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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

_44 靡宝 (当代)
这时大猩猩朝她喊话:“小谢——”
十三?
谢怀珉喊回去:“十三——?”
可惜一阵风过来就把她的声音吹散了。
急死人了,这家伙怎么跑灾区来了?
吴十三也急得双止赤红,只恨爹娘没有给自己生一双翅膀出来。
还是谢怀珉灵机一动。他们这些日子来和城外传东西用的绳索。她立刻拿炭笔写了张便条,又把药房和做例份的草药压在上面,拉动绳子把篮子滑了过去。
吴十三只等东西过来,一把抢过篮子,翻出便条看。
上面写着:“我很好。情况在好转。你快回去别添乱子!”
抬起头号,谢怀珉隔着遥远的距离冲他笑着摆手。她瘦了些,可是人很有精神。吴十三的心放下一点点。
陈都尉倒是捧着药热泪盈眶,念着百姓有救了,立即叫手下医官去置药。
吴十三捏着纸条,冲着谢怀珉喊:“我不回去!我等你出来!”
他用了点内力,谢怀珉听得一清二楚的,身边的同事也听得很清楚,都暖昧地笑了。
谢怀珉恼羞。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这里是在闹鼠疫,不是闹流感,没缺过食就不知道饿,没快死过就不知道命值钱。
她事情很多,懒得和他罗嗦,只草草挥挥手,表示赶他走,然后和同事下城楼。
吴十三急了,大吼:“小谢!你要好好地活着出来!知道吗?”
他底气十足的那个“吗”字在空旷的空间里产生了回响,于是谢怀珉头顶不断回荡着“吗——”“吗——”“吗……”,像是有乌鸦排队经过。
小谢大夫虽然很黑线,可是心里却是暖暖的,她也冲着十三大声喊:“我知道!我一定没事的!大家都会没事的——”
吴十三贪婪地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城楼上,久久不动。
巍峨的宫门缓慢打开,一人一骑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马蹄声如雨点一般,那个身影转眼就飞驰过去,惊得内监和侍卫们纷纷张望。
“捷报——”
“捷报——”
“东海大捷——”
荣坤抬着老腿小跑进上书房。萧暄听到声音,早就迎出来,差点把荣坤撞翻在地。
“陛下,是东海捷报!”
“让朕看看!”萧暄几乎是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捷报,展开来。
年轻帝王的眼里迸射出兴奋的光芒,仿佛猛兽见到猎物终于进入狩猎范围之内一样,又仿佛是经过漫漫长夜等待的狼,终于等到了全力一扑的时刻。
“恭喜陛下。”荣坤带着宫人跪在萧暄脚下。
郁正勋也得到了通知,带着副将急忙赶过来道喜。
萧暄站在殿前高高台阶之上,迎着夏日清晨温和的阳光,爽朗畅快地笑着,脚下是他臣服的子民,是他逐渐稳定的江山。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往后看。
可是身后空荡荡的。
幽暗的书房大门洞开着,穿堂风轻吹过,平静中带着不会错过的寂落。
他独自站在阶上,身边少了那个人。
那个他承诺过要同她分享胜利和荣耀的女人,那个他发过誓要给她一切的女人。
萧暄嘴角原本得意的笑变得苦涩。
她平时爱念叨,道理总是很多。她说过一句话:“人常说,我们总是拿我们所有的,来换我们所没有的。所以得到的时候,喜悦的同时,也会失去和难过。
他用和她的分离换来了天下肃清。值得不值得,他自己都说不清。只是三年时光,孤寂如影随形,这从来没有改变过。
宋子敬这时才同谢陌阳等在外廷办公的几个大臣赶到。
萧暄已经收敛了脸上的落寞,笑着对他们说:“朕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谢陌阳上前奉承道:“东海告捷,还全赖陛下英明决策,用人得当。这可真是我们为臣者之福,更是大齐子民苍生之福啊!”
萧暄嗤地一声笑出来,倒忘了忧愁。
这谢家小子惊才绝艳,和宋子敬有得一拼,做事也稳重妥当,是值得信赖托付之人,唯一不好就是太争强好胜兼爱拍马屁,人就失之了轻浮。谢家到底是后族,总得有点势力和威信。谢昭瑜就是一个书呆子,将来谢家主事,恐怕还要落在这谢陌阳头上。就希望他吃点亏,磨一磨棱角,将来也能堪当大任了。
不过他这冒失的性格,倒和他皇后堂妹、自己老婆,像得很。
想到这里,萧暄心里倒有了主意。他遣散了宫人,叫了亲信大臣进了书房。
“东海那边,现在陆家怎么样了?”
宋子敬执掌刑部后,执掌东齐情报机构,事无巨细都在脑中。
他立刻答道:“陆家还未自粮种一案中回过神来,东海告捷,他们回响不大。倒是沿海百姓皆出街欢呼祝贺,口口声声称赞鲁仲元二位将军英武胜战。这次海战连连告捷,兼使用了新型战船以及皇后改进过的火药,我方损失甚小,这前所未有。所以仲元、恕之二人在军里威信大力,连带着陛下和娘娘也在军里倍受赞誉。”
萧暄一边招呼他们用茶点,一边说:”朕是个念旧情的人。陆家毕竟帮助过朕,朕不想来兔死狗烹这一招将他们赶尽杀绝。他们自己不争气,败坏朝纲不可原谅,但是也罪不至死。”
谢陌阳到底年轻气胜,又兼家庭利益冲突,忍不住道:“陛下说的好。一亩三分地也可活人呢。”
“你呀!”萧暄私下很随和,这也不生气,只拿着书卷敲他的脑袋,“你这样迟早要坏事!皇后不在宫中,约束不了谢家,你也不替她省心!”
谢陌阳虽然没见过这位皇后堂妹,可也知道谢家的今天的辉煌腾达都离不开她,心里倒是十分敬重的。
萧暄说:“陆家的事也不可逼得太紧。倒是陆家现在这一倒,之前被约束的张家现在无人看管了。东府的许太守一年前就向朕递了折子请辞老归乡。朕起了私心,东府也需要他这名长老坐镇调剂,才将他强留了一年。如今海战告捷,许老身体也不好,这东府太守的位子就空了出来……”
谢陌阳机灵,立刻出席跪在皇帝跟前,“臣自请调东府为陛下分忧!”
萧暄笑,“你倒机灵。”
“谢陛下夸奖!”谢陌阳也不客气。
萧暄语重心长地说:“坐镇东府不容易。那里张、陆和朝廷三股势力纠结,外有倭寇侵犯,内有百姓等待安抚,江湖上还有盐州帮。陌阳,你可想好了?”
“臣想好了!”谢陌阳语气坚定,“臣若有心有力,在哪里都能为陛下分忧,能为皇后娘娘做后盾。”而且他日皇后回朝,谢家不再孱弱,才能为其后盾。
萧暄点了点头。
“好好干!”
那天傍晚,彩霞满天,映照着皇城的琉璃瓦宛如一汪汪流金,朱红色的宫墙上投影着变幻莫测的色彩。
谢陌阳满怀壮志地走出皇宫,登上车前,回首眺望西天,一派意气风发少年得志。
也许他还不知道,深宫里的陆贵妃,这下又要有一夜不能眠。
也许他也不知道,他家的谢皇后,正布衣荆钗,疲惫却欣喜地随着人流走出了苑城。同一片天空的夕阳也照亮了她甜美的笑脸。
经过了半个月等待的吴十三早已经按捺不住,推开拦住他的侍卫冲了过去。
谢怀珉暖暖地笑,张口想说话,却是被吴十三一把抱在怀里。
她微微一愣,感觉到吴十三在轻轻颤抖着的肩膀,心里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十三,我没事。对不起。”
吴十三这才松开她,然后扬手就朝着谢怀珉的后脑袋拍了一巴掌。
“你这女人做事都不动脑子的?”
谢怀珉不爽了,“你对我动手动脚在前,暴力在后。亏你还知道我是女人啊?”
吴十三跳脚,“你差点死在里面了你知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奇怪,你怎么会认为我不知道里面很危险呢?”谢怀珉很拽,“我可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义务。吴少爷,换你会怎么做?”
吴十三气得头发倒立,“你总是有理由的!我说不过你!”
说完转身就走。
谢怀珉啼笑皆非,“真生气了?哎呀呀!我也是很感激你的关心的嘛!十三?吴十三?吴少爷?”
苑城的百姓们全都沉浸在脱离死亡阴影的狂喜之中,亲人们拥抱啼哭在一起,没人注意到一个正在闹别扭的公子哥儿和一个正在追着他道歉的姑娘。
谢怀珉和吴十三笑闹了一阵,两人都饿了,暂时停战,找地方吃东西。
吴十三财大气粗,来苑城半个月,就在周边买田置业。那家地主因为瘟疫的事年初就带着家眷搬去别处,故房子又大又便宜,青瓦白墙,一派江南风格。
吴十三给谢怀珉专门安排了一间别院。那小院名叫君兰院,估计以前是给小姐住的,小巧精致,花木扶疏。一盆盆夏花正开得鲜艳,石榴树上却是已经结着小青果子了。
谢怀珉之前两个月都过得是难民般的生活,如今从贫困线下一下跃到了小资之上,视觉差异太大,兼给这微薰的风一吹,顿时觉得脑袋发晕。
她用过晚饭,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哼着小曲出门纳凉。才刚刚绕过蔷薇架,看到了站在矮竹下的那个天青色背影,所有的轻松惬意立刻烟消云散,泼了冷水一样清醒了过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过这并不重要。
谢怀珉定了定神,然后走过去,拂衣下跪,“下官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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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 第四卷 离国篇 第66章
宇文弈转过身来。他英气的眉正不愉快地皱着,眼睛里带着严厉和不解。
在他眼里,地上那个跪着的身影有种说不出来的刺目。
谢怀珉穿着藕荷色的家居衣裙,倒显得不那么瘦了,梳洗过还半湿润的头发搭在肩上,垂在脸庞边,衬得脸只有巴掌大,象牙白的皮肤晶莹光洁。虽然低头顺眉,可是眼珠子却在睫毛下转个不停。
那一刻,他一直有点躁动的情绪终于得到了一点安托——看到她的确是安然无恙的。
“起来吧,地上凉。”平淡的语气。
“谢陛下。”谢怀珉站了起来,头却没抬起来。
“你知道是朕?”他很好奇。
谢怀珉答道:“陛下曾赐下官一把伞遮雨。虽然公公没说,可是臣见伞是内廷后宫之物,料不是一般官员可以用的。由此推理下去,不难猜出陛下的身份。”
宇文弈不由浅浅一笑。
“你很聪明。”
“陛下过奖。”谢怀珉不卑不亢地谢道。
宇文弈从竹林阴影里走了出来,走到她面前。
“这次江南瘟疫一事,谢大夫功劳甚巨,尤其鼠疫一事,可称中流砥柱。你,又立一伟功!”
谢怀珉却欠身道:“臣下的功绩是由百姓的性命换来的,臣宁可不要这功名,只求百姓合家安康,安居乐业。”
宇文弈的笑意加深,盯着她已经低到只看得到头顶的脑袋。
“你说得很多。不过谢大夫立了功,就应该论功行赏。”
谢怀珉眨了眨眼睛。再谦虚,这时候耳朵也竖了起来。只听皇帝说:“今天起,你就领内医监朱医,五品太医侍官,殿上行走。”
谢怀珉终于抬起脑袋。
连跳四级直接由原来的普通科室员工升做了副厅级干部,天上掉金子也不为过。锣鼓轰鸣,鲜花礼炮。小谢大夫谄媚一笑,立刻要下跪磕头行大礼。
只是这膝盖还没挨着地,手腕就被一把抓住。
“说过不用了。”虽然是带着命令的语气,可是话却很温和。
谢怀珉愣愣地站直,看了看被宇文抓住的手,又看了看高贵的皇帝,一时有点糊涂。
下一秒,宇文弈松开了她的手,神态冷漠,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谢怀珉下意识地抚上手腕,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后来还是宇文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说你功劳甚巨,还因为你发明的汤药在治疗鼠疫上,功效明显。医局里诸位老太医对此交口称赞。秦国前些日送来国书,千金求药方,还请你去秦国一趟。”
谢怀珉惊愕,“陛下没同意吧?”
“同意什么?”皇帝装糊涂。
谢怀珉忙说:“就是去秦国的事。臣可不想去他们那里啊。上次如意膏一事估计他们都恨死我了。这次鼠疫地都是顺水而发,我总觉得也和他们离不了关系。我要去了秦国,怕是要被挫骨扬灰。陛下看在我有功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吧!”
宇文弈听她这番话觉得十分有趣,不由破天荒地想作弄她,“可是如果不同意,两国交恶,战乱生起,生灵涂炭,那又该怎么办?”
可是谢怀珉到底不是吃素的,她理直气壮地说:“国家兴亡是全民责任,不能推到我这一个友邦人士头上吧?更何况堂堂大离国力昌盛军备齐全,怎么会叫秦国阿三占了便宜。陛下与其在这里无限假设,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如意膏事上。这次江南受了重创,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生机,若秦国乘机在民间推销如意膏,骗百姓吸食来短暂忘却痛苦,这市场前景很大。大离可就危险了。”
宇文弈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谢怀珉忐忑,急忙道:“臣说错话了?”
“不。你没说错。”宇文弈声音低沉,“你想得十分周到。朕没有看错你。”
谢怀珉见缝插针地拍马屁,“陛下英明。”
宇文弈轻轻笑了笑,“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后日随朕一同回京去。”
“是。”
宇文弈往外走去,临要出院门了,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说:“你的功名,并不是已死百姓的命换来的。而是因你而幸免的百姓赋予你的。”
谢怀珉惊讶地望着他。离帝却从容转身,大步离去。
谢怀珉抓了抓头。领导的心思真是很难猜啊。
吴十三在围墙外探头探脑,不留神被谢怀珉瞅到。
“姓吴的!你给我滚过来!”小谢咆哮。
吴少爷很委屈地一点一点蹭过来,“那个……人家……其实,不姓吴!”
“管你姓吴还是姓楚。”谢怀珉阴森森地笑着,“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吴十三觉得很郁闷。在他完美的计划里,他的身份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揭露的。他的计划里有英雄伟业,有佳人倾心,有纨绔子弟摇身一变成壮志男儿。到时候小谢充满梦幻地问,十三,你究竟是谁?他这才开口娓娓道出身世来。
而,不是像现在,被谢怀珉这丫头毫无风范地指着鼻子逼问:“你到底说不说?”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吴十三揉着太阳穴。
“你让我想想。”
谢怀珉讥讽:“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瞧你这日子过的。”
吴十三沮丧,“都配合了一年了,怎么就不再多配合一下?”
“我倒想啊!”谢怀珉丢他一记白眼,“其他倒罢了,你把皇帝都招来了,我还能装聋作哑吗?你说,要是我哥是皇帝,那我是什么?”
吴十三白痴得无可救药,“是什么?”
谢怀珉爆走。
吴十三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终于不再犹豫,大叫起来:“我说!我说!我是津陵府吴王,宗室里排行十三!先皇是我姑妈!”
“哦。”谢怀珉恢复正常,“原来是吴王殿下。”
吴十三问:“听说没?”
谢怀珉摇头,“从来没。”
吴十三倒地,“津陵啊!姑娘美,小伙儿俊的津陵啊!”
谢怀珉摸着下巴端详他,“还真看不出来。把你脸上那层皮揭了让我瞧瞧。”
吴十三这次是真的给吓到了,哆嗦,“你你你……你知道我易了容?”
“我还看得出你打了粉呢!”谢怀珉嗤笑。
她自吹自擂:“吴王爷,不瞒你说,我可是医圣张秋阳的闭门弟子,什么世面没见过。你脸皮上那点小伎俩,还入不了我的眼呢!”
但事实是,两人认识大半年后,一日吴十三醉酒跌到地上,谢怀珉去扶,看到他的脸擦着桌角起了一层皮,这才发现这小子脸上覆盖了一层东西。当然这事谢怀珉这辈子都不会说的了。
吴十三被鄙视过后,去卸妆。
程序还挺麻烦的,专门的药水倒在洗脸盆里兑开,雪花膏似的东西涂脸上,泡软了,再用盆子里的药水洗去。
弄了半天,终于得见天日,谢怀珉好奇地凑过去仔细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立刻悲从心中来。
“十三……”谢大夫的声音都在发抖了。
吴十三克制不住的得意,“怎么样?帅不?不是我自吹,皇家那么多孩子,就我和皇帝的长相可一较高下。”
“的确。的确。”谢怀珉一脸悲晾怜悯,伸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脸皮,忽然信心百倍地一掌拍在吴王爷的肩上。
“放心好了,十三!看在我们哥们儿情谊的份上,我今天不睡觉都要给你配好膏药,保管药到痘除,不过敏,不复发,见效快,没有任何副作用!你明天好好睡一觉,后天就是一条好汉了!”
吴十三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啊?”
谢怀珉找镜子,“自己看看吧。”
镜子一张小白脸,眉飞目明,高鼻薄唇,嘴带风情眼带桃花,是副好模样。只是……
“这镜子没擦干净?”
“白痴!是你脸上的痘!”
镜子掉地上,哗啦一声,好在是铜镜子摔不破。
“小谢——”吴王爷扑过去,“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没法见人了——”
谢怀珉耐心问他,“你多久没卸妆了?”
吴十三说:“卸妆很麻烦啊,我十天半个月才洗一次脸……”
谢怀珉的脸也跟着抽搐,考虑不做那药膏了,直接把这个家伙敲死了事。
吴十三不甘心,花痴地问:“虽然如此,可是你难道不觉得我还是很帅的吗?”“是啊,是啊!”谢怀珉敷衍地笑,“如果痤疮、粉刺和暗斑也是流行的话。”
吴王爷又捧着镜子哀叫个不停。
吴十三写在护照上的名字叫宇文烨,谢怀珉提议改叫他小叶子,遭到当事人强烈反对,最后还是叫他十三。
吴十三脸上的痘痘们十分有战斗精神,并不甘愿退出舞台,虽然在节节败退,但是始终有不少顽固分子占据着根据地不撤退。
谢怀珉没了耐心,以一句青春期荷尔蒙分泌失调为理由打发了早过了发育期多年的吴王爷,要他吃素多喝水,就此不再配新药。
她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如今他们一行人正在回京城的路上,旅途漫长,队伍里还有一个不肯透露身份的皇上。跟领导出门是非常麻烦的事,要把他侍候好,伺候开心。国家领导,还要提防刺杀。谢怀珉每天提心吊胆的跟在皇帝身后,自然没那么多心思给吴王爷治痘了。
宇文弈还算一个好伺候的主子。他话少好静,生活上没有过多讲究,也不挑剔下人。只是他这次出宫,本来有意考察民情,所以原本十天就可以回到京城的路途,被一拖再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天气已经很炎热了,水稻田里已经可以看到青色的穗子,没有经受天灾瘟疫的百姓安静平和地生活着。
今日正逢集市,大街之上来往游人如织,商贩们的叫卖声,百姓呼朋唤友的声音,不绝于耳。特意打扮过的小姑娘们结伴而行,流连于胭脂首饰摊。孩子站在卖糖人的铺子前不肯走,哭得一脸鼻涕,母亲好说歹说,最后还是无奈地掏了铜板。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禁发出善意笑声。一个买胭脂的小姑娘也望过来,忽然看到人群里几个人,脸突然红了,急忙拉了拉同伴。
人流之中,那几个人倒是十分显眼。
宇文弈高大英挺,气宇轩昂,虽然一身蓝色儒衫十分简朴,可是王者千均之气却不是那么容易被掩饰住的。一路走来,两旁姑娘少妇都纷纷侧目,交头接耳。
宇文弈长这么大,一直是人上之人,却也从来没被这么盯过,渐渐有点招架不住。只是他表情温和一点,姑娘们就吃吃笑;他表情冷酷一点,姑娘又齐齐抽气,真是有点左右不是,简直莫名其妙。
比起一本正经的皇帝陛下,吴十三和谢怀珉两个人简直像刚从山上下来的猴子。
集市热闹,到处有卖吃的,谢怀珉毫不客气就拉着吴王爷掏腰包。吃完了羊肉串又吃煎饼果子,吃完煎饼又要买炒豆子。
谢怀珉这几个月支援灾区,自称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没有睡过一天好觉,“经常饭吃到一半就有人来叫我去办事,我还不得不把嚼了一半的饭吐出来啊。”谢大夫描述得绘声绘色。
吴十三缩脖子表示太恶心,“你说的这事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有吗?”谢怀珉哈哈笑,忽然又大叫,“啊!糖炒板栗!是糖炒板栗!十三十三我要吃!”
吴十三这个冤大头只有继续掏钱,结果一摸,只剩两个铜板了。
他这倒高兴了,“看!刚才给你买那个簪子都把钱花完了!我就说那块劣玉有啥好的,你非要买!现在没钱了,今天你啥也甭想买了!”
谢怀珉把脸挂起。
这时一块碎银子递到眼前。
谢怀珉惊讶地转过头去,嘴巴一下张得老大,“皇……大人!”
宇文弈平淡刻板的表情此刻看来颇有几分黑色幽默,他慢吞吞地说:“拿去用吧。”
“谢……谢大人!”谢怀珉心惊胆战接过银子,今天是不打算再买东西了。
老大,皇帝赐的银子,是摆家里高案上上香供着的,谁敢拿来花啊?
吴十三嘟哝:“真是的,都把你宠坏了。”
谢怀珉腻歪过去:“十三爷,都是您在宠奴家啊!”
吴王爷起了一身(又鸟)皮疙瘩。
旁边卖胭脂头花的一个大娘倒是很三八的凑过来,“姑娘,刚才那个是你家大人?”
谢吴两人齐转头看她。
大娘那个热心哟,“你们是外地人吧?哎哟!你们家大人长得那个俊哟!大娘我大半辈子了还从来没见过生得这么好的人!你们家老太公老太太得积了多少福气才生得这么一个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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