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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桐华出书完结版

_8 桐华 (当代)
些事情,阿珩也帮不上忙,只能宽解道: “慢慢来吧,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 少昊叹了口气: “希望能让父王慢慢明白吧!如果高辛再这样墨守成规下去,迟早要亡 国。有时候我真有点蚩尤,无所顾忌,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阿珩凝望着远处,默不作声。 少昊筛选完蚕种,对阿珩行礼, “王子妃娘娘,我的活已经干完,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阿珩笑道: “好。 ” 阿珩和少昊同乘玄鸟回去, 阿珩想到四哥的婚事将近, 盘算着应该给未来的嫂子准备个 见面礼。 少昊见她一直不说话,问道: “在想什么?” “我在想该给嫂嫂送个什么礼。 ” “你可打听了她的喜好?”
“不知道,四哥那性子呀!问十句,他回答半句,我在他耳边唠叨了一天,只打听出嫂 子是当地大姓濁山氏。 ” “神农的九黎、轩辕的若水,都是民风质朴彪悍的地方,只敬骁勇的英雄,你这个嫂子 可不仅仅是出自大姓濁山氏,她是若水未来的女族长。 ” “啊?我四哥要娶若水的女族长?”阿珩眼睛瞪得老大, “我一直以为四哥会娶一个温 柔柔丽的女子,没想到他竟然喜欢上了个女中豪杰! ” “你想送什么给女英雄?”少昊笑。 阿珩想了一瞬,眼睛一亮,歪着脑袋看着少昊,笑得贼兮兮, “自古英雄爱名器!最好 的礼物就要麻烦名闻天下的打铁少昊了, 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 听说他从不打造兵器。 ” “他倒也不是不肯,不过……” 阿珩紧张地问: “不过什么?” 少昊仰头看天,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过,当年白拿了你的雌酒方, 这个就算是回礼吧!只是时间有点紧,一年时间只能打造一把贴身的匕首。 ” 阿珩松了口气,激动地直摇少昊的胳膊, “谢谢,谢谢,谢谢……”比自己收了少昊的 好处还高兴。 少昊笑, “你们兄妹可真像,都是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搜罗给对方。 ” 阿珩到不否认,笑眯眯地点头, “四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 “青阳呢?” 阿珩笑容一黯,低声道: “大哥和父王很像,都是以大局为重。 ” 少昊想说什么,却又只是苦笑了下,什么都没说。 夜晚,阿珩坐在榻上,膝上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衣袍。她的手从衣袍上轻轻抚 过,当日神农山上,蚩尤让她许诺年年四月初八,相会于桃花树下,她告诉蚩尤,只要你每 年都穿着我的袍子,我就年年来见你。言下之意,已是暗许了一生,蚩尤听明白了她的话外 之意,所以狂喜。 和少昊成婚以来,她身边一直有侍女监视,而蚩尤那边,估计也是危机重重,她根本不 敢给蚩尤任何消息,否则万一被发现,不仅会牵连母亲和四哥,还有可能把蚩尤陷于绝境。 如今大概因为和少昊成婚日久,传回去的消息都很让黄帝满意,黄帝 对她渐渐放心, 侍女们也习惯了她走来走去的忙碌,没有以前那么警惕。 明日要去人族的村寨看蚕, 应该能找到机会让阿獙把衣袍偷偷带出高辛, 送到蚩尤手里, 蚩尤看到衣袍就该明白她想说的话。即使一再小心后,仍不幸被不怀好意者撞破,他们看到 的也只是一件衣袍。 过了两日,阿珩向俊帝上书要去高辛的最北边传授养蚕,因为路途遥远,不能当日赶回 五神山。 这段日子来,轩辕妭在民间的所行所为,俊帝一直看在眼里,百姓对他的赞誉也自然全 部听到,比起深沉精明的少昊来,他更喜欢这个会养花弄草、会谈品书画的儿媳,所以很爽 快地准了轩辕妭所求。 身边的高辛族侍卫和侍女已经跟着轩辕妭出出进进了无数个村落,从没有过任何纰漏, 只看到王子妃真心为高辛百姓忙碌,警戒心自然而然也就降低了。 傍晚,阿珩做了一个傀儡代替自己,早早安歇了。她自己却和阿獙偷偷赶去了九黎,这 边的村落距离神农国很近,月亮才上树梢头,他们就到了九黎。 山坡上的桃花开得缤纷絢丽,山谷中的篝火明亮耀眼。少年少女们簇拥在桃树下、篝火 旁,唱着动人的情歌。 阿珩站在桃花树下,静静等候。 等到月过中天,蚩尤依旧没有来。
阿珩抱着阿獙,低声问: “阿獙,你真的把衣袍带给他了吗?” “啊呜……”阿獙用力点点头,也着急地张望着。 阿珩摸摸他的头,安慰阿獙, “别着急,他会来的。 ”可实际上她的心里七上八下,比谁 都着急。 阿珩,靠着阿獙,一边静听着山歌,一边等着蚩尤。 阿珩抱着阿獙,心中无限难过。高辛宫廷规矩森严,为了筹划这次见面,她大半年前就 开始准备,借口向民妇传授养蚕,让俊帝同意她外出,又小心翼翼、恪守本分,换取了俊帝 的相信,大半年的辛苦才换得一夜的自由,可蚩尤竟然再次失约。 她本来准备了满腹的话想告诉他,她的无奈,还有她的生气,生气于他去年的失约,生 气于他竟然这么不相信她,可是所有的甜蜜打算全部落空,满腹的话无处倾吐。 烈阳突然兴奋地尖叫,阿獙也一边兴奋地叫,一边欢喜地跳来跳去。阿珩仰头望去,云 霄中一抹红色的影子正在迅疾飘来。她破涕为笑,紧张又欢喜地擦去眼泪,整理着自己的发 髻、衣衫,担心地问阿獙: “这样可以吗?乱不乱?” 大鹏鸟犹如流星,划破天空,直直下降,阿珩紧张地静静站着,阿獙兴奋地扑过去,想 和以往一样扑到蚩尤身上,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困惑地看着大鹏鸟。 大鹏鸟背上空无一人, 他绕着桃花树盘旋了一圈, 把叼着的红色衣袍丢下, 竟然一振翅, 又没入云霄,迅速远去。 “呜呜……”阿獙低声哀鸣,困惑地绕着袍子转来转去。 阿珩脸色发白,她许诺只要他年年穿着红袍,她就来年年见他,他特意把红袍送给他, 他却让大鹏把红袍扔到桃花树下,表明他不会再穿。 阿珩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捡起衣袍,失魂落魄地抱着红袍,怔怔发呆。 桃花簌簌而落,渐渐的,阿珩的肩上、头上都是落花。 烈阳嘎嘎尖叫,阿珩回过神来,看到他和阿獙担忧的样子,阿珩悲喜交加,用力把红袍 扔到地上,你不稀罕,我也不稀罕! 可是付出了的感情却不是想扔就能仍,她即使恨他怨他,他依旧在她心里。 她仰头看着一树繁花, 你们年年岁岁花依旧, 可会嘲笑我们这些善变的心?说着什么海 誓山盟,转眼就抛到脑后。 阿珩一掌怒拍到树上,满树繁花犹如急雨一般哗哗而落,她的指头摸过树干,依旧能摸 到去年写下的无数个“蚩尤” 。他若看到这些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意,可他压根连来都不屑来! 阿珩拔下玉簪,在几百个蚩尤旁怒问, “既不守诺,何必许诺?”字未完,簪已断。阿 珩坐到阿獙背上,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是拍了拍阿獙。 阿獙十分善解人意,沉默地赶回高辛。 此时,蚩尤站在一座距离九黎不远的陡峭悬崖上,身体与悬崖连成一线,似乎风一吹就 会掉下去。他身上只穿着中衣,没有披外袍,显然是脱下不久。 在他脚下,是一个山涧,怪石嶙峋,草木葱茏,有一条溪水潺潺流淌,随着两侧山势的 忽窄忽宽,溪水一处流得湍急,一处流得缓慢,最后汇聚成一方清潭。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 季节山涧两边的崖壁上全是灼灼盛开的桃花,溶溶月色下,似烟霞,似彩锦美得如梦如幻, 风过处,桃花簌簌而落,纷纷扬扬、飘飘荡荡,犹如雪落山谷。 蚩尤默默凝视着脚下的景致,良久都一动不动。 忽而,他如梦初醒,回头望向九黎,她来了吗?她真的在等他吗?她既然与少昊那么恩 爱,又何苦再来赴什么桃花之约? 蚩尤挣扎犹豫了一会,扬声叫: “逍遥。 ” 大鹏落下,他飞跃到鹏鸟背上,急速飞往九黎。 桃花坡上月影寂寂,清风冷冷,桃花树下空无一人,只有一件扔在地上的血红衣袍,已
被落花覆了厚厚一层,显然在地上时间已久,看来袍子自被逍遥扔下,就没有被动过。 蚩尤捡起衣袍,对着满树繁花冷笑,几次抬手想扔,却终是没扔。 一瞬后,仰天长啸,跃上大鹏,决然而去。 第二年的四月,当鲜红开遍山野时,阿珩和少昊前往轩辕,参加昌意的婚礼。 在她还没成婚之前,阿珩对轩辕族的感觉很淡,在她成婚之后,不管走到哪里,大家看 到她时,首先看到的是轩辕族,有神族因为她的姓氏而蔑视她,也有妖族因为她的姓氏而尊 敬她,她这才真正开始理解姓氏所代表的意义。 因为她的喜悦,阿獙和烈阳都分外高兴,阿獙边飞边鸣唱,它的叫声愉人心脾,连少昊 的坐骑玄鸟都发出欢快的鸣叫。 少昊落后了几丈,默默地看着欢呼雀跃的阿珩。她自从嫁到高辛国,总是小心翼翼,一 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恪守高辛的礼仪,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手舞足蹈地放肆。 阿獙越飞越快,一路冲到轩辕山,比他们预定的时间早到了半日。 阿珩本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想到青阳似乎早感知他们的到来,已经在殿前相侯。倒是 殿前扫地的侍女大吃一惊,立即往殿内奔跑, “王姬回来了!王姬回来了! ” 少昊下了玄鸟,打趣青阳: “几十年不见,青阳小弟风采依旧。 ” 青阳淡淡一笑, “这里是轩辕山,你是上门的女婿,应该换个称呼,称我一声大哥。 ” 少昊瞟了眼阿珩,笑道: “等你什么时候打赢我再说吧! ” 青阳道: “择日不如撞日。 ”指着桑林内,做了邀请的姿势。 “好! ”少昊没有拒绝,跟着青阳走进桑林。 朱萸记得边追边嚷, “两位公子,都打了上千年了,也不用每次一见面就要分胜负吧! ” 朱萸敢怒不敢言,握着拳头,小小声地说: “我能听到,我能听到……” 青阳和少昊两个说着话,已经布好了禁制。青阳手掌变得雪白,身周结出一朵又一朵的 冰牡丹,桑林内的气温急速降低。少昊微笑而立,衣袍无风自动,周身有水从地上涌出,溅 起一朵朵水花,如一株株盛开的兰花。 朱萸无奈,向阿珩求助, “王姬,你快说句话。 ” 阿珩已经看到母亲和四哥,对朱萸吐吐舌头,表示爱莫能助,朝母亲跑去,一头扎进母 亲怀里, “娘! ” 嫘祖笑抱住她,阿珩靠在母亲怀里,上下打量昌意, “四哥的样子很像新郎官,恭喜四 哥。 ” 昌意脸飞红,阿珩笑着刚想说话,嫘祖拍了一下她的背道: “今日是昌意的好日子,别 欺负你哥哥。 ” “娘偏心,四哥已经有了嫂嫂疼,娘也开始偏心! ”阿珩撒娇。 昌意瞪她, “难道少昊就不疼你了?我们可都听闻了不少你们的事情。 ” 阿珩脸伏在母亲肩头,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声音却是带着笑的, “娘,娘,四哥欺负我, 你快帮帮我! ” 突然间,鹅毛般的大雪无声无息地飘落,昌意惊讶地抬头。 阿珩指指桑林内, “大哥和少昊在打架,希望他们不要伤得太重。 ” 嫘祖笑接了几片雪花,对身后的侍女吩咐: “这雪下得正好,过一会去采摘些冰椹子。 ” 朱萸小声嘀咕, “真不知道是为了想赢少昊,还是为了在好个理由光明正大地下场雪。 ” 少昊和青阳从桑林内走了出来,少昊脸色发白,青阳嘴角带着一点血痕,显然两个伤得 都不轻。 朱萸着急地从怀里拿出丹药递给青阳,青阳摆了下手,冷冷地说: “你的续命丹药对我 没什么用,自己留着吧! ” 昌意道: “看样子还是少昊哥哥……少昊妹夫胜了! ”昌意难得促狭一回,占了少昊的便
宜,话没说完就大笑起来。 少昊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快走几步,在嫘祖面前跪下,行跪拜大礼,改称母 后。 嫘祖受了他三拜后,示意昌意扶他起来。 昌意对少昊说: “我小时候第一次叫你少昊个哥哥时,就盼着你真是我的哥哥,没想到 如今我们真是一家子了! ” 少昊微笑如常,眼神却有些恍惚。 嫘祖一手牵着阿珩, 一手牵着昌意, 向殿内走去, 青阳和少昊并肩而行, 跟在他们身后。 阿珩和昌意还是老样子,边走边说,边说边笑,呱噪得不行。昌意斗嘴斗不过阿珩是, 还要回头叫少昊,让少昊评理。 少昊只是笑,从不搭腔,微笑却慢慢地从嘴角散入了眼睛。高辛宫廷礼仪森严,他没有 母亲,也没有同胞兄弟,在他的记忆中,他自小就要处处留意言行、时时堤防陷害,他从来 没有做过母亲的儿子,也从来没有做过弟妹们的兄长,他以为王族就该是他们那个样子,这 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兄弟姊妹可以谈笑无忌、和乐融融。 正午时分,侍者来报送亲队已经接近轩辕山,昌意立即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一边戴帽子穿衣跑,一边不停地问少昊, “你当日迎娶阿珩时说了什么?”不等少昊回答, 他又说: “你们当时一切顺利,如果有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 阿珩和少昊对视一眼,少昊微笑着没有说话,阿珩笑道: “四哥,放心吧,你不会处理, 嫂子也会处理! ” 昌意瞪了阿珩一眼, 朝天喃喃祝祷: “一切顺利,一切顺利! 可又迟迟不动,看着青阳, ” “大哥,你会陪我一起下去的吧?”表情可怜兮兮,就好似小时候,一有了什么麻烦事情, 就去找大哥帮忙。 青阳实在受不了,直接把昌意推上了云辇,没好气地说: “你是去娶亲,不是去打架! 我去干什么?快点去迎接新娘子。 ” 昌意犹抓着青阳的袖子,紧张地说: “大哥,你等等,我还想问你……” “问什么问?我又没娶过亲! ”青阳用力拽出袖子,一掌扫到驾车的鸾鸟背上,鸾鸟尖 叫着往山下冲。 云辇上下颠簸,消失在云海间,昌意的尖叫声还不断传来, “大哥,大哥……”青阳不 耐烦地皱眉。 阿珩笑得前仰后合,对少昊说: “在四哥眼中,大哥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不管什么事 都要找大哥。 ” 少昊微笑不语。他名义上有二十多个弟弟,可从没有一个弟弟把他看作大哥,他只是一 块挡住他们通往王位路上的绊脚石。青阳看似不耐烦,可其实,他心里很高兴。他们两个都 明白,在他们的位置上,他们不敢相信别人,更没有敢相信他们,能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信 赖都是可遇不可求。 随着他们的车辇过处,从山顶到山脚,道路两侧的若木都结出了最盛大的花朵,每个花 朵大如碗口,颜色赤红映照得整个天地都红光潋滟。 阿珩被满眼的红色照得失了神, 在一片耀眼的赤红花海下, 看到了一个更夺目的红色身 影。 蚩尤身形伟岸,一身红衣如血,令高大的若木都黯然失色。他凝视着阿珩,神情冷漠疏 远,眼神却赤热滚烫,丝丝缕缕都是痛苦的渴望。阿珩呆呆地看着他,心内有一波一波的牵 痛。 车辇停下,青阳和少昊走到蚩尤面前,向蚩尤道谢,感谢他们远道而来参加婚礼。阿珩 惊觉原来这不是幻象,蚩尤是真正地久站在若木树下。
阿珩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蚩尤,心神慌乱,视线压根不敢往蚩尤的方向看,也压根不 敢走过去,只能装作被若木花吸引,仔细看着若木花。 青阳叫阿珩过去,阿珩知道躲不过,定了定神,才微笑着走到他们面前。 云桑在大家面前,不想显出与阿珩的亲厚,格外清淡地与阿珩寒暄了几句,完全是王族 见王族的礼节。阿珩知道云桑心思重,如今也渐渐明白了王族和王族之间很复杂,就如大哥 和少昊,在众人面前也是格外疏远,所以也是绷着一个客气虚伪的笑。 反倒陌生的后土看到阿珩,一改平时接人待物的含蓄温和,态度异常亲切,带着沐槿过 来向阿珩行礼,口称“王子妃” ,蚩尤却是做了个揖淡淡问道: “王姬近来可好?” 沐槿还以为蚩尤是不懂礼节的口误,小声提醒, “女子婚后,就要依照夫家称呼,应该 叫王子妃。 ” 青阳和少昊都好似没听见,阿珩心里一震,有忧虑,可更有浓浓的喜悦,连对蚩尤的恨 怨都消了一半,对蚩尤回道: “一切安好。 ” 蚩尤笑问: “不知道王姬和少昊恩爱欢好时,有没有偶尔想起过旧日情郎呢?” 大家皆悚然变色,正在这时,若水的送亲队伍到了,喜乐蓦然大声响奏,才把蚩尤这句 话盖了过去。 两个侍女掀开车帘,一个朱红衣服的女子端坐在车内,女子面容清秀,眉目磊落,喜服 收腰窄袖,犹如骑射时的装扮,衬得人英姿飒爽。 喜娘把昌意手里握着的红绸的末端放到新娘子手里, 示意新娘子跟着昌意走。 只要下了 送亲车,随着昌意登上鸾车,就表示她成为了轩辕家的媳妇。 不想新娘子虽握住了红绸,却没有下车,反倒站在车椽上,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众人。大 家被她气势所摄,都停止了交谈和说笑。 昌意因为紧张,还没有察觉,只是紧紧地捏着红绸,埋头走着,手中的红绸突然绷紧, 他差点摔了一跤,昌意紧张地回头,才发现新娘子高高站在车上,一身红裙,艳光逼人。濁 山昌仆朗声说: “我是若水族的濁山昌仆,今日要嫁的是轩辕族的轩辕昌意,谢谢各位远道 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就请各位为我们做个见证。 ” 四方来宾全都看着濁山昌仆,猜不透她想干什么。 昌仆看住昌意, “我们若水儿女一生一世只择偶一次,我是真心真意一生一世跟随你, 与你白头偕老,你可愿意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个妻?” 这是要昌意当着天下的面发誓再不纳妃,青阳立即变色,想走上前说话,阿珩抓住他的 胳膊,眼中有恳求, “大哥! ” 青阳狠心甩脱了阿珩的手, 走到昌仆面前刚要发话, 回过神的昌意迅速开口, “我愿意! ” 没有丝毫犹豫,他似乎还怕众人没有听清,更大声地说: “我愿意! ” 四周发出低低的惊呼声,青阳气得脸色发青,瞪着昌意,眼神却很是复杂。 昌仆又问道: “我将来会是若水的族长,我的族人会为了我死战到只剩最后一个人,我 也会为了保护他们死战到只剩下最后一滴血, 你若娶了我, 就要和我一起守护若水的若木年 年都开花,你愿意吗?” 昌意微笑着,非常平静地说: “我只知道从今而后我是你的夫君,我会用生命保护你。 ” 昌仆粲然而笑, 因为幸福, 所以美丽, 容色比漫天璀璨的若木花更动人。 她握紧了红绸, 跳下车辇,飞跃到昌意面前,笑对她的族人宣布, “从今而后,昌仆与昌意祸福与共,生死 相依。 ” 她身后的若水儿女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轩辕族这边却尴尬地沉默着, 大家都看着青 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阿珩笑着欢呼,朱萸偷偷瞟了眼脸色铁青的青阳,用力鼓掌,一边鼓掌一边随着阿珩欢 呼,轩辕族看到王姬如此,才没有顾忌地欢笑道贺起来。
若水的男儿吹起芦笙,女儿摇着若木花铃,一边歌唱,一边跳舞,又抬出大缸大缸的美 酒,给所有宾客都倒了一大碗。大家被若水儿女赤诚的欢乐感染,原定的礼仪全乱了,只知 道随着他们一起庆祝。 昌意牵着昌仆走到青阳和阿珩面前,介绍道: “这是我大哥,这是我小妹,这位是小妹 夫少昊。 ” 昌仆刚才当着整个大荒来宾的面,英姿飒爽、言谈爽利,此时却面色含羞,紧张地给青 阳见礼,似乎生怕青阳嫌弃她。 阿珩是真心对这个嫂子喜欢得不得了, 迫不及待地拿出准备的礼物, 双手捧给昌仆, “嫂 子,这是我和少昊为你打造的一把匕首。 ”阿珩绘制的图样,少昊用寒山之铁、汤谷之水、 太阳之火,整整花费了一年时间打造出这把贴身匕首。 “高辛少昊的兵器?”简直是所有武者梦寐以求的礼物,昌仆眼中满是惊讶欢喜,取过 细看。把柄和剑鞘用扶桑木做成,雕刻着若木花的纹饰,她缓缓抽出匕首,剑身一泓秋水, 光可鉴人。昌仆爱不释手,忙对阿珩和少昊道谢。 昌仆把手腕上带着的若木镯子褪下,戴到阿珩手腕上, “这是很普通的木头镯子,不过 有我们若水儿女的承诺在上面, 不管你什么时候有为难, 我们若水儿女都会带着弓箭挡在你 身前。 ” 阿珩姗姗行礼, “谢谢嫂子。 ” 昌意凝视着妻子,眼中有无尽的欢喜和幸福,昌仆脸红了,低着头谁都不敢看。 青阳看到这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对昌意无奈地说: “既然礼仪全乱了,你们就直接上 山吧,父王和母后还在朝云殿等着你们磕头。 ” 朱萸忙去叫了玉辇过来。 阿珩把他们送到车边,直到他们的车舆消失在云霄里,她仍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发呆。 耳旁突然响起蚩尤的声音, “你可真懂得他们那般的感情?既然说新欢是珍珠,为什么 有惦记着鱼目的旧爱,让阿獙把衣袍送来?” 阿珩心惊肉跳,先侧身移开几步,才能平静地回头, “听不懂大将军在说什么,我和少 昊情投意合,美满幸福。 ” 蚩尤眼中又是恨又是无奈, “真不知道我看上你什么?你水性杨花、胆小懦弱、自私狠 心,可我竟然还是忘不掉你。 ” 青阳和少昊都看着他们,阿珩脸色一沉, “也许以前我有什么举动让大将军误会了,现 在我已经是高辛的王子妃,还请大将军自重。 ”厉声说完,她向少昊走去,站到了少昊身边, 青阳这才把视线移开。 蚩尤纵声大笑,一边笑,一边端起酒碗,咕咚咕咚灌下。 阿珩心内一片荒凉,只知道保持着一个微笑的表情,茫然地凝视着前方。 若水少女提着酒坛过来敬酒,少昊取了一碗酒递给阿珩, “尝尝若水的若酒,味道很特 别。 ” 阿珩微笑着喝下,满嘴的苦涩, “嗯,不错。 ” 后土端着两碗酒过来, 阿珩以为他是要给少昊敬酒说事, 特意会避开。 不想后土追过来, 把一碗酒递给她,笑而不语,一直凝视着她,阿珩心中尴尬,只能笑说: “多谢将军。 ”一仰 头,把酒饮尽。 后土眼中难掩失望, “你不认识我了吗?” 阿珩愣住, 后土这些年和持有齐名, 是神农族最拔尖的后起之秀, 她当然早就听说过他, 可唯一一次见他就是阿珩和蚩尤上神农山找炎帝拿解药, 后土恰后奉命把手神农山, 当时阿 珩用驻颜花变化了容貌,所以认真说起来,阿珩见过后土,后土却没见过阿珩。可构图眼中 浓烈的失望让阿珩竟生了几丝感动,正想问他何出此言,有赤鸟飞落在后土肩头,将一枚小
小的玉简吐在后土掌中,后土容色一肃,看着阿珩欲言又止,终只是行了个礼,匆匆离去。 阿珩愁思满腹,也懒得多想,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把若酒像水一样灌下去。 云桑静静走来,却看朱萸守在阿珩身旁,含笑说了两句客套话,转身要离去,阿珩拉住 他, “没事,朱萸是我大哥的侍女,绝对信得过。 ”又对朱萸半央求,半命令地说: “好姐姐, 你帮我们看着点,我想和云桑单独说会话。 ” 青阳离开前,只是叮嘱朱萸盯着阿珩,不许阿珩和蚩尤单独相处,却没吩咐不许和云桑 相处,所以朱萸应了声“好” ,走到一边守着。 云桑坐到阿珩身边,细细看着阿珩, “听说拟合少昊十分恩爱美满?” 阿珩苦笑,仰头把一碗酒咕咚咕咚喝下。 云桑心中了然,轻轻叹了口气, “真羡慕昌仆啊!纵情任性地想爱就爱,不喜欢和其他 女子分享丈夫,就当众让你哥哥立下誓言。你哥哥也是好样的,明知道你父王会生气,仍旧 毫不犹豫地发誓。 ” 阿珩斜睨着她, “何必羡慕别人?炎帝榆罔是你的亲弟弟,可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情, 你若愿意下嫁,诺奈也会毫不犹豫立誓,一生一世与你一个共白头。 ” “你这个死丫头,说话越来越没遮拦! ”云桑脸颊飞起红晕,娇羞中透着无言的甜蜜。 阿珩笑看着云桑,看来上次诺奈的神农山之行没有白跑,他们俩已经冰释前嫌, “拟合 诺奈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云桑故作听不懂。 “什么时候成婚啊!你是神农长王姬,下嫁给诺奈有点委屈,可这种事情如鱼饮水冷暖 自知,压根不必管人家说什么,只要诺奈自己坚持,少昊肯定也会帮他。 ” 云桑点点头, “诺奈倒没那么小家子气的心思,他压根没拿我当王姬看,只等我同意, 他就正式上紫金顶求婚。 ” “那为什么……” “榆罔是个好弟弟,事事为我考虑,正因为他是个好弟弟,我有岂能不为他打算?你也 知道榆罔的性子,这个炎帝当得十分艰难,祝融他们都盯着榆罔,蚩尤如今羽翼未成,就我 还能弹压住祝融几分,我若现在成婚,又是嫁给一个外族的将军,对榆罔很不利,所以我和 诺奈说,等我两百年。两百年后,蚩尤必定能真正掌控神农军队,有他辅佐榆罔,那么我就 可以放心出嫁了。 ”云桑笑着长舒口气, “我也就可以真正扔下长王姬的身份,从此做一个见 识浅薄,心胸狭隘,沉迷于闲情琐事,只为夫婿做羹汤的小女子。 ” 阿珩喜悦地说: “恭喜姐姐!你为父亲,为妹妹,为弟弟筹划了这么多年,也应该为自 己筹划一次了。 ” 云桑含笑问: “你呢?你从小就不羁倔强,我不相信你会心甘情愿听凭你父王安排。 ” “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阿珩倒满两碗酒, ” 递给云桑一碗, “看到四哥今天有多快乐了吗, 小时候,不管什么四哥都一直让着我、护着我,如今我应该让着他、护着他,让他太太平平 地和真心喜欢的女子在一起。只要四哥、母亲过得安稳,不管我再委屈也是一种幸福。 ” 云桑摇头感叹, “阿珩,你可真是长大了! ”可其实,云桑心里真希望阿珩能永远和以前 一样。 “干! ”阿珩与他碰碗,云桑本不喜喝酒,可今日的就不论如何也要陪着阿珩喝。 她们两个左一碗、右一碗,没多久云桑就喝得昏迷不醒,阿珩依旧自斟自饮,直到也喝 得失去了意识。
道是无晴却有晴 轩辕山下依旧喜气洋洋,轩辕山上却情势突然紧张。少昊、青阳、蚩尤、后土先后收到
了同样的消息。 河图洛书在虞渊出现。 传说中,河图洛书是盘古大帝绘制的地图,不仅记载了整个大荒的山川河流,还记载着 每个地方的气候变化,如果拥有这张地图,不仅可以了解各地的地理,还可以利用气候变化 布阵,是兵家必争之宝。 盘古大帝逝世后,河图洛书也消失不见,传闻盘古大帝把河图洛书藏在一颗玉卵中,交 给一只金鸡看守,金鸡化作了一座山峰。几万年来,无数神族踏遍大荒山峰,寻访着河图洛 书,却一无所获,可今日,有神族的探子看到了传说中的金鸡在虞渊附近出没。 不要说少昊、 青阳、 后土悚然动容, 就是凡事带着点不在乎的蚩尤都准备亲自赶赴虞渊。 阿珩醒来时, 发现自己在三妃彤鱼氏所居的指月殿, 父王披着件玄色外袍, 静坐在窗前, 浮云中的月亮半隐半现,像一个玉钩一样钩在窗棱,就好似是月亮勾开了窗户。 父王望着月亮怔怔出神, 好似想起了极久远的事情, 依旧英俊的眉目中带着一点点迷惘 的温柔。 阿珩从没见过这样的父王,不敢出大气地偷偷看着。 黄帝对月笑起来,眉目中的温柔却消失了, “酒醒了就过来。 ” 阿珩忙走过去,跪坐到黄帝膝旁, “父王怎么还没睡?” 黄帝笑看着阿珩, “少昊对你好吗?” 阿珩低下头, “很好! ” “我可一直在盼着抱外孙呢! ” 阿珩哼哼着说: “女儿知道,不过这事也急不来。 ” “你们都是血脉纯正的神族,少昊灵力高强,又和你如此恩爱,按理说……”黄帝皱了 皱眉头, “难道别有隐情?趁着在家,在离开前,让医师查看一下身子。 ” 一股寒气从脚底腾起, 吓得阿珩身子发软, 一瞬后阿珩才反应过来父王是在怀疑少昊暗 中耍了花招,并没有怀疑到她。 黄帝说: “哦,对了!刚才收到报奏,说河图洛书在虞渊出现了。你也知道你母亲的西 陵一族虽未得天下,可地位和神农、高辛一样,都曾是盘古大帝麾下的重臣。你母亲曾和我 说过,家族中口耳相传,河图洛书不仅仅是一份地图,还藏着一个堪比盘古劈开天地的大秘 密,我想这才是神农和高辛如此劳师动众的原因,我虽不怎么信这种无稽之谈,不过决不能 让河图洛书落到他们二族手中。 ” “几万年间都不知道风传了多少次,谁知道这次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我们都必须得到,如果让神农族得到它,轩辕族的覆灭也就近在眼前了。 青阳已经带着手下赶去虞渊,可高辛的少昊、宴龙、中容、神农的蚩尤、祝融、共工、后土 都纷纷赶往虞渊,我不放心青阳,想让吕意去帮他一把。 ” 阿珩心内有一丝悲哀,如果真相让四哥去,为什么是把她留在指月殿,还用醒酒石令她 想来? “我去吧,今夜是四哥的新婚夜,是四哥的第一个新婚夜,也是最后一个。 ” 黄帝看着阿珩不说话,阿珩跪下道: “我灵力虽然比不上四哥,不过我和少昊是夫妻, 何况这种事情只怕最后是斗智而非斗勇。 ” 黄帝点了点头,答应了阿珩的请求, “记住,如果我们得不到,宁可毁掉它,也决不能 让其他神族得到。 ” 阿珩磕了个头,起身就要走。 “珩儿。 ” 阿珩回身,黄帝站起来,双手按在她肩上, “轩辕一族的安危都在你肩上。 ” 阿珩在父王的威严前,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用力点点头。
黄帝放开了她,她低着头匆匆出来,一抬头看到彤鱼氏站在不远处,两只眼睛像夜猫子 一般,阴森森地瞪着她。 阿珩被唬了一跳,转而想到彤鱼氏失去了儿子,倒能理解几分,过去给她行礼,彤鱼氏 不说话,只是咬牙切齿地盯着她,阿珩遍体生寒,忙告辞离去。 幽幽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别得意,我一定会让西陵嫘那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尝遍所有 的痛苦! ” 阿珩怒盈胸,霍然回头。 彤鱼氏指着她,笑嘻嘻地说: “你大哥害死了挥儿,他早就想烧死挥儿了,他恨挥儿烧 死了云……” 夷彭冲过来,捂住母亲的嘴,对阿珩赔笑道: “母亲受刺激过度,常说些疯言疯语,你 别往心里去。 ” “九哥。 ”阿珩怒意褪了,亲热地笑着上前,夷彭却拉着母亲后退,眼中隐有戒备。 阿珩停住了步子,心中难受,她和夷彭只差几岁,又是一个师傅,小时朝夕相伴,亲密 无间,感情深厚,可长达后,不知道为什么竟越来越疏远。 “九哥,我走了。 ”她勉强地笑了笑,快步离去。 出了指月殿,阿珩命阿獙飞向虞渊。 彤鱼氏的脸在她眼前飘来飘去, 三哥真是大哥害死的吗?为什么?因为三哥威胁到了大 哥继承王位? 阿珩心头忽然打了个激灵, 父王常常宿在指月殿, 难道没有听到彤鱼氏的 “疯言疯语” ? 她并不想恶意地去揣度父王,可是父王先用四哥引她主动请缨,彤鱼氏又出现得这么巧,让 她不禁会想, 这是不是也是父王的一个警告?警告她如果取不到河图洛书, 就会让母亲陷入 危机? 阿珩只觉得寒意从心里一点点涔出,冷得她整个身子都在打寒战,她弯下身,紧紧地抱 住了阿獙。 阿獙有所觉,回过头在她脸上温柔地蹭着,似乎在安慰着她。 虞渊是日落之地,位于大荒尽头。了无人烟的极西边,是上古时代的五大圣地之一,可 大荒人压根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和日出之地汤谷、幻水之眼归墟,玉领凝聚的玉山、两极合一 的南北其并称为圣地。虞渊拥有吞噬一切的力量,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虞渊存活,与其说是圣 地,不如说是魔域,所以它也就真慢慢地被大荒人口叫做了魔域。 阿珩赶到虞渊时,正同挂中天,是一天中虞渊力量最弱的时候,虞渊上空的黑雾似乎淡 了许多,可仍然没有一个神或者妖敢飞进那些翻涌的黑雾中。 性子暴烈冲动的烈阳不听阿珩叫唤, 一头冲进黑雾, 当它感觉到黑雾好似缠绕住了它的 身体,把它往下拽,而下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全是黑雾,越往下,越浓稠,浓稠得像黑 色的油一样,烈阳有了几分畏惧,一个转身飞了回来,落到阿珩肩头。 隔着一条寸草不生的沟壑,阿珩向西眺望,一望无际的黑色大雾,像波涛一般翻滚,就 好似一个没有边际的黑色大海,没有人知道它有多大,也没有人知道它有多深。 阿珩询问朱萸: “事情如何了?真是河图洛书吗?” “殿下用灵力试探过,这次应该是真的。 ”朱萸指指虞渊最外缘的崖壁。此时,山崖一 半隐在雾中,一半暴露在阳光下,半黑半金,透着诡异的美丽。 “据说金鸡钻进了山洞里,殿下已经进去一个多时辰了。 ”朱萸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 西斜的太阳,不安地说: “虞渊随着太阳的西斜,吞噬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大,到后来连太阳 都会被吸入虞渊,神力再强大也逃不走。 ” 阿珩把阿獙和烈阳托付给朱萸, “帮我照看他们,千万别让他们闯进虞渊。我去看一下 大哥。 ”
朱萸说: “一切小心!记住,一定要赶在太阳到达虞渊前出来! ” 阿珩把天蚕丝攀附到崖壁上,飞落入洞口。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阿珩拿着一截迷谷①照亮,谨慎的走着。 走了一盏茶功夫,找到了青阳。青阳端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袍角有血痕,已是受了重 伤。 他看到阿珩,勃然大怒, “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问什么不能来?”阿珩去查看他的伤势, “是音伤,宴龙伤的你?” 阿珩把一粒丹药递给大哥, “这药并不对症,不过能帮你调理一下内患。 ” 青阳问都没有问就吞下, “准确地说是宴龙和少昊一起伤得我,昨日清晨和少昊比试受 了伤,今日让宴龙捡了个便宜。 ” “发现河图洛书了吗?” “只要抓到金鸡,把玉卵从它肚内取出就行,抓金鸡不难,难的是如何应付这一群想要 河图洛书的神族高手。 ” “他们在哪里?” “少昊被后土缠住了,他身上也有伤,虽然后土的土灵克制他的水灵,若在平时,少昊 根本不会怕,可虞渊恰好万灵皆空,只有土灵,少昊的灵力难以施展,和后土打了个旗鼓相 当。祝融和共工遇上了宴龙,也打得不可开交。中容和蚩尤都去追金鸡了。我刚进山洞没多 久,就中了宴龙的偷袭,索性退避一旁,让他们先打。 ” 青阳从预先布置的蚕丝上感知到了新的动静,脸色一凛, “蚩尤打伤了中容,捉到了金 鸡……”整个山洞都好似有一道柔和的青光闪过,不用青阳说,阿珩也知道, “蚩尤取得了 河图洛书。 ” 青阳立即站起来, “少昊突然消失在后土的土阵中,他肯定去追蚩尤了。 ” 阿珩拉住他, “大哥,我去。 ” 青阳看着她,阿珩说: “我们现在去追已经来不及,不如索性守着他们必回的路上,我 在明,哥哥在暗。哥哥到洞口等我,以逸待劳,我去诱敌,到时候,我们一明一暗配合,总 有机会拿到河图洛书。 ” 青阳也是行事果断的性子,点了点头,隐入黑暗。 ①迷谷是《山海经·南山经》中的植物,能发光照明,防止迷路。 《山海经》“ :(招摇之 山)有本焉,其状如谷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 ” 阿珩掌中蕴满灵力,戒备地走着。 她开始真正领略到虞渊的恐怖,每走一步都在消耗灵力,而且随着太阳接近虞渊,这种 消耗会越来越大。 一个土刃突然从地上升起, 她刚躲开, 四周的墙壁上又冒出无数土剑, 阿珩削断了几根, 可四周全是土,立即又冒出新的剑,源源不绝。 身后的洞壁犹如化作了一把弓,射出一串密如急雨的土剑,阿珩闪得筋疲力尽,前方又 一把锋利的土剑刺向她,阿珩已经避无可避,不禁失声惊呼,眼睁睁地看着剑刺入自己的胸 口。 隐身在土中的后土听到声音,猛然收刀,土剑在阿珩胸前堪堪停住,后土从土中现行, 惊讶地叫: “妭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阿珩惊魂未定,实在难以想象眼前秀美谦和的后土刚才杀气凛凛,差点要了她的命。阿 珩弯身行礼, “谢谢将军手下留情。 ” 后土忙把阿珩扶住,竟然又是失望,又是惶然地问: “要道谢也该是我谢姐姐,你还没
记起我吗?” 阿珩拿出迷谷, 借着迷谷的光亮, 凝视着后土, 细细思索。 她只在幼时去过一次神农国, 如果真见过后土,应该是那时候认识的,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就记得把几个王孙贵胄给打得 头破血流,大哥为了平息众怒,罚她举着一块很沉的戒石站了一晚上,可是为什么打架呢? 哦,是因为他们欺负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虽是王族后裔,可母亲是低贱的妖族,所以一 直被别的孩子欺负。那个小男孩有一双美丽温柔,睫毛长长的褐色眼睛,十分爱哭,被孩子 们欺辱时,不反抗,不出声,只是缩在墙角,沉默的哭泣。她被罚站的晚上,他偷偷来看她, 轻声问她“重吗?”她笑着摇头,他却哭得呜呜咽咽,好似自己被体罚,她刚开始还柔声劝 慰,可越劝越哭,他像个女孩子一样泪如雨下,渐渐的她烦了,开始怒骂。小男孩被她骂得 傻了眼,呆呆的等着她,连哭泣都忘记了。 阿珩看着后土的眼睛, “你,你……是那个爱哭的小男孩。 ” 闻名天下的英雄后土居然满面秀红, “是我,不过已经好几百年没哭过了。姐姐怒骂过 我,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我一直牢记在心中! ” 阿珩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感慨地说: “你现在可是真正的男子汉了! ” 后土依依不舍,可此处绝不是叙旧的地方,他说: “姐姐快点离开,你是木灵体质,虞 渊却寸草不生,随着太阳西斜,你的灵气会被克制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连离开的力气都没 有。 ” 阿珩笑着答应了, “我这就走,对了,你见过少昊吗?” 后土尴尬地说: “我们刚交过手,少昊不愧是少昊,这里只有土灵,他好像还受过伤, 我都只能和他打个平手,不过……” “不过什么?” 后土有点抱歉地说: “不过他后来心中着急,强行突破我布的土剑阵,受了点伤。姐姐 若是来找他,就请尽快,他如今伤上加伤,也不适合在这里逗留。 ” 阿珩说: “谢谢。 ” 后土忙道: “姐姐,请不要对我这样客气。我说了,要说谢谢的是我。也许当年的事情 在姐姐心中不值一提,可对那个孤苦无助、自卑懦弱的小男孩而言……”后土声音暗哑,眸 光沉沉,一瞬后才平静地说: “因为姐姐,那个小男孩才能成为今日的后土。 ” 阿珩知道他字字发自肺腑,豪爽地说: “好!以后我就当你是自家弟弟,不再客气了。 ” 后土高兴地笑了。 阿珩惦记着蚩尤和少昊,怕他们因为河图洛书打起来,急忙要走,后土把一个黄土球给 她, “这里除了土灵,万灵俱空,这是我炼制的一件小法宝,你握在手中,只要有土的地方 就可以隐匿,与土融为一体,危急时刻抛出去,三丈之内的土灵都会随你调遣,不过不能持 久。 ” 阿珩刚想开口说谢,又吐吐舌头,只笑着把土球接过。 后土再三叮嘱阿珩尽早离开虞渊后离去,阿珩依旧向着里面走去,随着时间推移,她开 始觉得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就好似她正在被一只巨大的手托着往下沉。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血腥气,阿珩以为是蚩尤和少昊在打斗,匆匆往里面奔,心都提到了 嗓子眼,不知道究竟是谁受了伤。 顺着血腥味,找到了打斗的地方,没发现蚩尤,只看到少昊和宴龙。阿珩手握后土给她 的法宝,屏息静气地贴在洞壁后,悄悄查看。 少昊盘膝坐在地上被一个蓝色的大水泡包着,宴龙手里抱着琴,绕着少昊转圈子,边走 边弹,听不到声音,可他每拨一下琴弦,少昊身上的蓝色水泡就会骤然缩一下,好似一个痛 苦挣扎的心脏。 不知道少昊哪里受伤了,只看到白袍上洒满的点点血痕。
宴龙嘴边的笑意渐浓,弹奏的气势越发挥洒自如。而包裹着少昊的水泡越变越小。 少昊说: “你太轻重不分!即使想杀我,也不应该乘我和蚩尤交手时偷袭我!让河图洛 书落到蚩尤手里,你想过后果吗?” 宴龙笑着说: “别担心,我收拾了你,自然会去收拾他。河图洛书固然难拿,不过杀你 的机会更难,我等了两千多年,才终于等到今天。祝融和共工那俩个白痴竟然以为凭他们就 能拦住我, 我不过是和他们虚耗时间, 把真正厉害的后土和蚩尤留给你, 借机消耗你的灵力, 不过你也太没用了,号称什么神族第一高手,后土和蚩尤就能把你伤到这么重。 ” 少昊白袍上的血痕越来越多,蓝色的水泡越变越薄,越变越小。 宴龙一边笑着,一边啧啧摇头,欣赏着少昊的无力挣扎。自他出生,少昊就一直是他的 敌人。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都要被拿来和少昊比,不管他多么努力,做得多么好。只要比 不过少昊就没有任何意义。自小到大,他也算天资超群,聪颖出众,样样拔尖,可他偏偏碰 上的是少昊,他永远都在输,输得他不明白老天既然生了少昊,又何必再生他?难道只是为 了用他来衬托少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只要没有少昊,他就会成为宴龙,而不是那个事事不 如少昊的高辛二王子。 宴龙用力地连弹了三下琴, 水泡铿然破裂, 少昊整个身子倒下去, 耳朵里都涔出鲜血来。 宴龙大笑,走到少昊身边,少昊低声说: “别浪费灵力在我身上,我已经没有力气走出 虞渊,赶快去夺回河图洛书。 ” 宴龙厌恶地狠狠踢了少昊几脚, “别一副高辛属于你一个的样子,好像只有你最忧国忧 民,难道我就不关心高辛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高辛的大王子。高辛的事情我会操心。 ” 他手掌蕴满灵力, 正要用力劈下, 结束少昊的生命。 后土突然大笑着走出洞窟扭曲变形, 土刃从地上涌出,四周烟尘滚滚,什么都看不清楚。 虞渊是土灵的天下,处相当于神力翻倍,宴龙却不擅长近身搏斗,心中一凛,全神贯注 地闪避着土剑、土刃,一边扬声说道: “河图洛书在蚩尤手中。 ” 后土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含糊不清, “真的吗?” 宴龙冷笑, “我何必骗你?” “那好,告辞! ” 一会后,滚滚烟尘散去,地上空无一人,看来少昊趁乱逃走了,宴龙气恨,凝聚灵力就 要去追杀,突然又迟疑起来,不知道刚才一幕后土看到了多少,父王虽然偏爱他,但如果让 父王知道是他杀了少昊,绝对不会轻饶他。 虞渊的吞噬越来越强,不能再耽搁,以少昊的伤势,根本走不出虞渊,那么不如就让虞 渊杀了他,日后即使后土说了什么,父王问起,可以理直气壮地回说少昊在后土和蚩尤的攻 击下,不幸身受重伤,因为灵力不足,无法走出虞渊而亡,也算天衣无缝。 宴龙思量了一番后,匆匆向外掠去。等宴龙消失不见了,躲在不远处的阿珩和少昊才敢 喘气。 “多谢你。 ”往日尘埃不染的少昊不但满身是血,头发脸上也仅是污渍,可他那从容气 度丝毫没变。 “说来话长,反正这次要多谢后土。 ”阿珩背起少昊, “我们得快点出去,虞渊的力量越 来越强了。 ” 她刚才自己一个过来时,已经有些费力,此时背着少昊,速度更慢。 走了好一会,依旧没有走出洞穴,下坠的力量却越来越大,阿珩的脚越来越沉,就好像 脚要和地面粘到一起,再加上少昊的重量,阿珩每走一步,都要动用全部灵力。 少昊看她越走越慢,知道她已经没有了灵力,就是独自逃出去都很勉强。 “阿珩,放我下来,你自个趁着太阳还没到虞渊上方赶紧出去,与其两个都死,不如活
一个。 ” 阿珩心里也在剧烈斗争, 少昊讲的道理她也很明白。 她一边艰难地走着, 一边左右权衡, 想到母亲河四哥,她停住了步子,她不能死! 少昊见微知著,挣扎要下去。 阿珩让少昊背靠着墙壁坐下,不敢看少昊的眼睛,低着头说: “对不起。 ” 少昊笑道: “没必要, 如果换成是我, 压根不会冒着被宴龙杀死的危险出手救人, 去吧! ” 阿珩一咬牙,运足灵力向外奔去。 黑暗中,她不管不顾地向前奔跑,却觉得是跑不尽的黑暗,少昊的笑容在她眼前挥之不 去,只觉得自己每跑一步,少昊的笑容就越发清晰,相识以来的所有时光都变成了各种各样 的笑容,浅浅的笑,愉悦的笑,朗声的大笑……她第一次意识到,不管什么时候,少昊永远 都在笑。刚才他依旧在笑。 她猛地停住步子,咬了咬呀,转身向回奔去。 四周漆黑、安静,少昊已经闭目等死,突然听到了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他却没有睁开 眼睛。 一直等到脚步声停在了他身前,他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凝视着阿珩,却一字未说。 阿珩一声不吭,用力地把他背起,因为虞渊的引力,少昊的身体已经重若千钧,她只能 一步一步地往外挪。 少昊沉默着,双臂软软地搭在阿珩的肩头。 阿珩一边大喘气,一边用双手抓着洞窟上凸起的石头,用力往前挪。 洞窟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引力越来越大,阿珩几乎完全移不动步子,却仍咬着牙关,双 手用力抓着凸起的石头,把自己往前拽,手被磨破了皮。 他们两以一种蜗牛般的速度往前蹭,每蹭一点,都以鲜血为代价。 少昊忽地用力地伸出手,双手攀住石头,也尽力地把他和阿珩的身体向前拉,墙壁上他 们俩的血痕交汇相容。 又前进了十来丈,阿珩的脚再也抬不起来,她用力地踢脚,却怎么都从地上拔不起,就 好似整只脚都长到了地上。 她用力提,用力提,再用力提…… 身子左摇右晃里几下,带着背上的少昊一块摔倒地上。 阿珩挣扎着想爬起来,发现身体被重重地吸在地上,完全爬不起来,而少昊好似早就料 到这个后果,压根没有动。 阿珩躺在少昊的胳膊上,嘿嘿地笑起来, “我可真傻!没救成你,反倒把自己搭进来了, 你干嘛刚才不再劝劝我?表示一下你死志已定,不需要我多事?” 少昊闭着眼睛不说话,一瞬后才说: “因为我很怕死。 ” 刚才,阿珩跑掉后,他没有害怕,只是平静地感受着虞渊的力量一点点增加,一点点吞 噬着自己,那种看着黑暗逐渐逼近的感觉,他早已经熟悉,因为从小到大,他每一天的日子 都是如此。曾经以为父王最可以依靠,却忘记了父王是他唯一的父王,他却不是父王唯一的 儿子;曾经以为最心疼自己的老嬷嬷,却几百年如一日地给他的食物投毒;曾经以为可以相 信的妹妹,把他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俊后;曾经以为……一次又一次,他早已经习惯于 平静地看着每一个亲人朋友毫不犹豫地把他抛弃,他觉得那样才是正常。 可是,听到阿珩奔跑回来的脚步声,他的平静碎裂了,心跳猛然加速,似乎在隐秘地渴 望着什么。面对神农的十万大军,他都能谈笑自若,可那一瞬间,他竟然连睁开眼睛去确认 的勇气都没有。 阿珩叹气, “我也怕死。 ”她想起了蚩尤,如果就这样死了,她太不甘心! 少昊沉默不语地凝视着黑暗,真奇怪,现在引力大得连坐都坐不起来,可他现在居然没
有了被黑暗吞噬的感觉,也许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怕孤独地死去。虞渊的黑暗并不可怕,可 怕的是被所有人遗弃的黑暗。 少昊突然说: “阿珩,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来世,我不再是高辛少昊,你也 不再是轩缘妭,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做一个对你不离不弃的丈夫。 ” 阿珩轻声笑着, “今生的羁绊就已经够多了,何必再把今生的羁绊带到来世?如果真有 来世,我愿意干干净净的活一次。 ” 少昊也笑, “你说得很对。 ” “阿珩,阿珩……” 焦急迫切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在黑黝黝的山洞中回响着。 阿珩和少昊竖着耳朵听了一瞬,阿珩人叫起来, “大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 阿珩的声音发颤,喜悦地和少昊说: “大哥来找我!我大哥来找我了,我们得救了!我 们都不会死! ” 少昊凝视着阿珩,笑而不语。 因为被虞渊的力量干扰,青阳又有伤。用灵力查探不到阿珩,只能依循着阿珩的声音过 来,等看到地上还躺着一个重伤的少昊,很是意外,一时间只是看着他们,神色凝重,好一 会都没出声。 阿珩明白过来,大哥身上有重伤,虞渊的力量又太强大,他只能救一个走。 少昊淡淡一笑, “别婆婆妈妈了,就是可惜我们还未分出胜负。 ” 青阳抱起阿珩,少昊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青阳最后看了一眼少昊,大步流星地朝外奔去。阿珩抱着哥哥的脖子,眼睛瞪得大大, 盯着后面, 少昊白色的身影越变越小, 就好似在被黑暗一点点吞噬。 她把头埋在哥哥脖子上, 泪从哥哥的肌肤上滑下。少昊看她的最后一眼还是在笑,似乎在告诉她,没有关系!可是他 明明说了他怕死! 青阳面容冷漠,看似无动于衷,只是狂奔,可太阳穴突突直跳,手上也是请进鼓起。 “嘎嘎,嘎嘎。 ” 阿珩立即抬头,失声惊叫, “烈阳,阿獙! ” 呜叫声中,烈阳飞扑过来,落在阿珩手上,阿獙随后而到,喜悦地看着阿珩,不停地呜 呜叫。它们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只羽毛残乱,一个毛发有损,好似和谁搏斗过。 青阳惊讶地看着这俩只畜生。畜生的感觉最为敏锐,常常比灵力高强的神族都灵敏,当 太阳刚接近虞渊的时候,所有坐骑都退避躲让,逃离了虞渊,并不是它们对主人不忠,只是 畜生的求生本能,可这两只畜生竟然为了寻找阿珩,克服了本能的畏惧。 阿珩看到阿獙,大笑起来,又哭又笑地指着后面, “快去,把少昊救出来,快去! ” 阿獙纵身飞扑出去,青阳立即把阿珩放在地上,也朝回奔去。 阿珩躺在地上,紧紧地抱着烈阳,嘿嘿地傻笑。 烈阳不满意地扭着身子,一边扭一边啄阿珩,阿珩不但不躲,反而用力亲它,烈阳被亲 的没了脾气,只能昂着脑袋痛苦的忍受。 一瞬后,阿獙驮着少昊奔了出来,青阳抱起阿珩,大家一言不发,都拼命往外冲。 冲出洞口的一瞬,太阳已到虞渊,虞渊上空黑雾弥补,什么都看不加你,浓稠得像黑色 的糖胶。 “殿下! ”朱萸喜悦地尖叫,她牢牢地抱着重明鸟,手上脸上都是伤痕,狼狈不堪地站 在山崖边上,黑雾已经快要弥漫到她的脚边,她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却寸步不动。 青阳一声轻啸,他的坐骑重明鸟哆哆嗦嗦的飞了过来,青阳跃上坐骑,立即朝着远离虞 渊的方向飞行。 直等飞出虞渊,他们才狼狈不堪地停下,回头看,整个西方已经都黑雾弥漫,太阳正一
寸寸地没入虞渊。 青阳怒问朱萸, “为什么要傻站在虞渊边等死?”有等死的勇气却不进来帮忙。 朱萸理直气壮地回道: “不是殿下要我在那里等你出来吗?我当然要一直等在那里了。 ” 青阳一愣,少昊趴在阿獙背上无声而笑。 朱萸对阿珩跪下请罪, “王姬,您要我看住阿獙和烈阳,可他们看到太阳靠近虞渊而你 还没出来,就拼命往里冲,我怎么约束都没用,被它们给溜进去了。 ” 阿珩一愣,只能说: “没事,幸亏你没管住他们。 ”站在山崖边等死和在山洞里等死有什 么区别呢?这个朱萸……果然是块木头。 大家这才明白朱萸身上的抓痕从何而来, 阿獙和烈阳为什么又是掉毛又是掉羽。 少昊笑 得越发厉害,一边咳嗽,一边对青阳说: “你说这块木头究竟算是有心,还是没心?” 青阳蹙眉眺望着远处的山头,没留意他们说什么。 阿珩只是受了一些外伤,灵力并没有受损,此时离开了虞渊,很快就恢复了。 她蹲在水潭边,擦洗着脸上手上的脏泥和血痕。 阿獙尾随在她身后,也走到潭水边,少昊从它背上落下,扑通一声掉入水潭,幸亏阿珩 眼明手快,抓住了他。 少昊微笑: “我修的是水灵,这次谢谢你了。 ” 阿珩反应过来, 水潭正是他疗伤的地方。 水是万物之源, 修习水灵的神不管受多重的伤, 只要有水,恢复的速度就会比别的伤者快很多。 阿珩一笑,放开了手,少昊缓缓沉入水底。 青阳走到阿珩身边,两只脚踩到水面上,水潭开始结冰。 青阳说: “我和少昊因为自己身上有伤,为了以防万一,在进入虞渊前,我们两合力在 虞渊外布了一个阵, 蚩尤现在被困在阵里, 我们必须赶在少昊的伤势恢复前从蚩尤手里取回 河图洛书。 ” 阿珩十分惊讶, “你们各自带手下赶来虞渊,都没有机会见面,怎么能合力布阵?” 青阳淡淡说, “等你和一个朋友认识了几千年,就会明白有些事情压根不用说出来。 ” 阿珩看着已经全部结冰的水潭,似笑似嘲地说: “他也会理解你现在阻止他疗伤的意图 了。 ” 刚才消失不见的朱萸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对青阳指指远处一个小水潭, 那里是他 们刚从虞渊逃出时,经过的第一个有水的地方。 青阳猛地一脚躲在结冰的湖面上,所有的冰碎裂开,青阳直沉而下。 阿珩正莫名其妙,青阳抓着一个木偶跃出,把木偶扔到阿珩脚下,跳上重明鸟背,向着 朱萸指的水潭飞去。 阿珩捡起木偶,发现木偶雕刻得栩栩如生,完全就是一个小少昊,心脏部位点着少昊的 心头精血, 原来少昊刚一逃出虞渊就已经用傀儡术替换了自己, 一路上和他们嬉笑怒骂的都 只是一个傀儡。 阿珩想着刚才对她感激道谢的竟然是个傀儡,心中发寒。 朱萸看阿珩愣愣发呆,还以为她不明白自己如何能找到少昊,指了指地上的茱萸, “殿 下在进入虞渊前吩咐我留意一切有水的地方, 我特意在每个水潭边都偷种了朱萸, 如果不是 如此,只怕就被少昊糊弄过去了。 ” 阿珩驾驭阿獙赶到小水潭边时, 整个水潭已经全部冻结成冰, 青阳闭目盘膝坐在冰面上。 阿珩对他说: “对不起,大哥。 ” 青阳说道: “我在这里困住少昊,你带朱萸,还有……”青阳看了一眼阿獙和烈阳,不 再把他们看作畜生, “他们,一起去拿河图洛书。不用急着出手,等宴龙和蚩尤两败俱伤时, 再利用阵法盗取,但也不要太慢,这里的地势灵气有利于少昊,我不知道能困他多久。 ”
阿珩刚要走,青阳又说: “不要让宴龙死,他是最好的牵制少昊的棋子。 ” 阿珩道: “明白了。 ” 阿珩问道: “三哥是你杀的吗?” 青阳淡淡说: “是祝融杀死了他,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阿珩说: “我从父王那里听来的。父王没有明说,不过彤鱼氏能对着我嘟囔,大概父王 也有了怀疑。 ” 青阳嘴角一勾,笑起来, “这些事情不用你理会,去拿河图洛书。 ” “大哥,请不要因为你的野心陷母亲和四哥于险境,否则,我绝对不原谅你! ” 阿珩说完,跳到阿獙背上,飞向了天空。 此生此夜不长好 阿珩按照大哥的指点,先作壁上观。 膏阳按照金木水火土的方位,布置了五面冰镜,只需站在镜前,整个法阵内的情形就能 尽收眼底。 后土、祝融、中容都被困在了法阵内。后土谨慎小心,并不着急出去,不慌不忙地四处 查探着;祝融性子暴躁,气急败坏地左冲右突,放火烧山,看似火海一片,实际他烧的都是 幻境;中容驾驭着玄鸟不停的在飞,其实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宴龙对阵法压根不在意,端坐在山头弹琴,神色镇定,姿态闲雅,琴声一时铿锵有力, 如惊涛巨浪,一时缠绵凄切,如美人哭泣。 随着宴龙的琴声,谷底的石头一块又一块被打成粉碎,好几次都险险击中蚩尤,蚩尤上 蹿下跳,左躲右闪,虽然依仗着野兽般的灵活身法堪堪躲开,却越来越狼狈,头上衣服上都 是尘土。 烈阳看着蚩尤的残阳,十分幸灾乐祸,咧着嘴、挥动翅膀,嘎嘎大笑,阿獙看到蚩尤被 人欺负,十分着急,一直用头拱阿珩,不明白阿珩为什么不去帮蚩尤。 朱萸看得咂舌, “难怪殿下这么留意蚩尤,宴龙已经成名千年,这个蚩尤不过五六百年 的修行,却能在宴龙的手下坚持这么久。 ”朱萸通过脚下的青草,把灵识延伸出去,静静感 受了一会,叹道: “不过好可惜啊,宴龙的杀气好重,蚩尤要死了! ” 朱萸话音刚落,宴龙的琴声突然变得很柔和,像清风明月、小溪泉水一般,也不再有石 头被音波震碎,整个山谷都被宁静祥和笼罩,蚩尤却神色凝重,立即盘膝坐到地上,运出全 部灵力抵抗,四周长出藤蔓,将自己重重包裹住。 朱萸重重叹息了一声,居然对蚩尤生出了惋惜, “唉!这才是音袭之术中最恐怖的魅惑 心音,可令千军万马崩溃于一瞬。 ” 所谓魅惑心音也就是利用声音的力量,操纵心中的感情,或者喜悦,或者悲伤,或者愤 怒……不管种族,妖族、人族,只要有灵智,就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情绪波动,一旦被被 宴龙抓住情绪的漏洞, 再利用琴音攻击这个情绪弱点, 被攻击者最后就崩溃在自己极端的情 绪中。 蚩尤上一次就是利用了阿獙声音中的魅惑之音令神龙山的精锐不战而败, 宴龙的功力胜 过阿獙百倍,威力可想而知,蚩尤又爱恨激烈,情绪极端,更容易被操纵,所以在朱萸和宴 龙眼中,蚩尤已经彻底死了。 在宴龙的琴音中,包裹着蚩尤的藤蔓从绿色慢慢变成了黄色。随着藤蔓颜色的变化,整 个山林的树叶也慢慢地变成了黄色,就好似已经到 了秋末,万物即将凋零。 宴龙微微而笑,等所有树叶凋谢时,就是蚩尤灵力枯竭时,也就是蚩尤的死期!他又加 重了指间的灵力。 就在此时,山林里突然响起了几声虎啸,令宴龙的琴音一乱。
宴龙稳了稳心神继续抚琴,山林里却开始越来越热闹。 虎啸、狼啸、猿啼、鬛吠、鸟鸣、虫唱……似乎各种各样的动物都苏醒了,随着宴龙的 琴声一会这个叫,一会那个叫。一只野兽的叫声并不可怕,可是成百上千只野兽汇聚到一起 的叫声非常可怕。 野兽和人不同,它们没有贪嗔爱恨痴,并不会被琴音左右情绪。如果只是狼嚎,宴龙也 许可以利用琴音模仿虎啸,令狼退却,可这么多动物一起乱叫,宴龙没有办法让它们畏惧, 反而自己琴音中的力量全部被打乱。 朱萸眉飞色舞,鼓掌喝彩, “好个蚩尤!竟然让他想出了这么一招去破解魅惑心音!你 利用的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就给你一群没心没肺的野兽,看你怎么玩?” 阿珩唇边带着笑意,语气却是淡淡的, “他神力不如宴龙,也只能玩这些耍赖招术! ”视 线一扫,瞥到冰镜中的图像, “后土找到阵门了。 ” 后土堆起黄土要破阵法,朱萸立即拉着阿珩后退,她们面前的冰镜炸裂,少昊和膏阳的 灵力变作了漫天雨雪,渐渐沥沥地落着。 同时间,蚩尤抓住宴龙声音中的一个漏洞,令整个山坡上的青草旋转而起,直击宴龙, 一根根青草绷如发丝,硬如钢针,宴龙的音袭之术不擅长近身搏斗,抱着琴左躲右闪,琴音 越发乱了,身上的衣服被割得千丝万缕。 蚩尤分开藤蔓跃出,纵声大笑, “王子尝试完了千草针,再尝尝万叶刃。 ” 山林间的黄叶从四面八方呼啸着向宴龙飞去, 像无数条黄色的蟒蛇扑向宴龙。 宴龙瞳孔 收缩,脸色苍白,狼狈不堪地跌倒地上,左滚右躲。 蚩尤站在大石上,也是浑身血迹,衣衫褴褛,却骄傲得意如一只开屏孔雀,讥笑道: “原 来这就是神族中大名鼎鼎的音袭之术,号称‘不伤己一分,令千军万马崩溃一瞬’ ,原来不 过是一个不敢正面迎敌的把戏。 王子下次用音袭之术, 记得要找一百个神将把你团团保护住, 好让王子慢慢弹琴。 ” 宴龙贵为高辛的王子,从未受过这样的讥嘲,几乎被怄得吐血,一个闪神,手腕被叶子 划过。 “啊——”凄厉的惨叫声中,鲜血飞溅,一只手掌和手中的琴都飞了出去。 蚩尤冷冷一笑,正要加强灵力,杀死宴龙,忽然透过漫天黄叶,看到一个青衣女子姗姗 出现,她的肩头停着一只白色的琅鸟,身侧跟着一只黑色的大狐狸。 女子慢慢停住了步子, 她身旁的大狐狸欢快地向蚩尤奔跑过来, 眼见着就要跑入飞卷的 黄叶刀刃中。 蚩尤收回了灵力,阿獙穿过徐徐落下的黄叶,冲到蚩尤身边,又是摇尾巴,又是抓蚩尤 的衣袍,左扑右跳地欢叫着。 蚩尤蹲了下来,手在阿獙的背上来回揉着,眼睛却是揪着山坡上站立的阿珩,对阿獙说 “她怎么来了?只怕也是冲着河图洛书来的吧! ” 阿獙可不懂什么河图洛书,只知道又看到了他喜欢的蚩尤,高兴得不停扑腾。 此时阵法已去,幻象都消失,中容在空中看到重伤的宴龙,赶忙命玄鸟下落, “二哥, 二哥……” 宴龙痛得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中容一手搀扶起宴龙,一手捡起地上的断掌,立即跳回玄 鸟背上,向东边逃去。 宴龙对蚩尤大叫: “今日之仇,他日必报! ” 蚩尤毫不在乎的高声大笑。 阵法破后,祝融和后土立即藏身到山林中,袖手旁观着蚩尤和宴龙的打斗。祝融虽然讨 厌蚩尤,可宴龙曾在蟠桃宴上当众打败过他,他更恨宴龙,看宴龙被蚩尤重伤,不禁笑道: “我早就说了宴龙的音袭之术中看不中用, 如果当年不是我不小心被他抢了先机, 怎么可能
会败给他?” 后土皱着眉头,眼中隐有担忧, “我们先杀了轩辕挥,得罪了轩辕族,如今又重伤宴龙, 和高辛族结怨,再这样下去,神农族会越来越孤立。 ” 祝融训斥道: “妇人之仁,对付敌人的最好方法就是杀一个少一个!宴龙靠的是琴音, 失去了一只手的宴龙有什么好怕的?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把河图洛书从蚩尤手里弄 过来。 ” 后土不说话,祝融盯了他一眼,说道: “你别忘记,蚩尤本是一其贪婪嗜血的野兽,如 果他参透了河图洛书,你想想后果。你以为他会让榆罔那个笨蛋继续当炎帝?” 后土恭顺的低下头,将眼中的情绪掩去。 祝融看到一个青衣女子走向蚩尤,因为阿珩有驻颜花,容颜早已变幻,他并不认识。 祝融问道: “那个女子是谁?” 后土隐隐猜到是谁,却不愿说出,只道: “大概是蚩尤的朋友吧! ” “朋友?不就是蚩尤的女人嘛! ”祝融连连冷笑, “上次火烧轵邑的琅鸟就是这只鸟吧? 难怪炎帝不许我伤它,原来又是蚩尤! ” 后土淡淡说: “天下的琅鸟有几万只,你多心了。 ” “哼! ”祝融一挥袖,狠狠的盯了蚩尤一眼, “咱们走着瞧! ”跳上毕方鸟,自去了。 后土轻叹一声,身影也消失在了山林间。 阿珩走到蚩尤身前, 蚩尤讥嘲地问:不知道你是轩辕族的王姬, “ 还是高辛族的王子妃?” 阿珩一笑,反问道: “王姬如何,王子妃又如何?” 蚩尤指指头顶, “河图洛书存在逍遥腹内,如果是轩辕族的王姬,我和她有点交情,可 以给她几天时间,让她偷取河图洛书,如果是高辛族的王子妃,对不起,我并不认识她,只 能立即命令逍遥把河图洛书送给榆罔。 ” 逍遥就是蚩尤的坐骑大鹏。 烈阳看到一只黑色的鹏鸟竟然敢在它头顶盘旋, 它冲着鹏鸟 叫,鹏鸟却毫不理会,烈阳第一次碰到不听它号令的鸟,大怒下就要飞出去教训对方。 阿珩忙说: “烈阳,它不是普通的鹏鸟,它是北冥中的鲲变化的鹏,既不向水族之王龙 称臣,也不向飞禽之王凤凰称臣。 ”北冥鲲是大荒内最神奇的异兽,生于北冥,死葬南冥, 本是鱼身,叫鲲,可刚一孵化就可以变化鸟形,变作的鸟叫鹏,速度极快,据说成年的鹏每 扇动一次翅膀,就可以扶摇直上九万里①。 这只鸟还不是成鸟,但扇一下翅膀,几千里也许已经有了,蚩尤把河图洛书交给它的确 再稳妥不过,世间没有任何神和妖能追上它。 阿珩对蚩尤说: “我是轩辕族的王姬轩辕妭。 ” 蚩尤盯着阿珩, “即使你救过我的命,我也只能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就会把河图 洛书交给榆罔。 ” “好! ” 蚩尤清啸,鹏鸟直落而下,停在蚩尤身旁。 他跳上大鹏的背,把手递给阿珩, “想要河图洛书就跟我走。 ” 阿珩看阿獙和烈阳,他们两个怎么办?蚩尤说: “他们的速度赶不上逍遥,只能晚一点 到。 ” 阿珩握住蚩尤的手,跳到了大鹏背上。 大鹏一振翅膀, 就已经进入云霄, 因为速度太快, 阿珩身子向后跌去, 跌入了蚩尤怀里, 蚩尤趁势用胳膊圈住了她,阿珩想拽开他的手,蚩尤的身体左晃右闪,搂得越发紧,挨她耳 畔低声说: “逍遥的速度太快,我现在的灵力也只是勉强控制,你想我们两个都跌下去吗? 倒也不错,至少生不同衾死同穴。 ” 蚩尤的身形猛地一斜,差点掉下去,阿珩尖叫了一声,再不敢乱动。
因为速度快,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到白茫茫一片,云就像海涛一般一浪又一浪冲卷过 来,割得脸都好像要裂开。 蚩尤哈哈大笑,逍遥也是个疯子,听到蚩尤的笑声,越发来劲,速度越发快起来,一会 突然猛冲而下,眼看着就要摔死,结果它猛一个提升,和山尖一擦而过,在一个瞬间又扶摇 直上。阿珩刚松了一口气,它又猛地翻转一下,阿珩吓得紧紧抓住蚩尤。 最初的惊怕过后,竟然慢慢地有了别的滋味。 九天浩荡, 云霄辽阔, 这个世间好似除了他们, 再没有其他, 没有任何东西能快过他们, 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住他们,整个天地都任凭他们肆意遨游。 蚩尤在阿珩耳畔大声问: “感觉如何?” 阿珩没有说话,只是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不知不觉靠在了蚩尤怀里,连灵力都散去, 把生死完全交给了蚩尤。至少这一瞬,她可以完全依靠他,所有的负担和束缚都可以暂时抛 弃。 蚩尤感觉到阿珩身上灵力散尽,诧异了一下,就顾不上再想,只是紧抱住她,和她一块 在九天之外忽高忽低,肆意遨游。 不知道飞翔了多久,逍遥又是一个急落,阿珩觉得就像是要摔死一般急急坠落,被压迫 得喘气都困难,坠落的过程急速而又漫长,就在她觉得没有尽头时,一切突然静止,若没有 蚩尤灵力,她的身子都差点飞出去。 蚩尤轻声说: “我们到家了。 ” 阿珩一愣,缓缓睁开眼睛,放眼望去,桃花开满山坡,云蒸霞蔚,缤纷绚烂,绯红的桃 花掩映中,有点点绿竹楼隐约可见。 原来一会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到了九黎。 蚩尤伸出手,逍遥把一颗鸡蛋大小的玉卵吐到他的手里,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又腾空而 上,消失在夜空中。 ①《庄子 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其名为鹏。 :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 蚩尤对阿珩晃了晃手中的玉卵,收到怀里, “这就是你想要的河图洛书。 ”说完,他提步 向寨子里行去。 阿珩咬了咬唇,快步跟了上去。 阿珩和蚩尤走进蚩尤寨时,天色仍黑,四周万籁俱静,蚩尤躺到祭台中央,仰头望着天 空。 阿珩坐了下来, “这三天你想做什么?” 蚩尤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别吵,默默望了一会天空。竟然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阿珩只能静静地坐着,同样的夜色,可在九黎却多了几分安详,几分轻松,不一会,她 的眼皮子越来越沉。这几日她先是赶着来参加四哥婚礼,又赶着去虞渊,夺河图洛书,一直 精神紧绷,没有好好休息,此时一放松,困意上来,靠着石壁就睡着了。 巫师们清晨起来,正要打扫祭台,看到祭台上竟然有人。一个衣衫褴褛的红袍男子身体 呈大字形仰躺在祭台中央。 虽然在沉沉而睡, 可连睡相都透着一股子张狂, 在他身旁不远处, 一个青衫少女缩靠着石壁,唇角带着一点笑意,也正睡得香甜。 大巫师忙去叫巫王。巫王拄着拐杖过来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对大家挥手,让大家都安静 地离开。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等睁开眼睛时,阿珩发现自己身上搭着条兽皮毯子,而蚩尤已经 不知去向,她猛地跳了起来, “蚩尤! ”
蚩尤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 “干什么?” 阿珩探头去看, 发现蚩尤和巫王正坐在桃花树下晒太阳。 他下身穿了一条只到小腿的黑 色宽角裤,上身打着赤膊,肌肤被晒成了健康的棕褐色。 阿珩一边走下祭台,一边看了看太阳,竟然已经偏西,不禁皱眉,暗暗埋怨自己睡得太 久。 蚩尤展了个懒腰,拿腔拿调地说: “哎呀,都已经快过了一天,连河图洛书藏在哪里都 不知道! ” 阿珩看不得他这个样子,一脚踹到他的竹椅上,把他踹翻在地,踹完了才想起蚩尤就是 九黎人的神, 这样的动作落在巫王眼里简直是亵渎九黎, 这老大可是神族都敬让三分的毒王, 忙又对巫王讨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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