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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不要看小说》全(TXT)作者:九把刀

_2 九把刀 (当代)
  02 打扰您修练铁脖子功了
  肚子饱饱地躺在床上最爽了。
  我打开电视,但无线四台的节目内容都满无聊的,转来转去都没什么好看,其中还有一台的节目更是超扯,是一个很胖的女人坐在黑色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这个胖女人皮肤泛着一股太过分的黑,脚边还有一盆黑黑的东西在烧,我想应该是冬天很冷在烧炭取暖吧,但这个胖女人又只有穿着奶罩跟内裤,显然她在买炭前应该先考虑把衣服穿多一点才对。
  「……」我跟屏幕里的胖女人对看很久。
  她一句台词也没说,镜头的角度也没变过,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剧情完全没有进展,真的很让人火大,不知道又是哪一个天才拍出来专门拿去国外得奖的意识流电影。
  「要这样拍,至少也找个好看一点的女人嘛!」我用脚拇趾将电视开关按掉。
  打了几个呵欠,就这样睡着了。
  
  我从来没有试过在晚上八点前就睡,这样睡起来超健康,不过后来我可不是因为睡满八小时心满意足才起来——而是有一个小孩在床上给我跳!跳!跳!
  眯着眼,我看了看表。
  那小孩用力跳,用力跳,用力跳!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你不睡,别人也要睡啊!」我睡眼惺忪。
  那小孩不鸟我,继续给我跳、跳、跳!
  真的很欠教养耶,我没有办法锁门不代表你就可以随便进来啊!
  就算给你偷偷进来好了,突然给我在床上跳跳跳,不是摆明了要把我吵醒吗?
  我霍然坐起,对着那个死小孩大叫:「那么会跳,干脆跳下去啊!」
  于是那死小孩就这样跳下去了。
  
  真冲动。
  我第一时间倒下继续睡。
  
  「……」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好像有点不是很对?
  我猛然又坐了起来,刚刚那是梦吧?是梦吧?
  看着窗户……窗户是开的,可我确定在睡前没开窗啊。
  我那被溶解的爸爸曾经告诉我祖先传下来的十大家训里,其中有一条就是「睡觉绝对不开窗,因为会感冒,也会有蚊子。」故此我二十几年来睡觉都不开窗的,没道理今天我突然手贱啊!
  「不会吧?」我呆呆地看着窗外对街的店家招牌。
  所以,窗户的确是我刚刚打开的?
  所以的所以,刚刚真的有个小孩在我房里?
  ……怎么可能大半夜有个小孩在我床上跳跳跳,然后突然接着跳楼呢?
  不,不是突然,是我叫他跳下去的!
  我赶紧把头探出窗,一看楼下,什么也没有。
  呼。
  我松了口气。
  若真是撞鬼也就算了,如果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朋友真的被我激到去跳楼,那我该怎么跟警察解释呢?警察跟记者绝对不会相信我的说词,只会栽赃是我将小孩子扔下去的。至于我为什么要把小孩扔下楼,即使我想破头也想不出原因,记者也会帮我神来一笔。
  「好险,原来只是撞鬼啊!」我向电视里的胖女人比了个YA,就摔回床。
  等等等等!我刚刚跟什么比了个YA?
  我再度竖直我的上半身,看着明明被关掉却又突然给我打开的电视。
  这种意识流的烂戏,未免也演得太久了吧?
  没有遥控器,我伸出脚趾猛抠电视机上的转台键想转到其他台,可讯号一直停在那个该死一言不发的胖女人身上,怎么抠都抠不走。
  老实说大半夜的,刚刚才被一个疑似跳楼的小鬼剉了一下,现在又被逼着看一个胖女人演没有剧情的烂哑剧,心里实在是很毛啊。不断转台失败后,我终于怒了,用脚趾直接将电视开关戳下去。
  结果你也一定猜到了吧?电视开关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只好走下床,打算将电源线给拔掉。
  但当我的手摸到电源线的时候,我不禁迟疑了一下……
  万一!
  万一我将电源线拔起来,结果电视屏幕没有立刻暗掉,上面的黑黑胖女人还在表演烧炭取暖,岂不是告诉我,那个胖女人确确实实就是个鬼吗!岂不是告诉我,这间房间非常非常地有问题吗?
  不!
  我绝对承受不了这种打击的!现在才半夜十二点,距离天亮至少还有五个小时,我要怎么接受自己要在这个鬼房间里待上五个钟头呢?
  想到这,我就忍不住放下了电源线。
  「现在的电视节目,真的好没变化啊。」我挤出一个苦笑,拍拍电视。
  关上窗户,我躺回床上,虽然还有睡意,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电视上的胖女人一直没有放弃盯着我看,把我盯到浑身不自在,即使闭上了眼睛,电视屏幕发出的光还是很骚扰。虽然胖女人没有讲话,但这个时候不讲话只会更恐怖,突然讲话又更更更恐怖。
  我决定起床,穿上球鞋,想说去另一间房间睡觉好了……老板不是说了吗?三、四、五层楼每一间房间我都可以住啊。
  走廊阴阴暗暗的,幸好还有楼梯转角一扇窗户透出的街上路灯反射,要不真是什么也看不见,差点就踢到一个坐在墙角吃东西、全身发出绿光的小孩。
  摸着黑,我直接打开对面的房间,一瞬间呆住。
  房间里,有一个皮肤黑黑的胖女人傻傻坐在床上,脚边有一盆正在烧的炭。
  这不就是刚刚电视里的意识流哑剧演员吗?
  「真不好意思,忘了敲门了。」我立刻将门关上。
  我想,嗯,虽然我觉得天气满闷的,但这个胖女人大半夜地在房间里烧炭取暖,这很明显就是——每个人对冷热的感觉都不一样!
  所以这件事告诉我的小故事大道理就是,要学习尊重别人的感受,不要以为自己觉得的东西就是对的,别人可能出于不同的背景与处境,思考出很不一样的见解或做出不一样的行动,即使我不认同,也要懂得设身处地地理解,并加以包容。
  至于房间里的胖女人跟电视上的胖女人是同一个,这当然就是机率的问题了。就好比我刚刚看完「我猜!我猜!我猜猜猜!」节目,肚子饿了出去吃宵夜,没想到立刻就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看见主持人吴宗宪开着跑车停在旁边一样,就是巧啊!难道我要拍打跑车车窗,大叫灵异现象吗?
  哈哈,哈哈。
  只是我笑笑离开的过程里,老觉得心脏跳得很厉害,我不禁有点看不起自己:「少见多怪,干嘛自己吓自己啊?无聊!」
  时间还早,睡还是要睡的,房间也还是要挑的,记得吗?那个机歪的老板跑去朋友家打麻将,把旅馆整个从外面给锁起来了,我想出去吹吹风也是没办法。
  依照我白天进来的感觉,我看不可能有超过十个房客,没道理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这间烂旅社住满了人吧?只不过由于……由于走路很健康,所以我不想待在三楼了,直接走到四楼。
  
  四〇一房前,我停下脚步。
  即使直觉房里没人,这次我倒记得先敲门。
  咚咚。
  咚咚。
  没有响应,我慢慢打开房间。
  啊?
  我忘了究竟有没有真的叫出来,但那景象的确让我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一个……该怎么形容呢?
  一个老人被一条白色的布缠着脖子,白色的布绕过天花板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整个将老人吊在半空中。
  床被移动过了,所以老人的双脚彻底地悬空着。
  老人微微晃啊晃的,白布发出过度紧绷的吱吱声。
  「……」我思绪混乱。
  老人的眼睛瞪得很大,无奈地跟我对看。
  啊!原来如此!
  我赶紧鞠躬,说:「打扰您修练铁脖子功了,失礼,失礼。」
  便关上了门。
  本来就是嘛!这位半夜苦练武学的老师傅脖子被这样缠着,是要怎么帮我开门呢?他正集中精神在练脖子,又怎么有工夫在房里跟我应话呢?倒是我胡乱开门,未免太冒冒失失了。
  我一边责怪自己,一边敲敲另一间房间的门。
  
  四〇二。
  这次我足足敲了一分钟之久,才小心翼翼开了条缝。
  确认没人,我大大松了口气,老实说打开房间要是继续看见有人在房间里练铁脖子功、或是有人在烧炭取暖,我恐怕会……我真的会……
  没有人。
  总之是松了口气,我一鼓作气冲向床,正当我躺下的瞬间,我立刻触电般反弹起来,以立正站好的姿势面对着厕所。
  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两腿开开蹲在旧式马桶上,手里拿着水果刀,茫然地看着我。
  我整个人都在发烫,一股热流沿着大腿、贴着小腿,细细绵绵地流了下来,渗进我的耐吉运动鞋里。
  因为那个女人虽然拿着水果刀,却没有好好削水果,而是往她的手腕上一刀一刀割下去,划得马桶旁边满地都是黑黑的血。
  那些割来切去的动作让我情不自禁想尿尿,但是……但是厕所已经被她霸占了,我只好直接畅快下去。
  女人对我的出现不感兴趣,还是根本就呆掉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对不起,我还以为房间里没人咧!哈……哈哈……」
  我僵硬地说完这句话,便使出仅剩的力气抬起脚,将自己运出房间。
  真的很可怜耶,那个女的……不,我已经不想再多做解释了,反正事实就是我不想跟那个一直割手的女人共处一室,压力好大!
  我站在走廊中央,空前的无助感排山倒海而来,心境的凄凉苦绝将我逼到了极限——这是多么文学性的写法啊!但实际上我只想找个地方将我湿透的裤子脱下来,晾一下,然后找一间正常到不行的烂房间躺下来睡觉!
  「我不会认输的,我都付了十天的钱,绝不能只住一天就放弃。」
  穷人也有穷人绝不能输的志气,不想输给付出去的新台币,尤其更不能输给那个用奸笑收下新台币的机歪老板。
  我握拳,精神上整个豁出去了,不知不觉已经将羞耻的裤子给脱掉。
  光着屁股拿着又湿又热的裤子,我也不敲门了,四楼还剩两间房,我就一间一间房间打开,看看哪一间房可以让我一觉到天亮。
  
  四〇三。
  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坐在床上想事情,头上包套着脏脏的塑料袋晃来晃去,真的想不透他是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耶?
  「不好意思。」我淡淡地说,关门。
  
  四〇四。
  一个刺龙刺凤的彪形大汉在我面前,一句台词都没有就拿起手枪轰掉了他的脑袋——真是神奇又逼真的魔术啊!
  「打扰了。」我边说边关门。
  我筋疲力尽了,四楼每一间房间都各有特色,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举步维艰走到五楼,客满的情况还是没有改变,唯一的差别就是,大概是高度够了吧?除了住在五〇三的年轻女生当着我的面一把一把将白色药片往嘴里塞外,这一楼的三个房客都有花式跳楼的习惯。
  我不理解,奥运又没比这个,为什么这层的住客却从事这么危险的健身呢?
  
  一点半了。
  濒临极限了。
  
  光着屁股的我坐在楼梯转角,打算就这么坐到天亮算了。
  此时一个全身湿答答的小女孩站在楼梯转角上面,我注意到楼梯再上面根本没有路,只有一扇用杂物堆挡起来的安全门。
  安全门的后面,应该就是顶楼了。
  湿答答的小女孩慢慢、慢慢、慢慢地走了下来。
  她的小脚每踏过一层阶梯,就发出啪嗒……啪嗒……啪嗒的水黏声,不算低着头,但长发盖住了整张脸,什么表情我都看不清楚,可一股强烈的霉味冲击着我的鼻孔,好像闻到是水族缸上连续六个月都没清理的过滤棉,那种臭法。
  逼近,逼近。
  湿透了的小女孩朝着坐在楼梯转角的我缓缓逼近。
  水滴,水滴。
  啪嗒,啪嗒。
  「喂,妳不要抄鬼水怪谈好不好?」我迸出这句话。
  看不清楚脸的湿湿小女孩停止脚步,好像怔住了。
  如果今天老子有钱,住的是五星级的大饭店,就不可能遇到这种事!
  穷!我是穷!
  但穷有错吗!
  一想到社会贫富差距这么伟大的问题,穷人的小宇宙再度燃烧,我忿忿不平地说:「对啦,妳很可怜啦,但妳以为妳这样已经够惨了吗?妳觉得掉到水塔挂点就可以这样一直吓人吗?告诉妳——我爸爸整个被溶解,被溶解才是惨死界的王道好不好!」
  「……」湿透了的女孩没有继续往下逼近,只是也没有搞特效消失。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笃定也不晓得我在想什么,因为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纤细的内心世界。
  强者的对决是不需要语言的,我们就这样沉默对看到天快亮。
  破晓前我盹了一下下,回过神小女孩就不见了。
  地上的水渍也一并消失。
  清晨是一天最冷的时刻,我光着屁股,更是冷到阴囊都起鸡皮疙瘩了,我才抱持着「反正惨也惨不过我爸爸」的强横心态走下楼,回到三楼我最一开始住进去的那间房,一脚将门踢开。
  房里没人,电视里也什么都没有,只有微微透进褐色窗户玻璃的晨光。
  「我要睡觉!」
  像是运动员代表大会宣誓,我正经八百地举起手大叫。
  然后我躺下去就睡着了。
  
  折腾了大半夜,这一次我睡到快中午才醒。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气冲冲冲下楼。
  我对着丧尽天良的老板大叫:「你知不知道,你的旅馆里到处都是鬼!」
  老板正在看报纸,看到努力活下来的我一点也不惊讶:「哪有到处都是鬼?」
  那语气太贱了,我大爆发:「上吊的鬼!烧炭的鬼!割腕的鬼!吃药自杀的鬼!跳楼的鬼!全身都是水的鬼!一大堆鬼!你不要跟我说你没有看过!」
  「二楼的房间就没有鬼啊。」老板随口一句。
  「……」我的胸口好像遭到重击。
  二楼,没鬼?
  「当初多花一点钱住二楼的话,不就没事啦?其实你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也算没事啊。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我可没保证没鬼,不要妄想我退你钱啊。」
  「这不是多花钱的问题,是你在二楼所有房间都装了针孔摄影机的问题!」
  正当我据理力争的时候,突然之间……我明白了。
  我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嘴巴很臭的老板之所以在二楼每个房间里安装针孔摄影机,就是因为有太多人都跑来这里自杀了,搞得三、四、五楼通通都挤满了冤鬼,这种事很容易在这种小城镇传开,地方上的人一定都知道这间旅店奇特的「盛况」。
  为了保护二楼仅存的四间客房,老板不得不装针孔,监视房客不准在里面自杀,万一连二楼也沦陷了,这间旅店也只有全面关门大吉的份!
  但!
  干我鸟事!
  「你真的以为,只有二楼没鬼的旅社,就真的会有人来住吗!」我还是很怒。
  「我不管,反正你要住二楼,就要被我看。」老板嗤之以鼻。
  「好!我给你看!我要住二楼!」
  「二楼的话一个晚上三百块,少年仔你要住几天?」
  「那我要将一开始付给你的钱转做住二楼的费用,一千五百,所以……」
  「这行不通啊,哪能这样转的啊,二楼以上归二楼以上,二楼是二楼,二楼没鬼当然就不能打折啦,三百元一天刚刚好啦。」老板笑得很无赖:「我说少年仔,我们公司是有制度的,这也不是我愿意啊,哈哈哈。」
  什么公司?什么制度?
  这个烂旅社不就是你这个死肥猪一个人管的吗!
  我太怒了,气到我决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写在我要交给九把刀的灵感报告里,然后九把刀一定会把我的所见所闻写成恐怖小说,小说一大卖,这间旅社就会变成每个人都知道的鬼屋,灵异节目也会来狂出外景,长期缺梗的电视新闻也会来凑一脚。
  不到半年,这间害人不浅的烂店一定倒!
  「有种!走着瞧!」我大吼。
  「那你还剩下九天,要不要继续住啊?」老板好像不痛不痒。
  「当然要!休想我会认输!」
  我用力踢了一下柜台木板,这才大吼大叫离开。
  
  之后我打电话给消基会告状,不过消基会说旅馆有鬼不在他们的处理范围,叫我打电话给「行天宫追鬼特攻队」,推来推去,真的是烂透了!
  而我的老板九把刀听了我的经历之后,却没有我意料中的拍案称奇。
  「听你放屁。」手机里的九把刀很冷淡。
  「是真的!超恐怖!」我快崩溃了。
  「光是唬烂我是不会付钱的,拿出证据再说吧。」九把刀按掉手机。
  为了取信我的金主,看来,我真的得在这个鬼地方住满剩下九天了。
  这次我要用数码相机把这些自杀吓人的鬼通通拍好,卖给烂人九把刀一个好价……
  03 你输冥纸我输新台币
  绝对不要低估自己的潜能。
  钱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人生的动力,我也是。
  既然我都付了一千五百块钱,我一定要在这栋自杀旅馆里赚回我应该得到的报酬。
  在悲愤的心情下吃饱饭,下午去行天宫拜拜求了两个平安符,我就到附近的派出所跟警察抬杠,认真打听一下那间恐怖老旅社的八卦。
  派出所里,留守的警察正在吃香鸡排跟忙着打Wii,但还是非常有服务精神地陪我泡了一壶热茶。
  「你说那间XX大旅社啊?那间旅馆啊真的很邪门啊,过去每一年都有一个人选在那里自杀,烧炭啦、上吊啦、吃药啦、割腕啦、跳楼啦……总之就是死一堆人啦,不过价钱便宜,白天还是会有一些本地人去那里打炮,我们警察管不着啦。」
  「那你们知道那里闹鬼吗?」我郑重地问。
  「闹鬼又怎样,他妈的又不关我的事。」那个把香鸡排吃得非常仔细的警察帮我倒了杯热茶,说:「除了有一个人拿枪把自己的头轰掉,害我们要去查枪枝来源外,其他管你闹不闹鬼?就算真的闹鬼好了,我们当警察的可以怎样?把鬼铐起来吗?」
  是不行。
  于是我喝了茶,在便利商店补充了几包零食后,就回到旅馆。
  我不想跟那个贱透了的老板视线接触,头也不回就冲往楼上。
  「少年仔!晚上我要去打麻将,把门锁起喔!」老板的声音在底下嚷着。
  「锁啊!干!」我大吼。
  
  只是,今晚该在哪一楼哪一个房间展开我的拍鬼冒险呢?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一开始睡觉的那个房间稍微正常一点,毕竟只是一个跳楼的小鬼头罢了。我便在里面待着,将电视打开,一边将数码相机给充饱。
  电视上的频道满正常的,没有出现奇怪的哑剧。
  直到天色渐暗,窗外路灯慢慢亮了起来。
  我用手指反复按着电视机上的节目频道,果然除了让人无力的无线台外,又在奇妙的频道上出现了那个默默烧炭的胖黑女人。
  如此说起来,天一黑,灵异界的磁场就会侵入这间旅馆啰?
  我拿着充饱电的数码相机,有点紧张地东看西看。
  电视机上的烧炭女慢慢仰起脖子,和屏幕前的我四目相接。
  她的眼睛好黑。
  「……别一直看着我行不行啊?」我拿起相机,颤抖地对着电视画面拍。
  按下快门后,反过来看了看相机上的照片。
  是拍了,也没有出现什么明明就拍了可是却显示不出来的灵异现象。不过,这种程度的照片好像只是翻拍电视机上的鬼片一样,没有什么特殊恐怖的感觉……
  「妈的,要拍到可以换钱的照片,还要更猛的画面才行。」我叹气。
  很想拍到鬼,却又很怕遇到鬼,很想整个晚上都待在房间里不出去,可电视上的烧炭女画面已经没办法切掉了,她一直在盯着我看,如果只是龟缩在房间一定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地过。
  我好像太高估自己想赚钱的欲望了,昨天晚上我靠着说服自己一切都很正常,才有办法支撑到天亮。现在,我很害怕。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我爸爸。
  想起了那一大桶漂着我爸爸衣物的不明液体。
  突然之间,我心中再度响起了一道声音:「再惨,也没有爸爸惨!」
  没错,我一定行的!
  正常的人根本不可能为了省那一千多块,明明知道有鬼还硬是要住在这里撞鬼。但我可以,我可以为了钱留在这里,说到底我根本就是太坚强了。
  就在我屁股离开床面、准备开门的瞬间,一个小鬼从门外溜了进来。
  「喂!」我看着他跳上了床,就像昨天晚上那样。
  小鬼一跳一跳一跳……而窗户不晓得在什么时候,竟然莫名其妙打开了?
  真不愧是灵异现象啊!
  「等一下再跳楼可以吗?」我赶紧叫住小鬼,拿起相机对着他拍。
  「干嘛?」小鬼继续用力地跳、跳、跳。
  「看这边!看这边喔,乖!」我猛按快门,一下子开闪光灯一下子关掉再试。
  拍完了,小鬼还是继续跳,还比着YA。
  我很快看了一下拍摄成果。啧啧,虽然都有拍起来,但一点也不恐怖啊,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国小年纪的小男生在床上跳来跳去而已嘛!
  那可不行。
  「喂,你是鬼吧?」我诚恳地跟小鬼沟通。
  「……时间快到了,我要跳楼了。」小鬼看着窗外,越跳越大力。
  「我知道,但你可不可以在跳下去的时候往相机这边看一下,可能的话尽量慢动作地跳,我怕我按得不够快,谢谢。」我拿起相机,调整好模式。
  小鬼好像愣了一下,不过还算是懂礼貌,对着我比了个YA后,就脸正对着镜头,一个略嫌笨拙的后空翻朝窗外跳了出去。
  我按下连拍快门,然后赶紧在相机LCD上看成果。
  挖赛!刚刚一共连拍十二张,果然拍到小鬼翻出窗外的完整连续动作,最后一张只剩下两只脚掌飞在窗户边缘上的照片,更是经典中的经典。
  我将头探出窗外,大声对着底下空无一人的街上叫道:「谢啦!」
  这下我可是充满了干劲。
  
  不过是鬼嘛,顶多我跟你们一样去死,难道可以把我溶解吗?
  
  于是我打开门走到对面的房间,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很浓很臭的炭味。
  用力敲敲门,我故作轻松打开走了进去。
  那烧炭的胖女人当然没做别的事,还是在拼命烧炭,全身乌漆抹黑非常吓人。
  非常吓人是指我在现场的感觉,但拍成照片呢?
  不过就是一个皮肤很黑的女人在烧炭取暖,画面很欠缺恐怖的要素啊。
  「不好意思,请问妳……」我抓抓头,有点尴尬。
  「……」胖女人瞪着我,眼神充满了怨恨。
  瞪我也没有用啊,我还是得把话说完:「请问妳可以飘起来吗?」
  胖黑女人显然有点吃惊,一时之间无法反应。
  我比手画脚,仔细解释道:「就是说,妳有没有办法全身飘在半空中,妳是鬼,这点小事应该还办得到吧?」
  胖黑女人沉默了一下,果真慢慢飘了起来。
  「真不愧是鬼啊!」
  我立刻拿起相机猛拍,食髓知味地要求:「那有办法做出更恐怖的表情吗?我记得妳刚刚瞪我的时候满恐怖的,可以再更凶狠一点吗?对……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好!不要动,先不要动喔!」
  大概拍了二十几张超级恐怖的照片后,我诚恳地向胖黑女人鞠了几个躬,这才离开,前往其他超有特色的猛鬼套房取材。
  
  鬼也是人变的,人有百样,鬼也包罗万象。不是每个鬼都跟胖黑女人一样沉默寡言,四楼那个割腕自杀的女人多得是话。
  我拍完割腕自杀女人一系列的人体飘浮照后想走,房间的门却怎么样也打不开,她硬是在床上跟我聊了一个多小时她遇人不淑连续二十七次的悲惨人生,还展示她身上各式各样的自残伤痕给我看。
  我同意她真的很惨,所以帮她拍了一系列超惨又超灵异的照片。
  「大姊,给我妳最恨的男人的住址,我挑几张寄过去吓死他。」我拿出灵感笔记本。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割腕女高兴地一刀将自己的脸砍掉一半,血淋淋让我再拍一张。
  「真的是太谢谢你了,你还是处男吗?要不要阿姨我教你一些人生的道理?」
  「不用了谢谢,我已经有左手了。」
  虽然逼我聊天聊了很久,割腕女还算是个性不错的鬼,只是寂寞。
  
  但那个拿枪把自己脑袋轰掉的刺青大汉就没品了。
  在我拍完照后,他同样将门反锁,然后拿着那把不知道还能不能杀人的枪,逼着我跟他玩俄罗斯轮盘。
  「不玩?干你娘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刺青大汉恼怒。
  「不要闹了。」我很冷静地说。
  「干你娘我叫你开枪你就开枪,赌赌看!就赌赌看!」刺青大汉又朝自己的太阳穴扣了扳机,结果又是一阵脑浆四溢的大爆炸:「赌赌看!」
  「不要闹了。」我克制着拿出平安符挂在他身上的冲动。
  僵持了很久,刺青大汉轰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多次,我也拍了很多十八禁的太阳穴大爆炸,就是不肯就范。
  渐渐我才弄清楚,这个刺青大汉其实是个烂赌鬼,只是赌到身上什么都没了,只好跟自己赌命!结果你知道我知道报纸也知道。
  而现在,他没恶意,只是赌瘾又犯了。
  「那我们来赌大老二好了。」我从背包里拿出扑克牌。
  「早该拿出来了!干!发牌!」刺青大汉瞬间精神抖擞起来,简直回了魂。
  我发牌后,两个人都还没出第一张梅花三,刺青大汉又陷入苦恼:「不行,只是玩太无聊了,干你娘我们来赌钱吧。」
  「你输冥纸我输新台币,你当我白痴啊。」我冷笑。
  而且我是人,他是鬼,他铁定是有超能力可以稳赢我,我干嘛赌?
  「玩牌不赌,有什么好玩?不行!一定要赌,输的人轰脑袋怎样!」
  「……」我淡淡地放下牌,从背包里拿出预先准备好的零食乖乖。
  一包五香口味,一包椰子口味。
  正如你想,一人一包,整个晚上就赌乖乖,刺青大汉也只能接受。
  两个人玩大老二其实很无聊,赌乖乖原本也不起劲,不过按照刺青大汉的说法,他已经有五年没跟人对赌过,赌什么都好玩,简直痴缠着我不放。
  后来我们连续不停地玩,大老二玩腻了就换梭哈,梭哈玩腻了就玩捡红点,捡红点玩腻了就玩最快决胜负的二十一点,就连心脏病也玩了好几次。
  玩到天快亮,刺青大汉的五香乖乖已全被我赢光光。
  刺青大汉依依不舍地将手枪插进嘴里,让我拍了一张脑浆烟火秀。
  「明天晚上……也要来跟我赌喔。」刺青大汉慢慢消失前苦苦哀求我。
  「不要。」我斩钉截铁,打了一个超疲倦又超臭的呵欠。
  
  大字形瘫在床上,我随便检视了一下相机里的照片。
  幸好即使天亮了,照片也没有随着灵异现象的消失而消失,科技真的还挺了不起的,害我心情有点好。
  百无禁忌,我就直接在刺青大汉的房间里睡觉,睡到下午才又起床。
  充足的睡眠,是为了要应付今天晚上更多的鬼。
  04 请妳把头拔掉拿在手上
  醒来,穿着夹脚拖鞋直接出门吃东西,到天后宫拜拜后又回到旅馆补眠。
  「少年仔,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喔!」老板敷面膜,双脚朝天吹电风扇。
  「最好是。」我一边上楼一边朝楼梯下方比中指。
  等等!
  我跑回楼下,认真地说:「老板,今天晚上你会不会出去打麻将?」
  「会啊。」老板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那你钥匙借我。」我伸手。
  「借一天晚上五百块。」老板忽然睁大眼睛。
  「太扯了,一百。」
  「三百。」
  「一百。」
  「三百,公司规定的嘛,我也没办法啊!」
  「成交,干。」
  
  拿了钥匙,自然有我的用处。
  到了晚上,又是新一轮的猛鬼拍摄大进击。
  练铁脖子的上吊老人非常爱现,在我拍照的时候还故意把舌头伸长到可以当领带的程度,搭配悬空乱踢的两只脚,让我拍出来的成果简直就是极品。
  「阿伯,可以了谢谢。」我检视一下照片,刚刚已经拍了二十几张。
  「少年咧,多拍几张,阿伯还有很多动作喔!」上吊老人晃着身体怪笑。
  这个老人虽然是恐怖绝伦的上吊死,但个性一点也不阴沉,还热心地弄出许多人体翻花绳的极限姿势给我拍。每次我说拍够了,他就硬是弄出一个超恐怖的怪姿势,逼我不得不继续调整角度、按下快门。
  后来边拍边聊,才知道这个上吊的老人其实就是太寂寞,不想我走。
  上吊老人说,他生前很喜欢跟人讲五四三、搞笑给街坊邻里看,是镇上非常有人缘的甘草人物。但随着老朋友一个一个归西后,听得懂他笑点的人越来越少,家里那些年轻一辈对他的存在完全不感兴趣,老人觉得活着很没意思,就想说干脆用假自杀制造一点有趣的话题,让自己重新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焦点……
  可是啊,吊着吊着,就真的死了。
  「很酷喔,阿伯连人生的最后也很搞笑喔!」我一直鼓掌,但有个疑问:「不过阿伯啊,虽然你这么会表演上吊,有没有想过做一点跟上吊没有关系的事?」
  「啊?」阿伯的脖子跟绳环纠结到不行。
  「比如说跳楼啊,楼下那个小孩就跳得不错。」
  「……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自从阿伯我不小心上吊死掉,我每天晚上就会再上吊一次,完全没有想过要做其他的事。说也奇怪喔……说到跳楼啊,我还满怕高的,不过既然阿伯我都已经死了……」
  我看着困惑的阿伯,心中啧啧不已。
  原来那些灵异节目说的是真的啊,要是自杀死掉,就会每天晚上用同一种方式再死一次,无限循环直到原本的阳寿期满,才能从不断自杀里得到解脱……
  
  告别持续困惑的上吊阿伯,我走进了吞药自杀的女孩房间。
  吞药的年轻女生大概只有高中生的年纪,却跟我讲解很多关于人生的道理,一直说什么尼采、川端康成又什么卡夫卡洨的,干我都听不懂,只好一直点头说原来如此。
  我这么有耐性地上课,轮到我要吞药女生帮忙做出一些有看头的灵异动作时,她却皱着眉头说:「那种哗众取宠的事我是不做的,我一向非常地低调,罗兰巴特说过……」
  「可是我刚刚很认真听妳说一些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的东西,妳怎么这样?」
  「……」
  「人生有时候,会出现虽然很不爽,但还是非得这么做不可,否则就前功尽弃的事情,妳不懂吗?就只是请妳把头拔掉拿在手上而已,我这样的要求,有很过分吗?」
  「把头拔掉,就为了我可、以、把、头、拔、掉,这样不是很没意义吗?」
  「就算把头拔掉拿在手上这个动作对妳来说没有意义,但如果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妳就做一下当作是跟我交个朋友,这样有很为难妳吗?」
  「这不是为不为难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意义的问题,基本上我觉得非常没有意义,而且,把头拔掉这种事非常不低调。」
  交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我还是放弃。
  果然是个死心眼放不开的典范。
  
  说过了五楼除了这个吞药很猛的哲学家女孩外,还有三个擅长自由落体的高手。我研究了一下昨晚拍过的小孩翻身坠楼的照片,我觉得,单拍从上往下跳的照片,未免缺乏变化。
  我拿了预先租到的钥匙,干脆到楼下把脚架架好,再请那些花式跳楼的高手一个一个给我跳下来。
  「数到三喔……一……二……三!」我大叫,准备按下快门。
  第一个跳楼的是中年男鬼,用屈体向前一周半、然后斜身撞上地面。
  轰地一声,还满有震撼力的。不过落地的角度太大,激起的尸块太多,我只能给予:「谢谢,还不错喔!」如此有点敷衍的评价。
  第二个跳楼的瘦小欧巴桑似乎感受到一点压力了,她反身跳下,完成翻腾转体一周半、转体三周半后倒栽葱落下,狠狠把头插在大马路中央。
  角度很棒,激起的尸块很少,非常专业。
  「很棒喔,让我拍到很了不起的照片哩!」我用力拍手。
  不过我最欣赏的,还是第三个跳楼的红衣女鬼。
  这位红衣女鬼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旋转跟翻滚,毫不含糊地采取大剌剌的双脚落下的姿势,坠地的时候双脚瞬间从膝盖爆炸,上半身也随即往前趴倒,整个鬼就这么碎得一塌糊涂。
  过程之中,红衣女鬼怨毒的双眼都紧紧盯着我,让我头皮发麻。
  「真的是太恐怖了,穿红衣服的,果然是怨气冲天啊。」
  浑身冷汗的我,只有给满分的份啊。
  
  最后的最后,我得面对住在五楼通往顶楼天台的那个……溺死的小女孩。
  我拿着相机兴冲冲地走到楼梯转角,心中开始构图。
  等没多久,我又听到前天晚上让我毛骨悚然的啪嗒啪嗒声。
  那个小女孩浑身湿透,头发照样盖了整张脸,用传说中最吓人的慢动作向我逼近,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咕哝声。
  虽然我的精神等级已经跟前天晚上大不相同,但湿湿小女孩身上那股腐烂的臭味实在太猛了,就好像有一条死鱼放在书包里,被书重重压在下面不见天日一个多月,最后散发出来那种穷凶恶极的味道……让我重新想起自己的立场。
  我是个人,眼前是个鬼。
  不管我这两天晚上拍了多少鬼,还是有可能栽在这个小女鬼的手中。
  「小女孩,我知道妳也不愿意吓人,但妳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喜欢用慢动作走路?」
  我拿起相机,闭气按快门。
  湿湿小女孩不理会我的话,执意用慢动作向我逼近,那股臭味也越来越浓。
  「我知道妳很可怜,不过……妳一直用慢动作吓我,真的太超过了。」
  我被熏得超想吐,不,是真的吐了,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取景按快门。
  湿湿小女孩迟迟没有走到我面前,维持着让我脚软的速度逼近着。
  鬼真的很厉害,虽是慢慢走,可每一步都有进度,但矛盾的是,不管她如何往前推进,总是走不到我前面。
  但我深知,如果我立刻拔腿狂奔,很快我又会给追到,还不如就地腿软,等待恐怖的事件自动结束。
  恍恍惚惚中,我看到一块黑色的烂肉从湿湿小女孩的手臂上摔落。
  啪嗞。
  「妳这样真的……真的很没家教!」我一直吐一直吐。
  湿湿小女孩显然管我去死,继续让身体腐烂,肉整坨整坨掉在地上。
  肉掉完了,于是轮到内脏。
  肝脏,肾脏,肠子,心脏,胃袋……最后啪嗒一声,连脸都掉了来。
  恐怖绝伦,但其实我也没别的事好做,又腿软跑不掉,只好一直拍到相机没电为止。我知道人生有很多无奈,但没想到会无奈得这么具体。
  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到天亮,我们都维持一成不变的恶烂对峙。
  湿湿小女孩的肉、内脏跟脸都烂光了,便作弊重新长回来一次,然后,湿湿小女孩再从顶楼安全门那边给我再走一次慢动作下来,再接再厉用烂肉掉在地上的表演试图惊吓我。
  「有必要做到这么绝吗?」我翻白眼,吐到胃都快抽筋了。
  是,是很惨。
  我真的很想同情这个小小年纪就溺死在水塔上的小女鬼,但,我也真的很想打她,这一场烂肉秀让我接下来整个礼拜都一直保持随时想吐的情绪。
  
  预定的旅程还没结束,我就已经拍了很多很猛的照片。
  此后的十多天,我都抱持着非常奇怪的心态住在这间蒐集自杀的旅社,有时买几包零食去跟刺青大汉赌几把牌,有时买几块肉跟贡丸去胖黑女人房里跟她借炭烤肉,睡不着的时候就去找吞药女孩聊一点哲学弄昏我的脑袋等等,但就是不想再到五楼跟顶楼之间的楼梯转角了。
  当然,我可没有忘记我为什么住到这里的初衷。
  我打了一通附带银行账号的电话给我的老板。
  「九把刀,我拍了很多很猛的照片,全部都是五星级的素材。」
  「是吗?你去注册一个网志,把照片都上传,我再点进去看看。」
  「说真的,如果做到这样你都不给钱了,我恐怕会……」
  「会虾小叮当啦!快上传!」九把刀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
  为了钱,我立刻将照片放在网志相簿里,叫九把刀去看去抓,并大略描述了我的经历给九把刀听。九把刀后来汇了一笔还满可观的钱给我,让我颇为感动。
  「给你收惊用的。」九把刀在电话里酷酷地说:「记得,要多收几次。」
  「谢谢谢谢!你实在是太守信用了!不过我不要紧的,只是看太多灵异现象常常想自杀而已……倒是你,你要不要过来住住看,说不定会想到很厉害的灵感喔!」
  「免了,你以为我派你搜集灵感干嘛啊?那种烂地方当然是你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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