孩子,家中贫困,时常要靠政府接济。他不爱说话,瘦瘦小小,可却喜欢在她怀里笑得东倒西歪,wenny,你当我的华生,我给你礼物。
  拿出一个草编的戒指,粗糙而硕大。
  阿衡笑眯眯套在拇指上,说好,等你长大。
  伊苏总爱揉她的眉毛——wenny,不要皱了,比pang太太的皱纹还要难看。
  Pang太太是他们的阔邻居,同时也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精神有些异常。她不喜欢伊苏,常常在这个孩子经过的时候,拿石子丢他,骂他不详。伊苏没有告诉过父母,阿衡看见过,制止了许多次。
  阿衡轻轻把伊苏抱在怀里,她说,宝贝,你知道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是什么么。
  伊苏摇摇头,低着头,试图把戒指的尺寸缩小一些。
  阿衡笑,她说,是不知道。
  伊苏歪着头,蓝色的眼睛,很大很漂亮,他说,不知道什么。
  阿衡握着他的小手,指着长长塞纳河延伸的金黄的夕阳,她说,不知道,太阳落下后还会不会升起;不知道,奶酪面包放到明天会不会坏;不知道,绕地球走一周还会碰到什么;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勇气继续下去。
  伊苏笑,继续喊“言希”么。
  他学着阿衡经常说的两个汉字,发音稚气绕口。
  言……希,这是代表中文中的你好吗。
  不,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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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三十欧元,算作很贵了,没有了铃,吱吱扭扭,摇摇晃晃,去地铁站上班前的一段路,靠它,省了不少功夫。
  阿衡撞到那个人,实在是很意外的情况,我们得从头说起。
  虽然不同于雾都伦敦,但同样是经过工业革命的巴黎,早上的情况,也没比伦敦好到哪里,再加上巴黎人手一狗,不管多名贵的品种,拉出来的一坨坨还是基本一样的,它们翘翘屁股,巴黎人走路中奖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
  然后,阿衡早上七点钟起床,不仅要瞅着雾,还要躲狗屎,骑自行车技术含量要求很高。
  那一天,是十月底,阿衡睡觉前没什么心灵感应,觉醒了也没觉得有挂历上写的不宜出行的状况,迷糊着眼,就骑自行车过弄堂了。
  雾真大,那天,雾真他妈的大。
  什么都看不清楚。
  刚走完弄堂,一坨狗屎拦住路了,还没来得及刹车,一个人,没看清脸,就直直撞了过来。
  跟个石头一样,咕噜噜摔了几个跟头,趴在了地上。
  阿衡的前把被他撞歪了。
  她眉毛直跳,扔了自行车,走到那人面前,说了一连串法文,语法颠倒,没事吧您。
  那人听不懂,摆了摆手,挣扎了两下,扶着墙根,站了起来。
  青黑色的发,嘴角长着浓重的胡茬子,下巴凹了下去,眼睛青黑,只是个侧脸。
  身型,尤其是腿,瘦得几乎看不到肉。
  这还是个……人吗。
  从哪里逃来的难民。
  他的手心蹭破了皮,手粘连的只剩青筋和一层皮。
  阿衡递过一块手帕,静静,黑眼珠,一分不错地看着他。
  他接过手帕,嗅到淡淡的松香,手指却僵硬了起来。
  她在大雾中说,你转过来。
  平平静静,软软糯糯的中文。
  那人动动唇角,迟疑许久,终究,还是,蹲在地上,挡住脸。
  阿衡却转身,扶着车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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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夷说他逃了八次,终于逃出来了,你知道吗。
  阿衡说,我知道。
  哦,你见到他了O(∩_∩)O,太好了!
  没有。我没有见到他。
  不可能,我按着你给我的地址,和孙鹏一起把他送到机场的,这一次,陆流被孙鹏折腾得元气大伤,至少五年内缓不过气儿,再没人找你们的麻烦了。
  阿衡却挂断了电话。
  伊苏跑到她的身边,说wenny,弄堂里来了一个怪人,很瘦,很丑。
  他说,wenny,才秋天,他却穿着厚厚的棉裤,你说,他会不会是流窜的大盗。
  阿衡不说话,侧过脸,拿手腕揉了揉眼睛。
  微笑了,说兴许。
  她带着伊苏去喝咖啡,那个穿着厚厚棉裤的男人,也要了一杯咖啡,坐在角落里,静静地,不说话;她带着伊苏拾石头,那个男人,瘦得像鬼的男人,行动缓慢,却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她每一天都会骑着自行车走过弄堂,不管多早,永远有一盏灯蒙蒙亮着。
  伊苏帮母亲去集市买面包,pang太太拿着扫帚打他,口中念叨着不详的犹大。
  那个很瘦很像鬼的男人却拦住了她,他的眼睛很大,瞪着pang太太,pang太太尖叫一声恶魔,扔了扫帚,躲进了她那富丽的房中。
  伊苏看着他,很久。
  那个男人却笑了,用中文说,你不怕我吗。
  伊苏问他,你是大盗吗。
  那个男人听不懂他说话,笑了笑,躬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他离去的时候,伊苏说,yan xi。
  他在对这个男人表达善意,说着阿衡教过的中国话——再见。
  那个男人,却转身,愣愣看着他,这个孩子笑了,大声喊着——yan-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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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接到远方的电话,来自孙鹏。
  他说,我送温姑娘的大礼,姑娘为什么迟迟不受。
  阿衡皱眉,孙鹏,到底发生过什么。
  孙鹏却答非所问,轻轻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自从车祸。之后,又和陆流对抗,从不肯吃他一粒米,陆流强迫他,注射过许多次营养针。他看到你的信,总共逃过八次,第一次,只出了门,第二次,下了楼,第三次,跑到了街上,有一次,甚至走到了机场。每一次,只要能多走一步,就从未放弃。他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庆幸。
  阿衡却淡淡微笑,宁愿这样艰辛,不屈从于陆流,面对我,却依旧这么,没有勇气么。
  她说,孙鹏,我谢谢你,跟我一样傻。
  孙鹏却笑,我在园中,从小,最腻味的就是他,早送走,早不碍我手脚。有他在,着实烦心。若要谢我,不如,让我再也见不到他,如何。
  阿衡说,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击溃的陆流。
  孙鹏说,陆流心太大,想要权,想要钱,还想要人心,就算是天才又怎么样,分心太多,反受其害。而我,自从十八岁时,唯一筹备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击败他。他不可能是一个全心全意的人对手,尤其,这个人,本就跟他旗鼓相当。
  阿衡头疼,这都是一帮子什么妖孽,她说,你连一家公司都没有,怎么可能斗得过陆氏。
  孙鹏轻笑,阿衡,那是,另外一场战役。如同你的漫长时光耗尽所有让那个笨蛋爱上你一般,我在想着,如何放走他。
  阿衡放下了电话。
  她呆呆坐在床沿,有些难过。狭小的屋中穿过一缕阳光,像爱过的那些时光一般明媚艰辛,蓦然,却发现,原来,那些曾经在她身边的那些吉光片羽,和她像照镜子一般的孙鹏,他们,都曾经那么辛苦。
  她想要让言希,变得再坚强一些,不依靠任何人,走到她的身边。
  可是,他却在害怕,害怕见到她。
  他不敢依靠自己的双脚,走到她的身边,只因为,那些曾经遭遇过的伤痕累累。
  有人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那个瘦弱憔悴的大眼男人。
  那么费力,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
  他蹲跪在她的床角,轻轻捧起她白皙的指,温暖的唇,吻了下去。
  他说,阿衡,我饿了。
  chapter104
  Chapter104
  阿衡筹备着每月三百欧元的花法。是每天两顿排骨还是每天一顿排骨还是不吃排骨。如果两顿,新衣服没了,零嘴没了,咖啡没了;如果一顿,新衣服没了;如果不吃,言希没了,饿死的= =。
  她在笔记本上算账算得咬牙切齿,逮着什么都往身后的黑影砸去——你个败家子,信用卡冻结了就算了,就指着法拉利能卖钱,结果,连法拉利你都敢给我撞坏TOT
  想起,那天两人大眼瞪小眼,阿衡满心期待地问言希车呢,这厮,憋了半天,就说了一句话,咳,钱财乃身外之物,重点是,我来了,阿衡,你看看我,我,我呀,你最爱最爱的言希^_^
  呸,谁最爱你了。少废话,车呢。
  大型垃圾处理站,我撞扁了= =。
  阿衡吐血,捏他的耳朵,要你有什么用啊有什么用。
  言希弯眼睛,我长得好看^_^。
  阿衡眼中有些酸,望着小屋角落咕嘟煮着的排骨汤,转目,眉眼温柔,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轻轻拍拍他的脸颊,微微笑了,是,长得真好看。
  言希的左侧大腿粉碎性骨折,内部固定的有钢针,一直在锻炼走路,花了很多功夫,速度还极是缓慢。
  言希来时,达夷和孙鹏本来准备了钱,但是言希一向很有准则,就算吃软饭,也绝不吃阿衡喂的以外的软饭= =,所以很大方地推辞了。
  阿衡听说了,就更想掐死他了。
  她说,我去上班,上午随便你溜达,下午你在家里练走路,四点我准时打电话给房东太太,如果你敢偷懒,晚上不许吃饭。
  言希哦,埋头喝排骨汤,流泪,怀念TOT
  阿衡推着自行车,穿着白大褂,在雾中朝他挥挥手,他隔着窗,眼睛弯了,说再见。像极许多年前,他去维也纳时告别的场景,只是,阿衡没有了当年的青涩傻气,言希也丢了当年的明艳灿烂。
  可是,他们眼中的彼此,却再也没有此时此刻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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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带着白色手套,在研究所拿着试管,像在学校无数次操作过的步骤一样,加一些研磨过的为□ZC,edward本来在办公室,却忽然推开实验室的玻璃门,大步走来,把一篇手写稿的论文扔到了阿衡面前,不可置信地冷笑——wenny,这样的论文水准,你还想指望发表。
  阿衡愣了,这是她刚交上的论文,如果得到edward的批准,就可以自主拿去发表。
  这篇稿子,大概准备的有两三个月,事前已经电子传阅给李先生,语法没有问题,至于内容,李先生看了之后,只展颜说了一句,雏鸟终于离巢,很好。
  她拿起稿子,皱眉,edward,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Edward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内,扫扫她的实验进程,压住怒火,说了一句,你跟我到办公室。
  阿衡不喜欢edward的办公室,经常有很多女人的香水味,她本来就有鼻炎,去一次,过敏一次。于是,把试管放在试管夹上,微笑开口——在这里说就好。
  Edward眯眼,眼睛狭长,金黄的发在实验室的阴影中格外醒目——wenny,你对我的office有什么意见吗。
  阿衡笑笑,医用口罩没摘,直接跟他到了办公室。
  阿衡一踏进,香水味扑鼻而来。这次,应该是隔壁耳鼻喉研究室anna医师的guerlain。
  妈的,连口罩都没用= =。
  她连打喷嚏,说,你说吧,edward。
  edward却环胸,挑眉看着她。半晌,见她喷嚏不止,才打开窗,接了一杯水,递给她,开了口——wenny,你在论文里,预测了我这次实验组的所有步骤,而且妄下断言,说最后,我,连同该死的你,实验一定会失败,是吗。
  阿衡喝了一口水,顺顺气,说是的,我的每一步都写清楚了。
  Edward嘴角一抹冷笑——女人,你知道这次我们实验组的所有投资是多少欧吗。
  阿衡摇摇头,慢条斯理说我不知道,但这是,我近期做实验得出的结论,我只知道,edward你在浪费所有人的时间去做一件会陷入哥德巴赫猜想的事。
  Edward眼睛幽碧,盯着她,许久,吐出几个字,八千万。
  阿衡慢吞吞说,所以,现在撒手改为申报其他项目还不晚。
  Edward咬牙切齿,你否定的是我钻研三年做出的课题,仅凭你几个月的实验,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阿衡摘下耳畔的口罩,淡淡笑开——如果我的论文推测是正确的,下一步,三天后,实验的恶性反应就会显现出来,我们不妨看一看。
  Edward看她许久,眼神凌厉,却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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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回到家的时候,言希正在房前窄窄的弄堂里画画,伊苏蹲在他的身旁,大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画纸,两个人一个中文,一个法文,鸡同鸭讲,却十分融洽。
  伊苏看到她,欢呼一声,跑到她的身旁。他比划着,说,wenny,大盗是个很神奇的人,他会画福尔摩斯。
  伊苏爱喊言希大盗,他觉得大盗是一个很酷的职业。
  言希笑了,睫毛在夕阳下金灿灿的,双手高高举起画纸,是栩栩如生穿着风衣抽着烟斗的福尔摩斯。
  阿衡推着车子走近,也笑了,真像。
  然后,伸手,轻轻把言希从小凳上拉了起来,说今天按时吃饭了吗,我拜托伊苏的妈妈给你热的排骨汤。
  言希点点头,说阿衡你放多了胡椒啊胡椒,呛死人。
  阿衡皱眉,又瞎说,我煲的清汤,除了盐和配料,什么都没放。
  言希轻轻用瘦削的手抚了抚她的眉毛,他指尖微凉,说你跟谁学的皱眉毛,丑死了。
  伊苏看懂了言希的手势,严重点头。
  阿衡无奈,笑了笑,舒展了眉眼,你们真烦,烦死了。
  法语中文轮流说了一遍,伊苏和言希都笑了,牙齿洁白,像两个孩子。
  阿衡为了省租金,让言希退了租,和自己住在一起。言希以前睡觉就有一毛病,爱踢被,爱缠被,爱扭曲被,不把自己和被扭成麻花不罢休= =。
  阿衡怕他腿着凉,晚上和他睡一床,她睡外侧,压住被。
  言希害羞,不好意思,说我睡觉一般裸着^_^
  阿衡咳,那从今天开始,学着穿睡衣= =。
  十二点前,还算老实,因为没睡沉,过了零点,好家伙,不得了了,明明是半个残疾人,腿还敢那么嚣张,一齐压在阿衡身上,被顺便踢个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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