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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巷谋杀案

_4 阿加莎.克里斯蒂(英)
息的!”她激动地说道。
波洛马上说:
“我明白,小姐。这最好理解——最自然不过了。坐在这房子里想着——
不,不会令人愉快的。”
“您理解就好。”简简短地应道。
“您算某个俱乐部里的吗?”
“对,我在温特沃思打球。”
“令人愉快的天气。”波洛说。
“啊呀,现在树上的叶子剩得不多了!一星期以前它们还很美呢。”
“今天天气非常好。”
“下午好,普伦德莱思小姐,”贾普一本正经地说,“事情确证之后我再通
知您。事实上,我们已经拘留了一个嫌疑犯。”
“什么人?”她急切地看着他。
“梅杰·尤斯塔斯。”
她点点头走回去。弯腰捡起一根木柴扔到火里。
“怎么样?”汽车拐出小巷时,贾普问。
波洛微微一笑,“非常简单,这回钥匙在门上。”
“那……”
波洛又笑起来,“Eh bien(法文,意为:好吧。——译注),高尔夫球棒
不见了……”
“当然,这姑娘绝不是傻瓜,还有什么不见了?”
波洛点点头,“对,我的朋友——还有那个小公文包!”
贾普脚下的加速器猛跳了一下。
“该死!”他说,“我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可到底是什么呢?我非常仔细地
把那包翻了个遍。”
“我可怜的贾普——可它是——你是怎么说的,‘显而易见,我亲爱的沃
森。’”
贾普恼火地扫了他一眼。
“我们现在去哪儿?”他问。
波洛看了看手表。
“现在不到四点。我们在天黑以前还能赶到温特沃思,我想。”
“你认为她真去那儿了?”
“我想是这样——是的,她肯定知道我们可以做调查的。哦,是的,我认为
我们会发现她到过那里。”
贾普哼了一声。
“哦,好吧,走着瞧。”他灵巧地穿过其他车辆,“但我无法想像这公文包
和犯罪有何瓜葛,也看不出能从它那里得到什么。”
“的确如此,我的朋友,我同意你的意见——与它毫无关系。”
“那为什么——不,别跟我讲了!顺序,方法,一切都要善始善终!噢,好
吧,真是不错的一天。”
汽车开得很快。他们到温特沃思高尔夫俱乐部时才四点半多一点儿。工作日
期间那儿倒不算拥挤。
波洛直接找到球童的头头儿,询问普伦德莱思小姐的球棒。他解释说她要在
明天打另一场。
那个球童头头儿提高了嗓门,一个小男孩在墙角的一堆高尔夫球棒里找着。
他终于找出一个袋子,上面写着大写字母,J·P。
“谢谢你。”波洛说,他走开了,又不经意地回身问,“她没交给你一个小
公文包吗?”
“今天没有,先生,也许留在更衣室了。”
“她今天来过这儿吗?”
“哦,是的,我看见她了。”
“她的球童是谁,你知道吗?她丢了一个公文包,想不起来最后把它放哪儿
了。”
“她没带球童。她来这儿买了几个球,只拿出来两根球棒,我想当时她把公
文包拿在手里。”
波洛道声谢,转身离开了。两人绕着俱乐部会所走着。波洛停下来欣赏风
景。
“很美呀,不是吗?黑沉沉的松树林——还有湖,对,湖……”
贾普飞快地膘了他一眼。
“这就是答案,是吗?”
波洛笑了。
“我认为很可能有人看到了某些事。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立即动手调查
的。”
10
波洛退后一步,头略微歪向一边,审视着房间里的布局。一把椅子放这儿
——另一把放那儿,对了,非常好。这时门铃响了——一定是贾普。
这个苏格兰场的人快活地走进来。
“非常正确,老伙计!第一手消息。昨天有人在温特沃思看见一个年轻女子
往湖里扔东西,据描述该是简·普伦德莱思。我们没费多大劲就把它捞出来了,
那正好有很多芦苇。”
“是什么东西?”
“正是那个公文包呀!可是为什么,以上帝的名义?好了,它把我给难住
了!里面什么也没有——甚至也没有那几本杂志。为什么一个理智健全的姑娘想
把一个相当昂贵的包扔到湖里——你知道吗,我整夜都焦虑不安,因为我找不到
其中的机关。”
“我可怜的贾普!可你不必焦虑了,答案这不来了,门铃刚刚响过。”
乔治,波洛的无可挑剔的男仆,开门通报:“普伦德莱思小姐。”
姑娘走进房间,带着她一贯自负的神情,向两位男士致意。
“我请您到这儿来……”波洛解释说,“请您坐这儿。你坐这儿,贾普——
因为我有特别的消息告诉您。”
姑娘坐下来。她轮流打量着这二位,不耐烦地把帽子摘下来,放到一边,
“嗯,”她说,“梅杰·尤斯塔斯已经被捕了。”
“我猜您看到了,在今早的报纸上?”
“是的。”
“他目前只是由于某个小的违法行为而受到起诉,”波洛接着说,“与此同
时,我们正在搜集他与谋杀案有关的证据。”
“是谋杀,对吗?”
姑娘急切地问道。
波洛点点头。
“对,”他说,“这是谋杀。一个人被另一个人蓄意毁灭掉了。”
她有些颤抖。
“不要,”她低声说,“您这么讲时太吓人了。”
“对呀——是很吓人!”
他停一会儿然后说:
“现在,普伦德莱思小姐,我要告诉您我是如何发现事件的真相的。”
她把目光从波洛转向贾普,后者正在微笑着。
“他有他自己的一套,普伦德莱思小姐,”他说,“您知道我是迁就他的。
我想我们还是听听他说些什么吧。”
波洛开始说了:
“您已知道,小姐,我和我的朋友于十一月六日早晨到了犯罪现场。我们走
进了艾伦夫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房间,我立刻注意到几个不同寻常的细节,您知
道,那房间里的某些东西非常怪异。”
“请说下去。”姑娘说。
“首先,”波洛说,“是那烟味儿。”
“我想你言过其实了,波洛,”贾普说,“我可什么都没闻着。”
波洛突然转向他,“完全正确,你没闻到任何存留的烟味,我也没有。而那
是非常、非常奇怪的——因为门窗都是关着的,烟灰缸里却有不少于十枝烟的烟
头。这很古怪,非常古怪,而那房间里闻起来——就实而言,特别清新。”
“这就是你的发现,”贾普叹道,“总是那么转弯抹角地得出答案。”
“你们的歇洛克·福尔摩斯也这么干的。他注意到,记得吗,狗在晚上的古
怪行径——而答案就是没有古怪行径,狗在晚上什么也不干。继续:下一件引起
我注意的就是死者手腕上的那块表。”
“它怎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但它是戴在右腕上的,而据我的经验,更常见的是戴在左
手腕上。”
贾普耸耸肩,他刚要发话,波洛连忙说:
“可你会说,关于这个并无定数可言。有些人更喜欢把手表戴在右手上。那
现在,我们遇到了真正有趣的事了——我走到写字台前,我的朋友。”
“对,我猜着了。”贾普说。
“的确很古怪——非常引人注意!有两个原因,一是写字台上某个东西不见
了。”
简·普伦德莱思开口了:
“是什么不见了?”
波洛转向她,“一张吸墨纸,小姐。吸墨本最上面是张干净的、没动过的吸
墨纸。”
简耸耸肩:“确实,波洛先生,人们偶尔会把用过的纸都撕掉的!”
“是啊,可他们怎么处理呢?扔进废纸篓,不是吗?可它不在废纸篓里,我
看过了。”
简·普伦德莱思不耐烦了:“它可能在前一天就被扔掉了。吸墨纸干净是因
为那天巴巴拉没写过任何字。”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小姐。因为有人看见那天晚上艾伦夫人去过信箱了。
她肯定写过信。她不能在楼下写——那儿没书写用具。她也几乎不可能到您的房
间里去写。这样,那么,她用来写信的那张吸墨纸哪儿去了?实际上人们有时会
把东西扔到炉子里而不是废纸篓里,而那间房里只有煤气炉。但是楼下的炉子前
一天并没点过,因为您告诉我在您用火柴引火时炉火是拢好了的。”
他停了一下。
“一个奇怪的小问题。我看了每一处地方,废纸篓里、垃圾箱里,可我找不
着一张用过的吸墨纸——而这对我至关重要。看起来好像有人故意把那张纸带走
了。为什么呢?因为上面写的东西用镜子一照,很容易就能读出来。
“可关于这写字台还有第二个疑点。也许,贾普,你还大致记得它的布置摆
设?吸墨本和墨水瓶放在中间,笔盘在左边,日历和羽毛笔在右边。怎么?你不
明白?那枝羽毛笔,提醒你一句,我检查过,它只是个摆设——从没用过。啊,
你还不明白?我可以再说一遍,吸墨本在中间,笔盘在左边——在左边,贾普。
但是通常笔盘不是放在右边,为了右手拿得方便吗?”
“啊,现在你明白了,是吧?笔盘在左边,手表在右手上——吸墨纸被拿走
了——还有其他东西被带进了房间——装着烟头的烟灰缸!”
“那房间闻起来很清新、爽洁,贾普,说明房门窗户整夜都开着,没有关
上……而后我为自己画了个图。”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简:
“一张您的画像,小姐,您下了出租车,付了钱,走上楼,或许叫了声‘巴
巴拉’——之后打开房门,发现您的朋友躺在地上死了,手里拿着手枪——当然
是左手,因为她是个左撇子,所以子弹也是从头部左侧射入的。有一张留给您的
纸条,告诉您是什么缘由迫使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猜那是封极为感人的信
……一位年轻、高贵、不幸的女子迫于敲诈而结束了她的生命……
“我认为,几乎马上一种想法跃入您脑子里:这是一个男人干的,让他受到
惩罚——彻底的应有的惩罚!你拿起手枪,擦干净,把它放在死者右手里。你拿
走了便条,撕掉了最上面那张写便条时用的吸墨纸。下楼,点着炉火之后把它们
统统扔到火里烧了。然后你把这个烟灰缸拿了上来——进一步造成两个人坐在那
儿谈话的假象——还拉起一块链扣漆片放到地板上。那是个幸运的发现,你希望
它能使事情变得更加确凿无疑。而后你关上窗户,锁上门。没人会怀疑你已经重
新布置了现场,警察必定只会看到它现在的样子——所以你没到巷子里找人求
援,而是直接打电话给警察局。
“事情往后发展。你冷静、果断地扮演着你选好的角色。开始你拒绝说出任
何东西,但你很聪明地提及了对自杀的怀疑。后来你就早有准备地向我们抛出梅
杰·尤斯塔斯这条线索……
“是的,小姐,非常聪明——一个非常聪明的谋杀——这就是真相,企图谋
杀梅杰·尤斯塔斯。”
简·普伦德莱思一跃而起:
“这不是谋杀——这是正义。那个男人逼着可怜的巴巴拉走上死路!她是那
么脆弱和无助。您知道,可怜的孩子,她第一次出国就在印度和一个男的搅和在
一起。她只有十七岁而他是个年龄比她大得多的已婚男人。后来她有了孩子,她
把他送到一户人家,不愿再见到他。她还去了国外的一些地方,以后回来时就自
称是艾伦夫人。不久孩子死了。她回到这儿来,爱上了查尔斯——那个夸夸其
谈、自命不凡的家伙,她崇拜他——而他又自鸣得意地接受崇拜。如果他是另一
种人,我早就劝她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可实际上,我竭力劝她保守秘密。不管怎
么说,除了我再没人知道这回事了。
“但是那个恶鬼梅杰·尤斯塔斯出现了!你们知道余下的事了。他开始有计
划地向她勒索,直到那个晚上,她意识到她正让查尔斯面临丑闻的威胁!一旦和
查尔斯结了婚,尤斯塔斯更能任意摆布她了——和一个害怕有家丑的富人结婚!
在尤斯塔斯带着从她这儿拿到的钱离开以后,她坐下来想了许久,然后上楼给我
写了封信。她说她爱查尔斯,没有他就不能活,但是为了他的前途她绝不可以和
他结婚。她说她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把头往后一扬:“你们还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做吗?而你们还站在那儿说这
是谋杀!”
“的确是谋杀。”波洛的声音很严厉,“谋杀有时看起来相当正义,但它终
归是谋杀。您很忠诚,头脑清醒地——面对现实,小姐!您的朋友死了,走了最
后一条路,因为她没勇气活下去。我们可以同情她,我们可以可怜她,但事实还
是——她自己做的——不是别人。”
他停了一下:
“那您呢?那个男人正在监狱里,他会为其他罪行服很长的刑期。您真的希
望,出于您本人的意愿,去毁掉一个人的生命——生命,提醒您——任何一个人
的生命?”
她盯着他,目光暗淡下来,突然她说:
“不,您是对的,我不可以。”
然后她转过身,飞快地跑出房间。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贾普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非常长的——嘘声。
“噢,我真该死!”他说。
波洛坐下来,朝他和蔼地笑了。过了许久,沉默才被打破。贾普说:
“不是被伪装成自杀的谋杀,而是被伪装成谋杀的自杀!”
“是啊,而且干得很聪明。一点儿也不过分。”
贾普突然问:
“可那个公文包呢?它在当中起什么作用?”
“可是亲爱的,我最亲爱的朋友,我已经和你说过它与此事无关了呀。”
“那为什么——”
“高尔夫球棒。那些高尔夫球棒,它们是一个左撇子用的高尔夫球棒。简·
普伦德莱思把她的球棒放在了温特沃思,那些是巴巴拉·艾伦的球棒。无疑那姑
娘——如你所言——在我们打开壁橱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整个计划可能就被
破坏了,不过她反应很快,立刻想出一条脱身之策。她看见我们发现了球棒,于
是她采取了当时能想得到的最好的办法。她试图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错误的东西
上。她说那个公文包,‘是我的,我今天早上才带回来的,所以里面什么也没
有。’之后,正如她所希望的,把你引上了错误的方向。出于同一个原因,当她
第二天出去毁掉那些高尔夫球棒时,她继续利用了这个公文包,作为一个——怎
么说——腌鲱鱼?(意为:扯些不相干的东西。或转移注意力的东西。——译
注)”
“鲱鱼,你的意思是,她真正的目的在……”
“想想看,我的朋友。毁掉一袋高尔夫球棒的最佳场所是哪儿?一个人不会
烧了它们或者把它们扔进垃圾箱的,如果把它们留在某处可能反而会有人送还给
你,普伦德莱思把它们带到了高尔夫球场。当她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两根球棒
时,把它们留在了俱乐部会所,然后她没带球童就绕道走了。毫无疑问她每隔一
段距离,就把一根球摔断为两截之后扔到深坑里,最后扔掉了那个空包。任何人
如果在这儿或那儿看见一根断了的高尔夫球棒,他都不会惊讶的。谁都明白人们
在游戏当中可能会因为紧张或恼火而弄断了球棒,然后把它们扔掉!事实上,这
种游戏就是如此!”
“但是,既然她意识到她的行为仍会引人注意,她还是抛出了那个很有用的
‘鲱鱼’——那个公文包——并以特别的方式扔到湖里——而那,我的朋友,就
是‘公文包之谜’的真相。”
贾普默默地看了他的朋友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爆发出一阵
大笑。
“不错呀,老伙计!用我的话讲,你得到了蛋糕!(意为:你得胜了。——
译注)出去吃午饭吧!”
“非常荣幸,我的朋友,可我们不会要蛋糕的。实际上是,一个蘑菇蛋卷,
白汁牛肉,法国青豌豆,还有——下面是——一块罗姆酒水果蛋糕。”
“快带我去吧。”贾普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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