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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谁的谁》完作者 鲜橙

_7 鲜橙 (当代)
这生活,还真是一场悲喜难分孤戏剧。你永远也想不到下一幕会是悲还是喜,又或者干脆是一场闹剧。
该歧意的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剩下的就只有她和他了吧。袁喜想,她也该走了吧,走了就不相见了,不相见了也就能相忘了。佛经上说:心无挂碍,无碍故,无恐怖。只要没有了挂念,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从机场回到公司,办公桌上摆了封航空信,她打开,朝左面只有一张精致的红色请柬。打开,一面是一对新人的婚纱照,笑容灿烂,照得都很漂亮,另一面用极漂亮的字体印着“何适先生和郑好女士邀请您出席他们的婚礼”,下面还详细注明了婚礼举行的地眯以及时间。原来Ella的中文名字竟然叫郑好,“合适” 与“正好”果然是天作这合,不要说双方的品貌家世,就连名字都像是生来配对的。
一看就是没有诚意,连往返的机票都没有,分明就是不想让人去。她自嘲地笑,拿了信封和请柬去碎纸机那里,慢慢地填进去。请柬有些厚,碎纸机吃得也有些费力,请柬背面的几个铅笔字在她面前晃了半天才一点点消失。她认出是何适的笔迹,手写的,笔力几乎贯透纸背,他说:如你所愿。
是的,如她所愿,除此以外便再无一字。这就叫做结束吧,她想。她和步怀宇依旧那样别扭地相处着,如果不细看他俩的神情的话,他们也算是一对情侣吧。他接送她上下班,就连中午饭都在一起吃了,分明都是热恋中的行为了,可两人的气场却都有些奇怪,他冰冷她淡漠,两人之间没有一点儿情人之间应的亲密。
过了元旦很快便是春节,步怀宇送袁喜回家的时候说他 家里约好了今年要回去过年,恐怕不能在这里陪她了。袁喜淡淡地笑了笑,说没事,反正她也打算回老家过年。步怀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袁喜笑了,说:“没什么反常的,我都四个春节没有回去了,再怎么样那也是我家,还有我爸呢,我得回去。”
步怀宇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的心思他能猜到一些,也知道有很多事情需要和她说清楚,可他又很清楚那些话的分量,所以一直不敢轻易说出口。还是等从家回来再说吧,他想 。
他放假放得早,走的时候袁喜还没有放假,他没让他去送他,只是在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嘱咐袁喜说:“回去别..闹气,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父母。”袁喜点头:“好”。
他眼神沉了一下,一反近日来的冷漠,轻轻地把袁喜抱进了怀里,低声说道:“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她没有回答,第一次放纵自己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汲防着他的温暖。就让他再贪婪一次吧,她想,从此以后她与这个男人便形同陌路,不管他是喜欢她也好,怜悯她也好,起码他现在给了自己温暖,而这一份温暖将会支撑她走很远。
步怀宇走了,虽然走得并不放心。袁喜并没有回老家过年,她辞了工作,找好了新的房子,然后把出租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才打电话把皮晦叫来替她搬家,顺便也把她自己的东西搬走,要么搬回家里去,要么就搬到肖墨亭那里。
皮晦看都打好包的东西,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袁喜好半天才喃喃地说出一句话来:“袁喜,你总是给我惊喜。”
袁喜笑了,“反正你也有地方住,就别糟蹋钱和我一起租房子了。我新租的地方是一居室,虽然地方有些偏,可房租便宜,你要是哪天和肖墨亭别扭了,你照样可以往我那里跑,我还收留你,咱们睡一张床就行。”
地皮晦连忙扭过头去“呸”了两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不算数的。”她转过头来又瞪着袁喜训,“我 肖墨亭和好了,你少又咒我啊。”她和肖墨亭这次冷战了好久,前些日子才有些回暖,到现在才算是又恢复到以前的甜蜜,经过这么一场闹,她算是明白了点儿事,总是教育袁喜说男人不能光是靠训也得靠哄,反过来也同样,男人也不能光是靠哄也得靠治。
袁喜笑而不语,低着头继续整理着琐碎的东西。皮晦突然有些转过味来问:“大过年的,好好的你搬什么家呢?这步怀宇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收拾包袱要搬家,你不会是要跟他玩失踪吧?”
袁喜心虚地笑了笑,说道:“又不是演 电视,玩什么失踪?再说我要是真玩失踪也不会让你知道我住哪儿了,你肯定憋不住。我只是想换一个环境,很早以前就想换了。”
皮晦不审有些狐疑,“真的?那为什么非要挑这个时候?步怀宇知道吗?”
听她问这个,袁喜突然沉默了下来,皮晦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丫头和步怀宇之间一定是又出问题了,她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前些日子不是才和我说你爱他吗?不会又变卦了吧?袁喜,你谦让一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不全 因为他,”袁喜突然闷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倦了,不管是对谁我都没什么力气爱了。我不想整天都被这种情啊爱的事情烦,我想去实现我自己的价值。”
皮晦气结,看笑话似地看着袁喜,问:“什么价值?国家元首?商业精英?袁喜,你脑子没出问题吧?”
袁喜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皮晦,“没有那么远,只不过是我想 人总不会只为了爱啊恨的活着。我想通了,我自己一个人去追求我的幸福,不需要非得给自己找一个男人。”
“ 幼稚!”皮晦笑,伸了手指戳袁喜的脑门儿,“你脑袋进水了?步怀宇有什么不好,你干吗非得拒绝他啊?因为他有儿有貌?我告诉你袁喜,一次两次那叫清高,再多就叫矫情了。再说了,你自己不是也说爱他了吗?你逗着大家玩呢?你又是换工作又是换房子,还说不是躲步怀宇,你把大家都当傻子吗?”
袁喜说不出话来,这的确是有些掩耳盗铃。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些可怜的自尊在作崇,她就是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她不需要步怀宇的施舍,不管是金钱还是感情。她也想过要平淡地和他相处,就像以前两人还做朋友的时候。可那个吻太过深刻,横亘在他们之间,她知道,他们再也走不回去了。
很多事情皮晦并不知道,当然也不会理解袁喜这样别扭的行为,见袁喜低着头不说话了,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里也有些厌烦了,她总觉得这半年来袁喜的变化太大了,彷佛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袁喜了。
“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从没听进去过。”她说,脸上掩不住失望,从床边站起来空了大衣往外走,“东西我的电话让搬家公司过来搬好了,反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还有,如果你真的打算躲步怀宇,你的住址和新换电话最好连我也不要告诉。我这人嘴不严 ,你知道的。”
“皮晦......“
皮晦似笑非笑地看着袁喜,”其实我觉得你这些都是在折腾自己,像步怀宇那样的人,只要你和他说明了,我不信他两袖清风会去死皮赖脸地纠缠你,袁喜,我说这话你别不高兴,你真的变了,你从来不这么偏执和极端,也许你真该找个地方自己好好去琢磨琢磨。等你彻底想通了再给我电话吧,反正我的电话又不会变。”
皮晦说完就赌气走了,袁喜有些虚脱地坐在床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自嘲地笑笑,这下可真是都走干净了,竟然连皮晦都走了。她缓缓地把头埋在了手掌里,其实,她真的不是想以这个方式来逃避步怀宇,她逃避的是她的过去,她所有的过去,包括她的家庭,她的工作,这所房子以及何适和步怀宇......除夕那天晚上,袁喜给自己煮了一袋速冻水饺,吃完了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上的春节晚会,这是她在外面过的第五个春节,也是最冷清的一个,她真正地成了孤家寡人。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她的手机也跟着响了起来。她开始以为是皮晦就拿了过来,可显示屏上闪动的却是步怀宇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直接卸下了电池。
初一她在家里睡了一天,算是养足了精神,初二一早便开始动手笨手搬家,可大过年的没人搬家,就连搬家公司都放了假。好在她东西本就不多,又没什么大件,只是些零零散散的生活用品,一个人多跑几趟也就够了。没想到搬家想着简单,搬起来却着实不容易,一直折腾到天黑,她那点儿破家当都还没搬利索,为了省钱,她都是打车搬东西过去,然后倒公共汽车和地铁回来,可最后这一趟她实在是累得没气力了,便狠了狠心直接打车回来了。
出租车直接开到了楼下,袁喜付了钱,想了想又和司机商量,能不能在楼下等她一会儿,她上去拿一些东西下来,接着再把她载回去,不过这等人的这会儿功夫可不能算钱和。那司机有些犹豫,袁喜连忙又补充道:“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东西都是准备姨了的,拿了就能下来。你出去也不见得就能前后夹击上客,还不如在这里等我几分钟划算。”
那司机听她这样一说反而笑了,点着头说好,还说让她快点儿,超过十分钟的话他就要算钱了。袁喜连忙说没问题,然后从出租车爬出来,连跑带走地上楼去拿行李。在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了,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烟味,她想可能是哪个邻居在楼梯里吸烟了吧,可是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有些发虚起来,为了掩饰这种心情,她轻轻地哼起了旋律轻快的曲子。
谁料想刚一打开房门,呛人的烟味就扑面而来,袁喜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被人大力地址了进去,房门哐地一声在她身后关上了。黑暗兜头罩了上来,她惊骇至极,下意识地想尖叫,可声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来,一个温热厚实的手掌就捂在了她的嘴上。
“别叫!”一个低沉的男音在她耳边喝道,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听起来像是步怀宇的声音!袁喜有些不敢相信,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模糊的身影。那黑影见她不再挣扎便缓缓松了手。
“是你吗?”她怯声问。
那人冷哼了一声,冷声问袁喜:“不是我还会有谁?”
是步怀宇的声音,袁喜不由得长舒了一品气,心终于从嗓子眼回到胸腔里去,他不是应该还在老家过年吗?怎么会在大年初二就跑回了呢?
他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冷笑一声说:“奇怪我为什么回来这么早?我要是再晚回来一天,你是不是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袁喜心虚了,虽然她曾把所有的应对话语都想了一遍,可当真站到他面前的时候,她却发现说话有些困难了。听他如此问,只得嗫嚅道:“不是。”
“不是?”他嘲讽地问,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袁喜点头,打算实话实说,“嗯,不是,我东西搬不完,得初四才能收拾利索了。”
“噢?这么说我还回来早了
袁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沉默。
步怀宇怒极反笑,笑了几声后,又低头看看袁喜,“袁喜啊袁喜,我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啊,撒谎也就罢了,你还学会跑路了,几天没见你长本事了啊。”
他的语气是少有的刻薄,袁喜觉得这样和他在黑暗中相对在压抑了,便伸手去摸灯的开关,谁知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他抓住了。她心里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用力想挣脱他的钳制,可没想到他的力气是那样的大,很轻松地就把她的双手都剪到了身后,又把她的身体按在了门板上。
在她面前,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可见是气到极点,除夕那晚,她没接他的电话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关的时候手机明明是等待音的,可响了几声后却突然断掉了,等他再打过去的时候竟然就是关机了,这分明是不想接他的电话。他以为她是回老家了的,想给她家里打,可又没有她家的电话,后来才想起来向皮晦要,可联络到皮晦才知道袁喜竟然没有回家过年,皮晦告诉他说她在搬家。他心里一下子就火了!等不到假期结束就赶回来,也没有回自己的房子,一下飞机就直接打车到这里。门是锁着的,他本想一直在门外等她,却没想到先等到了皮晦。皮晦是来看袁喜的,在门口见到他也没怎么惊讶,只是给了他一把钥匙就走了。
“放开我!”袁喜低呼。
“放开你?”步怀宇冷笑,“好啊,你先给我解释,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说要回家过年吗?为什么要换工作搬家?”
袁喜对他本来是心虚的,可他的咄咄逼人模样却激起了她的倔劲,她忘记了事情原本就是她的不对,他发这样的脾气也是应该的,她脑子里一热,话不经大脑就嚷了出来:“解释?我不欠你解释!你当你是我什么人?我和你有关系吗?我凭什么对你解释?”
“凭什么?”步怀宇怒急,“凭你说爱我,凭你利用过我!”
袁喜全国了一下,随即笑,“你也说我是利用你是不是?那自然是利用完了就要丢掉了。不然怎么样?难不成还要循环使用吗?”
由于黑着灯,她看不到他骇人的脸色,犹自嘴硬地说着。步怀宇咬着牙不说话,一发狠把袁喜从地上扛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和厮打把她扛到卧室里,一下子丢到了床上。床上的床垫被褥早已经被袁喜搬走了,只剩下了床板,她被 摔得浑身生疼,性子里的狠劲也上来了,挣扎着爬起来喊道:“步怀宇,你浑蛋!”
“这就叫浑蛋了?”他冷笑,声音冷得像冰,上前拽过袁喜就往 自己身前拉,他这样做,袁喜反而慌了,她不知道他想干些什么,生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些什么没有理智的事情,慌忙往后拖着身子不肯过去,胡乱叫喊道:“步怀宇!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乱来,不然我恨你一辈子。”
步怀宇不理会她的威胁,还是把她拉了起来,又把她翻着按在床板上,扬起巴掌总目着她的臀部就狠狠地拍了上去,“好啊,你恨我吧,我今天非要揍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女人一顿!”
袁喜一下子就傻报,她怎么也想不到步怀宇那样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巴掌一下一下地落在她的臀上,很疼,显然他是用了力气的。开头她还挣扎,等他打了几下之后,她反而停下来,忍着臀上传来的剧痛,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步怀宇落下的巴掌一滞,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然后就听见袁喜轻声说道:“步怀宇,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一点儿也不需要,我可以一个人活得很好,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巴掌久久没有落下,过了好半晌,步怀宇才缓缓地问:“你觉得我是可怜你?”
袁喜闷着阔大,不肯说话。
步怀宇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袁喜,你觉得我这样对你都是可怜你?”
袁喜撑起了上半身,转过头借着窗外透过来的光线看着步怀宇的脸。
步怀宇问:“袁喜,你是真感觉不到还是在装糊涂?”
袁喜没有回符号,只是撑着身体愣愣地看着步怀宇。步怀宇自嘲地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倚靠在棋子前,“我还以为我们虽然沉默,可我们的心是相通的,现在看来倒是我一厢情愿了,可怜你?”他笑,“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我为什么偏偏要来可怜你?袁喜,你来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选择你?”
他这样的话,这样的语调,让袁喜的心里也刺痛起来,她死命地咬着唇瓣从床上跪坐起来,忍着眼睛里的酸涩哽声说道:“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选择我,除了我和你的那个胜兰同样可怜,你还因为什么选择我?是我的容貌,我的才学,还是我的家世,你到底看上了我什么?”她强忍着哽咽,把声线逼着都抖了起来,“步怀宇,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我?选择这个连孩子都不能生的穷光蛋?这不是可怜是什么?”
步怀琮怔住了,没有想到她心里是这样的不安,她的自卑让她对他的感情是这样的不敢确定。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发泄压抑在心里很久的情绪,一直等到她说完了,才沉默地上前,执起她的右用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处。趁着她惊愕的空当,他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怀里,低下头轻轻地说“好,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选择你。”
说完,他的唇便压了下来。袁喜惊醒后便要挣脱,可他的手揽得那样紧,把她的腰死死地扣在他的怀里,让她只能尽量地往后仰着身体,躲避着他压过来的唇,他却俯下身来追逐着她的唇,轻啄她的唇角,温柔地吸吮她的唇瓣,用舌头轻扣她僵硬的唇齿......全没了上一次时的攻击和掠夺,只剩下了温存和眷恋。
这样的他,让她更加慌乱起来。掌心传来他的心跳。和她激烈的心跳夹杂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得这样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身体渐渐软化了下来,所有的感官彷佛一下子都失灵了,唯有唇舌变得异常敏感起来,他的热度,他的温柔完完全全地传给了她,顺着一根无形的线系到了她的心上,扯着她的心疯狂地跳动着......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离开了她的唇,声音喑哑地说道:“这就是理由,这里——”他用力地按了按她压在胸口的手,“你只能问它了,因为我也说不清楚我到底为什么爱你,只知道我就是爱了。”
步怀宇苦笑,他已过而立之年,早就过了整天把“爱”字挂在嘴上的年纪。可能是老了吧,也没有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胆量。他有他的工作、他的责任,他没法承诺给袁喜一份激烈的爱情。他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他能给她的只有安稳的生活,一个可以让她依赖的怀抱,以及尽他全力可以给她的感情。就因为如此,在何适回来的时候,他选择了退缩,可他没想到自己的感情已经脱离控制了,当他想明白了回来找袁喜的时候,她的手上已经戴上了何适的戒指。他的理智告诉他要远离他们,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感情的人,知道当爱情无望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早地结束它。他都明白的,可是他却做不到。他明知见到他们在一起的身影会心痛,可还是凑上去了。再后来,在张恒那里,他坐在外面听她在书房里痛哭,突然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这就是心痛吧,他想他终究还是爱上了她,虽然一直极力避免自己再陷进去,可他还是掉下去了。
袁喜的喉咙有些哽,这是他第一次说爱她,她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可她怀疑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去接受他的这份爱。
他用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颔,低下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别再和自己较劲,相信我,我能给得了。”
“你给不了。”袁喜打断他的话,别过了他的视线,苦涩地说道,“我们都知道,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自己的家庭,这不是只有爱情就能解决的问题。”
“是的,我知道。”步怀宇轻声说道,“所以我已经回家征求了家里的意见。”
袁喜惊讶,她没有想到步怀宇回老家竟然去和家里人讨论了她的问题,“你和父母提了我?”
步怀宇点头,“袁喜,我不想说一些空话,也不想夸大我对你的感情。我做不到为了你去和父母决裂的程度,这不是我爱不爱你的问题,而是因为那是生我养我的父母,我割舍不了。我这次回家就是为了先做通父母的工作,因为我不知道结果如何,我也没法提前给你承诺。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都明白婚姻不只是两个的事情,这牵扯着两个家庭。”
他的手轻轻地抚上袁喜的脸,柔声说道:“我想 要的不只是一段恋情,我比他们都贪婪,我要的是一个家庭,一个可以在以后的几十年里相濡以沫的妻子。”
“可我做不了一个好妻子。”袁喜颓丧地说道。
“你能!我知道你能。如果你是担心我父母的问题,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他们说了我们的事情,我不能说他们一开始就会多喜欢你,可他们已经答应了接受你。”
“可是我......”
他用手指轻挡她的唇,“没有可是了。如果你要说孩子的事情,那民很简单。首先我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他已经有两个儿子,所以我父母并不强求我来传宗接代。再说我也并不是一个很喜欢孩子的人,有没有孩子我不在乎。如果你喜欢孩子的话,我们可以收养一个,不过我已经答应我的父母,如果我们眉头孩子的话,得从我大哥那里过继,这是他们给我提的条件,我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老人的思想毕竟是要封建一些。”
袁喜想 不到他会想得这么远,几乎把所有的问题都考虑到了,她几乎一张嘴就要答应了,可张了张嘴却仍没能说出话来。她不能这么自私啊,她怎么能做一个这么善变的女人!
他能看得出她心里的挣扎,“现在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爱我吗?袁喜,别的问题都不要去考虑,你只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
他说他爱她,可她爱他吗?她不知道她对他的这种感情是否就是爱情,她承认他一直都是在她的心里的,哪怕和何适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不曾完全忘记过他,可这就是爱情吗?她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低沉地笑了,说道:“还好,你没有明确地拒绝我。”说完就松开了袁喜,转身往外走去。他这是要放弃她了吗?袁喜心里突然慌了起来,她咬了咬牙,突然说道:“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步怀宇的身影顿住了,他缓缓地转回身,沉声说道,“那就等我后悔的时候再说吧,在这之前,我们在一起。袁喜,你清楚,这是你欠我的。”
不等她有所回答,他便打开了卧室里的灯,明亮的灯光一下子晃了她的眼睛,让站在门口的他看起来有些模糊。
他张了嘴,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回,你看着我回答,袁喜,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她的心很乱,就这样再尝试一次吗?她还可以再承受一次失败吗?她就这样看着他,看着灯光照在他高大的身上,他的面容如此坚毅,上面还有着难掩的风尘和疲惫。今天才初二,为了她他就这样跑来了。他问题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而她呢?她却一直在犹豫,在逃避,甚至还因为何适而去伤他。她不愿意就这样说不,她不敢说,因为她知道一旦说了就是无法挽回的,她一定会后悔的。那就这样说“好”吗?可这个字为什么这么难于出口?
到这个时刻,她以前的坚定全都没了,心中只剩下了逃避的念头。她的目光躲闪着,突然就想起些事情来,然后慌忙从床上跳下来往外跑,到门口时被他一把抓住,他微微皱了眉,问道:“你又想跑?”
“我,我......”袁喜张口结舌地指着外面,“我得下去。”
他的那颗心慢慢沉了下去,她还是不肯去面对他们的事情,她又想跑,步怀宇啊步怀宇,你太狂妄自大了,你以为她是爱你的,哪怕她不敢承认,你也以为她对你是不一样的,原来,不过是你自己在自作多情了。
袁喜见他的面容渐渐沉了下来,就连眼中的温度也在渐渐消散,她心里更慌了起来,正想和他解释还有出租车在下面等着他,就听见他冷冰冰地说道:“不用了,要走也是我走。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了。”
他连忙拉住他的手,急道:“不是,不是你,下面有车等着我呢,我得下去。”
唉,真是越急越说不清了,步怀宇满眼迷惑地看着袁喜,袁喜气得跺了跺脚,喊道:“是有出租车在等我!要钱的!过了十分钟就要算钱的,我这都上来半天了,得多少钱啊?”
他怔了怔,突然明白过来她在急什么,又看着袁喜这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低笑起来。袁喜见他笑,更是恼怒,甩开了他的手就要往外走,却又被他抓住了,他忍着笑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呢!”
袁喜恼羞成怒,气呼呼地喊道:“回答什么!都怨你才让我忘了时间的,你赶紧下去给我交车费,反正我不掏钱。”
步怀宇伸手轻抚她的发顶,轻笑道:“好,我去交。不过你不能逃避,今天你必须明确答复我。”
袁喜见实在躲不过去了,这才别过头极小声地说:“那就试试吧。”然后又赶紧去拿要搬的东西。步怀宇不理解,跟在她的身后问道:“既然都答应我了,还搬什么家?”
袁喜的恼羞劲儿还没过去,停下来恨恨地瞪了步怀宇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当我全是为了躲你搬家啊,你还真自恋。”
步怀宇不理会她的挑衅,只是淡淡地笑着,问“那是为什么?”
袁喜长汉了口气,说道:“这房子一直是皮晦和我一起负担的,其实她根本用不着在外面租房子,全是为了帮我,我不想总是拖累她。”
“所以才换房子?”
“嗯。”袁喜点头,“我又租了一个一居室,自己一个人也能负担得起。我总不能让皮晦帮我一辈子。”
步怀宇也跟着点了点头,“嗯,这么说来也不是为了躲我。”
袁喜脸上有些红,虽说是不想拖累皮晦,可不得不承认她赶在大过年的搬家,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想对步怀宇表明她决裂的态度,更何况为了躲他,她连工作都换了。说不是为了躲步怀宇,谁会认啊!
他接着自语道:“那换工作也不是为了我了。”
袁喜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装没听见。急匆匆地收拾要带的东西,步怀宇知道她是心虚,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面带微笑地站在一边看着她跟小老鼠似的左一个袋子右一个袋子地往手里提,然后比她手中接过袋子,两人一起下楼。
可下了楼,哪里还有什么出租车的影子啊,看来人家是等得不耐烦早就走了。步怀宇看了看有些发傻的袁喜,笑道:“也好,省了不少钱,估计人家也知道你是个骗子。”
袁喜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步怀宇的车来,连忙回头问他:“你的车呢?”
步怀琮摇头:“没开过来,我下了飞机就过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再去小区门口拦车?”袁喜问,她心里还真是发怵,从这儿到大门口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她都折腾一天了,真是一步也不想走了。步怀宇轻轻地冷哼一声,把她手中的东西全都拿了过去,然后又扭头问她:“用不用背着你?”
袁喜一愣,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他也是折腾了一天,她哪好意思再劳累他,再说她也早不是小姑娘了,还撒娇让人背着走,被人看到她还要不要这张老脸了!
他紧绷的面容有些松动,不过嘴角刚挑了挑便又绷了下来,“那就赶紧跟着,早晚也拖不过去。”
她连忙应了一声,紧跟在他屁股后面。他高大挺直的身影在前面一步步稳健地走着,像座山,她心里只觉得踏实,仿佛什么事情都不用怕了,因为有他会 一直挡在自己的身前。
出了小区打上车,步怀宇没有直接去袁喜新租的房子那里,而 让出租车先把他们送到他的公寓楼下,他从车库里把自己的车开了出来,又把袁喜的那些破烂东西都扔到车上,这才替她打开前面的车门,沉声说:“上车!”
袁喜觉得自己真没出息,怎么到了他面前就只剩下听命令的份儿,心里嘀咕着,身体却又极听话地爬上了副驾驶座。步怀宇看她嘴里一直小声嘀咕着什么,仔细听也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只好问道:“你自己嘀咕什么呢?”
“啊?”袁喜僵了一僵,心道坏了,难不成是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可看了看步怀宇的表情,又不像是都听见的样子,只好胡乱遮掩道,“没什么,我没嘀咕啊!”
步怀宇侧过身看袁喜,“哦?什么都没嘀咕?”
袁喜连忙说道:“我饿了,咱们赶紧把驼过去,然后去吃点儿东西吧。”
她这分明就是转移话题,他也不和她计罗,只是笑,“你还知道饿啊?我还以为你都修成钢筋铁骨了呢。”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车开到了那条食品街上,两人吃了些东西,这才又开车送袁喜去新房。
袁喜新租的房子有些偏僻,几乎都已经到了市郊,车子从大路上拐入一条僻静的小路,旁边的路灯立刻暗了下来,步怀宇皱了皱眉头,问:“你怎么找了个这么偏的地方。”
“便宜啊。”袁喜回答,心道这还用问嘛,她倒是也想住他那样的房子,可问题是她有那么多钱吗?总不能把每月的薪水都去交了房租。
步怀宇又问:“你新找的工作在哪里?”
袁喜有些心邪地说了新公司的位置,果然见步怀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来看袁喜,“你不能住在这里,太远了,而且这里也太偏僻,你也知道我工作比较忙,怕是汉有保证每天都接着你。”
袁喜连忙声明道:“我不用你接着的,没事我自己能行。”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一个星期才见一次面?那还叫在一起吗?”
“没关系的......“袁喜没敢接着说下面的话。步怀宇的脸色有些阴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显然有些威胁意味,他没说话,直接把车调了头,袁喜有些惊讶,问:”你干吗?又要去哪里”“回我那里。”步怀宇沉声说道,很是理所当然的样子。袁喜一时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张口结舌地说道:“去,去你那里干吗?快点调头,时间都不早了,你也累了,送完了我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
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步怀宇忍不住有些想笑,他绷着嘴角瞥了一眼慌张的袁喜,故意语气冷淡地说:“你慌什么?我那里房子大,总有你睡的地方,这么紧张干吗?”
房子就是再大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袁喜心里又羞又急,看步怀宇的表情偏偏还一本正经,压根儿就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搞得袁喜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步怀宇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弯了起来,袁喜这才知道他是在逗她,气道:“你又耍我!赶紧调头。”他却严肃了表情,很认真地对她说:“不是逗你,袁喜,搬到我那里吧,起码可以天天见面。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真的不放心。”他温和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你放心,我这人还是有点儿自制力的,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
其实他还是狡猾,什么叫“不会强迫”?要是皮晦听到这话一定会立刻挑出这几个字眼儿来,可袁喜毕竟不是皮晦,她只是红了脸,咬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不想白住你的房子。”
“既然在一起,还要分这么清?”步怀宇问,见袁喜很坚定地点了点头,他笑道,“这样吧,你住我那儿,房租不用你负担了,只要平日里给我做做饭,收拾一下房间就好了,我也就不请钟点工了,你说怎么样?”
要论玩心眼儿,袁喜哪里是他的对手,她低着头想了想,觉得还挺合理的,也算是等价交换了,于是便点了点头。可又是一个顾虑冒上了她的心头。她抬头看了看步心理学 于,有些赧然地问:“可是,皮晦那里我 和她说?她一定会笑话我半辈子。”
步怀宇扫了一眼袁喜,眼底含着深深地笑意,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问袁喜:“你又不 给别人看的,管别人的看法干吗?”
袁喜辩解道:“可皮晦不是别人。”
步心理学 于笑了,空出右手揽着袁喜的身体,迅速地碰了一下她的额头。袁喜慌忙推开他的手,“你干吗?小心开车。”
步怀宇低笑道:“傻瓜,她不会笑话你的。她要是笑你,你就笑话回去,她不是也住在肖墨亭那里了吗?不过你放心,她一定不会笑话你的,她顶多会骂你是笨蛋。”
步怀宇果然说得对。皮昨再见了她,并没有笑话她,不过也没骂她是笨蛋,而是骂她是白痴,还很优雅地用兰花指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子。袁喜有些心虚地问皮晦:“你说我们这叫不叫同居?”
皮晦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抿了一口,说道:“如果你非要自欺其人,可以把这称为合租。”
袁喜默默地看了皮晦一会儿,突然问道:“皮晦,我是不是一个很不坚定的女人?喜新厌旧、见异思迁?”
皮晦差点儿被咖啡噎到,忙用顺了顺胸口,没好气地说:“幸好你没说你水X杨花,不然我非得被这口咖啡噎死不可。”她用脚踢了踢袁喜的腿,问,“哎?你又抽什么风?”
袁喜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三个月前我还准备着和何适的婚礼,而现在却和步怀宇同居在一起,你说我算是什么女人?先不要说别人的感情,原来我的感情也这样的善变,这世界上哪里还有什么坚贞的爱情啊?”
皮晦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问袁喜:“小姐,你小说看多了吧?我们这是过日子,不是那些为了爱情死去活来的言情小说,你想怎么着?
难不成你先抽出几年时间来收集一下你的上一段感情,然后再回来谈你现在的爱情?别开玩笑了,袁喜,不是我打击你,现实中有几个人可以为一段爱情一等就是十几年的?就是有也是个别的,不是进了小说就是上了电视。你凭良心说,你等了何适那么多年,你是等他那个人,还是等那份让你感觉深记得的爱情?”
袁喜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很认真地审视了自己对何适和步怀宇这两个人的感情,也渐渐明白她对于何适更多的是势头,她并非不爱现在的他,只是更多的却是爱五年前的那份爱情,如果没有以前的那段不舍的回忆,如果他们两个人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她选择的恐怕会是步怀宇,他让她安心,只是在他的身边她就觉得忠实,而这些都是何适不能给她的。
可是即便什么都想明白了,她的心里还是有着心吉。
皮晦不愿让她又胡乱寻思,坏笑了一下,凑近了她神秘地问道:“哎?感觉如何?”
袁喜不明白她在问什么,傻愣愣地问:“什么感觉?”
皮昨一副你少装傻的样子,冲着步怀宇的房间抬了抬下巴,问:“少来,你们好歹也同居了半个多月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袁喜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明知道步心理学 于现在根本不在屋里,还是紧张地瞄了一眼他的房间,连忙摇头说:“你少乱说,我有自己的房间,我们可是互不侵犯的。”
皮晦看袁喜这一副面红耳赤的紧张模样,笑得倒在了沙发上,好半天才停住了笑,使坏地说道:“我告诉你袁喜,步怀宇在外面可是很抢手的,我看你还是抓紧点儿好,先把这生米煮成熟饭。他这人一定是特负责的人,只要他上了你这贼船......”
“你才是贼船呢!”袁袁笑骂道。
皮晦也不和她争,只是点头说:“是,是,我是贼船,我是我家肖墨亭的贼船。”说着又一脸坏笑地冲着袁喜招手,“过来,姐姐传授你一下怎么卖船票。”
袁喜又羞又急,扑过去就要去掐皮晦,皮晦笑着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又笑着说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袁喜却更不依不饶了。两人正在沙发上笑闹着,步怀宇从外面开门进来,见皮晦和袁喜两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愣了一下,随即也淡淡地笑了,问道:“皮晦什么时候过来的?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他不问还好,一问袁喜的脸上更是红了起来,皮晦笑道:“袁喜正在和我商量着卖船票呢。”袁喜吓得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步怀宇更是糊涂了,问:“什么船票?”
皮晦笑得上不来气,袁喜凶巴巴地瞪着她,步怀宇看着袁喜面红耳赤的样子,知道皮晦一定是在逗她,也就不再问了。他回自己房间换衣服,等再出来客厅就只剩下了袁喜,他有些惊讶地问:“皮晦呢?她怎么走了?”
“她着急走了, 说是肖墨亭等她有事呢。”袁喜答道,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刚褪的红晕又有些往外泛,忙站起身来往厨房里走,“饭还给你留着了些,我去给你端过来吧。”
步怀宇吃过了饭,两人收拾利索了便各自守着沙发的一角翻杂志,袁喜随意地看着手里的杂志,心却总是安定不下来,不自觉地想到皮晦和她论资排辈话,然后就忍不住偷偷地打量沙发那头的步怀宇。等她一次又一次瞄了他一眼,刚把视线移回到杂志上时,就听步怀宇淡淡地问道:“你要卖什么船票?”
袁喜心里一惊,手一抖,膝盖上的杂志就滑了下去。步怀宇被她闹出的动静心动了,转过头来纳闷地看她,她心里更慌了,赶紧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也不理会他惊讶的眼神,一边闷头往自己屋里走一边说道:“我去睡觉了,晚安。”
直到回到自己的屋里,她还觉得脸红心跳的,忍不住小声地嘟囔皮晦,都是那个臭丫头,说什么步怀宇身材X感,害得她忍不住地去打量他到底哪里X感,看多了果然被逮到了吧。他一窝地笑话她的,他还问她卖什么船票,天,丢死人了!
步怀宇看着袁喜急匆匆地背影,稍微愣了片刻便扯着嘴角笑了起来,袁喜隔着辨析听见也低沉的笑声,脸上更是发热。
两人就这样同居了,或许少了一些激情,却有着一份难言的轻松和惬意,心底更是隐隐含着一丝甜蜜。
张恒那个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专门打来越洋电话,还故意打到了步怀宇家里的座机上,竺袁喜接起来的时候,他帮作迷惑地问:“袁喜?我怎么把电话打你那里去了,错了错了,我要找步怀宇的。”说着不等袁喜解释便挂 了电话,未完了没几秒钟电话又打了过来,一听还是袁喜的声音,又自言自语,“哎?邪门了,怎么又错了?”
袁喜一开始不知道他是故意逗她,还真憋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边的步怀宇见到了,从她手里接过电话,对着电话淡淡说道:“你是想让我把你现在的联系方式告诉你那些女友吗”
他这样一说,袁喜脑子里一下子就冒出那个用鞋砸张恒的女孩子,不由得也跟着幸灾乐祸起来。果然这句话比什么威胁都管用,张恒立刻就老实了,和步怀宇说了几句后便又要袁喜听电话。
袁喜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刚把话筒贴到耳边,就听张恒刻意用压低了声音问:“袁喜,你帮帮我吧,有件事我都纳闷了好久了,老步那家伙嘴太严了,我怎么问他都不说,你就告诉我吧行不行?
袁喜这回长了个心眼儿,没敢答应他,只是提着小说问:“什么事情?”
张恒在那边像是强憋着笑,憋得连气息都不稳了,然后还一本正经地问袁喜:“袁喜,老步是一夜几次男啊?”
袁喜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脸刷地就红了,一下子就把电话扔在了话机上,可慌乱中没放好,不但根本就没挂断,还不小心碰到了免提键,张恒被扩大了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了过来:“嘿嘿,袁喜,老步到底是一夜几次啊?”
袁喜一下子就傻住了,步怀宇却仍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走过来拿起电话慢条斯理地说道:“尹小安,是不是?你耐心地等着吧,估计她很快就能到了。”
张恒在那边惨叫道:“老步,你不能干这么没人性的事!”
步怀宇不理他,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又抬头看向袁喜。袁喜还满脸通红地站着,见他看她,忙掩饰地往厨房里走,说:“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恬淡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皮晦和肖墨亭经过了七年多的爱情长跑,总算是看见了婚姻围城的大门。四月底皮晦拉着袁喜去试婚纱。明明是二尺一的腰却非要挤进一尺九的裙子,结果可想而知。皮晦的脸不知道是被气红的还是憋红的,对着试衣镜恨恨地掐自己的腰。
袁喜站在一边捂着嘴偷笑,被皮晦从镜子里看到了,用鼻子哼了她一声,说:“你少幸灾乐祸!你看看你自己的腰,比以前也粗了不少。”
袁喜笑而不语,皮晦一时心血来潮给她挑了件紧身的小婚纱,非撺掇她也试一试,旁边的店员也一个劲儿地劝袁喜试试看,袁喜挨不过劝,再加上自己也有些动心,便抱着婚纱去试,还没把婚纱穿好,皮晦就举着她的手机递了过来,“袁喜,你的手机响半天了,是不是你们家步怀宇啊?可没这么缠人的啊,这才半天见不着就想得慌了?”
袁喜羞恼地啐了她一口,腾出手来接过手机,那哭声像是母亲的,出什么事了?她器什么?又听见电话那头有要在旁边小声嘀咕:“你先别告诉袁丫头,别让她路上出什么事,你让她赶快回来就行了,你让她赶快回来就行了。”这是皮晦爷爷的声音,她听出来了,他们不告诉她什么?
打电话的那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对袁喜说道:“我是你爸爸的工友,你爸受伤了,你赶紧回来吧。”
父亲受伤了?她心里突然涌起了不祥的预感,如果只是受伤,父亲一定不会让人给她打电话的,母亲也不会哭成那个样子。袁喜强忍着心里的慌张,颤着声音问:“我爸伤到哪里了?你把电话给我爸,我要和他说句话。”
皮晦本来在旁边挑着婚纱,突然听见袁喜的声音不对劲,再回头一看她的脸色白得跟纸一般,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袁喜,谁的电话?”
袁喜像是没听见皮晦的问话,只是对着电话问:“我爸到底怎么了?你让他接电话。”那人像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过了片刻,电话那边清晰地传过来了袁母的哭声,她哭着说:“袁喜,你快回来吧,你爸他出事了。”
袁喜的脑子嗡的一声就懵了,父亲果然是出事了,她得回家,她得马上回家,她这么想着,也忘了自己还站在试衣台上,呆滞地往前走。
“袁喜!”皮晦急忙喊,可还是晚了一步,袁喜一步踏空,整个人往前栽了下来。
最后还是步怀宇陪着袁喜回了老家,他们先坐飞机到了省城,皮晦的父亲利用关系帮忙给找了辆车,早已在机场等着了,接了袁喜和步怀宇便直接奔向袁喜老家的那个县城。袁喜早已经乱了早已乱了心神,一路上总是自己念叨“没事”两个字,还不时地“安慰”步怀宇说:“家里人就是爱咋唬,老人骨头又硬,摔折了胳膊腿也没什么,养养就好了。你别看我妈那人平时厉害得不行,可真遇见点儿什么事她比谁都没用。”
步怀宇已经提前从皮晦那里知道了实情,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安慰袁喜,只是抿着嘴唇用轩揽着袁喜的肩,希望借此给她些力量。袁喜牵强地笑了笑,又和他说起父亲对她多么好,小时候多么疼她,母亲一直向着大哥,只有父亲偏护她,总是偷着给她买些好吃的东西。她就这么颠三倒四地说着话,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他们到了县城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车子直接开到了县医院,袁喜终于见到了父亲。袁父的遗体已经转到了太平间,被白单子蒙着,静静地躺在那里。
白单子一掀开,袁母又哭着扑了上去,青卓也哇哇大哭,一边哭着一边摇着父亲的身体,“爸爸,你起来,你起来。”邻居抹着眼泪搀袁母,然后又去拉青卓,“你这孩子,快放手,你让你爸走得安稳点儿。”
袁喜反而是最平静的那个,只是默默的在床头跪了下来,然后就呆滞地看着父亲灰暗的面容,步怀宇在身后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袁喜,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
可她却没有哭,只是茫然地回头看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迷茫地看着他。她这样的反应把步怀宇也吓坏了,他强压着悲痛,用车地捏她的肩膀,低喊:“袁喜,袁喜,你坚强一些,你说他最疼你了,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担心的,你别让他走得不放心。”
袁喜低头喃喃道:“他最疼我,他最疼我了。可我呢,我都干了些什么?我五年没回来了,五年了!明知道爸爸想我,可我还是硬着心肠不回来,就因为跟我妈赌气。”她猛地扇了自己一光,然后又要挥手再扇,步怀宇连忙抱住了他,把她的双手钳住,急道:“袁喜,你别这样!你冷静一下!”
她的嘴角已经缓缓地渗出血来,抬起头来看步怀宇,问:“我不是人,是不是?”
_步怀宇痛惜地看着她,不敢让她再这里待下去,连忙把她抱起来往外走。她也不反抗,只是听话地让他抱着,手里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喃喃自语“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袁喜病了,一下子就倒了。到后半夜又发起烧来,睡梦里一直迷迷糊糊地喊着爸爸。步怀宇听得心酸,只得把她的手紧紧地捂在掌中,明知道她什么也听不见,仍在她身边一直和她说着话,希望她 到他的声音能够睡得安稳些,别再被梦魇折磨。
睡到第二天中午她才醒过来,烧也退下去,眼睛里不再只是一片迷茫的神色,倒是脸色苍白得骇人,在步怀宇的帮助下,她主持了父亲的后事,先是买好了墓地,又给父亲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他们家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戚,袁喜的父亲是独子,只有远房的几个兄弟,还都在外地,平日里很少走动,母亲又是从远处嫁过来的,早就和亲戚断了走动,所以丧事大都是邻居朋友帮的忙,一切都办理完毕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两人都还要工作,步怀宇更是耽搁不起,只得回去上班,临走的时候步怀宇问袁母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袁母拒绝了,她说自己还壮实,领着青卓在这里过挺卫的。步怀宇见袁喜这些日子一直对母亲很冷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给袁母撂下几万块钱,说以后的生活他和袁喜会负担的,让她放心就好。
袁喜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在飞机上,步怀宇劝她,说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好受,让袁喜不要再去怨恨母亲了。
可袁喜却说:“如果不是她逼着我爸去挣钱,我爸就不会去给人扛家具,也就不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出事,我永远不能原谅她。”她转过头去,神情漠然,“同样,我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步怀宇默默地看着袁喜,低低地叹了口气,用力地握了握好的手,明明已经是四月的天气了,她的手却冰凉了起来。
到了市里,步怀宇先送袁喜回家,把她安顿好了才又去公司处理这几日积攒的工作,等再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屋里没有亮灯,他本以为袁喜是睡了,轻手轻脚地去她屋里察看,却发现她正捂着被子哭,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坐在床边,拉下她的被子,看见她哭得通红的眼睛。
他没哄她,知道她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于是也不说话,只是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揽入自己的怀里,她的身体先是僵硬,后来慢慢地在他怀里松懈了下来,只是把头埋入他的怀里,双手抓了抓他腰侧的衬衣,放声大哭。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等她哭累了才从卫生间里拿来了毛巾细细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渍。柔声说:“哭完了就过去了,别折腾自己,你父亲爱你,他会体谅你的。”
他一提到父亲,袁喜的泪又流了下来。他心里一阵阵疼,用后抹也的泪痕,用唇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好了,你也累坏了,早点儿睡吧,别多想了。”
看着她点头,他起身想走,却发现衣角被抓住,她无助地看着他,哑着嗓子说:“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他微愣了一下便脱了鞋跨到床上,从后面把她拥入怀里,轻声说道:“我不走,你睡吧,我抱着你睡。”身后透过来他的热度和他的气息,这一切都给了袁喜无尽的温暖和忠实,让她终于安心地睡去,这一晚,再没有噩梦。
第二天早上袁喜醒过来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了步怀宇的身影,她迷迷糊糊地往外走,正好碰到了赤着上身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她笑了笑,说:“你得给我洗衬衣,我的衬都被你抹得要不得了。”
她脸红起来,低低地“嗯”了一声也去洗漱,路过他身边时却被他突然拉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天旋地转起来,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抓他的衣服,可发现他是赤着上身,根本就没有衣服可以抓,只昨赶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干吗?”他惊问。
他不理她,把她抱入卧室里直接放到了床上。她吓坏了,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慌张地叫:“你干吗?”
他坏坏地笑了,俯下身在她唇上偷了一一个吻,轻笑道:“吓唬吓唬你!”
本来是想吓吓她的,也想逗逗她,让她忘了伤心的事情,可当他的唇碰到她柔嫩的唇瓣时,却突然有些舍不得离开了,于是轻啄变成了浅吻,又慢慢地演变成了深深的纠缠。袁喜的双手慌乱地扶在他的肩上,想要推开他,却又贪恋他的温暖,舍不得离开,他的肩膀是那样宽阔,可以撑起她的天,她的未来。
父亲的突然离世给了她太大的打击,对于父亲的愧疚,对于母亲的怨怼……这一切都把她的精神折磨得疲惫不堪,唯有步怀宇是她的一方依靠,他就这么默默地站在她的背后,扶起她的脊梁,撑起她头顶的这片天。
她的气息渐渐粗了起来,手探入她的衣内,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流连,或轻或重地
这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不管漂向哪里,不管水流多么急,她都将不再惧怕,因为身边有他,有他,就足够了……
皮晦是在五月底结的婚,原本说好了由袁喜做伴娘,可是袁喜由于父亲去世,便和皮晦说了,皮晦倒也能理解,于是临是抓了同事过来当差。婚礼那天很热闹,皮晦穿了身洁白的婚纱衬得身材更加高挑,她和肖墨亭携手站在了一起,一张俏脸上满是幸福。不管谁逗她都只是羞涩地笑,全没了往日的泼辣。
喜和步怀宇坐在皮晦同学那桌上,袁喜和他们虽然不是一个院系,但却是一届的学生,再加上大学时她几乎整天和皮晦混在一起,皮晦的同学她也熟识不少,一桌子人喝得很热闹。早有女同学注意了步怀宇,偷偷地和袁喜开玩笑道:“你哪找了个这么JP的帅哥啊?还真是羡慕死人啦!”
袁喜笑而不语,只是偷偷瞥身边的步怀宇,心中荡着淡淡的甜,步怀宇察觉到她的视线,也转过头来看她,嘴角有着温柔的笑意,伸手在桌下捏住了她的手。袁喜脸上有些羞赧,生怕被人发现,极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的人,见没人注意,这才小心翼翼地回握了他的手。
吃到一半,新婚夫妇过来敬酒,一群人扯住新娘不让走,着实灌了肖墨亭和皮晦好几杯才放手。皮晦临走的时候笑着凑在一个要好的女同学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眼神还往袁喜这边瞟了瞟。那女同学也跟着往这边看了看,贼笑着冲着皮晦比画了一个OK的手势。袁喜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个的动作,皮晦见她看自己,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袁喜很快就明白了那个手势的含义,因为皮晦刚走,那个女生就带头灌起了她和步怀宇。步怀琮的性格本来有些淡漠,不是很能合群的那种人,桌上的人也早就看出来了,他们不好对他下手就都冲着袁喜来了。好汉挡不住群狼,一会儿工夫袁喜就被灌得有些晕了,就连步怀宇为她挡酒也喝了不少。
婚宴结束的时候,同学们这一桌走得最晚,袁喜和步怀宇更 是落在了最后面。袁喜早就被灌高了,被步怀宇揽了腰才能站住。都说酒壮怂人胆,果然没错,只见她倚在步怀宇的怀里,一手指着皮晦骂:“死丫头,你没安好心。”然后又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儿,然后接着控诉皮晦,“你故意让他们灌我。”
皮晦嘿嘿地笑着,把手里专门给袁喜留的新娘捧花塞进她的怀里,笑道:“嗯,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早点儿让你卖船票啊。”
袁喜眯了眯眼睛,眼波似水,妩媚地横了皮晦一眼,口齿不清地念叨:“可我们早就卖了船票了,还用你操心!”
这回换皮晦惊讶了,她忍着笑看看一脸不自然的步怀宇,然后又逗袁喜,“你什么时候卖的?”
袁喜早就糊涂了,听见她问,还真微仰了头,锁着眉头想她是哪一天步怀宇上的贼船,肖墨亭那里早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步怀宇虽然不知道她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也大概猜出意思来了,见袁喜这丫头真算起来,便略有些尴尬,连忙哄着袁喜:“我们赶紧走吧,别想了。”
皮晦顾不上脸上的妆容,开始哈哈大笑。肖墨亭强忍了笑拍了拍步怀宇的肩膀,说道:“都喝了酒就别开车了。”
步怀宇应了一声,拖着袁喜往外走,在酒店门口招了辆出租车。车子到他公寓楼下,袁喜已经在他身上睡熟了,他只得把她抱上楼去。到了门口,他抱着她没有办法开门,只好把她放下来,一手揽了她,一手去掏钥匙开门。袁喜醒了一下,脸上带着诱人的红晕,很迷茫地看着他。
她温热的呼吸就在他的颈侧,他低头看着她酡红的脸颊,红润的唇,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也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她极热情地回应他,把他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两人一路纠缠进了卧室,衣物胡乱丢了一地,
皮晦和肖墨亭从马尔代夫度蜜月回来,又回了双方的老家拜会七大姑八大姨,再见到袁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她给袁喜捎了礼物,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皮晦连说带比划地向袁喜描述马尔代夫的海水沙滩还有阳光,说袁喜如果去的话一定要把防果功夫做好,女人啊,一过二十五岁就不能晒了,说着还拉下了裤腰给袁喜看。袁喜一看就笑了,她屁股上清晰的一个白三角,其余的地方都是棕褐色的,一看就是穿比基尼的时候晒的。
“活该!”袁增笑骂,顺手给了皮晦臀一巴掌。
皮晦嘿嘿笑了,又从袋子里掏出家里做的鱼,在袁喜面前晃了晃说:“我今天来你这里蹭饭可没空着手,我才娘做的鱼,水平绝对比你高。”
袁喜吃过皮晦妈妈做的鱼,的确算得上一绝,见她既然带来了,便不客气地拿了过来,刚掀开盒子闻了一下,突然胃里一阵恶心,连忙放下了餐盒往卫生间跑去。皮晦愣了愣,跟在她后面神情怪异地看她,突然坏笑着问道:“袁喜,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和步怀宇做什么坏事?”
袁喜僵了一僵,从镜子里看皮晦,脸色突然一下子惨白起来,她的月事的确是错过十多天了,难不成真的怀孕了?可他们一直做防护措施的啊,怎么可能会怀孕?难道是那一次,皮晦结婚的那天?可是怎么可能会这么七,那几天明明不是她的危险期啊?
皮晦见袁喜的脸色倏地苍白,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她:“怎么了袁喜。”
袁喜慌乱不安地看着她,有些惊惶地问:“不可能是真的......怀孕了吧?”
皮晦凑近了她,神秘地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做啊?”
袁喜心慌意乱地点了点头。
皮晦看她点头,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得了呗,不就是个怀孕吗?多稀罕啊,整天在一块儿能不怀孕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不成就结婚,放心,步怀宇一定娶你的。”
袁喜却只觉得双腿发虚,完全站不住了,孩子,她怎么可以有孩子!天哪,难道这就是对她放纵的惩罚吗?她脑子里乱成一团,皮晦再说了些什么她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只剩下满脑子的恐惧。
步怀宇晚上有应酬,回来得有些晚,进门的时候看到袁喜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心里漾起浓浓的柔情,走上前在她旁边坐下,用手臂把她圈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问:“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他喝了些酒,气息里带了些微微的酒香,温暖地包围着她,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她闭着眼,把疲惫的身体更深地倚入他的怀里,好久才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怀孕了。”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不过也是片刻的工夫,随即便恢复了常态,只是收紧了胳膊,把她拥得更紧,然后平静地问:“确定了吗?”
他点了点头,一晚上的时间,已经让她从最初的惊惶失措中冷静下来,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他有权利知道真相,她也需要他的支持来做这个决定。袁喜探出身子从茶几上拿下那个窄窄的试纸给他看,上面有清晰的两道红线。
她自嘲地笑笑,说:“她们说这个的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他沉默着,心中已经猜到了是那天晚上出的问题,他轻柔却坚定地扳过她的身子,面色沉静地看着她, 中没有初为人父的惊喜,却有深深的歉意和自责。
她的嘴角轻轻地弯着,没有喜悦,只有苦涩。如果是一对普通的男女,这应该是个令人欣喜的消息吧?毕竟相爱着,又有了相伴一生的打算,还有什么能比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更让人感到喜悦?可到了她这里,却什么都变了。
“我们怎么办?”她轻声问,语调里透着一种凄凉。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好看的唇角用斩抿着,带着他特有的坚毅。说实话,他想要一个孩子,尤其是他和她的孩子,可他却一直不敢在刀子面前表露这份心情,因为怕她伤心,怕她多想。他爱她,如果让他在孩子和她之间选择其一的话, 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
他一向是果断的,可这个决定做起来却让他感到无比艰难。“袁喜,”他轻轻叫她的名字,“我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我们就赶紧结婚,如果你不想要,那么我陪你去医院。”
她想要这个孩子吗?她想要啊,可是,她要得起吗?一半的发病几率,即便另外一半不会发病,却也会像她一样带着这个阴影生活下去......不!她受够了,如果这是一个诅咒,那么让它到家朝左就断掉吧。
她颤抖着嘴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发出声音来:“这个周末陪我去医院吧,好不好?”
他不语,心里一阵阵痛,用力把她拥入怀里,用胳膊抱紧了她,轻吻她的发梢,“对不起,是我不好,不会再有了,我保证。”
她在自己的怀里低声啜泣,他明白她的痛,因为他的心也是同样的痛。他们都是理智的,他们也必须理智,可这样的理智需要多少心痛来换呢?
他们预约了周日上午的手术,步怀宇陪着袁喜过去。主治医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看起来有些严厉的样子,她低头看了看袁喜的病历,又抬头看袁喜,冷漠地说:“都是成年人了,为了贪一时之欢就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自己。”
袁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低着头说不出话来,步怀宇在旁边握了她的手,淡淡地说道:“是我的责任,是我不好。”
那医生冷哼一声,“当然是你的责任,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戴个TT有那么难吗?既然不想要孩子,为什么不早做措施?你知不知道第一胎做掉的话对你妻子伤害有多大!”
步怀宇看着袁喜,嘴角抿得很紧,眼中的自责之色更深了,他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袁喜淡淡地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袁喜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步怀宇倚着走廊的墙壁沉默地站着,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还留着袁喜的温度。她的手是那样的凉,握在他的手里感觉不到一丝生气,让他从心底感觉恐慌。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可能也是最后一个,就这么放弃了?步怀宇用力地抓了抓头发,焦躁不安地在手术室门口走动起来,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手术室里的一切都是冰冷的,袁喜静静躺在手术台上,双腿打开到一个让人感觉羞耻的角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风,从她的腿间吹入,一下子便凉透她的心底。恐慌,像汹涌的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涌了过来。她明明下了决心的,可不知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害怕了,退缩了。
医生在旁边做手术前的准备,有金属的碰击声传过来。她的心里告诉自己别怕,告诉自己他就在门外陪着自己,这个孩子不能要,他们没有做错,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她把所有的理由都罗列了一遍可她还是怕,到后来竟然浑身战栗起来,不怕,不怕,她轻轻地念叨着,缓缓地念叨着,缓缓地闭上了眼,有液体从她的眼角滑下,落入她的发间,很快便失去了踪迹。
对不起,我的孩子......
门口突然传来猛烈的撞击声,把正要准备手术的医生和护士都吓了一跳,袁喜震惊地看向门口,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踹开,步怀宇总冲了进来,不顾医生和护士的惊讶,一手拉起手术台上的袁喜,坚决地问道:“我们不做了,我们要这个孩子,不管他怎么样,我们都要他!”
袁喜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就这样在脸上恣意流着,泪眼蒙胧中只看到步怀宇挺拔的身影,他用单子包住她,轻柔地把她从手术台上抱下来。她望进他的眼睛,那里面有着无比的坚定......
怀宇不但搅和了手术,还踹坏了手术室的门,结果除了罚钱还被那女医生揪着训了一顿。袁喜不忍心看步怀宇一个大男人被女医生训得跟小学生似的,只好解释道:“不是我们反复无常,只是我有遗传病,怕传给孩子,所以才会这么矛盾。”
有这个担心可以在胎儿四个月的时候做个羊水检测。”女医生说道,抬了抬眉毛,又随口问:“你有什么遗传病?”
袁喜咬了咬唇,低声说出了大哥的病症。那女医生脸上露出些许惊讶,“这可是很罕见的病例,你父辈们中有人得这个病吗?”
袁喜想了想 ,摇了摇头,“我爸妈都没事,只是我大哥。”
女医生微皱了眉,说道:“这病是家庭遗传病,如果有的话不会仅你大哥一个人,亲戚里应该也有发病的。我看你还是带着你大哥再去查查的好,这病太罕见了,别再弄错了。”
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步怀宇一直沉默,进了家门他才从身后拥住袁喜,轻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这个孩子,准备一下先去登记结婚吧,然后把你母亲和青卓接过来,我们可以领着青卓再去好好查一下,你母亲也可以照顾你一下。”
“可是......”袁喜想反驳,却被步怀宇轻轻捂住嘴,他轻吻她的耳后,温声劝慰道:“别这样,袁喜,她是你的母亲,不管她做错了什么,都无法断了你们之间的血脉相连,我们很快也要有孩子了,你也会成为一个母亲,我不想你一直带着对母亲的怨恨去生活。原谅她吧,袁喜,她只是爱她的孩子,如果我们有一个你大哥那样的孩子,我们也不会比她做得好。”
袁喜心中又酸又涩,说不出话来,只是把自己深深地倚入他的怀中。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体温、他的呼吸都带着特有的淡定,让她感觉到安全。不知不觉中,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流下,她笑着用手抹了下泪水,轻声说好。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她好像比爱哭了很多。
他们没有举行婚礼,只是去民政部门登了记,然后又请了关系相近的几个朋友吃顿饭就算是结婚了。步怀宇对此很是歉疚,觉得欠了袁喜的一个婚礼,袁喜却笑了,伸手拍了拍步怀宇有些严肃的脸,笑道:“没事,我不在意那个。再说咱们干吗折腾自己给别人看热闹呢?”
话虽这么说,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没有女人不盼望自己能有一个盛大的婚礼,穿上最美的婚纱,然后听最爱的那个男人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说:“我爱她,我愿意娶她为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很俗套,却俗得可爱,也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步怀宇温柔地拉下袁喜的手,深深地看着她,他说:“等生了宝宝,我补给你一个隆重的婚礼吧,好不好?比皮晦的那个还好。”
袁喜看他露出少见的孩子气,忍不住笑道:“行,咱们抱着孩子举行,不过步怀宇,这算是您二婚还是我二婚呢?”
步怀宇淡淡地笑了,伸手去揉了袁喜的头发,有着说不尽的宠溺和柔情。两人都笑着,可笑容里却难掩一丝忧伤,未来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个考验。
袁喜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轻声问:“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
是啊,是不是太自私了?就这样把这个孩子留下,对于孩子来说公平吗?如果他像大哥一样,那么他的一生又将会?就算他能够幸运地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可是他继承了她身上的诅咒,他会不会怨她?
步怀宇不说话,静静地把她耳边的碎发拂上去,然后用手轻捏着她的耳垂,“不是我们自私,我们只是太爱他,哪怕他会像青卓一样,我们还是会爱他。别担心了袁喜。”他柔声说道,声音很轻,却有着让人心安的坚定,“我能给他一个好的生活,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步怀宇回袁喜老家,接来了袁母和青卓。自从袁父去世后,袁母的性情变了很多,仿佛一下子就沉寂下来,全没了以前的精明强悍。现在的她,只是一个面容苍老的妇人,原本严厉的眉眼柔了下来,带着不自觉的怯意,小心地打量着房子里的摆设。步怀宇在她身后关了门,见岳母还局促地站在门口,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妈,快进去吧,袁喜在厨房里做饭呢。”说着又冲厨房喊袁喜。
袁喜端着餐盘从厨房里出来,视线与母亲相碰,两人均是停顿了一下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母亲竟似老了十岁,连头发都花白了。袁喜想起步怀宇产过的那句话,她不过偏爱自己有残障的孩子而已,算什么大错吗?袁喜眼里有些发热,抿了抿嘴,轻轻地叫了声“妈”。袁母忙点了点头,眼睛里竟然有了泪意,她慌忙用手背抹去。
青卓哪里看得出母亲和妹妹之间的感情涌动,他只是欢喜着,兴奋地往袁喜那里跑去,拦腰抱起她叫道:“小喜,我又来了,这房子可真大真漂亮!”
袁母生怕青卓不知轻重,急忙在后面喊:“快放下,别动你妹妹!不能这么抱她!”
青卓不明白了,回过头来眨着眼睛问母亲:“以后为什么不能抱小喜?”
步怀宇轻声笑了,走过来接过袁喜手里的盘子,对青卓笑道:“因为小喜肚子里有宝宝了,我们得小心,不然小宝宝会不高兴的。”
“真的?”青卓看了看袁喜,又转头看母亲,见母亲也笑着点了点头,突然就兴奋了起来,“哇,小喜有小宝宝了!”她欢快地跑到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衣角问道:“妈,妈,小宝宝能陪着我玩吗?”
青卓的快乐一下子就感染了大家,连袁喜的脸上也忍不住挂上了笑容,她看着步怀宇,见步怀宇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他虽然相对沉默,可那目光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袁喜和步怀宇并没有急着带青卓去复检,也许是存了一丝希望,希望那份检查结果是个错误,越是有希望就越怕那个希望破灭,也就越不敢去看那个结果。袁喜想,就这样糊涂下去吧,步怀宇说得对,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这个孩子,哪怕就像大哥那样,他也有能给他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再说他们也需要这一丝希望,尤其是她,只有这一丝希望才能支撑着她不去想太多。
贾母的快乐是显而易见的,丝毫没有被那个阴影所笼罩。她像是从来没有担心过孩子是否正常这这个问题。只是一门心思照顾着袁喜的饮食起居,像是恨不得把二十多年来欠袁喜的母爱都补偿在这个孩子身上。她每日开心的忙碌着,屋子里常常听见她的喊声,叫袁喜吃这个吃那个,然后又呵斥青卓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
袁喜辞了工作,她原本不想辞的。可是却拗不过步怀宇的坚持。他不知从来哪里听说怀孕的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时期,一定要加倍小心,于是就亲自押了袁喜去单位交了辞职报告。袁喜只能无奈的笑,有了孩子才发现,步怀宇竟然还很大男子主义,这家伙表面看起来总是一副冷漠淡定的模样,而私底下不过是因为初为人父而紧张到熬夜看育婴宝典的普通男人。
怀孕三个多月的时候,袁喜终于被解了禁足令,皮晦来接她出去放风,看她的眼神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口醋味的说,:“我说袁喜,你哪来这么好命呢?你看看步怀宇紧张的啊,不就是怀个晕吗?我看他都很补得把你含嘴里了。”
袁喜还是那么淡然的笑,笑容里确是掩不住的幸福。”她瞥了皮晦一眼,轻声说道:“难道肖墨亭对你差吗?对你还不是百依百顺?”
皮晦不屑的切了一声说道:“要说这男人啊,哎,想当初我还是他女朋友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一听说我在外面呢,立刻让我在那等着他来接,然后傻颠颠的做地铁穿过半个城市过来。把我送回家之后再坐地铁回去,可现在呢,我们有车了,不用坐地铁了,我给他打电话说我在外面呢,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袁喜笑着摇摇头,皮晦就接着说,:“他说:哦,我知道了,你自己就打车回来吧。看看,这就是差别女朋友和老婆的差别!”
袁喜听着皮晦话里都是愤愤的,忍不住笑了,正笑着,手机就响了,接起来,听到步怀宇的声音:“袁喜,你在哪呢?”
“我和皮晦在音乐广场茶座。”
“你在那等着我,我马上过去。”步怀宇说着就挂了电话。
“是步怀宇?”皮晦问。见袁喜点头便取笑道:“我说什么来着,看看,这才多久,就不放心了,非要找来。”
袁喜有些愣神,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仍是淡淡的,可是她却听得出来,他在努力压制着什么情绪。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步怀宇来得很快,一会儿的工夫他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往里面望了一下,便大步往这边走了过来。他的步子有些急,;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冷静,可他的眼睛却出卖了他,那里面燃起了两团小小的火焰,是跳跃着的狂喜。
袁喜有些惊讶的站起身来,轻声问::“怎么了?”
步怀宇抓住她的双手,止不住的抖。袁喜有些慌了,:“出了什么事了?”
他还是不语,突然打横抱起袁喜,丝毫不顾忌旁人惊愕的目光,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袁喜急忙抓住他的外套,叫:“怀宇!怀宇!”
他灿烂地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用激动得近乎颤抖的声音说道:“没事,我们的孩子没事!”
袁喜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又欢喜地笑道:“青卓不是那个病,我带着她去检查了,结果出来了,不是!”
袁喜高兴得忘记了一切,只知道用力的抓着他的衣襟,指节因用力面泛起淡淡的白。没事,真的没事,他可以生一个健康的孩子,上天啊,真的给了她一份奇迹!好半晌,他才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猛然抱着步怀宇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心中那块丫的喘不过气来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些年来,虽然她一直笑着,可是有谁知到她心里所承受的压力?那几乎要崩溃的心情,那一直揪着的心脏,终于可以放下了。没事,她的孩子没事。
步怀宇紧紧地抱着袁喜,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柔声哄道::别哭了,对宝宝不好,应该高兴。”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袁喜立刻就忍住抽泣。抬起头看着他傻笑起来。步怀宇见她又是哭又是笑,忍不住也跟着笑,可笑着笑着她的眼圈竟然也有些红了。其实,他不知道,他的心里一直也在煎熬着,实在熬不住了才偷偷带着青卓去检查然后又在煎熬中等待着结果。在她面前,他不能表露出一丝焦躁来,他只能淡定地笑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力量,给她胆量,支持着她走下去。
皮晦和众人一样傻在了那里。等步怀宇抱着袁喜快走到门外时,才反应过来。
连忙替袁喜拿了包,跟在后面追了出去,刚走没两步就被服务生拦住了,对方很客气的提醒道:“小姐请你买单”
皮晦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忙低着头从包里掏钱付账,嘴里气呼呼的骂道,:“死丫头!又让我付账!嫁个那么有钱的老公,还改不了小气的毛病!”
外面步怀宇早已把袁喜抱上车。扬长而去。两人心里只有狂喜,眼中只有彼此,谁也没想起后面的皮晦。
生活,在阴霾了多年之后,终于在袁喜头顶敞开了一扇大大的天窗。让灿烂的阳光照了进来。袁喜不知何母给她的那份检查报告上,是误诊是无意还是人为。在怀孕之后,她的性情平和了很多,也原谅了很多的人就连和她母亲二十多年的隔阂,都在慢慢拉近中。她想她的生活原本就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吧。合适的出现只是让他的生活拐了一个弯。然后又经别人的手修正了过来.现在又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去了。
可惜生活不像人们想得那么简单,很多时候就在人们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生活的时候,它又突然的在你面前拐弯了。
步怀宇陪着袁喜去做孕检,听医生说胎儿和大人都很好,两人心里甜甜的步怀宇送袁喜到家门口。开了车门,把她从车里小心的扶出来后又要送她上楼,袁喜无奈的笑,说:“我哪里有那么娇气啊?你赶紧回去上班吧。多挣些奶粉钱。”
步怀宇温柔的笑,问:“真的不用我送你上去?”
袁喜笑着把他往车力推,“赶紧吧,别啰嗦了,有我妈一个人就够了。”
步怀宇笑了笑,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袁喜目送他的车走远,这才转身上楼。进了家门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往她回来母亲都是迎过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换了鞋往母亲屋里探头,见母亲正坐在床上抹泪。
袁喜心里有些诧异,走过去问,:“妈,你怎么了?大哥呢?”
袁母见到袁喜一愣,慌忙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掩饰的从床边站起来说道:“没事,刚才迷了眼,你大哥刚才玩的累了,这会儿正睡觉呢。”
袁喜看出母亲明显在撒谎,她的眼睛通红,像是哭过很久了,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妈,我是你的女儿,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母亲怔了怔,还是牵强的笑了,说道:“真没事,你检查都没事吧?”
袁喜轻轻的点了点头,见母亲没有想说的意思,便也不再追问。这段时间她们母女的关系虽然缓和了不少,可还是没有那么亲热。既然母亲不愿意说,她也不好说什么。但她心底隐约有种预感。母亲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第二天上午母亲借口买东西出了门,袁喜在阳台上看到她匆匆的钻进一台小车,心里的疑惑更大了。母亲在这里并没有认识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接了她,又要去哪里?
一连几天袁母总是找借口出去,回来后脸色都不好。有时候甚至还会红肿着眼睛。步怀宇也看出岳母有心事,暗地里问袁喜是怎么,袁喜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步怀宇沉默了一下,柔声说道:“问问吧,别让老太太有什么事,自己憋着。”
这天袁母又借口出去了,直到快中午了才回来。她脸色很苍白,眼睛红肿得厉害,像是在外面哭过了。青卓在客厅里玩着电玩,袁母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袁喜,便沉默着往自己卧室里走。袁喜在后面跟了进去,关上门问母亲:“妈,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袁母愣了,转回身呆呆地看着袁喜。
  袁喜又说道:“我是你的女儿,不是外人。”
  话音刚落,袁母突然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袁喜更是疑惑,不知道母亲这是怎么了,见母亲哭得凄惨,她心里也不好受,上前拉了母亲的手,问:“怎么了?妈,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先别哭。”
  袁母突然抱住了女儿,哭着说道:“袁喜,你救救你姐姐吧,你救救她吧。”
  袁喜听到后傻了,怔怔地问:“我姐姐?我哪里来的姐姐?”
  好一会儿,袁母才止住了泪水,又是愧疚又是不安地看着袁喜,张了几下嘴都没能说出话来。袁喜有些急了,一直问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哪里来的姐姐?袁母见躲不过去了,只得红着眼睛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嫁给你爸爸吗?”
  袁喜摇摇头,这个问题她也曾经迷惑过。父亲很早就成了孤儿,直到三十多岁都没能娶上媳妇,她也不明白当时年轻漂亮的母亲为什么会嫁给父亲,而且是离乡背井地嫁过来。若说是为了钱,可父亲家里很穷,不然也不会娶不上媳妇;若说是为了爱情,她觉得那也不可能。
  袁母闭上眼睛,苦涩地笑了笑,“其实我当时是不愿意的,我比你爸小了十四岁。”
  “十四岁?不是十一岁吗?”袁喜惊讶地问。
  “是十四岁,他们把我的岁数虚报了三岁,当时我才二十,你父亲已经三十四岁了。是我父母强行把我嫁过来的,因为我在家乡丢了人……”
  袁母脸上的神情很痛苦,那是一段她不愿回忆的往事,也是她永远无法丢掉的记忆,只能深深地埋在她的心底,瞒着所有的人。故事很俗套,就像电视里演的戏一样,青春靓丽的少女爱上了有家有室的男人,他是下乡的知青,后来留在她们的镇上教书。在她的眼里,他英俊潇洒睿智风趣,少女的心就这样沦陷了。这是一段抛弃了伦理道德的爱情,后来她怀孕了,肚子大得瞒不住了,恋情才暴露。父亲气得抡着棍子要打死她,是她的母亲哭喊着拦住了。
  丑事总是瞒不住的,可想而知,这样的事情在当时的小镇是如何轰动,因为她,全家人的脊梁骨都快被人戳穿了。教师的妻子得知事情之后,悲愤不已投河自尽,他追下去救,夫妻俩都没能再浮上来。
  他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剩下一个四岁的傻儿子。她生下了一个女孩,刚落地就被父母送了人。躺在床上,她只能无声地流泪,为自己守护不住的孩子。
  再后来,她在镇上看到了他留下的那个傻儿子,正在垃圾箱里打滚,身上脏得看不出人样来。她抱着那个孩子放声大哭,哭完了,抱着那孩子回家,然后平静地对父亲说给她找婆家吧,只要让她带着这个孩子,她什么人都肯嫁,嫁到哪里都愿意。一个月后,她抱着这个孩子嫁入了千里之外的袁家,再后来,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这孩子的来历,她又逼着老实木讷的丈夫搬家,于是就有了后来的袁家,又有了袁喜……
  袁喜听傻了,呆滞地看着母亲,过了好久才能说出话来,问:“那个孩子是大哥,是吗?”
  袁母点了点头,泪流满面。
  袁喜只觉得浑身发软,全身的力气都像被耗尽了,她声音发虚,问:“这么说我和大哥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大哥根本不是爸爸的孩子,是不是?”
  袁母捂着脸痛哭起来,袁喜却凄惨地笑了,直勾勾地看着母亲,“你真伟大,你们的爱情真感人。可我和爸爸算什么?爸爸这一辈子又为了什么?我呢?我又算什么?难怪你这样疼大哥,难怪……”
  “袁喜,是妈对不起他……”
  “是你!是你对不起他!”袁喜突然用尖锐的声音喊道,“不是我们,不是我爸,不是我!因为你的‘对不起’,爸六十岁了还要去给人扛家具,最后连命都搭上了;这了你的‘对不起’,我放弃了出国的机会,放弃了我爱的人,放弃了我的婚姻。为什么是我们?”
  袁母畏惧地看着袁喜,哭泣着,她被袁喜疯狂的样子吓坏了,忙上前去扶她。袁喜一下子拨开她的手,一脸的厌恶之色,激动地喊道:“你明知道何适母亲嫌弃我有个智障的大哥,你明知道他们是怕我生一个大哥那样的孩子才不要我,可你却什么都不说,你怕我知道实情后就不再管大哥了!所以你就是不说出真相,宁可看着我那么痛苦,你也不说,是不是?”她的声音颤抖着,愤怒地指着母亲,撕心裂肺地喊,“你真狠,你真狠,你让我爸为你们做一辈子的老黄牛,你还要让我接着做下去。你卑鄙,你真卑鄙!”
  “不,不。”袁母嗫嚅着,虚弱地辩解,“我没有。”
  袁喜僵了僵,突然又疯癫地笑了起来,说道:“是啊,你不卑鄙,你这是伟大,多伟大啊,为了别人的孩子,牺牲自己的孩子,多么无私啊!可是妈,我真的是你生的吗?”
  客厅的青卓被吵醒了,推开门,站在门口,看到袁喜在笑,就问:“小喜,你笑什么呢?”
  袁喜停下笑,慢慢地转过头看大哥。青卓被她眼中的凶狠吓住了,愣愣地站在门口。袁母急忙大声喊:“青卓,回你自己房间里去!快去!”
  青卓被母亲的呵斥吓哭了,听话地往自己的房间里跑。
  袁喜的情绪却意外地平静下来,她缓缓坐在床上。刀锋一样的目光看向畏缩的母亲,冷笑着问:“如果不是我那个所谓的姐姐找来。你恐怕还不会告诉我这些吧?你是不是打算把这些都带进你的棺材里去?”
  袁母不敢看女儿的目光,低下头小声地啜泣着。
  袁喜又问:“她得了病?需要我拿钱?”
  袁母忙摇摇头,抬头看了袁喜一眼,急切地说道:“不是钱,你姐姐得了肾病,她熬不下去了,需要移植肾脏。”她一下子跪倒在女儿面前,抱着女儿的腿哭喊,“袁喜,你救救她的命吧。妈的肾配不上,如果能的话,两个都割下来也行啊。可是妈的肾不行啊,袁喜,你救救她吧,她是你的亲姐姐啊,那么小就被送了人,没吃过我一口奶。妈对不起她啊。”
  听着母亲的哭喊,袁喜呆滞地坐着,心里好冷,五脏六腑都冷成了冰。她告诉自己别哭,这样的母亲不值得她哭,也不能生气,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步怀宇说,如果不高兴就去揍他一顿,绝对不能自己生气。步怀宇,对了,她要找他,他能给她温暖,只要他来了,她就冷了。
  她神志恍惚地站起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得给他打电话,她要见到他。母亲的手不定期拽着她的衣角不肯撒手,她麻木地掰开她,走到客厅去打电话。步怀宇,步怀宇……她要念着这个名字,只有不停地念着这个名字,她才能够坚持下去。
  步怀宇赶回来的时候,袁喜正坐在楼前的台阶上等他。他叫她的名字,她呆滞地抬起头来看他,脸色苍白得像鬼,不带一丝血色。见到他向她走来,她缓缓向他伸出了双臂。他吓坏了,连忙上前抱起了她,掩饰着心里的惊慌,柔声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她摇头,在他的怀里虚弱地说:“带我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去见她,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下一辈子都不想。”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和母亲生了这么大的气,前段时间她们关系明明缓和很多了啊,他也不敢问,只是用轻柔而坚定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这里是我们的家啊,你还要去哪里?”
  她抬起头来看他,眸子里有着孩子般的迷茫,低声重复他的话:“我们的家,我们的家……”然后又疑惑地看向他,问,“我们的家?”
  “嗯。”他点头,抱着她上楼,柔声说,“我们的家,我们一起回去。有我在,什么事都不怕。”
  袁母见到步怀宇抱着袁喜进门,想过来看看袁喜,却又被步怀宇冰冷的眼神止住了脚步。她胆怯地看着女婿,在她的印象里,步怀宇一直是谦和有礼的,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凌厉的眼神。
  袁喜把头埋进步怀宇的怀里,不愿再看母亲一眼,只是对步怀宇小声说:“让她走,让她走。”
  步怀宇看了岳母一眼,冷淡地说道:“对不起,一会儿我的助理会过来接您,他会安排你在酒店里住下。袁喜这里安排好之后我会去找您谈今天的事情。”
袁母哭着回房收拾了行李,又去青卓房里把他领出来,步怀宇的助理已经到了,正在客厅里等着她。步怀宇在卧室里陪着袁喜,没有出来。青卓不解地问母亲:“妈,我们这是去哪儿?”袁母流着泪,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领着他,跟着步怀宇的助理出门。
 卧室里,袁喜迷糊的睡去,睡得并不踏实,双手紧紧地揪着步怀宇的衣襟不肯放开。步怀宇斜倚在床头,用胳膊搂着妻子,低头亲吻她紧皱的眉头。
  刚才她哭着向他诉说,虽然话语杂乱,可他还是听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心痛得无法呼吸,只是心疼她,也自责,都是他妄想让她和母亲缓和关系,才会给她带来更深的伤害。他心里更是愤怒,岳母真是糊涂,袁喜正怀着孕,她怎么可以提出那么荒唐自私的要求!
  这样的母亲,真是不要也罢。
  步怀宇原本想等袁喜情绪稳定了,再去找袁母谈这个事情,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袁母竟然自己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对老年夫妇。这对夫妻的气质都很好,男的儒雅女的温婉,显然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只是两人的面貌都有些憔悴,妇人的眼圈更是红肿着。
  那丈夫很礼貌地问:“请问是步先生吗?”
  步怀宇点头,神色冷淡地看着这对夫妻。
  “鄙人姓郑,这位是内子。我和内子想见一下袁喜女士,请问可以吗?”那男人问。
  “不可以。”步怀宇拒绝。“我妻子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不能见客。”
  那妇人脸色突然一变,猛地推开步怀宇闯了进来,大声喊道:“袁喜,袁喜!”
  袁喜脸色苍白地站在卧室门口,神色冷漠地看向外面。妇人的喊声突然停下了,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她。
  步怀宇眸子里透露出危险的气息,他冷冷地看了那妇人一眼,走到袁喜身边扶着她,柔声斥道:“让你休息,怎么连话也不听了?”
  袁喜用力地握着他的手,把身体的重量都移给他,然后面色平静地看着一直沉默站在门口的母亲,问:“他们是谁?”她的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感情。袁母害怕了起来,心痛地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一时说不出话来。可她又想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另外一个女儿,那也是她的女儿,一个从小就被送人的女儿,她对不起她啊!袁喜再怎么样还有一个爱她的丈夫,还有着健康的身体,可那个女儿,现在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袁母咬了咬牙,硬下心肠来:“这是你姐姐的养父母,他们想要见你。”
  那妇人不等袁母说完,便急切地走上前,红着眼睛哀求道:“袁喜,求你救救Ella吧,好不好?你去医院做个配型,我求你了,好不好?她是你的姐姐啊,难道你不爱她吗?你给她一个生的希望,好不好?”
  袁喜的脑子有一刹那的空白,她只听到了“Ella”这个名字,别的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你说她叫什么?”
  步怀宇听出了不对劲,他想到以前那个出现在何适身边的女孩子,似乎也叫Ella,但是真有那么巧合吗?
  他感到袁喜的手再微微颤抖,不敢让她再受刺激,他转头对郑氏夫妇寒声道:“出去,请你们出去!”又低头看袁喜,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回卧室去。
  袁喜却挣脱了,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郑夫人,问:“你的女儿叫什么?中文名字叫什么?”
  郑夫人不明白袁喜为什么会这么在意Ella的中文名字,哭着回答:“她叫郑好,比你大。袁喜,她和你长得很像,你们是姐妹啊,你去救救她,好不好?”
  袁喜不理会郑夫人的话,只是看着母亲,问:“你也见过Ella的,是不是?你觉得对不起她?她有身份高贵的父母,有富有的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你还觉得对不起她?母亲,我叫你母亲,你对不起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郑夫人不懂袁喜和母亲之间有什么过节,她现在只想求袁喜去救她的女儿,于是便又扑上来,哭着哀求道:“我们知道让你牺牲自己的孩子不公平,可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啊。孩子你以后还会有,可是Ella却再也活不过来了啊,她等不到你生完孩子啊。”
  步怀宇用手臂挡开郑夫人,不让她碰触到袁喜。   袁喜说:“我和她也不见得配型成功,我们只不过是有同一个母亲。”
  “求求你试试看,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
  袁喜忽然笑了,笑着看向母亲,指着她对郑母说道:“她还有个儿子呢,和你女儿是同父的啊,你可以让他去做一下配型啊。”
  郑父面色沉痛地说:“青卓不行,他没有民事行为能力,就是配型成功了,医院也不会同意手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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