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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晓梦-七年止痒

_6 姜包(当代)
“你看着她,我马上过来。”汪远挂了电话,穿上衣服就准备出门。
“你去哪?” 林嘉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语气冷淡。
汪远没有停留,麻利地换鞋:“桑晓在酒吧喝醉了,我去接她一下。”
“为什么要你去接?她不是有很多追求者吗?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林嘉咄咄逼人。
“就算我们分手了她也是我的朋友!我今天一定要去!”汪远语气有点沉。
林嘉冷着脸:“那我和你一起去。”
汪远皱了皱眉,知道要是她不跟着去一定不会放心,也不再说什么,两个人一起沉默地下了楼,却又在坐车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按照汪远的意思就是直接打的过去,林嘉却执意到小区门口坐公交车,而且一脸怀疑的神情:“到乱世坐通宵公交车很方便阿,现在都凌晨了,打的太不安全了,最近没看见电视里面很多出租车抢劫杀人的事故么?”
汪远皱眉,林嘉和汪远出门是从来不会坐公交车的,向来都是打的,他当然明白现在她是什么心思。没有再理她,直接拦了辆出租车,林嘉却还是不放过他:“你那么急着赶过去干吗?你就那么想要见她是不是?”
“你闹够了没!”汪远语气有点不善,前排的司机听到他们的争吵,一脸好奇地不停从后视镜看着他们后排的清形。
林嘉也注意到了,她一向要面子,没有再说什么,尖利的眼神却不停地剜着汪远。
一路沉默,很快就到了乱世佳人,门口霓红闪耀,偶尔有一两个醉汉跌跌撞撞地出来。
汪远皱紧眉头,伸手护着林嘉推门进去。一进门就是震耳欲聋的音乐扑面而来,假日的夜晚,正是人头蹿动的时候,不过好在桑晓倒是很好找,她正和几个人在侧边小舞台上劲舞,底下围满观众,掌声欢呼口哨声一片。
不过是四月的天气,还有点微冷,桑晓却穿了件白色的背心,下面是深色牛仔裤,两条修长的腿正跟着节奏激烈舞动。
老魏看到他们,从人群中艰难地挤过来,颇有点玩味:“嘿,还真别说,桑晓这舞跳得真棒!”
林嘉看了他一眼,冷哼道:“你的生活倒真是丰富精彩阿……”言语间的讽刺显而易见。
“呵呵。”老魏尴尬地笑了笑,“还好还好。”
但汪远显然不这么看,他阴沉着脸拔开人群上了小舞台,一把拉住桑晓半拖半抱往台下走,底下顿时响起嘘声一片,台上一个黄头发绿眼睛的老外大嚷着拦了过来,他毫不理会,只是腾出一只手拔开了他,也不管桑晓的挣扎,死死地将她拉到了酒吧外面。
“你放开我!”桑晓被他揽在怀里不停地踢打他。
汪远手里用劲:“桑晓,你胡闹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听到这句话桑晓却停止了挣扎:“我去什么样的地方关你什么事?”
“桑晓,你不该这样!”汪远烦躁地耙耙头,“你不是这样的。”
在门口的灯光下,桑晓脸色陀红,舌头有点大了,显然已经喝得有点微醺了:“那你认为我该怎么样才过得像是被你汪远抛弃的女人?”
汪远心头一窒,他无话可说。
老魏和林嘉追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话,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不是寒暄而是对峙。
林嘉重重地哼了一声:“阴魂不散!”
声音很低,她旁边的老魏却听清了,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很快,和桑晓一起过来的几个朋友也追出来了,他们都是认识汪远的,看见是他们这情形也不担心了,笑着冲汪远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就转身走了,显然他们并不知道桑晓和汪远已经分手了。
“师兄!”桑晓却大着舌头喊住了他们:“送我回去!”
那个师兄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汪远:“阿?”有点弄不清状况。
桑晓却坚持:“干吗!你准备把我丢在这?”这个时候她出人意料地思路清晰,如果不是看到刚才台上的热舞,几乎要怀疑她根本没有喝醉。
师兄哭笑不得,左右为难。
“麻烦师兄送她回去吧。”僵持之下还是汪远首先松了手。
“噢,好。”师兄回过神来,略为有些莫名其妙地来回看了看汪远和桑晓,神情似乎在疑惑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拦了辆出租车推桑晓先坐了进去,自己也上了车对汪远挥了挥手,“放心吧,肯定安全送她到宿舍。”
汪远自然是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可是却也没有解释,他不知道自己是懒得解释,还是根本不想解释,好自欺欺人地以为他们根本没有分开。
而旁边林嘉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汪远有些疲惫,老魏哪里会看不出两个人之间的波涛汹涌,连忙随便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走了。
回去的时候汪远已经没有那么急了,两个人顺着马路走了一段。林嘉回头看着他,借着路灯的光线可以看到他神情有些阴郁,嘴唇也抿得紧紧的,她视线往下一点,正看到他衬衫领子上面湿湿的一滩,是汗水,林嘉不知道是汪远急着过来他自己出的汗,还是刚才抱桑晓时沾到的。
她伸手过去摸了摸那摊潮湿,冷冷地笑了:“汪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回去再说好么?”汪远神情倦怠,“嘉嘉,我今天很累了。”
“累?”林嘉脸色难看,“在你心里到底是桑晓要紧还是我要紧?”
“这重要吗?嘉嘉,现在你是我的女朋友!”
“不重要吗?汪远,这些汗渍很容易洗掉。”她的手指略向下,滑到他胸口,长长的指甲隔着衬衫按在他心脏的位置,感受那里的跳动,“但这里呢?汪远,真的不重要吗?你敢说你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桑晓了吗?已经完全没有你们以前的回忆了么?”
“如果没有了,那么今天晚上算什么?是朋友之情么?只是朋友之情吗?汪远,你们之间的感情我理
解不了也接受不了!”林嘉将整个手掌覆在那个加快了跳动的位置上,脸上的的冷笑更深:“汪远,你是不是后悔了?”
汪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怔忡之间,林嘉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进去:“你好好想想吧。”
出租车疾驰而去,汪远却愣在原地,他站在路边,被昏黄的灯光剪出一面阴影,眉间褶皱似丘陵起伏,忧伤和疲倦的阴影丛生其间……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桑晓这个晚上的失常都是因他而起,因为舍友的那句“你还不知道吧,汪远和那个林什么的一起住在外面了,好多人都看到他们……”
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在一万英尺的天边,在有港口view的房间,在讨价还价的商店,在凌晨喧闹的三四点……可是,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电话再甜美,传真再安慰,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我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个人过一天 像过一年,海的那一边,乌云一整片,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身边……”
那一次,汪远花了很大的力气和很长的时间去哄林嘉,他们和好了,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可是只有汪远自己知道,他开始越来越多的时候想起桑晓,那些和她一起的回忆,开心的,别扭的,就像是无数根错节的枝蔓缠绕住心房,包得密不透风,旁的枝条再也长不进来。
他知道桑晓离开了学生会,离开记者站,离开了辩论队,她不再主持,不再采编,不再辩论……她仿佛和往昔所有的光彩与荣耀都脱离了开来,汪远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自己的原因在,他希望不是,可是心里又忍不住隐隐期待是,那样是不是意味着桑晓还是爱他的,还是在乎他的……
桑晓还是喜欢去学校西门口的那家大排档,那里做的酱爆虾子是她最喜欢的,汪远几次都在那里见到她,好几次都是和乐队的几个学长,其中有一个就是那次汪远和桑晓吵架在K大乐队训练室看到的师兄,后来汪远才知道他是K大的风云人物,倜傥的外表,耀眼的才华,还有每年没有悬念的最高奖学金,他亦没有辜负足够骄傲的资本,万花从中过,朵朵都沾身,可是汪远总觉得他对桑晓是不一样的,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男人对男人的感觉。
桑晓和他们经常在那个大排档聚餐,随意几个小菜和必点的酱爆虾子,几打干啤,偶尔周生生也在,一群人海北天南地胡扯,笑笑闹闹,那个时候,汪远不是不羡慕的。
有的时候,他们聊未来,踌躇满志,只有桑晓,她捧着啤酒杯慢慢地嘬:“我喜欢不劳而获,最好中彩票,最高奖,2000万!”
他们笑她:“天还没黑哪,还是晚上回去做梦比较实际!”
桑晓也不恼,笑嘻嘻地回击他们:“哼,等我中了2000万一毛也不给你们;哼,等我中了2000万就拿大把大把的红票子摔在你们面前,叫一声姑奶奶给十万,用钱砸死你们!”
“那恐怕你那2000万还不够!”周生生大乐,“他们叫得欲罢不能了咋办?”
“不用十万!”他们也闹腾,“一百块我们就叫!”
有的时候,他们谈婚姻,桑晓还是不放过她的2000万,玉指一挥:“谁说女人一定要结婚?等老娘中了2000万,就包30个小白脸,每天一个,一月都不带重样的!”
他们嘘她:“就你?小样……”
她瞪大眼睛撂狠话:“300个!!”
……
还有一次,桑晓单独和一个男的坐在一起,汪远不认识他,只听到桑晓的拒绝:“李磊,你能不能不要天天在我楼下等我?能不能不要再送我东西?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
“不能!”那个面容清秀的男生波澜不惊,“桑晓,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桑晓有点不耐烦了。
对方却只皱了皱眉,认真开口:“没有关系,我喜欢你就好,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桑晓无语了,哀怨地瞪着眼前的酱爆虾子,鼻子微微皱起,汪远知道她是无奈了没辙了,可是汪远突然那么羡慕那个男生,至少他那么勇敢,至少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桑晓,心里就像是有一群小老鼠在用它们尖利的爪子到处挠,心都要被它们挠空了。
其实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桑晓一直都那么受欢迎,她不算漂亮,可是她总能不动声色地吸引别人,让人欲罢不能;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老魏他们总是背着他讨论桑晓又被K大的男生称为校花,桑晓又荣登“最佳女友人选”榜首,桑晓又……可是,所有的一切汪远只能装作不知道,因为他清楚他再也没有资格,是他自己将她拱手让人……
……
在那个多事的青春里面,汪远最后一次见到桑晓是在N大的小礼堂。
当时他和老魏几个一起从篮球场出来,随便吃了点宵夜,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汪远却没有一点要回公寓的意思。中午的时候他和林嘉又吵了一架,原本好好地去吃饭她却非要打什么伞遮阳,不过五月初,能有多晒阿!汪远忍不住皱眉,不愿意一起扭扭捏捏挤在伞下,林嘉就不开心了,质问他:“是不是桑晓从来就不打伞?是不是你就愿意迁就桑晓一起晒着?”汪远没有理她,更没有告诉她桑晓确实从来不会打伞,她有一身细腻白皙的肌肤,从来不用化妆,就算晒地微微发红也有别样的迷人之处。还有昨天晚上,汪远抱着林嘉在床上拥吻,两个人都是动情的时候,听着她在耳边呢喃似地吟哦,年少气盛的汪远浑身着了火一样双手很自然很习惯就顺着她的曲线摸了上去,霎时,林嘉一句冷冷的“你是不是也这样摸过桑晓?”犹如一盆冰凉的水兜头浇下,再无半点兴致。
想到这些,汪远觉得无比疲倦,见涛子骑在新买的捷安特上面准备回宿舍,一把拽住他:“顺我一道。”
涛子急着回去玩游戏,回头问道:“顺哪去?”
“翠薇园。”
“我靠!”涛子脱口骂道:“自己风流快活还得我顺你!真他娘好意思!”
老魏拍拍汪远的肩膀恐吓他:“看你俩一天到晚厮混在一起!当心肾亏。”
“注意点!赶紧让林嘉给你补补!”阿杰笑着凑热闹。
汪远有点心不在焉,随口问道:“补啥?”
“金银铜铁锡,啥硬吃啥。”
“对,还有什么肾宝,什么鹿鳖一个都别放过!”一群人大笑着起哄。
汪远却没有一点兴致,极度不耐:“唠完没?走啊!”
几个人笑闹着彼此打趣,走到小礼堂前面发现里面居然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啥事阿,都这个点了还闹腾?”涛子回头问老魏。
“听说是K大的乐队表演专场!”老魏想了想,“那个很有名的零点乐队知道不?听说最近改名叫Sunshine了,喏,这好像就是他们改名后的第一个专场。”
“Sunshine?”汪远皱了皱眉,他是知道这个乐队的,非常有名的校园乐队,他们的演出往往都是爆满,也就是经常和桑晓吃饭的那伙人。
果不其然,交友甚广的涛子献宝似的解密:“那个主唱年前就出国了,好像最近桑晓经常和他们在一起,不会桑晓加入了吧……”
“桑晓,Sunshine?桑晓,Sunshine!”几个人顿时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就往里面挤,“走,看看去!”
汪远跟在他们后面没有作声,一起走了进去。
刚进入小礼堂,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里面热闹非凡,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情绪激动的乐迷彼此带动,到处是激情和疯狂,几个人都没有来过校园乐队的表演现场,根本没有想像到现场竟会如此火爆,一点都不逊色于著名歌手。里面人很多,汪远他们挤不进去,勉强只能站在门口左侧的一个角落里,从那个方向看过去根本看不清台上的情形,只是隐约可以看到台上是四个人,一个吉他,一个贝司,一个鼓手,还有一个是主唱,女的,抱着一个吉他穿一身黑色的裙子,不是紧身的那种,略有点宽松,下摆渐渐蓬开,长度只到膝盖,有一种别样朦胧和空灵的美。
“哎,是不是桑晓阿?”阿杰在激烈的音乐里面不得不提高声音问他们。
“看不清!”老魏在耳边大声地吼过来,“看身材像是,声音也像!”
汪远没有出声,那个舞台离这里那么远,可是他一眼就能确定,那就是桑晓!
他认真地盯着舞台上的身影,她抱着吉他低着头,正是唱到□的地方:“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你决定不恨了,也决定不爱了,把你的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
桑晓的声音不是很柔美的那种,也算不上非常悦耳,甚至带了一点微微的沙哑,可是却又一种空灵颓废的动人。在气氛和音乐的带动下,下面的人群情绪那么激动,大声地跟着唱起来:“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在那种感染力下面,汪远旁边的老魏几个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节拍哼上去。
台上的桑晓似乎很满意这种气氛,身体微微跟着音乐动起来,有节奏地弹着吉他摆动:“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伤从不肯,完全的愈合,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着银河,难道就真的抱着遗憾,一直到老了……”
“对,就是桑晓!”老魏突然吼了出来。
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根本看不清!”
老魏摆摆手,大声说:“你看她跳舞!记不记得上回我说在酒吧的事?桑晓跳舞特别棒!就是她!”
汪远心头一堵,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舞台上的光线突然暗了下去,一首歌结束了,大概隔了半分钟,灯光重新亮起来的时候,舞台上赫然就是一台高架电子琴,下面的人也都看到了,一时间气氛更加热烈,掌声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伏,齐齐地大喊:“ine!”
“这是怎么了?”阿杰疑惑地问汪远。
汪远自然也弄不明白,倒是前面的一情绪激动的娇小女生回过头来:“你们没听过shine弹琴吗?”那语气仿佛他们这群土包子没听过就根本不配站在这里,“这才是她真正最拿手的!”说着白了他们一眼又转过头去,专心致志地加入了高呼“ine!”的团队。
老魏激动地确认:“那她肯定是桑晓!”
“应该是!”涛子也点头,“有几个女生会吉他,琴又弹得那么好!”
汪远张了张嘴,下一秒,舞台上的灯光又重新黯淡了下来,桑晓站在一圈黄晕中间,弯腰将手放在琴键上,整个礼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调了一下唇边话筒的高度:“最后一首歌,纪念我逝去的青春,和我逝去的爱恋……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也许是唱了一晚上的缘故,她的声音很低,很沙哑,可是下面的观众听到这句话却又沸腾了起来,大呼“shine!”一直到前奏响起来才又安静下来。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
这里的小吃很特别,
这里的lette不像水,
这里的夜景很有感觉……
在一万英尺的天边,
在有港口view的房间,
在讨价还价的商店,
在凌晨喧闹的三四点,
可是亲爱的 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
电话再甜美,
传真再安慰,
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
我的亲爱的 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一个人过一天 像过一年,
海的那一边,
乌云一整片,
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
桑晓没有坐在凳子上弹,而是弯了腰站在那里,在昏黄的光圈中格外显得楚楚动人,下面的观众仿佛
受到情绪的感染,没有像上一首那样人人跟上去演变成大合唱,大家都安静地听,偶尔有几个人在下面跟着低低地哼。那种气氛,汪远有点说不清楚,是伤感,可是又带着决绝,他突然心疼起来,感觉心脏在剧烈地收缩,全身的血液迅速由全身簌簌地回流,那些难以名状的疼痛像裂纹一样展开,一丝一缕地龟裂了他整个心脏。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身边
……
一个人过一天,
像过一年,
海的那一边,
乌云一整片,
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
……
可是亲爱的,
你怎么不在身边……”
桑晓仿佛浑然感觉不到周围的静谧,她低着头弹唱,一字一句,狠狠地砸在汪远心头,他觉得自己就要窒息,心里像是有无数根刺,尖锐地扎下去,根根带血。
旁边的阿杰叹气:“如果她是我女朋友,我一定不会放手。”
“估计也只有我们阿杰这么强悍!”涛子咬牙切齿,“人家都梦寐以求的就这样被他甩了!”
汪远没有说话,他的心就是一张纸,薄薄的,被看不见的什么东西缓缓撕开,或许是那首歌,或许是那句话,或许是那个人……撕得很慢,发出滋滋的声响,他觉得疼,捂住胸口,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
那一年,桑晓最后看到汪远是在那个五月二十七号。
那一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在短短一个月之间席卷全国,当然,N市也没有幸免,各大高校迅速行动,K大也开始实行一系列明令规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得离校,后面的惩罚很严重,最少记大过。大家都明白,有些规定可以饶着走,有些规定就是连想都不要想,尤其是在那个非典的关键时期,别说去违反规定,就是冒一下危险也不值得阿。可是偏偏,桑晓就撞在这个枪口上了。
五月二十七日,是汪远的生日,桑晓告诉自己已经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了,可是浑浑噩噩上了一天课之后,她还是忍不住跑去汪远的宿舍楼下,以前她嫌远很少来这里,总是汪远在她宿舍下面等着,可是现在她愿意来这里等他,可是他却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那个傍晚的天气不是很好,仿佛和当时人人恐慌的灾难一样,阴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等待的感觉,是不是就像是喝一杯冰凉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老魏回到宿舍看到桑晓的时候她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路旁也亮起了路灯,他忍不住惊讶:“桑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不能出校门么?”
桑晓尴尬地笑了笑:“噢,今天汪远生日……”说了一半她就继续不下去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现在她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来说这个?
老魏的表情也不自然:“汪远很久没回来了,这几天他也没上课一直住在翠薇园……你赶紧回学校吧,一会就要查人了!”
桑晓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就转身往回走,她哪里看不出老魏眼中的怜悯和不解,她觉得自己真是犯贱!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起来,是周生生,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很着急:“晓晓,你去哪了?赶紧回来,八点就要查人了,要是让学校查到要处分的!”
桑晓看了看表,七点半了:“嗯,马上就回来了。”
“赶紧阿!”周生生不放心地反复叮嘱她。
“知道啦,没事的,放心吧!”桑晓随口答应她,挂了电话,她却犹豫起来,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要见到汪远的心情那么迫切仿佛就要破体而出。
没有再多想,她调头往翠薇园走去,她告诉自己只要看到他就好,只说一句“生日快乐”就好……
在翠薇园楼下,她却忐忑了,她有点害怕见到他。
可是下一秒,她再不用担心不用害怕,因为汪远就出现在她眼前。
桑晓站在楼梯间的侧面,汪远并没有看到她,林嘉挽着他的手,两个人提着蛋糕之类的东西有说有笑地走上楼。最近的时候,他和桑晓之间只隔了一堵墙的距离,然而,他还是没有看到她。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桑晓还呆呆地站在楼下,她抬头往上看,三楼西边的一个房间灯亮了起来,她忍不住问自己,是不是,每一个她难过辛酸辗转反侧的夜晚,他都和林嘉在这里享受甜蜜和欢乐?
桑晓拿起手机拨出那个熟悉数字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听听他的声音……
“嘟……嘟……”响了好久,久到桑晓以为他不会再接的时候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喂?”
桑晓的心一下子收紧了,捏着手机的手心微微冒汗,她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喂,桑晓?是你吗?”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刻意压低的。
“呃……”桑晓定定神刚要开口,却听到那头传来柔柔的女声:“老公,来吃西瓜……谁的电话阿?”
桑晓不敢再听下去,她突然慌乱了起来,“啪”一声挂了电话,五月的天气已经有点热了,可是桑晓却觉得那个晚上的晚风冷得像柔韧的尖刀,那泛着月亮银色的微光,一簇簇往衣服里钻,直往心口上剖。
桑晓抬头看那个房间的灯光,桔黄色的,那么温暖。天已经全黑了,深淀的黑幕中渗出暗紫色。风把月光吹成散乱的线,毛孔急促收缩,牙齿瑟瑟碰撞出嗒嗒的声音。周遭那么静,手里的手机不停地在震动,八点了,桑晓没有再接,随手按了关机键,她突然想起李清照的词“唯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她仰着头执著地看着那片灯光,暗自成伤:原来她一直都后知后觉,自以为是,可是最终人去雁杳,舞停歌歇,该亏欠的都已经偿还,该放下的也不再留恋。她觉得自己在这天地之间,迷失掉她的未来。
五指缠绵,月斜花残,风起云涌。
桑晓久久地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丝桔光,眼角慢慢地蓄出一汪泪,越来越满,终是溢了出来,沿着太阳穴流到耳根,悄悄浸湿了几缕青丝。
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沉下去。而星空中那明亮的上弦月却一点一点地升上来,如水的清辉透过浅浅的云层如丝的围幔,照在她的脸上,照在她眼角冰凉的泪上。
像所有歌曲□之后都会出现尾声,不管之前的声势多么浩大。一场感情地震,兵荒马乱颠沛流离之后仍旧会变成废墟。
爱情永远是不可预料的东西,一秒明,一秒暗。是不是到最后,我们能够保留的只有回忆和伤疤?
……
老魏独白――《我又想起你》
“当我想起你,有一种绝望的灰心,总会让街头某个相似背影,惹得忍不住伤心,当我又想起你,是我躲避不及的原因,总以为可以否定你的爱情,却在不成眠的夜,我又想起你……”
认识汪远的那一年,我们都只有19岁,同样血气方刚的年纪,同样不拘小节的个性,很快,我们和阿杰涛子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阿远无疑是我们中间最优秀的,傲人的家世、俊朗的外表、优秀的成绩,还有他亲和低调的性格,注定了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最吸引异姓爱慕的一个,在这些爱慕里面也包括了阿杰的老乡林嘉。林嘉当然是漂亮的,精致的五官,曼妙的身材,加上温柔的性格,一开学她就冠有N大校花之称。可是阿远是有女朋友的,他的高中同学桑晓,这个名字当年在N大大学城里面犹如雷贯耳,并且在若干年后依旧贯穿了我们整个人生。如果说阿远在时刻地吸引着异姓,那么他也同样在让同性眼红着,而他所有让人眼红的东西里面,可能最让人嫉妒的就是他拥有桑晓,然而他却亲手将她推走了……
在涛子那句“还可以吧,不如林嘉好看”脱口而出的时候,我看到阿远明显闪了一下神,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和桑晓心结的开始,可是我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很多时候男人的嫉妒也非常可怕。
尽管他没有去看桑晓的辩论赛,桑晓还是如约参加了我们的聚会,第一次和我们见面。和林嘉站在一起的她显得随意而平凡,没有细致的妆容和精心的打扮,当时的阿远也许带着心结以为林嘉是更美的,可是他哪里知道,桑晓的美就是在于她的随意和简单。
其实我们都看出来桑晓的不自然,当她接起电话的时候也都明白她要提前离开了。
果然,不消片刻,她挂了电话便抱歉地朝我们笑着告辞。
可是阿远却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开心,皱着眉表示自己的不满意。
她顿了一下,表情愈发僵硬,酒店门外的亮白灯光映在她的脸上,那一丝别扭的坚持显而易见,可是阿远却没有在意,恐怕又只将她当做是无理取闹。
那是第一次,桑晓在与林嘉的对峙中败下阵来。
……
林嘉生日的那天,其实是涛子他们起哄阿远才买的那个蛋糕,而那天他明显的心不在焉,我知道他和桑晓吵架了,而且很凶。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会遇到桑晓他们。
那个叫唐雷的男生是阿远的哥们,连我都看出来他其实是喜欢桑晓的,阿远假装若无其事,这样的场面,旧爱新欢齐登场,非常狼狈。
涛子起哄让林嘉唱歌,她却选择了和阿远合唱《广岛之恋》,那一刻,我是同情阿远的,大庭广众之下他拒绝不了,他不能让林嘉下不来台;那一刻,我是厌烦林嘉的,她明明知道桑晓和阿远的关系却还是用劲心机横插一杠。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那天居然也是桑晓的生日,怪不得她的笑容里满是压抑的痛楚,怪不得我递给她冷饮的时候碰到她的手指冰凉,怪不得……就连我,都觉得心疼。
桑晓走出房间的时候,她说对阿远说:“汪远,我们真的完了,你现在自由了。”她对林嘉说:“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了!”阿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深褐色的眼睛却暴露出了某种压抑的痛苦。
那是最后一次,桑晓彻底败给了林嘉。
那个时候,我以为阿远并不是很爱桑晓,也许连他自己都这么以为。
他和林嘉很自然地在一起了,很自然地搬出去一起住了,很自然地开始争吵和别扭,很自然地想念着桑晓。
可是20岁的那一场灾难里面,他终于真正失去了桑晓。
五月二十七日,我在宿舍楼下看到桑晓,她喏喏地开口:“今天是汪远生日……”
那个夜晚,光欲清不清,月欲明不明,她略含了尴尬的秋水翦瞳,在我心口变做一粒晶莹的朱砂痔,碾落蚀骨心痛的深刻……
等到汪远发现桑晓的离开,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他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找我:“老魏,你知道桑晓去哪里了吗?她退学了,可是周生生根本不搭理我!”
我忍不住惊讶:“退学?不会吧,我前几天才见她在找你阿,就你生日那天!”
阿远急得大吼:“我生日是两个月以前了!”噢,是不是我的记忆太过深刻,才一直误以为不过是昨天?
后来,我陪着阿远到处找她,可是桑晓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最后,在K大的公告栏上面,一张处分通知揭开了所有谜底,那张纸仿佛已经历时久远,甚至已经被其它的通知层层覆盖了,字迹也经过风吹雨淋变得模糊不堪,可是我们却都清楚地看到在那个五月二十七号,桑晓因为不守校纪,擅自离校,被记以大过,通报全校。
那是第一次,我看到阿远流泪,他蹲在那个公告栏前面,痛哭出声,那也是唯一一次,阿远如此失态如此放纵地情感流露,他终于认清,桑晓真的离他而去了,而我也终于认清,阿远爱着桑晓,无比深刻,甚至重于生命!
也是那一天,阿远在大雨里面站了一夜喝得酩酊大醉,终于不负众望地发烧了,他浑身滚烫,迷迷瞪瞪地陷在一团雾里。
我帮着林嘉把他半拖半抱地弄回了翠薇园,林嘉拧了干净的毛巾替他擦汗。
他不耐烦地低喝:“林嘉!手拿开!”
林嘉的手略微一顿,她回头尴尬地看了我一眼,语气里略有点抱怨:“汪远!”
他却猛然睁开双眼,迷糊地盯着眼前的人影,许是看不清,他沙哑开口:“你再叫我一遍?”
“汪远!”林嘉声音大了点,看样子有点生气了。
阿远却笑了,他喃喃开口:“桑晓……”又凑到林嘉身上,蹭了蹭,是熟悉的甜蜜味道,终于满意,“嗯,是你,没错。”
林嘉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我知道阿远是认错了,也只有在他最不清醒的时候,他才不自觉地抗拒着林嘉,才不自觉地寻找桑晓依赖桑晓想念桑晓。可是阿远,你怎么忘了,林嘉的所有洗发水沐浴露都是你挑的,或者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所有的喜好都是因为桑晓,或者,是不是因为那些和桑晓一样的味道,你就可以自欺欺人地以为,她从来没有离开?
……
阿远最后还是和林嘉分手了,没有任何悬念。我和阿远一起回到他的故乡W市,并肩作战白手起家,其实他家里那样的背景,就算他放手不管游戏人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他总把自己弄得很忙碌,不留任何时间让自己闲下来,我知道,他在强迫自己不去想桑晓。可是我却不知道,七年的时间,阿远已经功成名就,俨然成为杰出青年企业家,可是他却换不回桑晓。
也许所有故事的本质都是一样的,你选择逃离但是心一直都在,你不想去回忆但是偏偏刻骨铭心,那些忘不了的往昔,抹不掉的痛苦,躲不开的纠缠,就那样明目张胆地以你最不愿意的姿态降临了。愈纠缠愈痛苦,愈纠缠愈深刻。日积月累,虚耗时光,最终作茧自缚。
……
在这所南方的城市里面,依旧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有人加班,有人吃饭,有人哭泣,有人离别,有人团聚,也有人在无时无刻地想念着远方的人。
我知道他一直在怀念着桑晓,想她给他的快乐,他给她的痛。
想到不行的时候,他就去酒吧,和各种各样的女子艳遇,有技术娴熟的老手,身体柔软,经验丰富,卖力的表演,刻意的讨好,很懂得推波助澜,新奇的花样层出不穷;还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妓女,可以摆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如同活色生香的表演;也有一次,是一个瘦瘦的女孩,眼神怯怯,他才开始脱衣服,她就忍不住发抖,他进入了还不到一半,她就哭地死去活来,他却突然心软了起来,退出来,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吻干她的泪,极尽温柔地哄着她:“别哭了,好不好,我再也不了……”而那个夜晚,他破天荒得没有失眠,心满意足地睡了个好觉。
阿远和我说起这段故事的时候,我知道,他是想起桑晓了。
……
而在那个夜晚,临近午夜,我看到阿远烦躁地抛下手里的文件,皱紧眉头走到窗边,低着头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可是刚刚放到唇边,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捏着打火机的那只手微微一顿,然后便将它重新放回到口袋里。
他就那样姿态随意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拿着那支细白的香烟在手中把玩,似乎百无聊赖,又仿佛心事重重,因为那张脸稍稍低着,所以脸上的表情显得深晦不明。
有好长一段的时间,他一动不动,伫立在那里犹如凝成一副安静的剪影,几乎要与窗外深重的夜色渐渐融为一体。
我知道,桑晓回来了。
……
真情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总以为,外面的花最红,想当初,我离开了你,你只是,无怨的认同,那些痛,到今天我才懂,终究是黄梁梦醒一场空……”
七年之后,W市机场。
人来人往的侯机大厅,一身黑色西装的挺拔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亭柱旁边,俊朗的外表引得来去的人群忍不住回头看他,他却完全不为所动,一眨不眨地盯着出口的甬道。
终于,一个女子出现,他深邃的眼眸豁然亮了起来,她穿了一身宽松的黑色衣衫,头发又长长了,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脚上是一双足有十公分高的黑色凉鞋,露出洁白的脚趾。
男子勾起的嘴角微微苦涩,她还是变了,七年前她从来不愿穿高跟鞋,就算演出和主持,也最多两厘米,可是现在她蹬着十公分的高跟还健步如飞神色自如;七年前她顶着一头薄薄的短发离开,可是现在她又是为了谁蓄起长发……
是的,这个男的就是汪远,而这个女的当然就是桑晓。
汪远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思念得深入骨髓的女人,他原以为自己再看到她会心血澎湃激动不能自抑,可是现在他却没有紧张没有颤抖,就连一开始的忐忑在看到她的那一秒都消失无影,他突然觉得安宁,自己流浪的心就像找到了归属一样平静下来。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僵住了,一个男的紧跟着从出口走出来,皱着眉头看她:“哆来咪吵着要妈咪。” 他手里抱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大概只有两三岁,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桑晓宠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着抱过来:“哆来咪,Stop crying!”
“妈咪……”小女孩扑到她怀里,狠狠地拿鼻涕噌桑晓,桑晓也不恼,只是无奈地回头看了眼那个男子,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脸满足的样子:“走吧,我妈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伸手拥住母女俩往大门口走去。
汪远定在原地,整个人失了神一般,仿佛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榔头,他怎么会认不出,那个男人就是许向阳!
曾经他想过一千种和她重逢的场景,可是没有一种会让他疼痛如斯;曾经他想过一千种七年后她的样子,可是没有一种会让他如此猝不及防……他从来不敢想像她会和许向阳在一起,甚至,还有一个孩子!
他突然觉得可笑,每天雷打不动地挂上QQ却从来不会说话,他只是祈望从那里知道一点关于她的蛛丝马迹。当他看到庄晚晴发出公告说她要回来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那样像个毛头小子激动地好几夜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是她,甚至提前两个小时巴巴地等在机场,然而,眼前这一幕无声地砸在他心头,没有血,没有泪,可是他却疼痛难忍,痛到站不起来。
桑晓抱着哆来咪正准备上车,忽然觉得自己身后有道视线直直地盯着她,这种感觉从她出了甬道就一直存在,她忍不住再次回头搜索,结果依旧是没有任何熟悉的脸孔。
“怎么了?”许向阳打开车门等着她进去。
“噢,没事。”桑晓甩甩头,冲他笑了笑坐进车里:也许是错觉吧,
汽车刚驶进机场高速桑晓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林梦,她在电话那头咋呼:“怎么样,踏在故乡的土地上是不是心情很激动?”
“是是是!无比激动,恨不能洒热血。”桑晓翻白眼,“这样您还满意吗?”
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许向阳从后视镜里面看她:“不要翻白眼,哆来咪老是跟着你学。”
桑晓无奈,那头林梦已经叫了起来:“对了,我干女儿呢!赶紧带着她来给干妈请安!”
“知道啦,今天我妈他们等着呢,改天吧。”
“好吧。”林梦也不强求,话锋一转又严肃了起来,“对了,你和周生生打过电话了吗?她估计还恨着你呢!上回我们说起你来她就一脸咬牙切齿的。”
桑晓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明天吧,我怎么感觉自己和董存瑞似的,面对这个无比强悍的碉堡,我浑身汹涌着视死如归的热血阿。”
林梦笑,两个人又嘻嘻哈哈瞎扯了一通才挂了电话。
许向阳熟练地打着方向盘问她:“怎么了?”
“唉……”桑晓叹了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垫子上,“周生生呗,当年我一声不吭就出国,她肯定恨死我了,而且她和苏哲结婚的时候我也没有回来,估计见到我能把我生剐了!”
“别老那么邪乎,好好说不就完了。”许向阳轻笑,瞄了一眼后视镜压低声音,“哆来咪睡着了吧,拿个毯子给她盖上,车里冷气大,别着凉了。”
“真是个好爸爸!”桑晓嘟嘟囊囊地找出毯子自言自语。
许向阳好笑地看了眼后座的一大一小,忍不住笑了,无比满足……
等到和周生生见面已经是一周以后了,自回来以后马不停蹄的吃饭见面和聆听家里三姑六婆的教诲让桑晓痛苦不堪,好不容易抽了个有空的下午,低声下气地给周生生打电话,人家也干脆,一口就答应了,桑晓却觉得心里毛毛的,心里怀疑等见了面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折磨自己。
到了约好的商场门口,周生生已经在等了,桑晓赶紧一溜小跑过去:“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周生生睨了她一眼:“没事,您大牌!”
桑晓不敢接话,一脸谄媚地笑。
周生生也不理她,径自往商场里面走:“说吧,要买什么?”
桑晓刚想说什么都不要买,被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连忙改口:“噢,就随便买点夏天的衣服。”
周生生点头,率先走进去,桑晓忍不住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呼了口气,总算过了第一关。
她却没有料到更折磨人的还在后面,到了专柜一旦桑晓看上什么东西让周生生看看效果,周生生就给她泼冷水:就你那小笼包似的胸部,也好意思穿吊带?哟,这包不错,背你背上跟驴屁股后面的粪兜子似的;LV阿,挺衬你的,就你这气质,估计人人都得赞叹仿得真像……
桑晓一路那个郁闷,逛了半天啥也没买着还被人恐吓。
好不容易周生生大发慈悲,在旁边的KFC买了两甜筒休息一下,桑晓接过其中一个刚舔了一口,姑奶奶又发话了:“谁让你吃来着,老娘让你拿着!”
桑晓彻底无语了,可怜兮兮地瞅她。
周生生反倒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得了,今天逛了一天你一毛钱都没花出去是不是心里挺郁闷的?别给憋出毛病来,老娘饿了,给你个机会为市场经济做出点贡献,一起吃饭去吧,你买单。”
见她终于笑了,桑晓放心下来,这也代表那仇恨的一页算是揭过去了,连忙点头:“行啊,你老今天劳苦功高给我省了不少银子还带吓唬人的,也不容易阿!”
于是,桑晓和周生生终于尽释前嫌,握手言和了。
……
另外一边,汪远的心情很糟糕,非常糟糕,恨不能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都住在办公室。他本来在市中心有自己的公寓,开始办公司的时候就搬出去住了。这两天书记夫人却接到按时去帮他整理房间的家政阿姨的电话说他好几天都没有住回去了,好像一直住在公司。书记夫人不是不担心的,她不知道汪远怎么了,这些年仿佛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也不是不好,可是书记夫人总是隐隐有些担忧,然而汪远毕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她也不好太过干涉。
于是,在这个周末书记夫人一个电话将他传唤回去吃晚饭。
汪远是照例六点多才下班的,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汪书记正坐在沙发里看报,见到他微抬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书记夫人从厨房里走出来:“赶紧洗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汪远领命去了,心里却忍不住疑惑,往常书记总是有很多应酬,很少有空和他们一起吃饭,今天居然破天荒这么早就在家了,一定有什么事。
果不其然,吃到一半,书记就放下了筷子:“阿远,最近公司还好吧?”
“嗯,不错。”汪远扒拉着碗里的饭含糊地回答。
“这孩子,都快三十了,吃相还和小时候似的。”书记夫人笑着抽了张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角。
书记严肃的表情中也露了丝笑意:“一眨眼阿远都那么大了,我们都老喽!”
汪远抬头;“爸,老魏他们都说你看着像是三十多呢。”
“胡扯!”书记严肃地笑起来,终于切入正题,“阿远,老魏今年也结婚了吧?”
“恩!”汪远埋头继续扒饭,他知道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书记夫人开始语重心长:“阿远哪,你今年也不小了,事业虽然重要也该想想成家了。”
“不急。”汪远头也不抬,“我才27,反正30岁之前一定给你领回来就是了。”
“这孩子!”书记夫人叹口气,又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对了,前几天在咱们小区看到桑晓了,后来才听她妈说最近才回国的。”自从桑晓高中毕业,桑爸爸妈妈就搬出了学校的公寓,重新买了房子,很巧,恰好和书记在一个小区里面。
汪远伸手去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又听到书记夫人说:“那天散步看到老桑抱着她外甥女,那小丫头长得真俊,和桑晓倒是挺像的,小鼻子一皱一皱的,特别可爱,时不时还暴出一段段英文。看老桑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唉……要是当年你和桑晓还……也许现在你们的孩子都要上小学了……”
汪远突然觉得房间里闷得让人窒息,胸口钝钝的,说不出的难受。
一顿饭食不知味,书记和夫人也看出了汪远的不自然,很有默契地没有再开口。
到了九点,汪远起身说要回去了,书记夫人也没有留他,拎了帮他打包好的饭菜说要送他到车库,汪远皱了皱眉没有反对,他知道她一定是有话和他说。
电梯下到负二层,汪远接过她手里的饭菜:“妈,你上去吧,下周末我再回来。”
书记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阿远,妈也大概知道这些年你都在想什么,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桑晓也有自己的家庭了,你……”
“嗯。”汪远低着头回答,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书记夫人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左侧的拐弯处一辆深蓝色的凌志开了过来,前面开着的大灯射到他们身上很刺眼,然而那车开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却停下了,是许向阳,他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笑着朝他们打招呼。
副驾驶座上,桑晓抱着哆来咪手忙脚乱地弄着一堆玩具,见到汪远他们眼神明显闪了一下,很快又若无其事:“汪阿姨好!”冲汪远点了一下头算是招呼。
“Daddy……”胖乎乎的小女孩突然伸手看向汪远,一脸要他抱的样子。
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许向阳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解释:“不好意思,哆来咪就是喜欢到处乱叫人。”
“哆来咪!”桑晓佯装生气教训怀里的小人,小丫头却蹭到她怀里奶声奶气地喊她:“妈咪……”
桑晓无奈,把她拉出:“Ok,stop,Let’s go home,It’S time to sleep!”
“No……”小丫头毫不气馁地继续撒娇,“I want grandma!”
“好了,由着她吧。”许向阳看着这一对大小,忍不住失笑。
“就是你给惯坏的。”桑晓瞪他。
许向阳依旧一脸笑意,转头对汪远抱歉笑笑:“哆来咪该回去睡觉了,不好意思先走一步了,回头约时间再聚。”
汪远点点头,目送凌志驶出自己的视野,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心里犹如一团乱麻,包裹着层层黄连,苦不堪言……
而车上的许向阳从后视镜看到依旧站在原地的汪远,忍不住问旁边的女人:“真的不用和他说清楚吗?”
“不用!”桑晓埋首于和怀里小人的拉扯,头也不抬地肯定。
许向阳无奈地笑了笑,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我很好
“谁让我拥抱,谁让我再一次心跳,就算爱情让我再次的跌倒,伤痕也要是一种骄傲,谁让我拥抱,谁让我疯狂的心跳,就算明天整个城市要倾倒,也让我爱到最后一秒;谁让我拥抱,谁让我疯狂的心跳,就算明天整个城市要倾倒,也让我爱到最后一秒……”
那天晚上汪远还是没有回公寓,他接到电话已经是十点多了,郭辉那边很吵,他大着舌头让汪远一起过去,说唐雷也在。
原本汪远就很烦躁,也许和他们一起喝酒也不错,猛地一拨方向盘,一个180度的拐弯,汪远没有一点犹豫朝着他们经常聚会的酒吧开去。
可是他却没有料到许向阳也在,和唐雷、郭辉坐在一起,几个人面前已经堆了几十个空的啤酒瓶和一瓶61度的百加得,汪远皱了皱眉,又招呼公主要了瓶,没有勾兑就自顾自倒了一杯。
郭辉喝得已经有点多了,大着舌头招呼他:“阿远,你,你来啦。”
汪远坐下来,仰头一口,手上的杯子就干了,他皱起眉看唐雷:“郭子今天怎么了?”
“还能怎么?”唐雷苦笑,“他要结婚了,可是新娘不是他爱的。”
听他这么说,几个人都心知肚明了,连刚回国的许向阳都知道,郭辉要结婚了,可是新娘不是林梦,而是他在上海公司老总的女儿。也许所有人都如同林梦一样,永远不会原谅他,可是在座的三个男的却都知道,其实郭辉心里很苦,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完全是他的错。
“钱他妈就那么重要么!”郭辉摇摇晃晃地伸手去拿酒瓶。
许向阳先他一步拿走了酒瓶:“郭子,不要再喝了。”
“操!”郭辉一拳打在桌面上,“我他妈除了喝酒还能干吗!”
“让他喝吧!”唐雷知道他心里难受,拿过许向阳手里的酒瓶给他满上:郭辉和林梦家境都不好,林梦的妈妈又是个很世俗的人,她看不起郭辉,总是冷嘲热讽,郭辉和林梦在一起风雨飘摇了八九年,终于碰到了那根压死骆驼的稻草,他妈妈病了,脑癌!心力焦瘁之下,他终于受不了林梦妈妈的白眼和庞大医药费的重担,接受了老板千金的示好,同意结婚。
汪远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好友,越发觉得心脏狠狠地抽痛起来,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凑到郭辉旁边:“郭子,哥们陪你,干杯!”
“干杯!”郭辉举起手里的杯子,“嘭”一声激烈地碰在一起,酒杯里面金色的液体晃晃地洒了一手,可是两个人却都不在意,一仰头就干了。
唐雷对眼前这两个人哭笑不得,扭头看许向阳:“你怎么突然就回国了?”
“怎么?不高兴我回来阿?”许向阳似笑非笑。
“哪能阿。”唐雷伸手碰杯,干了手里的酒,“只是有点奇怪罢了,听说你在美国混地挺好的。”
许向阳给他和自己分别满上:“哆来咪让我们有点手忙脚乱,就回国交给她奶奶呗。”
“噢……”唐雷苦笑,“向阳,我原来以为……”他仿佛说不下去,顿了一下回头看和郭辉在一起拼酒的汪远,再开口,“我一直以为自己输给了阿远,可是原来最后我们还是回到了原点,我还是输给了你。”
许向阳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是吗?”
唐雷愣了一下,感觉有一丝什么自己抓不住的东西,一闪而逝,好像就要摸到那答案的谜底,可是却快得让自己根本抓不到。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许向阳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眼屏幕,眼神突然变得很柔软,接起电话简单地“嗯”“阿”答应着,语气里却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
挂了电话许向阳抬手把自己身前的酒杯喝干,跟他们告辞:“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我们家大小姐突然心血来潮,让我马上滚回去。”
他冲着他们摆摆手,抓起车钥匙就先走了,气氛却一下子僵住,汪远不知什么时候从酒杯里面抬起头,一脸失神地望着许向阳离开的背影,耳边轰隆隆的,不停想起书记夫人的那句话“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心底一个声音在响:汪远,承认吧,你嫉妒得发狂……
……
周一下午照例是Women’s talk,四个无所事事的女人聚在一起拉家常,庄晚晴毕业之后考了公务员,每天闲得发慌;林梦比较上进,本科之后考研究生,读完研上博士,还是学生的她也挺有空的;桑晓就不用说了刚回国还在为工作的事和父母斗争;周生生毕了业就压根没工作,和苏哲结婚后就开了这家名叫夜色的酒吧,也就是聚会的地点。
桑晓风风火火冲进去的时候其它几个人都到了。
林梦拿眼睛斜她:“大忙人这是打哪来呢?”
“知道西山森林海不?”桑晓直接拿过庄晚晴面前的橙汁一口喝干了,才缓过劲来,“热死我了。”
“西山森林海?不是房地产么,你要买房子?”
“对!我都快被我妈逼疯了。”
周生生笑她:“哟,你平时不是也挺嚣张的吗?”
桑晓无奈:“没有办法,刚好赶上我妈的更年期,我的气焰完全没有办法和她比!天天逼着我给我安排工作,说是什么研究所设计院的。”
“那不是挺好的么?”
“好什么呀,在家连报纸都不敢看,生怕看完后去公司就不知道看什么了!”
几个女人大乐:“那你妈能同意你买房子搬出来么?”
桑晓撇了撇嘴:“我爸同意就成,他也生活在水生火热的折磨中呢,完全能理解我的感受!”
“听说森林海那的房子不错,你看过没?”
“看了,早上刚去的,我倒是挺喜欢小高层的,就那个不懂眼色的售楼小姐一个劲劝我买后面的别墅,还特坦白地和我承认那地方原来是乱葬冈,不怎么干净,那前面的小高层刚好挡住了煞气!气得我阿……”
周生生好不容易止了笑,召了店里的服务员给她上了一大杯花茶:“哎,那你想买多少坪的阿?”
“也就八九十吧,两居室就行。”桑晓想了想。
“就那么大点也好意思?”林梦故意气她。
“你看不上最好!”桑晓咕噜咕噜喝了半杯花茶,“你要是敢来我家就放狗咬你!”
林梦也是嘴上不饶人的主:“哟,精神面貌怎么这么张扬阿,谁给你的自信阿?”
……
庄晚晴和周生生看着眼前这两女的狗咬狗死掐,对望了一眼心里略略放松,她们都知道林梦和郭辉的事,谁都不愿意揭她的伤疤。
这边正热火朝天着呢,门啪一声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几个人都疑惑:酒吧晚上才开始营业,下午怎么会有人阿。
进来的却是她们的熟人,唐雷,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看到桑晓就大吼:“桑晓,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你和许向阳到底怎么回事!”
庄晚晴她们面面相觑,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各自找借口逃遁。
不过几秒钟,那三个不讲意气的女人完全不见了踪影,桑晓在唐雷灼灼的视线下面忍不住吞了口水:“呃……你要不喝口茶?”
“喝个屁茶!”唐雷拧着眉,“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对不对?”
桑晓不知道怎么回答,捏着手里的杯子微微发汗,庄晚晴还是说对了,夜路走多了就会遇到鬼……
“你说话阿!”唐雷气急,伸手按住她的胳膊,逼她看向自己,“你以为我是阿远么,你以为人人都那么傻?你以为你和许向阳能生出蓝眼珠的孩子么!”
“基因突变,行么?”桑晓喏喏开口。
唐雷愣了一下,死死地盯着她,好大一会突然笑了:“晓晓,你怎么总是那么天真?”
“阿?”这回轮到桑晓懵了。
“我都看不来了,你以为阿远会不知道?”唐雷终于恢复了正常冷静下来,往桑晓旁边一坐,很自然地拿过她的杯子慢条斯理喝了一口。
桑晓有些发蒙,却依旧死鸭子嘴硬:“我本来就没说哆来咪是我的孩子阿,是你们自己这么认为的。”
唐雷气结:“她到底是谁的孩子?向阳的?”
“噗”桑晓一口茶喷了出来,忍不住乐,“四儿那假正经的样子怎么可能生出那么古灵精怪的妞阿,是他一个舍友的,不负责任的爹妈生下她就把她给抛弃了,你知道的在美国随便打胎要坐牢的,于是我们就只好接手了呗。”
唐雷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那她干吗叫你们爸妈阿?”
“那怎么了?不然叫什么,总不能和她说你亲爹妈不要你了,就管我们叫哥哥姐姐吧。那我妈还不得把我给废了,凭空多出来这么个老来女。”
唐雷无语了,瞪了她老半天无奈地开口:“那也不能叫爸妈阿,让人家听见了还以为你们结婚了呢。”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自己知道不是就行了呗。”桑晓颇不以为然。
“不行!”唐雷皱眉想了半天,突然说,“要不然我来养哆来咪算了,让她叫我爸爸!”
桑晓目瞪口呆:“这爸爸还能换来换去的?”
唐雷不乐意了:“那凭什么向阳就行!”语气异常地坚持。
“你不懂!”桑晓僵了一下。
“有什么不懂?最坏的不就是你还爱着阿远么?”
桑晓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唐雷,似乎不能理解他突然就这么把所有事都摊到台面上来了。
隔了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表情有点苦涩:“唐雷,我不能老是自私地拿你当救生圈用。”
“那你就能拿许向阳来用?”
“他不一样!我和他从小长大,他明白我就像我明白自己一样。”桑晓说得有些艰难,“可是我不想伤害你!”
“我自己高兴,谁管得着。”唐雷目光灼灼,“你尽管拿我当救生圈狠狠使吧,我没意见,也许你套上我再舍不得摘了,那我就赚了。”
“扑哧”桑晓忍不住笑了,心里疼痛夹杂着些许甜蜜,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愈来愈让自己看不懂,可是偏偏,那种感觉却是该死的好!
姐妹
“春天风会笑唱来歌声俏你就像只快乐鸟,夏天日头炎绿野在燃烧你让世界更美好,记得你的笑记得你的好是山林里的歌谣,我是一片草被温柔拥抱我想你一定知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baby,oh yeah……不管相隔多远……秋天红也要想你脸色娇你是淘气小辣椒,冬天庆丰年世界多悠闲你让烦恼不见了,记得你的娇记得你的妙我怎麽可以忘掉,当我能够飞飞越了云霄我一定要你看到……”
七月的时候,桑晓经过浴血奋战终于逃出了她妈的虎口,在市里一家有名的杂志社开始工作,职位还挺高,挂了个总编的头衔。那是一家非常有名的时尚杂志,属于W市龙头企业隆华集团的副业,大概是因为桑晓在美国做过两年这个行业,而众所周知,在美国人眼中东方人是没有审美眼光的,桑晓能站稳脚跟自然也不是没有她突出的地方,因此公司的高层还挺器重她。
与此同时,桑晓也顺利在市里买了套公寓,和当初设想的一样,七十几坪米的两居室,自带精装修连被子什么都有,桑晓什么都不用操心就可以直接搬进去。
搬家那天其余三个女人打着帮忙的口号,翘着二郎腿看了一天的热闹,末了还叫嚣着要桑晓请吃饭慰劳一下,桑晓怒,可终究是寡不敌众。
吃饭的地方是她们常去的一家潮州菜馆,习惯的环境习惯的菜色,这顿饭却吃得很不太平,开始是庄晚晴的手机不停地响,她每次看一眼就挂掉,到最后索性皱着眉关机,这下可好,她算是太平了,轮到林梦她们的手机挨个响,四个女人都心知肚明是谁的电话,可是谁也不敢接,她们是知道庄晚晴的性格的,平时温柔婉约,倔强起来谁也扛不住。
最后还是周生生咬咬牙接了,嗯嗯啊啊一通,挂了电话就朝庄晚晴苦笑:“小晴,你知道的,是陈聿,他在你家楼下等着呢?说不见到你不会走的。”
庄晚晴冷哼了一声:“那等着呗。”
“可是他这么站着也不太好吧,不说别人,就是你妈看到了怎么想啊?”庄晚晴是有名的孝顺,一直和她妈妈住在一起,方便照顾。
庄晚晴脸色变了变,显然也有点担忧:“我去会会他,你们吃吧。”旋即拿了包站起身就走出去。
剩下三个女的面面相觑,皆长长叹了口气:那个陈聿她们是知道的,是庄晚晴刚工作那会在马路上遇到的,当时不知道是没吃饭还是加班过了头什么的,反正他就是中暑了,庄晚晴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把自己手里的一瓶矿泉水给他灌下了,他却对庄晚晴一见钟情,禀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想法,硬是对她有了以身相许的念头。其实陈聿也算是条件不错,长相家世能力都是没有可挑剔的,加上他凭着超乎常人的耐力追了庄晚晴两年多,她才点了头,他们在一起快三年了,陈聿对庄晚晴好得不得了,两个人感情也不错,桑晓她们几乎以为庄晚晴已经走出了程耀的影子,会和陈聿一直走下去。却没想到前几天陈聿跟一个大学时有点意思的女同学一起吃饭,骗庄晚晴说是单位有应酬,结果被她识穿了。听说其实就吃了顿饭而已,庄晚晴心里也是清楚的,可是就这么提出分手了,一点挽回的情面都没有,陈聿后悔得都想撞墙了。
也许每个站在爱情里面的人其实都是盲的。因为爱,所以盲。看得见的那一个,冷静疏离,分寸适当,却是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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