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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丝洞38号

_19 卫风(当代)
子恒地私藏茶叶当然是极好的,我虽然对这些不精通,但是看到热水冲进琉璃杯中。茶叶旋转翻滚,泡出来的茶汤清澈透亮,是一种极柔嫩的黄绿色。茶叶一片片在水中舒展开来,那情形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香气也很极好闻,端起来冲着杯口深嗅一记,感觉那股清冽的茶香直透到顶门。
“真香。”
“嗯,这是我自己种地茶树,自己采的嫩片,不过里面还有一种叫巴燕草的海生水草,取其最嫩的一片细芽。你尝出来没有?”
我老实的摇头:“名堂我是不懂的,不过反正我知道好喝。”
他摇头一笑。
“你也没睡着啊?”我终于想起来这个问题。他头发整齐,衣服整齐,我刚到这边儿他就过来了,很明显也是没睡着。
“嗯,白天遇到的事情……”
“那个,我不太懂,也出不了什么主意,不过若要我帮忙的话就直说。我不会推辞的。”
“不会和你客气地。你看,你的蛛网对付这些东西恰恰是最适合的,今天你不就帮了很大地忙么?”
“对哦……”
虽然我也算是虫子一族,可是蜘蛛和其他飞虫又是对头关系,我这边一抬手,它再多的蛾子也给一网成擒了。
哈哈,这么一想我轻松之余倒有些得意了。
之前不知道那挖心的是什么魔头,我倒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倒不怕了。要是别的东西作祟我倒要麻烦了。偏偏是飞虫,可以说我也是飞虫的天敌了。我还用得着怕它们?
狼用得着怕兔子么?狐狸用得着怕鸡么?我用得着怕蛾子么?
哈哈,不用怕!
呃,我举的这什么例子啊……貌似都不是什么光辉形象啊。
子恒两句话就说的我心花怒放,这茶也特别好喝了,我连喝了好几杯,再看看子恒只捧着小杯小口啜饮,到现在还有小半杯没喝完,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
记得红楼里宝姐姐还是林妹妹说过,一杯为品,二杯是饮,三杯是解渴的蠢物了……我这喝了几杯了?那不真成了饮……那个驴了?
我高兴地抱着几本游记回了屋,翻看了几页,果然域外风情与中原不同,打个哈欠想要睡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象忘了件什么事儿……
嗯,是什么呢?
算了,不想了。
在螺壳螺床上美美睡一觉,早起又喝了一大杯香草清露。别误会,这香草和现代的那香草不是一回事儿,就是草……采集的草叶上的露珠和草汁。
子恒这人就是风雅,行事举止,生活小节都那么飘逸出尘。
咦?他今天……
嘿,他穿的是灰大毛他们赶出来给他替换的衣服啊。
其实他原来的衣服又不旧又不脏,完全没必要换。他原来的衣服肯定是很讲究地,说不定又是什么天蚕吐丝龙女织布之类的圣品神器,我们洞里出品的这件不过是蜘蛛丝混着野蚕丝,可能还有点树纤维之类的,颜色染的勉强算均匀,手工倒是很地道地。小蜘蛛它们修炼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可要说这女红方面,个个都是行家里手,全是天生的好裁缝。
凤宜没穿给他那件,不过三七却把新衣裳换上了。
粉红色本来是适宜她的颜色,可是现在她地脸色还是极为不好。白是白地,可是白里透地不是红,是一股灰败地青灰,比前两天看起来还要严重多了。一打照面我就吓了一跳:“三七你没事吧?”
“没事……”
“什么没事!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一天比一天还差,你这肯定不是没睡好的事,你练功出了岔子吧?正好,子恒的医术不错的,凤宜前辈也很渊博高明,你请他们给你把个脉看一看。是要调理还是要……”我一边说一边扬声喊子恒,他缓步走了过来。
“子恒,你给三七看看吧。她这样实在不对劲嘛,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委靡,命好象都去了半条了……”
子恒点个头,朝三七微微一笑:“三七姑娘,讳疾忌医可要不得,我……”
三七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猛退了一大步:“别碰我!”
“三七?”我诧异了,她至于么?子恒她以前也常见的,多规矩一人啊,她怎么摆出一副要被非礼似的刺猬样子啊。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你们瞎操心。”三七语气古怪地看看我又看看子恒,忽然一笑,那一笑倒是很漂亮,就是怎么看着怎么让人觉得别扭:“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一唱一和的……哼,别想我会被骗!”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三七你莫非不是身体生病而是脑子生病?我以前咋没看出你有这么严重地被害妄想症啊?
啊啊,我体谅。
不管是人是妖,生病的时候脾气总不会好的,可能还会有些奇怪的联想。上辈子有个邻居得了一种皮肤病。脸很难看,人的脾气也变的古怪了,一看到有人在小声说话就认为人家是在讥讽她的脸,丈夫给她熬中药她特地拿成份去化验,觉得丈夫会不会想用慢性毒药毒死她好另娶漂亮姑娘。
这么一想我心气儿就平了。
“三七,你看看,你的确是生了病啦,让子恒替你看看……呃,你要不放心我们。我去请凤前辈来替你诊一诊看看好不好?”我柔声细气的说:“我陪你去找凤前辈吧?”
三七“啪”地一声打开我伸过去的手。眼神一瞬间变的极其可怕。
那个……我被她盯的打了个哆嗦,我自认没做什么对不起三七的事情。她看我怎么象在看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一样?
“你,你们……”三七声音低沉沙哑,手指着我,又指着子恒,下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忽然一转身就化成了一道暗红色的炫光朝厅外掠去。
“啊!三七?”
我急忙起身追赶,可是三七的速度怎么这么快,等我绕过出螺壳地那道旋转的通路到了螺壳外头,已经看不到三七的身形踪迹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站在山野溪边茫然四顾,望着身后跟出来的子恒,呆呆的问了一句。
当然子恒也没有答案给我,他只是说:“先回去吧,三七一贯精明,该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子恒,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最近这事儿,好象有哪儿不太对。”
这疑问在我心里压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终于说出来,觉得跟拔了卡住喉咙的鱼刺一样,觉得轻松多了:“为什么这蛾子就在我们附近出没啊……到底是什么人,或是魔头,一路跟着我们一路撒这些种子?要不是凤前辈发现的及时都要撒进我的盘丝洞里去了……到底,这世道要发生什么样地变化?”
大家有没有被驴唇不对马嘴地章节名雷到?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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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七 白骨精与盘丝洞
子恒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只说:“我也看不清,卜卦时也没有结果,我不知道我要做的事最终能不能做成,也不知道这世间最后会怎么样……或许是我的功力还不够吧。”
我低下头,慢慢说:“可是三七,我真的很不放心她,她……”
“行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凤宜也走出了螺壳居:“随便谁都比你更精明干练,你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没你操心,几百年难道旁人都不过了?”
呃……凤宜说话是不讨人喜欢,不过他说的倒也很有理。
三七几百年都修炼过来了,没我操羽帮助,她也活的好好的。
我们三个又在伽会山转悠了一遍,象撒网似的滤过一片片区域,确定没再有新的蛾子或是蛾子的卵。
“我们先回去吧,今晚总不能再住螺壳。”我连忙向子恒解释一句:“我不是说螺壳不好,不过我是主人,家里还有客人,自己却总在外头不是回事儿,还有,三六不知道醒没醒……”
“你就是个瞎操心的命,杞人忧天,好象没你关怀旁人就活不下去似的。”
我都被凤宜抢白的习惯了,果然胆儿越练越大皮儿越磨越厚,我现在听着他的冷言冷语压根儿没点儿不悦的反应。
“好,那就回去,”子恒笑容一惯温柔:“螺壳我自己其实也很不喜欢住,住了那么久早厌烦了,不过有片瓦遮头总比露宿野地好。”
“你这个螺壳法术很好呀,简直是随身背了所房子呢,走到哪里都不怕,多好。”
“嗯。你若感兴趣。我可以教你。我地螺壳其实是借水而成。不算是真正地方寸天地之术……”
我觉得这就是一种空间法术。不过方寸天地这名字也挺好听地。
天又下雨来了。刚停了没一天。我都不记得太阳长什么模样了。这雨一个劲儿地下下下下。就算我是个要用雷电来练功地妖精。也觉得有点受不了啊!
我们又要再从阵中穿过一次。我心里还是有些挂念三七。下着雨。她脸色那么不好。能上哪儿去?
与牵挂同时存在地是狐疑。满肚子都是纳闷。闷地我快发霉了。
结果快到洞口地时候。居然发现洞口阵法困住了人。
啊,不能说是人,是妖。
我一紧张一好奇,先偷看一下。
“咦?是她?”
“你认得?”
“去京城的路上见过。我好象和你提过一次,她是白骨成精……”
“哦,是地。你说过的。”
凤宜说话从来不会绕弯子,插了一句:“这白骨精来此作什么?她一身上下都是魔气杀气。”
嗯,我也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的确让人不舒服。
“我去看看。”
“你要当心。”子恒叮嘱。
“不要紧。”白骨精要是敢跟我动手,我这就引雷把她劈回原形。打雷下雨天,那可算是我的主场,还能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白骨精?
说实在地,盘丝洞外的阵法并不是太厉害,它针对的主要是心灵弱点。凤宜子恒他们来时是我带进去的,幻阵和前面几道阵法都没用上,他们主要就看到后面最简单的数学题和芝麻开门了。
白骨精正陷在幻阵中。
老实说她看到什么,我可不知道,幻阵会自动让你产生幻觉,看到你一生中最为悲伤的往事,这个阵法虽然是我自己照着书学着设的,可是我自己没进去尝试过。就算我去试,那我看到的也是我自己的悲哀而已。不可能用来推己度人。
不过白骨精一脸都是泪,她围着一棵树不停地绕圈子,不知道已经绕了多少圈,树叶落下来在树的四周落了一圈,我能听到她在喃喃自语,似乎在喊一个人的名字,不过听不清她喊地到底是谁。
老实说看着这个白骨精我觉得心情很复杂的……
虽然我这个盘丝大仙的名号是起着玩的,不过盘丝大仙座下的两个弟子里,其中一个就是白骨精……
所以我对这个白骨精。并不讨厌。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的感觉,白骨精与七心蛾事件。并没关系。
这事儿我没法证明,纯粹是一种直觉。
白骨精抱着那棵树哀恸,似乎那树是她深爱着的,至死不渝的情郎一样。
我轻轻一弹指,整个幻阵的阵法一紧,跟着又一松。白骨精扶着树,身体打个了旋,软软地栽倒了。
我缓缓走过去,弯下腰看她。
白骨精的相貌是很漂亮的,虽然满脸泪痕,也没有破坏她本来的秀美。
呃,我想这些做什么,现在得弄清楚白骨精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和她不过一面之缘,那次见面也说不上很愉快的。她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趁着她被幻阵迷惑心志不坚,我用上了移魂大法,柔声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找……盘丝大仙……”
呃?
“找她何事?”
“拜师……学艺,报仇……”
我了。
白骨精来拜盘丝大仙为师?
难道这是在演大话西游么!可我不是紫霞仙子,这位也不是白晶晶嘛,更加缺少一个搅事的臭猴子来串场!这个一大早遇到这样的事,我想起白晶晶尴尬不知所措的台词:我牙齿还没刷呢。
我发怔地时候,子恒走了过来:“她怎么了?”
“她居然是来……拜师的……”
“拜你为师么?”子恒显然也讶异了。
“是啊……”我还被雷的回不过神来。
“你怎么能做得她师傅呢……”子恒一句话出口,又跟着解释了句:“我只是说,我看着你,总觉得你还是当年的小蜘蛛,一转眼也有人来慕名拜你为师了,真是让人想不到。”
“是啊,我自己也没觉得我能做师傅。灰大毛他可不算,我从来不觉得他是我徒弟。”
“那你觉得他是什么呢?”子恒紧追问了一句。
嗯?子恒的性子没这么好奇啊。
“我觉得……他有时候象个小跟班,有时候象我弟弟似的……相处那么多年,他待我至诚,也恭顺,我觉得他可亲有时候也挺逗趣……”
我也有点迷糊了,我和灰大毛,不象师徒,不象主仆,不象姐弟……
我们到底象什么?
不过灰大毛真的是一身兼数职,徒弟,跟班,亲人……他也都象。
“象家人吧……”我抓抓头,对我们的关系下了一个界定。
“嗯……”子恒点下头,问我:“那这个白骨精呢?你怎么打算?”
“送她出去呗,我又没打算收徒。”
我挥一挥手,放了个傀儡术。白骨精自己爬起来,乖乖朝外走。这个傀儡术到了阵法外头就会自动失效了。
“我们进去吧。”
有凤宜和子恒帮忙,解开洞门封咒也没费多大力气,不过我们进门的时候我十分小心地在洞口布下网,以免再有蛾子混水摸鱼跟进来。
灰大毛看到我如释重负,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师傅,三六师叔醒啦。”
“这不是好事儿吗?”
“可是李书生和她……呃,好古怪啊,反正,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老自己看看去吧。”
“这个,我可也不管。”我马上推地干净:“中人,保人,媒人可都不是好差事,事成了没人念你好,事砸了就要全怪在你身上。这事儿咱不管,好吃好喝伺候着,别马虎了就行。”
“师傅你们这次出去顺利吗?对了,三七师叔呢?”
一提这个我就泄气:“唉,说来话长。”
起章节名真要命啊真要命……
绞尽脑汁也就取出来一个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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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八 中人保人和媒人
我把三七反常,出走的事情一说,灰大毛的看法和我可并不一样:“师傅,其实我说,三七师叔她走了也好。”
“嗯?”我纳闷:“怎么了?她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
“师傅,其实……我觉得她根本和你不是一路人,她那人想什么你根本不知道,而且你们平时连话都说不到一起去,她什么也不告诉你,你也不知道她成天搞什么名堂。念旧情是一回事,那也得看是对谁啊。那比如我吧,我就……”
他说着说着话题就拐了弯,开始吹捧自己的好处了,我含笑听他说……不过,灰大毛也没说错。
我和三七啊,真的……不是一路人。
我自己也有所感觉。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被灰大毛这么一说,我的担忧倒少了。
“三六她在哪儿呢?”
“在空中亭那里。”
空中亭靠左边走,那里是我一时突发奇想硬扭出来的一个消闲的地方,那里原来是极空旷深远的一个大溶洞,下头很深很黑也有条暗河,投块石头下去要半天才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的一声水响,我在那里凌空建了一所亭子,只有几条铁索牵引固定,没有路径桥梁连通,点着四面的石灯,亭子里寂静深幽,在那里吹首曲,唱支歌,回音深邃茫远,绵绵幽幽不绝,绕梁何止三日,简直象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朝那边过去。一边低声问灰大毛洞里有无异常。他回答说一切如常。蜘蛛抓紧织网。老鼠们严防警惕。我跟他讲了那蛾子地事。灰大毛恍然之后也笑了:“师傅。不是我夸口啊。咱盘丝洞可能对付不了别地。可就凭师傅你手下面那成千上万地八脚妹子。张网捉飞虫那是得天独厚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绝不能掉以轻心。”
说着话。已经到了没路走地地方。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一团幽暗地远处。空中亭地灯光朦胧如月。亭中有两个人。一个当然是三六。一个么……
“李书生会轻功?还是他也修道?”
“哪儿啊。他不会。”灰大毛说。
“那他怎么过去地?”
“嗨,我就是说这事儿很古怪嘛,三六师叔硬把他给带过去啦,不过带过去了,两个人又不说话……”
我疑惑:“离这么远,你知道他们说没说话?难不成你……偷听?”
“这亭子里一点儿声音四壁都回响不断的。他们从过去到现在半丝声音也没有嘛,那肯定是没说话地。”灰大毛分辩:“再说我想听还得着自己过去偷听么?随便叫个小蜘蛛过去不就……”我瞅他,灰大毛急忙摇手:“我什么也没说。真的。三六师叔的闲事儿我可管不了,也管不起呀。”
“你知道就好。”
看着亭子里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好一会儿既不动,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坐下了,可原来坐着的那个又站起来了。
继续沉默。
他们这是打算演哑剧啊?演哑剧也得比比划划吧?
灰大毛小声嘀咕,声音特轻:“我说,三六师叔太不干脆了。要真喜欢,推倒就……生米一煮成熟饭,那不就啥都成了,嘿嘿,嘿嘿。”
我用眼刀剜他,他厚脸皮的朝我嬉笑:“我说的就是嘛。你看人家那些寨主啊,洞主啊,抢个压寨夫人,面首相公。那多干脆俐落啊……”
我连瞪他都懒得瞪了。
灰大毛这张嘴啊……狗嘴吐不出象牙,老鼠嘴里也吐不出好话。
“算了,我也管不了。忙正事儿去吧。”
我正要转身走,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桃华!”
那声音并不太高,可是整个石洞里都回荡着那一声,桃华桃华桃华华华华华----
我愣了下,转过身来。
李书生喊我做什么?
不过……
很奇怪,他平素说话,我就有一种心悸地感觉。刚才他喊我的那声。我怎么觉得……就跟小说里常写的那样。胸口好象被重锤击中,震的思绪都跟着余震不绝。
“有事啊?”
我的声音嗡嗡回响。听起来又突兀又太无礼,总之……挺傻的。
“麻烦你,能不能带我过去。”
“呃?”
我傻了。
这……这要求真是……
说实话他的要求很正当,也不是难办的事,不过……
这个……我是站三六这边儿的啊,她把人带过去,不管她有什么打算,哪怕她想把李书生活活渴死饿死在亭子里都不关我事,我哪能拆她地台啊。
“那个……李公子啊,这个事呢……”
我一边胡乱砌词,一边拉着灰大毛想转身开溜。
三六忽然动了,她站了起来,一把挟起李书生。
没错,不是抱,不是扛,不是拉。
就是挟!
挟在胳膊底下,一纵身,从亭子那里掠了过来。
呃,要说这场面呢……
三六挺飘逸的,以前那电影叫神话好象,金喜善一身白衣,衣带当风,飘飘若仙的飘过一道深涧。要说三六地造型体态长相气质绝对远胜金美女,但是……这个,她胳臂底下夹个大活人……这就,没有可比性了。
三六稳稳站定,把李书生一松,自己径自掠过我们身边走了。
她和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一股扑面的冷厉之气。
三六看来郁闷的不轻啊……
看她的动作,那么快那么干脆就能看出来。虽然她平时也挺快挺干脆的,但是这会儿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生人勿近,别惹我烦着呢那股子气势。
“那个,李公子啊……你看这事儿真是,其实我刚才吧。是想帮你来着……”
李书生一抱拳,也走了。
留下我和灰大毛面面相觑。
你看这事儿闹的,我们没打算管闲事儿,可是闲事儿却管了我们。
半晌,灰大毛来句:“师傅,你说的对。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不光这些事儿不能做,赶明一遇到,还得绕开躲开,离的越远越好。你说我们招谁惹谁了?这不就是那个?那个什么池鱼遭殃啊?”
我叹口气:“是殃及池鱼。”
“唉,反正殃地都是鱼。”灰大毛嘴里地鱼,不用问,两条。
他一条,我一条。
其实我才是主要被殃的那条啊。
我左思右想半天。该午饭了,我才想明白。合着,这都怨李书生不好。他要不喊我那一嗓子,就没我的麻烦了!他们要分要合要好要吵关我个P事啊!怎么弄的我现在这么郁闷。
而且中午吃饭,就我自己到了饭厅,别人一个没到。灰大毛尽职的一个个去请了,回来说:“凤前辈说不吃。三六师叔压根儿没理我,李书生请我给他拿两个馒头填肚子就行,嗯,敖公子好象在打坐,房外面设了一层结界。”
“好吧。他们不来咱们自己吃,今天的汤不错。”
灰大毛坐下和我一起吃饭,说实在地没客人在我倒真吃了一顿顺心的饭,不用想着谁吃多谁吃少,给谁布菜劝谁喝酒之类地。
我和灰大毛吃的饱饱的,汤喝了个干净。
“哦,对。”灰大毛忽然想了起来:“师傅,三七师傅住过的院子我让人打扫来着,有样东西……看着不是我们的。可能是她丢下的,是不是送到师傅你这里来先放着呢?”
“东西?她丢下什么了?”
简直不可能的事啊。三七这个人,别人占不着她一针一线地便宜的。要说她带走什么我倒觉得比较可信,她要会丢下什么……咳,除非是垃圾。
我和灰大毛绕过院子,从侧门进了三七住地那屋,这屋里很奇怪,我记得三七一向喜欢屋子香喷喷地,总弄些花儿粉儿的把屋子弄地很好闻。可是现在这屋里有一股……腥气。
“嗯。就是这个。”
灰大毛拿出来的是一条……看起来很奇怪的东西。
一层很薄的膜,怎么觉得。非丝非绢,非绸非布……
这什么玩意儿?
而且腥味儿就是这东西上发出来的。
“这什么东西?”
灰大毛看看我,然后又看看那东西……小声嘀咕:“反正不象个什么好东西,还这么难闻。”
他好象还有话没说出来。
我瞥他一眼,灰大毛有点吞吞吐吐:“这个……好象有点象……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唉呀,师傅你不懂啦……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懂啊?”这家伙真是的。
“这个,你,你还是个姑娘嘛,这东西你肯定不知道……”
呃?
灰大毛没办法,很小声很小声说:“就是……象……胎衣……”
“胎,什么?”
“唉呀我你就说不懂,那个,师傅你见没过,那个,河边芦苇水草上常常缠着青蛙下完卵,留下的那种带膜啦……”
“见……”过。
我呆了。
卵……卵……
最近这个字出现地频率太高,而现在灰大毛的这番话,由不得我不朝那方面去想……
难道三七和那个,卵生的蛾子们,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包庇,收藏了那个不停的生卵的蛾子?还是……
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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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九 盘丝洞的大搜捕
还是……
我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再想下去了。
“师傅……你……没事吧?”
大概我的脸色太难看,灰大毛有些担忧的问。
“没……”
就是,震撼太大,一时,接受不来。
“那个,我去去……就来……”
我心不在焉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客院,快步朝前走。
我心里乱糟糟的,怎么也没办法理出个头绪来,根本也没分辨方向,走的又快又急,结果一抬头,我走到子恒门口来了。
他的确设了结界,看来是……不方便打扰他。
忽然身后吱呀一声门响,我几乎是跳起身来转头看。
凤宜皱着眉头:“你怎么这样浮燥。心神不定想什么呢?”
“没事……”
“手里拿地什么?”
我居然觉得没来由地心虚。我手里?我手里不就是刚才从三七屋里发现地奇怪东西么?
我地手居然条件反射似地朝背后藏藏。活象在做坏事被老师捉个正着地小学生。
“拿来。”
我眨眨眼,装听不懂。
他哼一声,手成虚抓之势。我手里的东西象是被一股大力拉扯,一下子脱手飞出。
他拿着那东西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这个哪儿来的?”
“呃……”我本不想说,毕竟三七,对凤宜……
这个,那个……一说出来的话……
可是,要是真和那些蛾子有关系,那我要是不说而误了大事,因此而害了谁,那就糟了。
“是,三七前两天住的屋里发现的……”
凤宜也有些微微愕然。不过他很快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呃?什么样?”
“为什么我们走到哪儿,这恶事就跟到哪儿,你还不明白吗?”
我想……
我其实是,不愿意去明白。
我的同门,我来到这世界认识的时间最长的两个朋友之一。我……
我们是师姐妹,我们在一起学艺,在一起生活过的。
可三七,她怎么会……
“三七不是七心蛾啊……”我有些无力地说:“她明明是凤蝶……”
“凤蝶也有千百种的样子颜色,你所见的……”凤宜没接着贬我,只是把手里那个东西拿了进屋,我下意识的跟了进去。
“现在该……怎么办?”
我觉得惶惶然六神无主,现在这个事实……
三七她,竟然会秘密产卵。而卵里孵化出来的,竟然是那种凶残的恶心地魔界七心蝶!
我没法自己骗自己说,三七没产卵。也许是她藏匿了一只大蛾子,而那只蛾子在产卵……可是这说法是行不通的。我的盘丝洞又不是旅馆客栈,想夹带什么就带进来了。有生命的东西就会带有能量,要进那扇芝麻开门,一定会被感应到,不管是哪里的生命,就算是死了变鬼也一样,不可能飘过我的大门。三七她,没有夹带有生命的东西进来……
而且。这几天她的反常,自己无故的不见踪影,再出现后脸色奇差,在外面我们三个杀蛾子时她地奇怪反应,还有她最后离开时的……
这个事实打击的我脑子里乱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傻了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哦,哦……”
我一边唯唯诺诺一边从凤宜门里退出来。
被他断喝一声我倒清醒过来了。
三七要真在我洞里产过卵,那,我洞里难保没有那些黑色地卵壳存在!不知道三七是把它们都带走了还是有残留,或是根本就藏在一个什么隐秘的地方!那些东西要是一出了壳。我洞里的老鼠们,蜘蛛们,可不见得个个都……我那些防御措施都是对外的,要是内部出了乱子,那可就……
我急忙回到自己的屋里,然后开启一道密门,再进去是一个小小的空间,四周都是水晶似的岩石。
这间屋相当于主控室。
盘丝洞大洞小洞明洞暗洞无数,要维修。要监测的话。我不可能一个个的跑去,所以才有了这间小屋子。壁上嵌地是无数细密的东湾石。
我盘膝坐下。闭上眼,摒除杂念。
我的知觉缓缓的向处蔓延,那些无数的细碎的东湾碎晶石就象是信号放大器一样,将我的知感一倍,数倍……成百成千倍的扩大。
我的感知就象是一个巨大地,没有边际的空间。
或者说,我的感知现在充满了整个盘丝洞里所有的空间。
如果一个自行其事,自有规律的小小宇宙一样,我让自己的思绪和灵觉朝外延伸,散发……去捕获洞里的各种事物。
洞里的生命体……
存在感最强,力量最不容忽视的是凤宜和子恒……一红一青地两团光芒静静地存在着。
然后是我自己,三六,灰大毛……
那些老鼠们,我的蜘蛛们,在洞里托庇于我混日子地一些小兽,小鸟,蝙蝠壁虎甚至瓢虫蚯蚓……
水里养的小鱼和其他水生物,还有那些花草树木……
它们都散发着各自不同的,强弱不等的细微光芒。
只要是生命体,就会有存在。
我将它们一一过滤,细细筛除……
唔,等等。
那团青黑色的,是什么?
充满恐慌,充满焦虑的……
似乎在拼命的朝一个什么方向再努力。
我的知觉锁定了那一团,然后,再贯注精神之力。
呵!
我猛的睁开眼。
找到了,就是那里。怪不得我那时候在那里遇到三七。
那里很少人去,灰大毛他们盘查洞里的时候也很难发现。
我重新闭上眼,锁定住灰大毛,用心灵传音对他说话。
“大毛,你在哪里?”
他的回应是迅速的,不安的。
“师傅,我就在你门外的院子里。”
“你去暗河的第二个水漩那里,靠左边的岔洞,墙上,那里有七心蛾的卵,你要小心,最好离的远远的就把它们解决了。砸扁,砸光,放火烧了……随便你,总之,一定要全除掉。”
“啊?好,我这就去!”
“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
我切开和他的联系,继续再搜索。
也许就这一处,也许,不止这一处。
按三七的个性,或许会将这些东西……分开藏起。
这标题起的……真是让我自己发啊二更了,求票哟。
正文 九十 前情今日尽扫清
除了刚才我让灰大毛去处理的那一处,再细搜过,还有两个地方。
这么短的时间里,要避开我洞里无数耳目……她把那个,呃,生下来,再藏起来,可真不容易啊。
另两处我亲自去处理。
都是犄角旮旯的地方,翻开石头就能看到下方的石隙里……都填满了,黑乎乎的让人作呕。我的心情越来越不好,胸口象压着块石头,但是头脑却比刚才要清醒的多了。现在不是愤恨慨叹的时候。重要的是要把盘丝洞里的隐患消除,还有就是……得追查三七的去向。
我对付那些卵如对付蛾子们一样,用网一兜,然后尽数烧掉,一点渣都不留下来。
我甚至都没多看一眼,太恶心了,黑压压的一坨不知道有多少个,烧的时候闻着那种焦臭的味道,我的胸口都翻腾想吐。
尽管把这两处都烧了,我还是……心里不踏实。
挥袖驱散那些污气,我掩着口朝回走,没走多远,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不光是因为那些卵。
还有三七与这件事情本事。
我无法想象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怎么生下那些恶心的卵,又是怎么将它们藏匿在我的盘丝洞里的。如果我没有发觉,而让这些蛾子破壳而出,那么我盘丝洞中会变成什么样?
一想到这个。我打个寒噤。站直了身。
心里对三七那些仅存地……怀念。怜悯。过去地旧情……都一扫而空了。
我不会再对她抱有什么幻想。
我顾念旧情。她在盘丝洞里埋藏这些蛾子。有顾念过我吗?
呃。对了。我刚才大吐了一场。难道呕吐吐掉不止是饭渣。还有情绪渣?
对了。三六还不知道这事
我转了个弯,去找三六。
她穿了一件白衣裳,坐在那院子池塘上的亭子里。不知道怎么着,看着她那个姿势,莫名的让我想起一个画面。
那是上辈子看的那部大话西游里面。有个画面是白晶晶在桥边,怀念着她与孙悟空的旧情,表情有一种冷冰冰的惆怅。本来那月色是冷的,她的脸色也是冷地,可是那种惆怅的神情却并不坚硬。
啊,情伤啊情伤!真是女妖们天生摆脱不了的宿命啊……
咦?我这什么腔调啊?
那根叫危机的神经BIU一声撤了,一根叫八卦的天线嚓的一声就直起来了。
我朝三六走过去,她缓缓转头看我一眼,继续转过头去忧愁啊忧愁。
“喂。你没给那个书生喝那个轮回汤吗?”
“别提那汤了。”她地表情冷冰冰的,口气却不是那么回事,显的很懊丧:“我采来的彼岸花不对头。别说没药效了,你以为他那魔气攻心是怎么来的?”
“原来……”我还以为李书书之所以变成半死不活是让哪只妖啊鬼啊给偷袭了,没想到居然是三六客串假药贩子,把三无产品硬灌给人家灌倒的啊!
“那,你在哪儿采的花呀?”
“在九龙坡。”
“哦……”
什么地方?反正我不知道。
不过连花草都……沾了魔气?那这日子……
没法儿过了。
魔界的蛾子啊是满天飞着要吃人,魔气呢,都开始侵蚀花草。
得,八卦精神又被危机感给逼退二线了。
“嗯……”
我还没开口,三六先问我:“你有什么事情?”
“哎?”
“你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到底怎么了?”
“哦,有件事一定得告诉你,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三六看了我两眼,在石凳子上坐下来:“说吧,是不是和三七有关?”
“你怎么猜着地?”
她一张冷脸:“你们一起出去却没一起回来,她一定是有什么变故了吧?”
“哎,对了三六,我还想找你打听呢。你和她,认识的时间最长。你们原来怎么认识的,她是从哪儿来地,有什么来历?还有,桃花观的事变后,你们还在一起吗?你熟悉她的事吗?她……”
“你一个个问啊,一下子这么多话,我头都晕了。”
“那你从头说起吧。”
三六瞥我:“明明是我先问的你,说吧,三七出了什么事。”
她把皮球又踢回给我。
好吧。我发球。
我用尽量简洁客观的语言。把一路上我们遇到的挖心事件……其实现在该说是吃心的事件,给说了一下。然后一直说到我们发现黑色的卵,卵里有蛾子……说到最后三七走时看我们的眼神,说地那话,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那种怨恨,是因为我们那天杀死了那么些蛾子吧……三七她,到底想做什么?她并不象是身不由己的。如果她知道洞里这些被我给铲除了,又会怎样反应?我不知道。
三六的表情随着我的讨说,逐渐凝重。
等我说完我在洞里刚刚端掉的两窝蛾子卵,三六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竟然……”她顿了一下,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我也在想会不会是弄错,三七如果,如果遇到什么变故身不由已,完全可以向我们坦白说,难道我们不会尽力帮她救她吗?可是她就是不说,而且,还把这些祸根就藏在我的家里面,等这些东西一出壳,我这里的老鼠蜘蛛们可不都措手不及,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对了,你说说你知道地。”
三六嘴角露出个苦笑,我总算看到她生气啊,冷脸啊之外的别的一点儿表情了。
“你觉得我和她很熟么?”
“可是你们当时不就是一起的……没去桃花观之前你们就在一起了呀。”
“可是我和她只是住的近。我住在一株柏树上,她住在溪边的草沼里,虽然我们时常能见到对方,也会一起修炼,可是我并没有多问过她的来历之类。我们这些嘤嘤草虫,又能有什么来历?只是不甘心只象朝露一样只活那样短短地年头就死去。所以才……”三六认真想了想:“我认识她时她已经懂的很多……不过她本来活地年月也比我多……”
三六讲话简直不得要领,比我还会跑题。
“她以前没有什么异常吗?还有,桃花观事变之后呢?”
“桃花观地事情之后,我和她其实也没有在一起,她说要去旁的地方游历,我呢,陆续也经过一些地方,后来在黄林那里安身……”
我看三六地反应一直都很……
嗯,不象我似地。一惊一乍的,更没有说会激愤,或是很伤心。又或是……
反正她的情绪一惯是冷冷的。
三六这家伙……只有异性没有人性的。
我估计就算我现在一变脸露出妖魔的真面目要害她,她大概也是冷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被骗被害的悲愤吧?
难道因为不重视,所以就不会觉得情感和心灵受了伤害吗?
“那你和那个书生,嗯,怎么办?”
既然那汤不是好汤,而且看李书生的样九成九是没想起什么前世姻缘来的。
那三六怎么办啊?
难道,难道就强绑着关着他过?
还是,嗯……
反正我不是三六,我也不知道三六拿什么主意。
我这话一问。好象啪地一声关上了三六的某个开关,她继续冷着脸看亭子外面的池塘水面,根本不理会我,把我当空气。
“那,好吧……”我讪讪地站起来,摸鼻子:“那我去去搜寻三七的下落,你也要当心。若是……以后再见她,可不要被她给暗算什么的……”
三六还是不吭声,我只好走了。
话说。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么窝囊呢。三六就是这么冷脸,我还一直一直的上赶着拿自己的热乎劲儿去暖这块大冰砣子。情知道暖不热嘛,她天生就是这么冷的脸,估计到死也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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