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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凋师

_7 爱看天(当代)
  程老大被一个半大的孩子安慰,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他也是顾亲情的人,但是生活所迫,谁也不能让自己家空着饭锅去管别人啊。他叹了口气,拍了拍程叶的肩膀,“好孩子,程岳有你一半懂事我就知足了。”
  他想了想,又试着提了建议,“程叶,你要不读完初中去读咱们这的职高吧?今年老孟家的孩子从那毕业,分进了制药厂,工资也不少……不是大伯有私心,还是脚踏实地干活,有个铁饭碗的好啊。”
  程叶沉默了一会,“大伯,我回去一定好好想想。”
  程老大应了一声,瞧着程叶出门走了,又叹了口气。程老大媳妇在屋里听见了,推开纱门哼了声,“你也甭跟他说这些了,你呀,说了人家还不是好心当驴肝肺!他们哪里肯听,都是你妹妹挑唆的,读书读书……当谁都是读书的料的?肯白白花钱养着他们就不错了,你还想捧到天上去供着不成?!好不容易小的身体好了,老的又开始生病吃药,一次上百块钱……”
  程老大对自己老娘还是很维护的,听见媳妇嘴里没个遮拦,喝了她一声,“胡说八道些什么!让人家听去,看看哪个不笑话你!!”
  程老大媳妇被男人训住了,又想着目的已经达成,每月少给了程奶奶他们几十块钱,也就闭嘴不说了。
  程奶奶身体不好,程叶不想她担心,更不想她知道后急着出去做活,偷着留下老夏给的工钱,补贴在家用里。老夏给的工钱不多,是按天给的,有活时一天给十块钱,一个月平均下来能拿到百十块钱,省着花也够用。这些钱和生活费一起,都是由程叶保管的。
  程奶奶现在慢慢把家里的钱物让程叶保管,她推说自己年纪大了记不清,但是连保人写的那个条子和房契也都一块给了程叶,多少还是让程叶有些不安。
  程叶听了医生的话,坚持让程奶奶长期喝中药,也总想着弄些好的给她吃。程奶奶气管不好,总是咳嗽,包的中药里就添了一味蝉蜕。这个挺贵,而且还当药引子似的,小小的一纸包。
  程叶知道这个就是蝉蛹褪下的壳后,趁着夏天知了多,晚上常去小树林里用手电筒照一些蝉蛹回来。
  李瑞对程叶抓这些东西很是赞成,他就住在林场旁边,全农场的蝉也没这里的多啊!这东西只能晚上抓,要多弄点,自然要忙到挺晚,程叶也就顺便睡在他家了。再一个,蝉蛹营养价值高,程叶跟着多吃些才好。
  “我查了下,这玩意对肝也好,程叶你也多吃点,不够我再去弄。”李瑞用手电筒在树干下方照到一个趴着的蝉蛹,用树枝夹着扔进塑料袋里。
  “嗯,那瑞哥也一起吃。”程叶对这些小昆虫倒是不怕,伸手捏住了就往塑料袋里装。蝉蛹一般都爬不高,弯着腰很容易就能找到,尤其是粗大些的树,往往一口气能照到好几个。这东西被照到了也不动弹,伸手就能抓下来。
  程叶他们一晚上能抓满两个塑料袋,还顺便捡到不少蝉蜕,程叶高兴极了,忙收集起来留着用,这能省下不少药钱呢。
  一连弄了几天,李瑞有些吃不消,晚上的蚊子多,他被咬得胳膊腿上都是包。晚上回去的时候涂了花露水还是痒的难受,在蚊帐里翻来覆去。最后实在睡不着,干脆开了灯叫程叶帮忙,“哎,程叶,你再给我掐下这里,痒死我了……”
  程叶瞧着李瑞胳膊肘上老大的一个包,都有点肿起来了,看着怪吓人,忙去枕头底下拿了花露水给他涂抹。“瑞哥,不行去医务所瞧瞧?你这像是被毒蚊子咬的……”
  李瑞被他小手按着,趁着那点冰凉止痒,听见了哼哼了句,“什么毒蚊子啊!那是两个包咬在一起了,程叶你别涂花露水了,给我使劲掐下……”
  “越掐越痒啊。”程叶还是有些担心,放下花露水拿出小铁盒的清凉油来给稍他微摸了一点。这个太凉,抹上不容易睡着,昨天李瑞痒的厉害,没留神抹了一身,刺激的又爬起来半夜去冲澡洗掉了。
  李瑞稍微舒服了点,手在程叶身上摸了一遍,白白嫩嫩的,一个包也不见。“幸好你不招蚊子,不然这身皮肉咬起来肯定解馋。”
  程叶被他摸到肋骨那儿,痒的缩了下,笑着推开李瑞,“瑞哥快睡吧,明天你不是要回市里吗?再闹就起不来啦。”
  李瑞听见他轻笑,身体上的痒改成了心里。他凑过去在小孩脖子、肩膀轻咬了几口,跟他一样的香皂味道,很清爽。“奇怪了,也没见你穿长裤长袖,怎么没被蚊子叮啊?”
  “以前也被叮过。”程叶想了想,把胸前的小玉鱼拽出来给李瑞看。他也拿不准是不是这个小玉鱼起的作用,不过的确是跟它有点关系。“好像戴了这个之后,就慢慢不被蚊子咬了……”
  李瑞顺着程叶的手摸上去,那小玉鱼被程叶戴得更润了些,但依旧没有老夏屋里那些鲜亮耀眼,被握得久了,也依旧凉丝丝的。李瑞想着老夏当初给玉鱼的时候,似乎说过是祖师留下来的,想必也是件稀罕物。他把那小玉鱼给程叶小心塞回怀里去,让他贴身带着,“有用就好好收着,别拿下来了。”
  他又摸了下程叶身上,自从戴着这玉之后,似乎程叶也很少生病了。加上每天跑步,现在的小身板还不错,摸着有点肉了。李瑞翻身把程叶抱在怀里,果然很舒服,不由感慨把小孩养大可真不容易……
  程叶抓着李瑞的胳膊蹭了蹭,像只小动物,蜷缩在李瑞怀里慢慢闭上眼睡了。
  李瑞回市里主要是办两件事儿,一个是帮父母调解,再一个是买些中药给程奶奶带回去。
  李瑞爸妈又一次吵架,这次吵架的原因是李瑞他妈妈参加同学聚会,李瑞他爸没跟着去,回来就听司机说了一个所谓的老同学在纠缠自己媳妇,火冒三丈的去找了人家。
  李妈妈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同李瑞他爸大吵一架,反倒让李瑞他爸深信那男同学和李妈妈有些什么,差点闹到人家单位去!李妈妈在家大哭一场,这事弄得人尽皆知,自己脸上无光,回去娘家也吃了闭门羹,实在是心凉。
  最让她心凉的,恐怕还是李瑞他爸。她一直用李瑞他爸疼爱自己这个借口来欺骗内心,不肯承认当初是自己找错了,嫁给了一个十八年未能找到共同话题的人。从优越的环境到了落后的农场,不能与自己谈论人生理想的丈夫,粗俗的亲戚,不能实现自己希望考大学的儿子……她内心的苦闷,这些人是不能理解的。
  她咬牙坚持了十八年,在同学聚会上遇到当年的初恋男友的时候,那人一句“你现在过的很累吧”便让她落下泪来。外表的光鲜,何尝不是在欺骗自己,麻痹自己?懂她的,还是当年的人啊。
  同学聚会过后,李妈妈没再跟他联系,她是有家庭的人,要对自己的家庭负责。可是李瑞他爸的暴怒和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让她再次寒心,这确实是一个不懂自己的人,甚至都不会先去相信。
  她头一次说了离婚两个字。
  得到的回应是李瑞他爸暴怒下的一记耳光!这个男人是个没文化的粗人,他在最爱的人面前失去了理智,不肯去分析,不肯去听她的解释话语,动了手。
  家庭的暴力,更是让李妈妈铁了心肠坚持要离婚。她忍了十八年,以前年纪小当替父亲来报恩了,如今想想,自己一生仅有一次的美好青春浪费在这里,真是白白喂了狼!
  李瑞进来的时候,李妈妈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流泪,她脸上还高高的肿着,带着淤血的青紫,瞧着很是可怖。
  李瑞在电话里只听他爸说又吵架了,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忙过去仔细瞧了下。毕竟母子连心,他看着自己亲妈这样,心疼的厉害。“妈,怎么回事?这是我爸打的?!您别怕,慢慢说……”
  李妈妈自从说了离婚后就被李瑞他爸关在家里,一步也不许出门,像是被囚禁了一样,如今见到儿子眼泪流的更急了。“李瑞,李瑞你帮我跟你爸说,让我走吧……”
  “你想去哪?!还想去找那个人吗!!我不准……不准!你今天,不,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李瑞他爸像头愤怒的公牛,眼睛都瞪得通红,几步从走廊上走了过来。
  李妈妈在李瑞怀里哭了,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丈夫,她没有做对不起家庭的事情,为何还要受到这般对待?!
  李瑞搂着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又抬头对自己爸爸劝说,他着急,话里不免有些急了。“爸!爸您别这样,我妈不是那个意思,您能不能冷静下来听听啊?您一直关着我妈吧?脸上的伤也是您打的?这回是您过分了!”
  李瑞他爸也是一身的邋遢,一脸泛青的胡茬,深陷的眼窝,瞧着几夜没歇过了。他听见李瑞这话,又看了下自己老婆那瘦小的身体,只几天,就被自己折磨成这样……他眼里满是痛苦,但是内心却是更大的伤痛,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哪怕是心里想着别的男人也不行!
  李瑞拿纸巾给李妈妈擦了眼泪,劝着她不再哭了,继续跟自己爸爸劝说,“我妈脸上的伤得赶紧去医院,这样吧,我带她先出去……”
  “不行!不能出去……”李瑞他爸犯了倔毛病,死活咬准了不许人出去。
  李瑞也火了,“您拦着也不成,这再不让医生瞧瞧得落下毛病!您当初再生气,把这房子拆了都可以,怎么能对我妈动手啊!您那拳头她哪儿吃得消!”
  李瑞他爸瞧着自己老婆散乱头发,脸上肿得乌紫的模样,似乎有些清醒了,“我带她去医院……”他想过去,可刚靠近就被喝斥了一句,李妈妈情绪不稳定,不肯让他靠近。
  李瑞他爸不敢过去了,他骨子里是疼老婆的,但是在某些事儿上,的确是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无法剔除。就是因为实在太爱自己的老婆,所以,才在对这件事上一错再错。
  李瑞他爸最终妥协了,无力的挥手让他们出去了,“李瑞,早些回来。”
  李瑞把他妈扶起来,小心向门口走去,半依靠在自己怀里的女人不再像记忆里的那样坚强,甚至在微微发着抖。李瑞心里不是滋味,也只能更用力的环抱住她,“没事了,妈,我带你去医院。”
  医院的医生是个老头,瞧见这种情况很是愤愤,一连声的问李妈妈是否要医院开个证明,出份报告给她。“这是你男人打的,对吧?这个月我都瞧见3回了!现在的大男人真不是东西,动不动打老婆!”
  李瑞不乐意了,他家的的事儿本来就够乱的了,这老头还跟着掺和!“您看病就成了!啰嗦什么啊!”
  老头瞟了李瑞一眼,没再吭声。
  李妈妈坐在那心情也很复杂,她不会起诉自己的丈夫,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但是儿子甚至没有一个外人关心自己,这点上,让她觉得很寒心。脸上的伤,已经足以构成家庭暴力,自己的儿子却阻止正常法律途径帮助自己,这等于是在替丈夫擦掉罪证,甚至也没有承认自己受到的委屈。
  李妈妈从医院出来,坐上车第一句话就是恳请离开,“李瑞,你放我走吧,我想回你姥爷家住几天。”
  李瑞瞧着她脸上的纱布,又看着她的眼睛,实在无法拒绝自己亲生母亲的请求。“好,我送您过去。”
  “妈,我爸这次是错了,他是个粗人,您千万别跟他较真!过几天他就来求您回去了……”
  “妈,您还记得小时候吗,我做错了事儿您拿鞭子抽我,我咬着牙硬挨就是不肯认错儿。可第二天就跟您和好了,咱们是亲母子,是一家人,骨血里连着断不开呐。这次的事,您生气是应该的,但是也别恨我爸一辈子……他只要碰着跟您相关的事儿,都冷静不下来。”
  “妈,您脸上还疼吗?记得擦药,消炎药也别忘了吃,还有刚才医生建议您去看牙医,您到时候也记得去啊……”
  “妈,您回去,能给我打电话吗?我等着到时候去接您回家……”
  “妈……”
  李妈妈听在耳中,眼泪一串串的往下落,她心中不舍,但也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
  再远的路途也有要到的终点,李妈妈等车停下来,颤着声音嘱咐自己儿子,“李瑞,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做有出息的人。你也长大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妈妈走了。”
  李瑞瞧着那消瘦了的身影走进黑漆漆的筒子楼里,被那破旧但高耸的楼房吞没,消失不见,心里像是让什么揪了一下,酸疼酸疼的。他眼睛肿得难受,被倒灌上涌的液体冲开眼眶,趴在方向盘上半天没抬起头来。
  48、凉面
  李瑞他爸似乎已经猜到老婆不会跟着一起回来了,他瞧见李瑞一个人进来,也没再说什么。平日看起来顶天立地的汉子,已经变成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一脸的颓废,看起来像老了十岁。
  李瑞留下照顾了他爸几天,亲眼看着他去了厂里,这才略微放下些心。李瑞开学上高三了,正是最忙的时候,他对父母的事情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去做好自己的事,让他们省心。
  他从市里回去的时候,直接从饭店购买了一塑料桶蝉蛹,饭店里每年夏天也要储存好些,李瑞买的多,还给了个批发价。他想着程叶白天要做玉雕还要学习,晚上再去抓蝉蛹太辛苦,就一次性给他买齐了。
  程叶看着李瑞从车上搬下那么大一桶,吓了一跳,他觉得这都够他们家吃到来年夏天的了。“瑞哥,你从哪儿弄的,这也太多了……”
  李瑞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瞧着明显有些疲倦,他帮着程叶搬进厨房,没跟程叶说实话。“这是厂里人自己捉的,他们吃不完,我就给要了些来。这桶里的蝉蛹已经腌上了,不怕坏。”
  程叶哦了一声,可瞧着那一桶还是犯了愁,“瑞哥我家没冰柜,腌上了也放不到冬天啊。”
  李瑞拍了自己脑门一下,他这几天忙糊涂了,把这事儿忘了。“怪我,直接把这一桶放在林场那边就得了,还给你运过来……!”说着又要去搬了桶回车上。
  “瑞哥,不着急!”程叶拦着没让他走,他也瞧见李瑞那脸色了,都有些发灰发青,哪能让他再来回忙活。“你大中午的赶回来,也没休息吧?先去睡会儿吧,我把风扇给你搬到里屋去吹着睡。”
  李瑞确实累了,一连几宿没睡踏实,如今见着程叶才稍微放松了点。他点点头答应了,也不再强搬东西,“好,我去睡一会。”
  李瑞睡觉,程叶自然是陪着的。他拿湿毛巾擦了凉席,又搬了风扇过去开了小档慢慢吹着。风扇直吹久了腿要抽筋,程叶家的电风扇太破旧,那么大个风扇脑袋还是依靠一根麻绳拴着保持稳固的,这样吹风的角度仰着,反倒是不易直吹到人。
  李瑞躺在床一侧,等着程叶上来。程叶的床让他加宽了一块厚木板,变成两个人能睡的大小,加上程叶一般都是他抱着睡的,也不算挤。
  程叶在家穿着的衣服是李瑞的旧运动服,一件背心就到了大腿那,短裤倒是程叶自己的,不过被背心遮住大半,穿不穿的也就看不太出来。天气热,程叶想了想,还是脱了那条短裤,爬上床去了。李瑞怕热,但是又不肯放开他,到时候让李瑞动手扒衣服,还不如自己脱了呢。
  李瑞伸手把程叶抱住了,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使劲蹭了蹭,“程叶。”
  程叶应了一声,也伸手抱住他,“瑞哥,怎么了?很累吗,我给你揉揉头吧……”
  李瑞摇了摇头,抱住小孩不让他动,又叫了他名字一声。
  程叶有些纳闷,但是也不再动弹了,乖乖的让李瑞抱着。李瑞喊他,他便应一声。
  “程叶。”
  “哎。”
  “程叶……”
  “瑞哥,我在这呢。”
  李瑞抱着自己怀里的温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一连几日疲惫不堪,终于找到了可以停下来休息的地方。
  程叶想着程奶奶出去同老姐妹说话,现在天色也早,不用准备晚饭,也就放心的跟着睡了会儿。他从小和李瑞亲昵惯了,被李瑞抱着,要睡的格外香甜。
  程奶奶从外边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人睡得正香,大的搂着小的,跟小时候一样亲近。她知道李瑞打小就跟程叶亲近,这些年也常住下一同睡的,并没多想,只悄悄给他们把风扇挪了个方向,就出去了。
  李瑞睡了一个好觉,醒过来的时候伸了个懒腰,觉得身上又满是使不完的劲。他一动弹,怀里的程叶也跟着醒了。
  程叶瞧着还有点迷糊,一边揉眼一边跟李瑞说话,“瑞哥,几点了?”
  李瑞看了下床头的塑料壳小闹钟,“快五点了。”
  “那我去做饭,瑞哥也留下吃饭吧?”程叶爬起来准备下床去,他只穿了个大背心和小内裤,从李瑞身上翻过去的时候,就被拍了屁股。
  程叶捂着屁股爬下去,穿上拖鞋立刻躲着李瑞远远的,脸上都红了,“瑞哥,都、都说了以后不打屁股……!”
  李瑞在床上侧身躺着,看着小孩气的结巴,哈哈大笑。“快去做饭吧,我肚子都饿扁了,等着吃呢。”
  程叶穿好衣服,去厨房把李瑞弄回来的那桶蝉蛹捡了一小碗,切碎了,用油炸好。又把这些瞧不出形状的小丁放在菜里翻炒,味道倒也鲜嫩香甜。
  程叶不挑食,吃什么都成,程奶奶知道蝉蛹的好处,也会吃一些。但是程奶奶和李瑞一样,瞧着那蝉蛹形状吓人,吃一两个就不肯再动筷子了。程叶问了医生,说一天吃七八个才好,这才想了切丁油炸的方法来哄着他们多吃一点。
  而且这东西腌制好,再经过油炸,更不容易坏。程叶开学之后,给程奶奶留出一些来放在罐头瓶里,老人平时也可以自己做着吃了。
  晚饭做的比较简单,炒了个时令蔬菜,又凉拌了一盘白糖西红柿,主食做了凉面,因为李瑞在,特意加大了分量。凉面加了酸黄瓜和绿豆芽,拌上自家炒的辣椒油,香辣酸甜,吃起来特别开胃。
  李瑞觉得不过瘾,又倒了一勺子的醋进去,呼噜呼噜吃了三大碗。
  程奶奶瞧他吃的过瘾,笑着问他,“李瑞啊,回家没吃好吗?”
  李瑞端着饭碗的手顿了下,又接着夹了菜继续吃,嘴角挑了个笑,“哪能呢,吃的挺好。不过还是程叶做饭香,我在这都吃习惯了,几天没吃着还挺想的。”
  程奶奶听见他夸程叶笑弯了眼睛,“哎,程叶这手艺是不错,前两天我还跟他说呢,就这样的将来出去做个厨子也有口饭吃啦……”
  李瑞打断老人的话,他对程叶可是很有信心的,“您这话我可不赞成,程叶读书好,将来一准能考上大学,您啊等着他当状元吧!”
  “哎哟,他要是能考上大学啊,奶奶一定让他亲手做一顿好的给你吃,呵呵!”程奶奶被他说的高兴起来,“对了李瑞啊,这凉面你在家吃了没?我记得这还是你妈妈教给我们的。你和程叶小时候嘴馋,总闹着要吃,我怎么做都没你妈妈做的好,后来才发现,你妈妈在里面加了好些料呢!什么炒熟的花生仁啦、芝麻啦、辣椒酱啦……”
  李瑞把碗筷放在桌子上,他听了程奶奶的话有些吃不下去了,连吃下去的那些,都觉得堵在心里,特别难受。
  程叶瞧出李瑞心里有事儿,似乎还是和李瑞父母有关的,他跟自己奶奶说了几句话,把话题岔开了。
  吃了晚饭,李瑞跟程奶奶说要回去一趟,“奶奶,我带程叶去趟林场那边,今天弄来的东西得冻到冰柜里去。”
  程奶奶也瞧见厨房那一大桶了,谢了李瑞,又嘱咐他以后不用总带东西过来。“你也是个孩子呢,来奶奶家总拿这拿那的,奶奶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程叶啊,拿件外套跟你瑞哥过去吧,晚上就住在那,不用赶回来啦!这一来一回好几趟,太麻烦啦!”
  程叶答应了一声,从屋里拿了玉雕的工具小箱子。他衣服在李瑞家也齐全,用不着拿,倒是碾玉砣得随身带着,明天好直接从李瑞家去七分场。
  作者有话要说:
  李瑞:凉面很好吃,以后还要做给我吃。
  程叶:好。
  李瑞:晚上也得陪着我睡觉,还是只穿那件大背心吧?
  程叶:唔……好吧。
  49、小甜蜜
  李瑞晚上依旧搂着程叶睡的,一觉睡到天大亮,好好的休息过来,睁开眼就瞧见窗帘开了大半。外头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李瑞半眯着眼睛缓了一会,伸手去摸索旁边的床铺。“……程叶?”
  床铺的另一半是凉的,睡在身边的人早就起来了,把枕头和毛巾被都折叠好放着。李瑞侧头瞧了一眼,手指在那枕头上摸了两下,没等放下手来,就听见了哒哒地上楼梯声音。
  门外边探进个小脑袋,一下跟他看对了眼,笑出两个小梨涡叫他起床,“瑞哥!太阳照在你屁股上了,还不起床啊?”这是李瑞以前说他的,现在时不时的也敢反过来说李瑞一次。
  李瑞躺在床上不肯起来,眯着眼睛也看着他笑,“起不来啊,你过来拉我一把。”
  程叶身上还穿着一件嫩黄的连身围裙,印着某个牌子面粉的字样,听见李瑞叫他立刻乖乖的走过去,伸手去拉扯床上的大家伙。
  大家伙很坏,瞧着懒洋洋的,手上使着暗劲儿呢!一拉一扯的就把程叶拽到床上去了,翻身压住了照着小嘴巴就亲了一口。“我香一个啊!”
  “瑞哥,别闹了……哈哈,痒死了!”程叶被他亲了嘴巴,又咬住下巴,推不迭反倒是让李瑞伸了手进围裙里,在胸前来回揉捏着。
  这次跟以往又有点不一样,李瑞好像找准了那两颗小小软软的豆粒儿下手,没几下就弄得程叶蜷缩起来。小孩连眼睛也变得湿润了,咬着嘴巴小声说痒。
  李瑞最喜欢把程叶揉成一团,像小兔子一样在自己怀里求助。这会儿瞧见小孩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那握着自己胳膊形成鲜明对比的小细胳膊,白瓷一样的肌肤,要是能伸舌头在这小身体上舔一遍……
  程叶在李瑞下面,俩人贴的亲密,李瑞的一举一动自然感受的真切。他被李瑞那东西硬邦邦的抵在大腿上,耳朵有点泛红,话也磕磕巴巴的说不利落,“瑞哥,饭做好了,你先吃饭……昨、昨晚上你没吃饱……”
  李瑞趴在程叶身上同他贴的更亲昵一些,硬挺的东西在小孩腿上来回蹭了两下,“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饱啊?”
  “因、因为以前要吃三碗还要喝粥……还、还吃……”程叶结结巴巴的说不下去了,眼圈儿也红了,小模样有些可怜。“瑞哥,白天,不好。”
  李瑞在他小嘴巴上咬了一口,探了舌头进去吮吸的啧啧作响,亲到小孩脸上彻底红了之后才松开他。亲完,手也探进宽大的背心里去了,顺着细长的腰身慢慢向上摸去。“这是二楼,前边一片空地,打开窗户也没人能看见。”
  程叶动了一下,脑门上都急出了汗,“不是,早上不好!”
  “笨东西!就是因为早上才翘起来啊……”李瑞乐了,搂着小孩翻到床里侧,继续抱成一团啃啃咬咬。他挑了个挨着窗户根的地方。他俩躲在那里瞧不见外面,只能感觉到被风吹起来的薄窗帘,还有吱吱叫着的知了声,反倒是更有隐蔽的安全感。
  程叶躲在里面挣扎的果然轻了,但是还是唔唔的抗议说不对。李瑞懒得听那些,伸了手指头塞进他嘴巴里,把那张小嘴占得满满的。摸着小白牙,又捏捏小舌头,直逗弄得程叶口水滴答,沾湿了自己的手指。
  程叶衣服被推开,脖子上系着的围裙带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半挂在自己身上,遮掩不住可口的小豆粒儿。
  李瑞抽出湿哒哒的手指,在程叶迷茫的眼神中,伸进自己的睡裤里。程叶瞧着好一会,看见李瑞手在睡裤里上下套弄的动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滋滋的水声这次啊了一声,腾地红了脸!
  “瑞哥你流氓……!”小兔子急了,抓着李瑞的手要他拿出来。
  李瑞舔了舔嘴巴,程叶那点小劲儿在他身上跟没用一样,单手就抓着小孩的两只手腕,按在他头顶上固定好。接着,低头含住了早就想品尝的美味小豆子,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句,“好小。”
  他说的声音不大,像是在呢喃,听进程叶耳朵里更是羞得想躲。“瑞哥你别咬……呜呜……”
  李瑞哪里舍得咬下去,先含着咂了两口,又用舌头使劲舔了两遍这才让小豆粒儿红红的立起来。李瑞像是得了新玩具,又舔又吸的,把那两颗来回玩弄,直弄到硬得像两颗鲜红的小石子。他嘴上舒服了,手里也没停下动作,沾着程叶的口水弄得滑溜畅快,比自己以前干巴巴的对着程叶用手打出来强多了!
  等到李瑞一发打完,程叶早就被欺负得浑身软泥一般,抱起来像没了骨头。
  李瑞瞧见小孩眼圈红了,也不知道是刺激的还是舒服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他有点心疼了,想都没想就伸手去给他擦干,“好了,不弄了啊,不哭……”手上黏腻的白浊还未干,这么一擦,倒是抹到程叶脸上去了,李瑞有些尴尬,忙撤了手回来。
  程叶也清醒过来了,瞧见李瑞来给他擦,气得张口就咬住了那只手。程叶咬的结实,紧接着又发现嘴巴里咸腻的味道不对,忙呸呸的吐出来!
  李瑞愣在那了,嘴角慢慢划了弧度,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程叶被他笑得一路红到脖子,“瑞哥,你、你还笑!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程叶……”李瑞凑过去毫不介意的亲上他嘴巴,用嘴给他清洗了一遍,又加深了自己的记号。“你真是我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谁的“棒棒糖”篇:
  李瑞:程叶别气了,下回我帮你舔那里啊!
  程叶:什么?
  李瑞(眯眼):哦,你的话,那里应该还是棒棒糖呐……
  程叶:……瑞哥你这个流氓!你、你的才是棒棒糖,呜呜!
  50、一碗鱼汤
  再开学,程叶转学去了市一中的初中部,和李瑞在一个学校。初中部和高中部挨着不远,依旧是每天等李瑞下了晚自习来接。高三的课程有些紧,李瑞得上完三节晚自习才能走,程叶就在自己班级的教室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班主任老师几次走晚了,路过瞧见程叶在看书,倒是挺喜欢他的这份用功,把班级的钥匙给了程叶一把,让他抽时间多看书,好赶上进度。为此班里的学习委员还不乐意了,小姑娘觉得程叶抢了自己的风头,她不能晚走,就每天提前早来,较着劲儿的跟程叶比赛看书。
  程叶对此没觉出什么来,他每天安排的都挺充实,有那么一点空闲,也只会想着下次回家得给程奶奶再包几幅中药。程奶奶的身体怕热又怕冷,现在调养是最好的时候,医生说,如果秋天养好了,冬天就不会生病。程叶把这话记在心里,总想着让程奶奶健康起来才好。
  李瑞最近读书认真不少,小书店平时也不自己管了,招呼了负责打扫和做饭的阿姨让她帮忙看着。李瑞把心思收了都放在学习上,想着或许成绩好了,去姥爷家里接自个儿亲妈的时候多少有点用处。
  他人有点小聪明,尤其是到了最后复习冲刺的阶段,老师教给不少学习记忆的好点子,还当真把成绩提高了一点。一个礼拜一次考试,物理、化学提高的很快,数学、英语其次,语文提的慢,但是也进步了。老师为此还把成绩表挂在黑板旁边的白墙上,前后两个礼拜的对比,认真教育大家努力就有进步。
  李瑞头也不抬的继续学自己的,他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瞅考过去的分数,家里的事儿憋着不能解决,他急的上火。自从他妈妈走了以后,他爸成天借酒浇愁,再不把他妈妈接回家,估摸着他爸就的先胃出血进医院去喽!
  过中秋节,学校里就放了半天假,允许市区的学生下午提前回去跟家人吃个团圆饭。家远的,像是县区的学生除非是家里有车来接,一般都不回去了。李瑞和程叶也没回去,李瑞开车去给姥爷家送了礼品,跟往年的一样,烟酒各一箱、两箱高档水果、几大盒子包装精美的月饼,不求多实惠,只图个面上好看。
  那边瞧着是李瑞一个孩子来送节,也不好意思不让进来。东西虽收下了,但是李瑞他姥爷塞给了他三百块钱,抵了礼品钱。李瑞借机溜了一圈去找他妈妈,但是各房间都没有瞧见,他还在奇怪,就被姥爷喊进了书房去说话。
  老头言语中对李瑞他爸动手打人的事儿十分不满,瞧着李瑞要把钱再掏出来放书桌上,忙阻止他,“这钱你拿着吧,你要不拿,就把这几箱子都搬回去,我们反正不能白收下。你妈和你爸的事儿我们也都听说了,俩人都有错,又都是犟脾气……唉,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这也太……”
  李瑞抢着道歉,“姥爷,我替我爸道歉!他那是急了,您也知道,他急了就脑袋发懵顾不了这么多!我这次来,就是为这来的……”
  李瑞他姥爷也不傻,斜眼看了他一眼,“你爸人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啊。”
  李瑞听着这语气,也猜不准有没有机会,“他在家反省,说没脸见我妈。姥爷,您能让我见我妈一面吗?我就说几句话。”
  老头坐在那瞧了李瑞半天,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了,“这事儿姥爷做不了主。以前替你妈拿了一次主意,这么多年来,也苦了她……你爸是个好人,但是他俩不合适。李瑞你回去吧,这回你妈自己拿了主意。”
  李瑞心凉了半截,“姥爷,我妈她不会说真的吧?真……离婚啊?”
  老头坐在那不吭声了,他对李瑞还是挺喜欢的,这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是儿女的事儿他是真的不想掺和了。
  李瑞说了半天,依旧没能得到个准信儿,眼瞅着天都要黑了,也只能起身回去。
  老头喊住李瑞,最后又吩咐了他一句,“李瑞,以后你可以常来咱们家,但是不用带你爸一起过来了。”
  李瑞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从姥爷家出来,又去了趟自己老爹那。李瑞他爸在厂里的办公室住下了,连着好些天不肯回家,他心里也不好受。厂里有聚餐,几个合伙人正在一起喝酒吃饭,李瑞他爸瞧着又喝高了,握着整瓶的啤酒一气儿吹了。瓶子放下的时候,嘴上还淌下来一溜儿白沫,含混不清的在说话。
  “……成功?啊?我他妈这叫成功人士?!屁!我……我他妈就是个屁!”李瑞他爸眼睛通红,已经有些失态了。一个大老爷们,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快成了个废人。他心里憋屈,他以为自己是成功的,他努力了,但是最后老婆都跑了……
  “狗屁的成功……!”李瑞他爸又用牙要开一个啤酒瓶子,自己灌自己喝下去。
  李瑞进去拦住了他爸,跟那几位叔叔伯伯说了几句,就带着他爸去了厂子楼上的办公室。一打开门也是酒气熏天,地面上零散着放着些酒瓶子,白酒啤酒都有,不知道喝了几天了。
  李瑞扶着他爸去床上躺下休息,又打开窗户驱散了这味儿,这么几步路的光景就踢到个酒瓶子,滴溜溜的转到床底下,撒下透明的酒液。
  “……娟!娟儿!你别走……我不对,我不该打你……你别跟人走啊!”李瑞他爸在床上胡乱喊着,这么大个人了,听着声音竟然像哭。“我这一辈子,什么都不要了,真的……我就想要咱们的家……”
  李瑞声音也发堵,要是以前别人说他爸这铁汉子掉泪了,那简直就是笑话。可如今,李瑞听着他爸的声音也难受的很,“爸,我妈会回来的……”
  李瑞他爸闭着眼睛,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听见了李瑞的话,“……不回来了,我跪在那求她……都不回来……”
  李瑞在床边跟他爸说话,一句句的保证,“那我去求她,求她回来跟咱们团聚啊,爸你别担心,我一定能让我妈回来。”
  李瑞他爸折腾半天终于睡了,李瑞轻手轻脚的去打了盆水放在地上,里头湿了条毛巾,又倒了杯开水搁在床头柜子上,听着鼾声起了这才带上门出去。
  等回到小书店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整个街上冷清清的没一点白天的热闹样,唯一能照亮路的只有二楼上面的那一盏不太亮但是极温暖的小灯。
  李瑞几乎是一敲门,门就开了,给他开门的人难得的多说了几句,“瑞哥!你可回来了,我担心了一晚上,总怕你开车不安全……”
  李瑞咳了一声,把声音里的沉闷掩盖住,换了稍微轻松的语气,“程叶你胆子大了啊,晚上也不关外头的卷帘门,这要是换了别人,一敲你就打开门,不把你也一块抢走了啊?”
  程叶帮着李瑞一起把卷帘门放下,又催着李瑞去洗手吃饭,“我在上边看着啊,瑞哥停车的时候,我才下来开门的。”
  李瑞听见笑了,捏了程叶鼻子下,“嘴真甜啊,下回继续等我回来。”
  程叶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想哪句取悦了李瑞,不过瞧着李瑞洗手,立刻去拿了毛巾在一边等着给他擦。小孩歪着头跟李瑞说话,“瑞哥,正好我刚热好了饭菜,洗完手一起吃?你在外边吃饭了吗?”
  李瑞拿过他手里的毛巾擦干,听见这话就知道程叶肯定又等他没吃,不过这事儿太多次了,也懒得说,还不如顺着让他高兴。“没,一起吃吧。”
  程叶听见果然眯起了眼睛,“哎!我这就端过去摆好,瑞哥今天得吃点鱼,我做了一大锅酸菜鱼呢!”
  半夜吃东西似乎格外香,程叶做的三荤两素,满满的摆了一桌子。李瑞喜欢吃程叶做的焦溜丸子,这菜花做起来花功夫,丸子都是程叶自己剁肉馅捏好的,肉筋道弹牙,汁浓味美。程叶饭量小,没一会就吃饱了,在一边给李瑞剥虾壳、剥螃蟹,剔出来那么一点肉,都放在小盘子里给李瑞递过去。
  “瑞哥,尝尝这个,下午的时候刘老四给送来的。”
  李瑞哦了一声,捏着小盘子一口吃下大半,剩下的推到程叶那边去了,“你自己也吃。”
  程叶瞧着李瑞忙着吃别的,就托着下巴瞧他,看李瑞腮帮子鼓鼓的特别有成就感。“瑞哥忙了一下午,饿坏了吧?”
  “嗯,路上堵车,回来晚了。”李瑞没告诉程叶家里的那些糟心事儿,这种事情他来想办法就成,没必要也让程叶跟着愁眉苦脸的。
  “晚上吃太多也不好,喝点汤吧。”程叶端了紫菜虾仁汤给他,李瑞实在是不爱吃鱼,那碗酸菜倒是下去大半,鱼和鱼汤一点没动。
  李瑞瞧着手旁边的那碗鱼汤,想了想,还是先把鱼汤喝了,这才接过另外一碗。“以后不用这么费事儿,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也许不是一碗鱼汤的事儿,从很多小事上开始,你喜欢的、你希望的,我都会为你完成。所以我们跟他们不一样,程叶。
  51、出事了(上)
  直到元旦放假,李瑞父母的关系也没有起色。有一点李瑞他妈妈是说对了的,李瑞他爸结交的那帮人大部分的确是“狐朋狗友”,在李瑞他爸掏腰包请喝酒的时候,三五成群的来往不断。他们笑嘻嘻的喝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劝着李瑞他爸,说的话没几句是真心劝着的。
  李瑞去过几次姥爷家,都未能见着自己妈妈一面。那家人不冷不淡的,让他进门,但是只字不提李瑞妈妈的事儿。
  李瑞这次是特意来送成绩表,元旦前有次摸底考试,他考得还不错,“姥爷,麻烦您把这个交给我妈。”
  老爷子收下,点头答应了。
  旁边的小姨也瞧见了,上头的成绩还算中上游,但是并不是最出色的。她们家学习好的孩子挺多,李瑞这分数一对比就差下去了。她撇了撇嘴,“这个成绩考大学有点悬吧。”
  老爷子咳嗽了一声,不让她再多嘴,“李瑞啊,你妈这段时间去外省了,她去进修,回来就上班了。你回去跟你爸说一声,等着娟子上班以后,可别去单位纠缠……他们俩的事儿,也得尽快解决了,总拖着也不是办法。”
  李瑞心里发闷,没坐一会就走了。他一个人没地方去,厂子里他爸肯定约了人在喝酒,成天喝,合伙人都不乐意了。李瑞绕了一大圈,还是去找了程叶。
  他到程叶家的时候,程叶正在给程奶奶熬中药,砂锅用得太久,外头都被火苗舔出了细小裂纹。程叶坐在那一边看书,一边照顾面前的小炉子。他们这烧的天然气炉子,每到饭点气就特别小,得拿小抽气泵抽着用,程叶家没有抽气泵,每回熬药的时候都提前弄。
  李瑞关门的动静大了点,程叶瞧见他进来忙给让了座,他瞧着李瑞脸色不太好,猜着李爸李妈没能和好。程叶刚知道这事不久,李瑞急的睡不好吃不香,他心里也跟着着急,憋了半天忍不住小心问了李瑞,“……怎么样了?阿姨还是不肯见叔叔吗?”
  “嗯,我去了也白搭,一回也没见着。”李瑞苦笑了下,陪程叶一起坐在小板凳上。“我爸那脾气,去一回两回受气还成,每次去都没好脸色,他面子上也下不来……再说了,他要去了,我也进不去那家的门了。”
  程叶蹲在那半天,又抬头安慰他,“瑞哥,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瑞揉了揉程叶的脑袋,“嗯,希望会好吧。”
  程奶奶的身体一到冬天又变差了,咳嗽起来总不好,她怕程叶担心,忍着不告诉他。可忍过了元旦假期,等到程叶放寒假,也瞒不住了。
  程叶对着程奶奶的时候,总是笑着劝老人放心,“奶奶,我将来还要给您盖一所大房子呢,咱们拉过勾,您可得养好了身体等着我赚大钱孝敬您哪。”
  程奶奶对此只是笑笑,答应一声,更多的却是对程叶的叮嘱,“程叶啊,以后长大了,一定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程叶脸上笑得勉强,实在忍不住了,就扑进程奶奶怀里不肯出来。他几个月大小就没了爹妈,是老人一手带大的,对老人感情深厚,一听见老人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总会心里难过。
  程奶奶对自己的身体了解,她觉得自从保人签了名字,说帮程叶保住这所老房子之后,她就像撒了气的气球,身子骨都掏空了。连很久以前落下的老毛病也接二连三的找来,她知道自己熬不了多久了。但是想着程叶以后也有个安身之所,心里多少也踏实些。
  老人粗糙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程叶的后背,低声跟他说话,从程叶小时候的事儿说到他长大头一次拿到工钱。老人笑得很满足,也很自豪,“咱们家程叶呐,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能靠自己吃饭啦!”
  程叶趴在老人怀里不肯抬头,眼睛红得像个兔子,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他怕一张口,就要哭出来。
  寒风吹得窗户直响,屋里暖和,但是也只在指尖存留,总是存不住心头的那点热乎劲儿。程叶头一次明白,把一个人抱得再紧,也无法留住的感觉。
  整个冬天,程奶奶都在生病,起初还能自己起床吃一些饭,到后来,已经起不来了。
  程叶一个冬天没出门,头一回荒废了玉雕手艺。他衣不解带的在床边伺候程奶奶,老人担心钱不够,不愿去医院,他便去找老夏卖了自己的小铜钱。
  老夏瞧着程叶瘦了一圈,也是心疼,“师傅先给你垫上,不够再来拿,这些铜钱你拿回去吧,留着以后用啊。”
  程叶一再坚持,老夏这才从瓶子里拿出一半铜钱来,留下了,“哎,你这孩子真是……程叶啊,别担心手艺落下,先照顾好你奶奶。”手艺还能捡起来,人可是不能再重来的。
  大师哥许俊杰正在打包东西准备回家,他在一边看见了,忙掏出兜里剩下不多的钱,一把都给了程叶,“来来,拿着!谁家没个病没个灾的啊,程叶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现在医学发达了,一准儿能治好!”
  程叶把瓶子里剩下的铜钱推给大师哥,那人没收,只是笑着说了句,“以后我有难处了你再帮我就是了。”
  程叶认真地向老夏他们鞠了一躬,红着眼圈道了谢,“谢谢师傅,谢谢大师哥……”再稀罕的东西,也没有救命钱来的重要。
  老夏挥挥手让程叶赶紧回去,瞧着那半大的孩子踩着雪一步步的回去,心里不是滋味。大师哥在一边看着,鼻子也发酸,叹了一句,“哎,可怜我这小师弟又遭罪了。”
  老夏被他一句话说得心里酸疼,没好气的喝了一句,“快收拾你的,赶紧走!”
  大师哥适应了老夏的脾气,也不怕他了,低头应了一句,“师叔您忘了,您跟我一趟火车,那是收拾咱们的行李……”
  老夏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他每年都回去一趟瞧瞧,但不代表他想回去。
  程奶奶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也没好起来,老人固执地要回家去,在医院住院治疗效果反而更差了。程叶没法子,就接了她回去,在家照顾程奶奶。
  程叶大伯一家也来得勤快了,程老大家的毕竟是当人儿媳妇的,婆婆病了,还是要在床前伺候些日子。
  程奶奶病得厉害的时候,正好是雪最大的一晚。程叶喂了她喝药,没一会就拼命的咳,连药都咳出来了。一家人慌了神,让程老大出去找医生,车子开不出去,程老大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镇上去的。
  等医生赶到的时候,程奶奶喘气都微弱了。程老大媳妇扯着嗓子哭,被程老大红着眼圈抽了一个巴掌,骂了一句,“哭!哭什么……这不好好的么!”
  程岳和程嘉两个人也是红了眼圈,含着眼泪不敢掉。
  程叶瞧着医生又扎针又输氧的,只在一边小声喊着奶奶,念着他们俩知道的小事。“……奶奶,您不是要看迎春花吗,咱们一起折了枝子种下的,等到春天就开花了啊。咱们俩说好了,要一起看,还要折一枝插在瓶子里看一春天。”
  程奶奶不知道听见没有,折腾到天亮,睁开了眼睛。老人神智还清醒,周围一圈的人也认得出来,就是声音微弱极了,说话不稳。没一会,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医生也累了一宿,跟这一大家子说了实话,“程奶奶心脏和气管都不好,加上一直以来劳累,这是旧病复发,暂时也只能开些药调理。当然,如果有条件,最好能转到大医院去看看。”
  程老大应了一声,送医生出去了。程老大媳妇等了一会,实在困倦了,便带着一双儿女也回去了。
  程叶在床边陪着程奶奶,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累极了,就趴在床边睡着了。他在梦里见着了大片的迎春花,黄灿灿的亮眼。没有嫩叶,满树满枝的金黄花朵,被风一吹,铺落一地。他坐在自家院子里和程奶奶手挽着手一起看着,程奶奶还跟以前一样拍着他的背,暖暖的让人安心。
  他瞧见程奶奶在说话,却是怎么也听不清,模模糊糊的想凑前一步,却被人抓了肩膀死命摇醒,耳边刺耳的哭喊声跟着响起。
  “……我的亲娘啊,您怎么说走就走了!撇下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呀!!”
  程叶呆呆的坐在一旁,还有些没明白过来,直到脑身上被人披了麻布孝衣,这才一把抓下那素白衣裳,冲着床榻扑过去!“不,奶奶!!奶奶你别走……奶奶别走啊!”
  屋里响起起伏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大,终于连程岳和程嘉也喊着“奶奶”痛哭了起来。
  程奶奶的后事,大操大办。
  农场里的人对程老大一家多有不满,但瞧在他们对老人的后事尽心尽力的份上,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程奶奶人缘不错,认识的人都来随了份子,陆陆续续摆了三天流水席。
  程叶哭地声音都嘶哑了,到后来,只跪在程奶奶的遗像旁,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李瑞听说程奶奶的事赶回去的时候,程叶还穿着那身孝衣跪在那里,天气冷,除了眼圈和鼻子发红,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到处是白幔搭的棚子,白事做的吵闹,可也掩不住人心里的悲痛。李瑞觉得像是看见十五年前的程叶,那个时候,程叶还是一个牙齿都没长的小东西。那么小一团,被程奶奶裹了厚棉袄抱在怀里,老人颠着小脚来回走动着哄他莫哭。
  如今小孩长大了,却是没了最亲最信赖的依靠。李瑞瞧着程叶失神的样子心里被揪得难受,过去陪他跪在那里,搂着他肩膀说些安慰的话。程叶手指头抓着李瑞的袖子,眼泪又流出来,“瑞哥,奶奶她……她……走了……”
  “我知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李瑞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也顾不得别人瞧见了,把程叶往怀里抱紧了些。“人家都说善有善报,程叶,你信吗?奶奶在这边受苦,去了那边就不苦了……”
  李瑞喉头堵得慌,眼眶没关住,也落泪了。他没想到程奶奶这样的好人,怎么一个冬天,说没就没了。想着程叶单衣披麻跪在这里,身上冻得像个冰疙瘩,李瑞又着急又心疼,程叶身体也不好,他实在无法想象程叶一病不起的样子。
  大约是耗干了最后一点精力,程叶哭了一会,就在李瑞怀里昏过去了。李瑞抱着他从灵棚里出来,直接送去了医务所,让医生给瞧了下。不出所料,程叶有些低烧,昏昏沉沉的喊着一些人的名字。
  程叶喊的最多的是程奶奶,还念了小姑姑许盈的名字,甚至连从未见过的爸爸妈妈也喊了出来……
  李瑞在一边握着程叶的手,无论程叶叫谁,他都答应一声。
  医务所的医生是个新来的女医生,她听说了程叶的事儿,如今看见,更是跟着红了眼圈。她给李瑞和程叶拉了帘子,隔了光让程叶借着药劲好好休息。
  李瑞坐在一边,瞧着程叶眼角还有未干的泪,俯下身帮他擦了,忍不住亲了程叶一下,温暖一下发白的嘴唇。“好了,没事了,再也没事了。程叶不怕啊……我在这陪你。”
  52、出事了(中)
  李瑞陪了程叶两天,程叶情绪已经安定下来,虽然人还不精神,但是比前几天好多了。程奶奶的坟在农场最西边,是同早去了的程爷爷合葬的,新刷了的墓碑上多了一行字,带走了一个人。
  李瑞扶着程叶去看了,程叶跪在那给程奶奶烧纸钱,默默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了一句话,“奶奶,我以后有瑞哥陪着,您别担心。”他向墓碑磕了个头,再抬起来,眼睛里涩得难受。“我也想陪着他……”
  李瑞陪在一旁,握紧了程叶的手,也冲墓碑磕了个头。他没说话,但是心里比以前还坚定了,程奶奶走了,他一定连奶奶的份儿一起补上,加倍的对程叶好。他想照顾程叶一辈子的。
  小姑姑许盈得知消息,从省城连夜赶来。天气冷,她捂得厚实,一看就是还没从生产里缓过来。“妈,女儿来看您了。您当外婆了,咱们家添了个小妞妞,您怎么,怎么等不及看她这一眼呢……”
  小姑姑哭的伤心,一旁的姑父怕她哭伤了身子,忙上前扶着她。
  许盈问了程叶,得知已经给二哥发了电报,便要多等几天同哥哥们团聚。程老大媳妇藏了私心,怕这个厉害的小姑子挑拨事情,便拿言语挤兑她。含含糊糊的说程奶奶发丧的时候,许盈没拿钱,家里开销不过来,不想她留下。
  “您把账册拿来,花了多少,进了多少,咱们兄妹三家平摊就是了。”许盈说的淡淡的,几句话就堵住了程老大媳妇的嘴。“大嫂放心,该多少是多少,我一分都不少您的。”
  “人情往来的,哪里算得清楚……”程老大媳妇喏喏不言语了,程奶奶生前积下的好人缘,这次并没亏,反倒是还落下了点钱。
  许盈懒得同她说话,这几天就住在程奶奶的老房子里,也不过去程老大那边。李瑞家里出了点事,他小叔亲自赶来叫他去市里一趟,李瑞看着小叔神色慌乱,不敢耽误,跟着匆匆走了。因为许盈在这,李瑞也放心了些。
  许盈这次来的匆忙,冬天又冷,实在不敢带上刚出世的孩子,只带了几张照片给程叶。照片上的孩子闭着眼睛睡觉,胖乎乎的蜷缩着手脚,肉肉的小脸看着惹人疼爱。程叶收好了照片,觉得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小妹妹,心里也温暖起来。
  程奶奶走了,许盈最不放心的就是程叶,她听着程老大媳妇的意思,是想让程叶退学上职高,趁着这两年毕业赶紧分上份儿工作。这也是一种出路,但是选了,一辈子就只能呆在农场里了。许盈不舍得,拉着程叶的手同他谈话,“程叶,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自己跟姑姑说啊。”
  “我想跟着师傅学玉雕,小姑姑你也知道,夏师傅人很好,也能教我很多。”程叶像是早就想好了,慢慢开了口。“初中还要上两年,加上高中三年,就算考上了大学,那还得上四年。时间太长了,我不想再熬下去,跟着师傅把手艺学精了,也能吃上饭。”
  许盈有点犹豫,她没想到程叶自己会先提出来,“程叶,你别担心学费的事儿,这些不是小孩该操心的。你就说,还想不想读书?你点个头,小姑姑一定支持你上大学。”
  程叶心里感动,但还是摇了头,他不能给别人家里添负担。“小姑姑,我真想跟着师傅学手艺了,学校里读书比我好的多,我怕读了也考不上。而且我也喜欢玉雕,我把我雕的拿给您看看吧?”
  许盈将信将疑的应了一声,等着程叶捧着一个小盒子过来,打开瞧见里头雕刻的几件小玉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用手摸了摸,上头纹样细腻精美,简直像大商场柜台里卖的一样,即便不懂玉雕,也能瞧出这些是好东西。
  她看看玉雕又看看程叶,有点不敢相信,“这都是你做的?”
  程叶点了头,“小姑姑,我想跟着师傅继续学玉雕,我喜欢这个。”
  许盈不是迂腐的人,她自幼被送到别人家收养,也吃了不少苦头,对程叶现在的做法也很理解。都是吃别人家饭,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啊。她仔细瞧了盒子里的小玉牌,听着程叶一点点的讲解,对玉雕有了些许认识。她舍不得程叶吃苦,又劝了几次,见程叶认准了玉雕,也就只好答应他继续学手艺。
  “学个自己喜欢的也行,不过还是得上学啊。程叶你是好孩子,小姑姑相信你能把手艺学好。”许盈把盒子扣上还给他。“上学和学手艺不冲突,你听话,去上学。学费的事儿小姑姑和你大伯商量一下,他之前不是答应出学费的吗?小姑姑给你出生活费,你坚持读几年,再怎么样也要读书的。”
  程叶低着头,半天才点了下,“……谢谢小姑姑。”
  许盈看着孩子这样,心里忍不住又难过起来。她心疼程叶,也难过自己没本事。她在省城花费大,又是有婆家的人,平时照顾养母一家婆婆就有些意见了,再加上这边,怕是更要不满。如今能帮一年算一年,只盼着程叶争气。
  程家老二从部队赶过来的晚,他带着妻子回来,在母亲坟前哭了一场。程老大媳妇看见他们没带孩子回来,多嘴问了一句。
  程二妻子有些为难,“孩子小,又远又冷的,怕冻着他……”
  程老大媳妇不乐意了,“好歹是他亲奶奶,再小也该回来看看,外姓的咱们就不说了,一个姓的不回来实在说不过去……你看,我家姑娘和小子上高三,这不也请假回来了吗?”她语气里有些得意,觉得压了这个有工作的妯娌一筹。
  程二妻子好脾气,也不多说什么,但是对程老大一家明显疏远了。她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程二这次回来单纯祭拜母亲,对程老大提出的分家产的事儿,推了出去。“大哥这些年照顾着,比我们辛苦,我的这份儿就不要了。部队里有纪律,探亲假很短,我定了明天的火车票得赶回去……”
  程老大媳妇紧绷着的身体这次放松下来,对程二一家热情起来。
  程二妻子对她热情不起来,倒是对小姑子许盈有几分好感。俩人在一起聊了几句,便把程老大媳妇抛在一边,程老大媳妇脸皮厚,但也有些不自在。
  正说着,进来几位老太太。她们是家属大院里的,跟农场里领导都是沾亲带故,程老大对她们很客气。可是几句话下来,就让程老大一家心里不是滋味了。
  老太太们坐下之后,开门见山的就说了,“这老宅子,程奶奶在的时候就写了合同,已经转让出去了。程叶啊,把那合同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程叶去屋里拿了转让合同出来,老太太们给程家几个晚辈看了,上头卡着农场里的章,错不了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已经过户给程叶了。
  程老大原本想着跟弟妹分一下,可事情太突然,先是弟妹表示不要这份财产,紧接着又出现了份合同,说这些都是程叶的了。他心里五味陈杂,看着成老二和许盈,语气难免带上了酸意,“你们早就知道了吧?咱妈也真是的,直说就是了,我还能跟程叶抢么……”
  程二坐在一旁,忙摆手说不知道,“大哥,我接了你的电报才知道消息的,我也不知道房子的事儿。而且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老家的东西,我们一分也不要。”
  许盈坐在一边,倒是接了一句,“大哥,要是您不跟程叶抢,那着房子也轮不到程叶。”她这是不满自己大哥占了三哥的新房,又说这种话。
  许盈话说的清楚,程老大自然也明白过来了,脸上像是给人扇了一耳光,但也辩不出什么。程老大媳妇急了,“怎么,怎么能都给他!程叶还是个孩子呢……!”
  那几个老太太早就料到程老大媳妇会这么说,不急不缓的跟她讲了,“程奶奶早先也说了,这老宅子能让你们分……只要把程叶爹妈留下的那房子拿出来。”
  程老大媳妇支支吾吾的,嘟囔了几句,不说话了。她自己心虚,占了人家程叶家房子那么多年,如今哪里舍得吐出来。
  “咱们就是当个保人,你要做到了呢,两家换一换,也成。”那几个老太太等了一会,没见有反对的,就把那合同还给程叶。“今天你们这些叔伯长辈都在,咱们当着面把合同给了程叶,也算是给程奶奶一个交代……”
  “这屋里还有好些的东西呢!”程老大媳妇不死心,插了句嘴。
  为首的老太太瞧了她一眼,“老三家当初屋里也有不少东西,你要能翻得出来,那就换一换么。”
  程老大媳妇闭上了嘴巴,当初那些家具都是新打的,她们自己用了些,卖了些,哪里找的回来。
  53、出事了(下)
  程老大在一旁抽闷烟,他是因为程奶奶没提前给他说,心里堵得慌。程老大媳妇脖子伸得老长,她眼馋,但是这块肉无论如何也沾染不得。程二和许盈倒是有些欣慰,他们对程叶还是关心的,瞧着这孩子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放心了。
  老太太们把事情了结了,又安慰了程叶几句,就走了。程老大一家没等到分家产,自然也不再耗着,也回自己家去了。程岳走在最后,他回头冲程叶翻了个白眼,呸了口水。
  许盈脸色不好,程老大媳妇明显瞧见自己儿子做的这些,但是她只轻轻推了儿子一把让他快走,并没对刚才的事儿说什么。
  程二妻子皱了眉头,她实在不喜欢大哥一家,这人素质太差。这么教育下去,养了儿子也是养祸患。
  许盈冷笑一下,“等着吧!看她养出个什么好儿子,不知道以后怎么‘孝敬’她呢!”
  李瑞跟着小叔去了市里。他小叔接到厂子里的电话,那边急火火的也说不清楚,好像是李瑞他爸在厂子里出了事,还伤了人,指名让小叔和李瑞过去一趟。
  去了之后,才发现是出了大事。
  李瑞他爸和那些不入流的朋友喝酒喝出了事儿,那些人趁着李瑞他爸醉了,偷了钱,还偷了办公室的钥匙。李瑞他爸醉酒醒来,觉得不对,赶去办公室才发现为时已晚,里头被翻得乱七八糟,抽屉也被打开了,里头放着这个月准备买运输设施的十多万元都不翼而飞。最要命的是,公司的印章和一些合同也不见了。
  合伙人立刻报了警,他们对李瑞他爸的不满达到极限,一通指责下来,大有散伙的架势。
  李瑞他爸被喝骂的清醒过来,等不及警察过来,自己开车去追那些人,想着多少能挽回一点损失。他开的太急,路上出了车祸,自己翻到路沟里,前面的车也被顶撞地破烂。
  车祸伤了人,交警来的时候,瞧着李瑞他爸一身的酒气,二话不说就带走了。
  李瑞听了心里发凉,也不顾那个合伙人嘟嘟囔囔的抱怨,追着问他爸的情况,“人怎么样了?啊,我爸人呢?”
  合伙人皱了眉头,“他运气好,翻了车也只是外伤,被撞到的那辆车上重伤了5个哪,现在还在治疗查看……哎,你爸也是,成天喝,喝出事情了吧?我当初就说不要让那些人进厂子里来,你爸偏不听,还朋友呢!看看他都交了些什么朋友!”
  李瑞小叔跟合伙人赔礼道歉,再三说要赔偿损失,“对不住,是我哥的错,我们一定负责,一定!”
  “哎,我们也知道李哥是个好人,但就算离婚了,做事情也不能这么草率嘛!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儿,好像没了老婆,就倒下起不来了……”
  李瑞听得清楚,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跟着小叔一起向这些人道歉,出了厂区,一路往局子里赶。李瑞他小叔瞧着这孩子沉默不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怨你爸,他这是跟你妈离婚,心里实在难受才喝成这样……”
  李瑞声音倒是比他小叔还平静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小叔也不再瞒他,叹了口气告诉他,“有一段时间了,你爸不让我告诉你,怕影响你学习。我也说他了,这个喝法,孩子也担心……可他醒着心里难受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不疼的时候呢。”
  李瑞在车上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李瑞他爸临时被关在派出所,等着做事故认定,他身上还有血迹,瞧着粗略包扎过了。脸色灰白,手和腕上的手铐一样冰凉,他瞧见李瑞,倒是还勉强笑了下,“爸没事,你先回去吧,这里有你小叔处理就成。”
  李瑞看着自己父亲这样,心里不是滋味。他们只有不多的时间能见面,李瑞不肯出去,就坐在一边,听着父亲交代小叔一些事情。
  “……家里的钱还存了些,你帮我拿出来赔给人家,厂子里的损失和车祸受伤的人都要赔偿。这次是我的错,可能得在里面待几年……你帮着照顾好李瑞,我这个当爹的醒晚了,一切都晚了。”李瑞他爸是真后悔了,他看看李瑞,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手铐,苦笑了下。“自己造孽,也赖不了别人。”
  李瑞眼眶里发湿,盯着地面咬唇不说话。
  等临走的时候,李瑞他爸忍不住又喊了一声,“李瑞,你过来,爸有话跟你说。”
  李瑞走近了,听着他爸跟他小声交代,“爸在厂里还有些钱,你记得收起来,自己省着用。还有……还有,也给你妈留了一份,你等她回来,就拿给她吧。”
  李瑞应了一声,声音里有些发涩,跟着小叔出去了。
  李瑞他爸这次的事故很严重,被撞伤的人坚持起诉,并且一口咬定是酒驾。李瑞他爸身上带着酒气,而且当时抽血检测,酒精含量也是超标。这样情节就严重很多,李瑞小叔这些天忙着找律师,想要申诉。可没等他找到律师,就接到了法院的传票。
  同李瑞他爸合伙开厂的人,将他们告上了法庭。理由很简单,要通过法律途径让他们赔偿损失,怕李瑞他爸进去之后,家人赖账。被人拿走的印章和合同,让厂里受到很大损失,日后怕要遇到麻烦。
  警方对偷窃案件的调查并不顺利,那些都是当地的老油子,关系错综复杂,钱和合同追回来的希望渺茫。李瑞小叔忙得焦头烂额,无奈之下,自己去那些偷东西的人家里询问。人早就跑了,只剩下家人咬住口死不认。甚至还有一家倒打一耙,说他们无赖,将李瑞他小叔打了一顿赶出来。
  李瑞他小叔伤到了腿,行动不便,可想着关在里面的大哥,咬牙坚持奔波。没几天腿就肿得发黑,嘴上也起了一圈燎泡,急的上火。
  李瑞要开车带着小叔,被小叔制止了,“你还想学你爸吗!你没驾照,车上手续也不全,想被关进去啊!”小叔着急,声音难免也跟大了些了。
  李瑞知道他是好心,如今也只能跟在小叔后面,多扶他一把。李瑞心里还有一点期待,就是想着他妈能回来。李瑞和他爸想的一样,爷俩都认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妈妈会回来,这个时候多一个人拿主意也好。
  李瑞等了三个月,法院判决下来了,李妈妈也没回来。
  李瑞他爸情节恶劣,判了7年。李瑞他小叔回去的路上接受不了,人跟傻了一样,偏偏在农场路口上,又被人截了车。
  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气儿砸,李瑞他小叔躲闪不及,被打到了脑袋。他也认出这些人,喊了一声向那些人冲过去,抱住一个拦腰摔倒地上!“畜生!畜生!!你们害得我哥进了监狱,都是你们害的!!”
  小叔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肯松开,“一定要抓你们进监狱去……!”
  李瑞踹翻一个,从后备箱里抽了铁扳手出来,把对面那人的木棍一下劈断!他也打红了眼,这些人他大部分瞧见过,领头的这个跟他爸喝过酒,剩下的都是偷盗东西的家人和朋友,前两天李瑞才跟小叔去找过他们,如今反倒先打他们来了!
  对方人多,李瑞一个人顾不上他小叔,小叔腿伤又不肯跑,只抱着那个人一味挨打。被抱住的也急了,“松开!松开!”喊一声,便打一拳,一点都不留情。
  跟着他们来的司机也被打肿了脸,哎哟叫着躲去车后边。
  李瑞他小叔死死抱着领头的那个,“我见过你!你那天跟我哥喝酒,我记得……是你害的!有你……里头有你!”
  那人眼神有些慌乱,死命锤了一拳头下去,想要把李瑞他小叔甩开,“胡说八道!那是他们害的,我那天没去!”
  李瑞他小叔满脸的血,咬住了不松口。“我要告你……告你们……都把你们送进牢里!!”
  那人火气上来了,“告你妈啊!!操!都说了是他们干的,你要是还敢再来家里找人,告我们,就他妈打死你!”
  李瑞他小叔被踹到地上,腿上挨了一脚,疼得喊叫出声。
  李瑞咚地一声扔了扳手,他小叔眼瞅着快撑不住了,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都停下吧!你们要什么,直说。”
  那边的人原本只是来砸车吓唬他们一下,不让他们再来家里找他们赔钱,又听说李瑞他爸进监狱了,觉得做出凶狠的样子,完全能把这一病一小的震住。可没想到,碰上这么两个不要命的,他们早就想喊停,听见李瑞这么说也跟着扔下棍子。
  “我、我们家不会赔钱,都是郭大山他们自己偷的,跟我们没关系!你们先来家里找我们的事儿,还说要告我们……才弄成今天这样!”对面的人看着李瑞过来,还有点紧张,刚才使扳手的时候,这可不像个十来岁的小子,打的地方可阴狠着了。“你们今天还伤了人,得赔我们医药费!”
  后面的人听见了,跟着喊,“对,得赔我们医药费!我们这好几个都躺下了……”
  李瑞扶着他小叔坐下,脱下外套给他擦了额头,听见那帮人嗡嗡的喊,就从兜里掏出一把钱,也没看多少一把扔给他们,“赔了,滚吧。”
  那些人拿了钱,一窝蜂的跑了。他们也不是很在意这医药费,主要是觉得李瑞他们赔了钱,是承认他们理亏,猜着将来就不会再找他们麻烦。
  李瑞他小叔也咽不下这口气,他觉得自己哥哥太冤枉,又想着刚才那帮兔崽子的嚣张样,眼里直冒泪花。“李瑞你给他们钱做什么!”
  李瑞扶着他小叔坐进车里,他脸上也有青紫,但是比他小叔看着要好些,“咱们先回去,以后再说。”他没有那么大度,今天的事儿都装进心里,吃一分亏,他迟早要十倍找还。
  万幸车上只碎了玻璃,砸出几个坑洼,还能开。司机送他们回去,李瑞付了车的维修费,又多给了些钱让他压惊。这是以前跟着李瑞他爸的司机,李瑞对他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司机拿了钱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李瑞,厂里别的部门急着用车,我以后就不能过来了……”
  李瑞听明白了,这些天厂里能借车让他们用,还是看在还了部分钱的份上。他点头跟司机说了句知道,又嘱咐他慢走。这些事不能难为下头的人,多少的情分,也抵不过每月养家糊口的工资。
  李瑞的小叔住院治疗,腿上新伤加旧伤,肋骨也断了一条,实在凄惨。胖婶子来瞧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这是何苦……跟那些人能说的清楚吗!那些流氓……呜呜,弄得这一身的伤……你都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她看见李瑞脸上也挂了彩,强拉硬拽的拖李瑞去检查了一遍。李瑞身上是皮外伤,不碍事。胖婶子不放心,还是给他开了在外涂抹的伤药。她拉着李瑞的手,把那些爷们不能流的眼泪,都替他们哭出来,“我知道咱们家受屈了,可那些人年年严打也关不住啊!咱们现在不是该闹事的时候。你爸临进去的时候也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看着你们爷俩,咱们家……不能再出事儿了……呜呜……”
  李瑞给胖婶子擦了眼泪,这个爽利的女人平日笑着就不漂亮,哭起来的样子更是谈不上美,但是那份真心让人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李瑞向她保证,一字一句咬得清楚,“婶子,你放心,我不去找他们。”
  54、一家人
  李瑞他们在路上出了变故,报警之后,也只是被各打五十大板,派出所的人跟地方有关系牵扯,李瑞家占理也没用。李瑞小叔气得不行,他身上也受了伤,躺下起不来了,胖婶子咬咬牙,陪着李瑞去处理。
  医院里重伤了五个人,轻伤还有好几个,那些人是油田单位的职工,正赶上交接班,一车人坐车回来没想到就被撞了。油田单位底气硬,一口咬定酒后驾车,让李家赔偿职工损失。油田的领导和地方石油炼化企业多少也有联系,厂子里的合伙人不想多参与,他们惹不起。
  李瑞和胖婶子去了一趟医院,瞧着那些人的家属哭得伤心,心里也有愧疚。赔偿的金额下来了,那几个最严重的按照医院给的伤残证明,赔一万到三万都有。五个伤患,一下把李瑞他爸攒下的商铺赔了个干净。李瑞在胖婶子的帮衬下,把他爸在市里的那套商铺卖了,凑齐了钱给人家送去,挨个表达了歉意。
  除了车祸的赔偿金,还要赔厂子里的损失。李瑞他爸开的车是厂子里新配的,如今撞得破烂,拿去维修算一份儿钱;再一个,丢失的十多万元钱和印章合同,也是要赔偿的。
  农场里的房子都是小产权,那时候房价也低,一套撑死也就值2、3万元。李瑞卖了林场的那套,又跟着胖婶子去了厂里,希望能要回他爸在厂里的份子钱。
  胖婶子是一个乡下女人,她没见过大世面,去厂子里结算钱的时候,总担心人家少给了。厂子里的合伙人冷笑一声,说的很不客气,“李哥这些年是攒了点钱,但是他没有再往厂子里投,拿去买商铺和救济朋友了。车队现在也是厂里出钱组建的……”
  另一个合伙人跟李瑞他爸关系不错,帮着打了圆场,“话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李哥当年帮着车队铺下路子,咱们现在也不可能这么顺啊!唉,人都有受难的时候,这样吧,李瑞啊,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那份维修的车钱,厂子里担了。咱们尽快把厂里的总账清一下,该给的,该赔的都弄清楚啊。”
  胖婶子听他们讲话,一颗心提地七上八下,李瑞比她镇定些,但也在心里默默算着自己手里有多少钱,够不够用。
  李瑞他爸只在厂子投了几辆油罐车,还不是买断的,如今算了钱,把那十多万失窃的款子补上,还有部分剩余。印章和合同比较麻烦,章可以再刻,可合同牵扯到违约金,厂里给了信,说是差不多要准备几万。
  胖婶子一出来就哭了,她和李瑞他小叔赚了点小钱之后就在农场没出来,原本觉得存款上万已经不得了了。可这几天跑下来,十几万、十几万的赔偿,让这个女人有些扛不住负担。她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安慰自己侄子,“李瑞你别怕,实在不行,婶子把家里的奶牛卖了,咱们把钱凑齐了还上……再也不欠他们的了,呜呜。”
  李瑞握着她的手,扯了个笑安慰她,“婶子,没事。家里还有辆旧车,把农场那套老房子也卖了,差不多够了。”他手里还有些钱,小书店里那些卖了也能有不少,加上刘老四那边的书,还是够用的。只是,他爸这些年攒下的可能要赔个精光。
  李瑞在农场一边联系着把老房子卖掉,一边等厂子里的消息。老房子那边常年不住人,李瑞一进去总想起过去一家三口的日子,心里不是滋味。他想着这些天不太平,怕还有人来找麻烦,硬挺着没过去瞧程叶,也不许程叶过来。
  农场里以前跟李瑞玩的好的小子们知道李瑞家出事后,倒是三五成群的来看李瑞。农场里原本就有嫉妒李瑞家发财的,看见李瑞家变就跟职高的坏小子们混在一处,也搬弄了些口舌。“看着吧,跟他爸一样!从小就喜欢跟这些小痞子们来往,长大也得吃亏……哼!”
  李瑞对此没说什么,无论如何在你最惨的时候,还能来瞧你的,那也称得上朋友。来看一眼,总比只在背后说几句的强。
  那伙小子们来瞧李瑞,甚至还给拎了一只兔子一只鸡过来,就在李瑞家老院子的空地上架了铁锅炖上了。冬天最补的就是兔子炖鸡,炖的汤浓浓得,油水直冒。
  领头的杨大胖和李瑞是发小,从小没少跟着李瑞在后边打架惹事儿,他把火开的旺了些,笑嘻嘻的跟李瑞邀功。“瑞哥!你看这鸡多肥啊,还有这兔子……啧!咱们听说程老大家吃了程叶的兔子,特意把他们家的‘拿’来了!”
  李瑞眉毛挑了下,程叶养的兔子就那一只,还是他给买来从小养大的,听杨大胖这么一说不由多问了几句。“程老大媳妇拿去的?”
  “是啊,早拿去做了流水席的菜了。”杨大胖个子高,人又胖,蹲在那裤子绷得简直要裂开一般。他擦了头上的汗,回头瞧着李瑞的脸色,“瑞哥,你也别骂程叶了,他这两天病了,哪照顾得了那么多啊……”
  李瑞家里事情忙成一团,厂子里医院到处跑,也没去瞧过程叶,猛地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被揪了一下。“又病了?我去瞧瞧。”
  没等走两步,又退回来了,坐在一边花池边上抽闷烟,“算了,他长大了,自己也得照顾好自己才成。”李瑞这会自己身上带了大麻烦,去了只会让程叶也危险。他和小叔那天同那伙社会上的渣子起了矛盾,难免不会再被报复一回,他们那拳头,可不是程叶能挨得住的。
  等事情了结了再去瞧程叶吧,再说,又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惹上麻烦。他妈妈现在不是还没回来么……李瑞使劲吸了一口烟,苦涩的味道透过肺。他听他爸的话,再难的时候也不去动给他妈妈留得那笔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还在等着。
  杨大胖让旁边的人照看炉子,挨着李瑞一起坐在花池边上抽烟,他当李瑞还在为家里出事烦闷,一双小眼睛眯缝着叹了口气。“瑞哥,你这还真把程叶当儿子养了。有的时候吧,遇着烦心的事儿,还得靠女人,要不我们去给你找个……”
  “不用。”李瑞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他心里有程叶一个就满了,其他男的女的都容不下。
  杨大胖咂了咂嘴巴,还在念叨,“瑞哥,你是不是看上什么人了?哪能为了一只鸟放弃整群鸟呢……”
  “滚蛋,那是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树林子,哪来那么多鸟!”李瑞骂了他一句,又嘱咐他。“以后不许当着程叶的面开荤话。”
  “哎哎哎,我说瑞哥,就算你真把程叶当儿子养,那早晚也得给他找个‘娘’啊!再说了,不开荤话,程叶他就……”
  正说着,前面大门被人敲了几下,几个小子去开了门,围在门口挡着没瞧见来人,就闻见了滚烫的药香味。
  “哟!程叶啊,刚杨哥和瑞哥他们正说你呢!说了没两句,你就来了,哈哈!”
  杨大胖站在花池上也看清楚了,门口那包裹严实的清秀少年可不就是程叶么!他笑着冲那边招手,“程叶,来来来,你看看你这一生病,都耽误来看瑞哥了吧?快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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