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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陀督探长3 七面钟之谜

_3 阿加莎.克里斯蒂(英)
女爵瞄了那女孩一眼——有点古怪的一眼。
“真的。”她冷冷地说道。
“她正好在那里,非常幸运的巧合。”巴陀督察长微笑着说。
女爵微叹一口气,再度半闭上眼眼。
“说来荒谬,不过我仍然觉得很虚弱。”她喃喃地说。
“当然你会觉得,”比尔叫道,“我扶你起来上你房间去。
疾如风会跟你一起去。”
“艾琳小姐真好,”女爵说,“不过我宁可自己上去。我真的相当好。或许你扶我上楼梯一下吧?”
她站起来,紧靠在比尔手臂上,走出书房。疾如风跟在后头到了大厅,然而女爵再度要他们放心--带点辛辣的味道——说她相当好,疾如风便没跟他们上楼去。
然而当她站在那里,望着比尔搀扶着女爵高雅的身影,慢慢地爬上楼梯,她突然全神贯注起来,僵立在那里。女爵的睡袍,如同先前所提过的,薄薄的——一层橘黄色的细纱。透过薄薄的细纱,疾如风明显地看出她的右肩胛下有一颗小黑 痣。
疾如风吓得喘不过气来,猛然一转身遇见巴陀督察长正好从书房里出来。杰米和罗琳走在他后头。
“好啦,”巴陀说,“我已经把窗户关好了,而且会派个人在外面值夜。我把这道门锁上,钥匙带走。明天早上我们再进行法国人所谓的罪行重演——艾琳小姐,什么事?”
“巴陀督察长,我必须跟你谈谈——马上。”
“为什么,当然,我——”
乔治·罗马克斯突然出现,卡瑞特医生在他一旁。
“啊,你在这里,巴陀。你听到欧路克先生没什么大碍的消息一定会松一口气。”
“我未曾想过欧路克先生会有什么大碍。”巴陀说。
“他被下了强烈催眠剂,”医生说,“明天早上他就会完全 恢复过来。也许会有点头疼,也许不会。现在,年轻人,我们来看看你的子弹伤。”
“来吧,护士小组,”杰米对罗琳说,“来托住骨盘或是我的手。亲眼看看强人的苦难相。你知道,好像特技表演一样。”
杰米、罗琳和医生一道离去,疾如风继续以苦恼的眼神望向巴陀督察长,他正被乔治缠住。
巴陀督察长耐心地等到乔治的长篇大论告一段落,很快地利用时机说:“先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跟史坦利爵士私下谈谈?在那边的小书房里。”
“当然,”乔治说,“当然可以。我马上去找他来。”
他急急忙忙上楼去。巴陀很快地把疾如风拉进客厅,随手把门关上。
“好了,艾琳小姐,什么事?”
“我尽快告诉你——不过说来有点话长而且复杂。”
疾如风尽可能精简地说明她被介绍去七钟面俱乐部以及她随后到那里的冒险经过。她说完之后,巴陀督察长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首度把他一张木头脸摆到一过去。
“不同凡响,”他说,“不同凡响。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可能的——甚至是你,艾琳小姐。我应该早就料到。”
“可是你的确给过我暗示,巴陀督察长。你告诉我去问比尔·艾维斯里。”
“给像你这样的人暗示是件危险的事,艾琳小姐。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做到那种地步。”
“哦,那倒无所谓,巴陀督察长。我死了也不会牵连你。”
“是还没有。”巴陀绷着脸说。
他站在那里,仿佛是在心中细想着。
“狄西加先生是干什么的,让你冒那种险,我实在想下通。”随后他说。
“他事后才知道的,”疾如风说,“我不全然是个傻子,巴陀督察长。而且不管怎么说,他照顾卫德小姐都唯恐来不及了。”
“是这样吗?”督察长说,“啊!”
他微微眨动眼睛。
“我得好好叮咛艾维斯里先生照顾你,艾琳小组。”
“比尔!”疾如风不屑地说,“可是,巴陀督察长,我的故事你还没听完全呢。我在那里看见的那个女人——安娜——一号,是的,一号就是雷兹奇女爵。”
她快速地继续描述她认得的那颗痣。
令她惊讶的是,巴陀督察长听了只是哼哼哈哈。
“痣是不太靠得住的,艾琳小组。不同的两个女人很可能会有完全相同的一颗痣。你必须记住,雷兹奇女爵在匈牙利是位非常知名的人物。”
“那么这个不是真正的雷兹女爵。我告诉你,我确信这就 是我在那里看到的同一个女人。而且想想她今天晚上——我们是怎么发现她的。我根本不相信她会昏过去。”
“噢,我可不会这样说,艾琳小姐。那颗击中她身旁书架的空弹壳足以把任何女人吓个半死。”
“可是,无论如何,她到那里去干什么?没有人会带把手电筒下楼来找书。”
巴陀抓抓面颊。他似乎不愿意开口。他开始踱来踱去,好 像在下什么决心。终于,他转向女孩:“听我说,艾琳小姐,我准备信任你。女爵的行为是可疑。我跟你一样知道这一点。
是非常可疑——可是我们得小心行事。必须避免造成大使馆方面任何不愉快事件。必须要有把握。”
“我明白。如果有把握……”
“还有另外一件事。大战期间,艾琳小姐,到处盛传有大 量的德国间谍留了下来。一些好事的人写信给报社。我们不予理会。别人再怎么难听的话都动不到我们。那些小鱼不必去管它们。为什么?因为经由它们,我们迟早会逮住大家伙--大头目。”
“你的意思?”
“不要管我是什么意思,艾琳小姐。不过你记住,我对女爵了如指掌。而且我要你不要动她。”
“现在,”巴陀督察长愁容满面地加上一句说,“我得想出些话来跟史坦利·狄格比爵士说!” 七钟面之谜第二十三章 巴陀督察长坐镇 第二天早上十点钟。阳光透过窗户射进书房,巴陀督察长从六点开始就一直在里头忙着。由于他的召集,乔治·罗马克其、欧斯华·库特爵士和杰米·狄西加正进来找他,他们都用过了丰盛的早餐,贴补昨映的疲累。杰米的手臂吊着绷带,不过很少有昨晚斗争的其他遗迹。
督察长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三个,有点像是和蔼的博物馆馆长在对一群小男孩解说的态度。他身旁桌上摆着各种东西,整整齐齐地贴上标签。杰米从中认出了他的“李奥波德”自动手枪。
“啊,督察长,”乔治说,“我一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的进展如何。你逮到那个人了吗?”
“要逮住他得花一番工夫。”督察长安闲地说。
他似乎并不为他在那方面的失败感到痛心。
乔治·罗马克斯看起来可不怎么高兴。他讨厌任何轻浮的言行。
“我把一切都标明得相当清楚了。”侦探继续说。
他从桌上拿起两件东西。
“我们找到了两颗子弹。大的一颗是零点四五五,从狄西加先生的柯尔特式自动手枪射出的,擦过窗台,我发现它嵌入那棵杉木树干里。这颗小东西是从毛瑟零点二五口径手枪射出的,在穿透狄西加先生的手臂之后,嵌进这里这把扶手椅子里。至于手枪本身——”
“怎么样?”欧斯华爵士急切地问道,“有没有指纹?”
巴陀摇摇头。
“握住它的人戴着手套。”他缓缓地说道。
“可惜!”欧斯华爵士说。
“内行人是会戴上手套的。欧斯华爵士,你是在通往阳台的阶梯底部过去约二十码的地方发现这把手枪的,我说得对不对?”
欧斯华爵士走近窗口。
“是的,我想你说的大致正确。”
“我不想找碴,不过你把它留在原地不动就比较聪明些,先生。”
“对不起!”欧斯华爵士语气僵硬地说。
“噢,没关系。我能重新推断出当时的情况。那是你的脚印,你看,从花园底部一直过去,还有你显然到那个地方停下来,弯下腰,从草地上的凹痕就可以看出来。顺便请教一下,你对手枪在那个地方有什么看法?”
“我想必定是那个人逃走时丢在那里的。”
巴陀摇摇头。
“不是丢掉的,欧斯华爵士。有两个理由。第一,只有一组脚印越过草坪到那里--你自已的脚印。”
“我明白。”欧斯华爵士若有所思地说。
“你确定吗,巴陀?”乔治插嘴说。
“相当确定,先生。还有另一组脚印越过草坪,卫德小姐的,不过它们偏左很远。”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还有地上的凹痕。手枪一定带着些力道击中地面。这一切显示是抛掷过去的。”
“哦,这有什么不对?”欧斯华爵士说,“比如说那个人跑上左边的小径。他没在小径上留下脚印,然后把手枪抛进草坪中央,是吧,罗马克斯?”
乔治点头表示同意。
“他是没在小径上留下脚印没错,”巴陀说,“不过从那凹良的形状还有草皮被压断的样子看来,我不认为手枪是从那个方向掷过去的。我认为是从阳台这里抛掷过去的。”
“非常可能,”欧斯华爵士说,“这有什么关系吗,督察长?”
“啊,不错,巴陀,”乔治插进来说,“这--呃--很有 关系嘛!”
“或许没有,罗马克斯先生。不过我们喜欢把一切搞清楚,你知道。现在,不知道你们诸位有没有哪一个愿意拿起这把手枪把它仍过去。你来好吗,欧斯华爵士?非常感激你。就站在窗口这里。现在,把它扔到草坪中央去。”
欧斯华爵士照办,用力把手抢抛过去。杰米·狄西加很 感兴趣地摒息靠近过来。督察长像只训练精良的猎狗,追赶过去。他容光焕发地走回来。
“不错,先生。正好相同的痕迹。虽然,对了,你丢得远了十码。不过你是位非常强壮有力的人,可不是吗,欧斯华爵士?对不起,我想我听到有人在敲门。”
督察长的耳朵一定比其他人灵敏很多。没有人听见,但是事实证明巴陀是对的,因为库特夫人正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装药水的玻璃杯。
“你的药,欧斯华。”她说着跨步进来,“你早餐后忘吃了。”
“我很忙,玛莉亚,”欧斯华爵士说,“我不要吃药。”
“要不是我,你自己永远都不会吃。”他太太沉着地说,向他走过去。“你就像个顽皮的小男孩。现在把它喝掉。”
伟大的钢铁巨子乖顺地把它喝掉!
库特夫人苦中带乐地对每个微微一笑。
“我打扰了你们吗?你们是不是很忙?噢,看看那些左轮枪。讨厌、嘈杂、要命的东西。欧斯华,你想想,你昨晚可能被小偷射中。”
“你发现他不见了时一定很紧张吧,库特夫人?”巴陀问 道。
“我起初并没想到,”库特夫人坦诚地说,“这位可怜的孩子,”--她指着杰米--中抢了--而一切都那么可怕,那么刺激。直到贝特门先生问我欧斯华爵士在哪里,我才想起来他早半个小时出去散步了。”
“睡不着,是吗,欧斯华爵士?”巴陀问道。
“我通常都睡得很好,”欧斯华爵士说,“可是我必须坦白说昨晚我感到很不寻常,坐立不安。我想出去吸点晚上的空气可能对我有好处。”
“我想你大概是从这扇窗子出走的吧?”
是他自己的想象,或是真的,欧斯华爵士在回答之前犹豫了一下。
“是的。”
“而且就穿着你的便鞋,”库特夫人说,“没穿上厚鞋子。
要是没有我照顾你,你该怎么办啊?”
她悲伤地摇摇头。
“我想,玛莉亚,要是你不介意离开我们——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商讨。”
“我知道,亲爱的,我这就走。”
库特夫人退下去,带着空杯子,她的神情表现出,仿佛那是个她刚刚装了致死的毒药给她丈夫的杯子一件,”
“哦,巴陀,”乔治·罗马克斯说,“一切似乎都够明朗的了。是的,十分明朗。那个人开枪,射中了狄西加先生,丢掉武器,沿着阳台跑到下面的碎石小径去。”
“到那里他应该被我的手下逮住。”巴陀插嘴说。
“你的手下,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巴陀,似乎是特别不小心。他们没看见卫德小姐进来。他们如果没有看见她进来,自然就可能轻易的错过出去的小偷。”
巴陀督察长张开嘴巴想说法,然后似乎是想一想还是不说的好。杰米·狄西加好奇地看着他。他很想知道巴陀督察长心是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定是个赛跑冠军。”苏格兰警场的人只这么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巴陀?”
“就这个意思,罗马克斯先生。我自己在枪声响起之后不到五十秒还在阳台转角处那里。而一个人要在我出现之前朝我的方向跑那段距离然后绕过小径转角处消失不见——呃,如同我所说的,他一定是个赛跑冠军。”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巴陀。你有一些你自己的想法我还……呃……抓不住。你说那个人并没有越过草坪,而你现在又暗示说——你到底在暗示什么?那个人并没有跑上那条小径?那依你看——呃——他跑到哪里去了?”
巴陀督察长突然竖起大拇指一挥代替回答。
“啊?”乔治说。
督察长更用力一挥,乔治抬起头看天花板。
“上那里去,”巴陀说,“再爬常春藤上那里去。”
“胡说,督察长。你的暗示根本是不可能的。”
“并非完全不可能,先生。他爬过一次。他可以再爬一次。”
“我说的不可能不是指那方面。但是如果那个人想逃走,他绝不会再回屋子里去。”
“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罗马克斯先生。”
“可是欧路克先生的房间我们上去看他时还好端端的从里头锁着。”
“那么你们是怎么进去找他的?从史坦利先生的房间过去。我们的那位先生也是一样。艾琳小姐告诉我说,她看见欧路克先生的房门把手在转动。那是我们那位先生第一次上 到那里去的时候。我怀疑钥匙是不是在欧路克先生的枕头下。
不过他第二次的出口是够明显的了--穿过连接门,经由当然是空无一人的史坦利爵士的房间出去。当时就像其他人一样。史坦利爵士正匆忙下楼到书房来。我们那位先生乐得通行无阻。”
“那么然后他又到哪里了?”
巴陀督察长耸耸粗壮的双肩,变得推三扯四的。
“多的是地方。进入另一边的一个空房间,再爬常春藤下去——从侧门出去——或是,如果是自家人干的,这只是个可能。他——哦,就干脆留在屋子里。”
乔治大感震惊地看着他。
“真的,巴陀,我——如果是我的仆人之一我会非常难过——呃——我对他们非常信任——要是不得不怀疑——我会非常伤心——”
“没有人要你去怀疑任何人,罗马克斯先生。我只是把所 有的可能性都说给你听。仆人可能没有问题--或许是。”
“你把我搞得心神不宁,”乔治说,“你把我搞得很不安宁。”
他的眼睛显得更为突出。
杰米故意用手指戳着桌上一样发黑的古怪东西,引开他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他问道。
“这是最后一件证物,”巴陀说。“我们找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或者该说以前是,一只手套。”
“你在什么地方找到的?”欧斯华爵士问道。
巴陀头往肩后一甩。
“在壁炉里——差点烧光,不过还没完全烧光。古怪,看起来它好像被狗咬过—样。”
“可能是卫德小姐的,”杰米提示说,“她养了几条狗。”
督察长摇摇头。
“这不是小姐的手套--不是,甚至也不是时下小姐们戴的那种大大松松的手套。戴一下看看,先生。”
他把那发黑的东西套上杰米的手。
“你看——甚至你戴也大了。”
“你认为这项发现重要吗?”欧斯华爵士冷冷问道。
“难说。欧斯华爵士,谁也不知道什么会是重要或不重要的。”
一声刺耳的敲门声,疾如风走了进来。
“真对不起!”她道歉说,“爸爸刚刚打电话来。他说我必须回家,因为每个人都令他担心。”
她停顿下来。
“怎么样,我亲爱的艾琳?”乔治知道她还有话要说,鼓励他说下去。
“我不想打扰你们——只是我想那可能跟这一切有关。你知道,令爸爸不安的是我们有个仆役不见人影了,他昨晚出去,一直没再回去。”
“叫什么名字?”发问的是欧斯华爵士。
“约翰·包尔。”
“英国人?”
“我相信他自称是瑞士人——不过我认为他是德国人。虽然,他英语讲得十分地道。”
“啊!”欧斯华爵士深吸了一口气,发出长长的满意嘶嘶声响。“那么他在‘烟囱屋”多久了?”
“只不到一个月。”
欧斯华爵士转向其他两人说:“这就是我们错失的那个人。你知道,罗马克斯,我也知道,有许多外国政府想得到那东西。我现在清清楚楚地记起那个人来了——高大、训练有素的家伙。在我们离开前大约两个星期去那里。聪明的一招。这里任何新进的仆人都要经过严密的审查,但是在‘烟囱屋’,离这里五哩路外--”他没把话说完。
“你认为这么久以前就计划好了的?”
“有何不对?那个配方可是值上数百万的,罗马克斯。无疑的,包尔希望能在‘烟囱屋’看到我的私人文件,好知道即将来到的安排。看来他可能在这屋子里有个共谋--某个把这里的地形方位告诉他,并且对欧路克下药的人。不过卫德小姐所看见的爬常春藤的人是包尔--强壮有力的大块头。”
他转向巴陀督察长:
“包尔就是你要找的人,督察长。而不晓得为什么,你白白地让他给溜走了。” 七钟面之谜第二十四章 “疾如风”怀疑 巴陀督察长确实吃了一惊。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欧斯华爵士说得对,巴陀,”乔治说,“就是这个人。有没有希望逮捕他?”
“可能有,先生。看起来确实是--哦,可疑。当然这个人可能再度出现——我是指,在‘烟囱屋’。”
“你认为这可能吗?”
“不,不可能,”巴陀坦诚地说,“不错,看起来确实好像包尔就是那个人。但是我不太明白,他怎么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在这里送进出出?”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个人对你放的那些哨的观感,”乔治说,“毫无效率——我不想责任你,督察长,不过——”他的停顿抵得上千言万语。
“啊,”巴陀轻佻地说,“我的肩膀宽大(担得了责任)。”
他摇头、叹气。
“我得马上去打个电话。失陪了,诸位先生。抱歉,罗马克斯先生——我感到我有点把这件事情搞砸了。不过这件事令人困惑不解,比你所了解的还令人不解。”
他急急忙忙离去。
“到花园去,”疾如民对杰米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们一起从窗门出去。杰米凝视着草坪,皱起眉头。
“怎么啦?”疾如风问道。
杰米向她说明手枪抛掷的情况。
“我在怀疑,”他结尾说,“老巴陀要库特掷手枪时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一定是打着什么主意,我发誓。无论如何,降落的地点比原先远了大约大码。你知道,疾如风,巴陀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他是个不寻常的人,”疾如风说,“我要告诉你昨晚的事。”
她告诉他昨晚她跟督察长之间的对话。杰米专心听着。
“这么说女爵是一号,”他若有所思地说,“一切都非常吻合。二号——包尔——从‘烟囱屋’过来。他爬上去进入欧路克的房间,知道欧路克已经被下了安眠药——被女爵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下的。他们安排好由他把文件丢下来给女爵,她在下面等着。要是包尔在离去时被捕,他们就从他身上找不出任何东西来。嗯,这是个好计划——但是出了差错。女爵一到书房,就听见我走过去的声音,不得不躲到屏风后而去。
在她来说非常为物,因为她无法通知她的共谋。二号偷到文件,往窗外一看,看到他以为是女爵的人在下面等着,就把文件往下丢给她,然后沿着常春藤爬下来,结果他大感惊讶地发现我在那里等着他。女爵在屏风后面等着可是件相当提心吊胆的事。综观这一切,你编的故事实在相当好。嗯,一切都非常吻合。”
“太吻合了。”疾如风断然说道。
“啊?”杰米惊讶地说。
“七号呢——未曾露面,但却活在幕后。女爵和包尔?不,没这么单纯。包尔昨晚是来这里没错。但是他只是来这里以防出了差错——事实上是真的出了差错。他扮演的是替罪羔羊的角色;引开一切对七号——大头目的注意力。”
“喂,疾如风,”杰米焦虑地说,“你不会是看了太多耸人听闻的小说吧?”
疾如风严肃地投给他遣责的眼光。
“哦,”杰米说,“我不喜欢‘血腥皇后’。我在吃早餐之前无法相信六件不可能的事。”
“现在已经是早餐过后了。”疾如风说。
“甚至是早餐之后也一样。我们已经得到了一个非常切合事实的假设——而你却说什么也不相信,就只因为你想让它像古老的谜题一样,再难一点解起来比较过瘾。”
“对不起,”疾如风说,“不过我坚决认为七号是这屋子里的人之一。”
“比尔怎么认为?”
“比尔,”疾如风冷冷说道,“简直叫人对他无可奈何。”
“噢!”杰米说,“我想你大概告诉过他关于女爵的事了吧?应该警告他一下。要不然,天晓得他会瞎说些什么。”
“对她不利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疾如风说,“他--噢,简直是白痴一个。我希望你能让他听懂关于那颗痣的事。”
“你忘了躲在壁橱里的人不是我,”杰米说,“再说,无论如何,我可不能跟比尔争论他女朋友的痣。不过,他总不可能笨到看不出一切都吻合吧?”
“他是天下第一号大笨蛋,”疾如风恶毒地说,“你告诉了他实在是一大错误,杰米。”
“抱歉,”杰米说,“我当时不明白——不过我现在确实明白了。我是个傻瓜,可是去他的,老比尔——”
“你知道外国女骗徒是什么样子的?”疾如风问道,“她们是怎么把人勾上的?”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杰米说,“从未就没有一个来试着勾引过我。”他叹了一口气。
一阵沉默。杰米正在心中细想着。他越想,就越觉得不满意。
“你说巴陀不要任何人去动女爵?”他终于说。
“嗯。”
“为的是透过她他可以逮到另外一个人?”
疾如风点头。
杰米眉宇深锁,试着想通这是什么用意,显然巴陀打着非常明确的文章。
“史坦利·狄格比爵士今天早上早早就回城里去了吧?”
他说。
“嗯。”
“欧路克跟他一起?”
“我想是的。”
“你不认为--不,那是不可能的!”
“什么?”
“欧路克可能有任何瓜葛?”
“可能,”疾如风若有所思地说,“他具有所谓的非常活泼的个性。不,我不会感到惊讶。要是--噢,老实说,没有什么能令我感到惊讶!事实上,只有一个人我真正确信不会是七号。”
“那是谁?”
“巴陀督察长。”
“噢!我还以为你要说的是乔治·罗马克斯。”
“嘘——他来了。”
乔治确实是朝着他们走过来。杰米找了个借口溜走。乔治在疾如风一旁坐下。
“我亲爱的艾琳,你真的一定得离开我们吗?”
“哦,爸爸好像相当担心。我想我还是回家去握住他的手安慰安慰他的好。”
“这只小手的确是具有安慰的作用,”乔治握住她的手把玩着说,“我亲爱的艾琳,我了解你的心意而且对你表示尊敬。
在这变动不定的时代里——”
“这下可不妙了。”疾如风绝望地想着。
“——家庭生活非常珍贵——一切旧有的标准下 降!——我们这一阶层的人变得必须做个模范--让人家看看,至少,我们没受到现代外界情况的影响。他们叫我们‘死硬派’——我以此为荣——我再说一遇,我以此为荣!有些东西必须死守不变——尊严、美、谦逊、家庭生活的圣洁、孝敬——只要这些还存在,有谁会死?如同我所说的,我亲爱的艾琳,我羡慕你的年轻。年轻!多么美妙的事!多么美妙的字眼!而我们不知欣赏它,直到我们成长到——呃——较成熟的年龄。我承认,我亲爱的孩子,我以前一直对你的轻浮感到失望。我现在明白了那只不过是小孩子漫不经心、无可厚非的轻浮。我现在感知到你心灵的严肃、热切。我希望,你将容许我帮助你阅读进修吧?”
“噢,谢谢你!”疾如风软弱地说,
“而且你永远不要再怕我。卡特汉夫人告诉我说你怕我时,我大感震惊。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是个非常平凡的人。”
想到乔治平凡谦逊的光景,令疾如风如着了魔一般。乔治继续说下来,
“在我面前不要感到羞怯,我亲爱的孩子。而且不要怕会麻烦我。我非常乐于——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塑造你 蓓蕾般的心灵。我将作为你的政治导师。我们从没像现在这样需要年轻有才华有魅力的女人。你可能注定要追随你婶婶卡特汉夫人的足迹。”
这可怕的远景令疾如风毫无招架之术。她只能无助地盯着乔治看。这个举动并没令他泄气——恰恰相反。他主要反对女人的一点是她们大多话了。他很少遇见他所认为的真正好听众的女人。他和蔼地对着疾如风微笑。
“蝴蝶脱蛹而出。一幅美妙的景象。我有一本非常有趣的政治经济学著作。我现在就去找出来,你可以带回‘烟囱屋’去看。你看完之后,我再跟你讨论一下。如果你有任何疑惑尽管写信问我。我有很多公务,不过再怎么忙我都总是能挪出时间来为我的朋友办事。我去把那本书找出来。”
他昂首阔步离去。疾如凤一脸昏眩的表情,看着他离去。
比尔突然来临唤醒了她。
“听着,”比尔问,“老鳕鱼他握住你的手干什么?”
“不是我的手,”疾如风胡乱地说,“是我蓓蕾般的心灵。”
“别装疯卖傻了,疾如风。”
“对不起,比尔,不过我有点担心。你记不记得你说过杰米到这里来是在冒很大的险?”
“不错,”比尔说,“一旦老鲟鱼对你产生了兴趣,你想逃避是难上加难。杰米在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就会被套牢了。”
“被套牢的不是杰米--是我,”疾如风粗暴地说,“我得跟玛卡达太太见个没完没了了,研读政治经济学,跟乔治讨论,天晓得再下去会是怎么样!”
比尔吹起一声口哨。
“可怜的疾如风。有点受不了吧?”
“我一定完蛋了。比尔,我感到心里乱极了,”
“没关系,”比尔安慰她说,“乔治并不真的赞成女人进国会,所以你将不用上台演讲,废话连篇,或是到伯蒙西去亲吻脏兮兮的婴孩。走吧,去喝杯鸡尾酒。午餐时间快到了。”
疾如风站起来,顺从地走在他身旁。
“我真的恨死了政治。”她悲哀地喃喃说道。
“当然你恨,所有的聪明人都恨。只有像老鳕鱼和黑猩猩那种人才会对它认真,沉湎其中。不过不管怎么说,”比尔突然重拾先前话题说,“你不该让老鳕鱼握你的手。”
“到底为什么?”疾如风说,“我一出娘胎他就认识我了。”
“哦,我不喜欢。”
“纯洁的比尔——噢,喂,你看着巴陀督察长。”
他们正穿过一道侧门。一个橱柜般的小房间开向大厅小走道。里面放着高尔夫球杆、网球拍、滚球和其他乡村家居生活的休闲用具。巴陀督察长正在仔细查看各种高尔夫球杆。
他听见疾如风的叫声,有点羞怯地抬起头来。
“要去打高尔夫球吗,巴陀督察长?”
“我可能打得很糟,艾琳小姐。他们说只要开始做,没有什么是太迟的。而且我有一个优点,在任何运动上都管用。”
“什么优点?”比尔问道。
“我不认输。如果一切都错了,我就回头重新再开始!”
巴陀督察长一脸坚毅的神情,从小房间里出来加入他们,顺手把门关上。 七钟面之谜第二十五章 杰米似订计划 杰米·狄西加感到沮丧。他在午餐之后避开了他怀疑准备要跟他谈论严肃主题的乔治,悄悄开溜。虽然他对圣大非边界纷争的事滚瓜烂熟,他可无意在这时候接受测验。
随后不久,他希望会发生的事发生了。罗琳·卫德,也是单独一个人,在花园的小径上漫步。杰米不久便走到她身旁。他们一起默默地走了几分钟,然后杰米尝试性地说:
“罗琳!”
“什么事?”
“听着,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不过,怎么样?我们结婚,弄张特别证书,然后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罗琳对这突然提出的求婚没有显出任何尴尬的神情。她反而头往后一仰,坦然大笑。
“不要嘲笑我。”杰米遣责她说。
“我禁不住。你这么好笑。”
“罗琳——你是个小魔鬼。”
“我不是。我是所谓的彻头彻尾的好女孩。”
“只是对不了解你的那些人来说——他们都被你温顺、端庄的外表欺骗了。”
“我喜欢你咬文嚼字。”
“我全都是从字迷上学过来的。”
“听起来这么有学问。”
“亲爱的罗琳,不要拐弯抹角了。你愿不愿意?”
罗琳脸色正经起来。换上了一贯果断的表情。她的小小嘴巴紧抿。小小的下巴挑衅地突出来。
“不,杰米。在事情还在目前的阶段——一切都还未结束之时不行。”
“我知道我们还没完成我们计划要做的工作,”杰米同意说,“可是还是一样——呃,这是一个章节的结束。文件安安全全地在航空部长那里。好人得胜。而--目前--没有什么事干。”
“所以——我们结婚吧,是吗?”罗琳微微一笑说。
“你说对了。正是这个主意。”
然而罗琳再度摇头。
“不,杰米。等这件事全部完成——等我们安全之后--”
“你认为我们有危险?”
“你不认为吗?”
杰米可爱的邱比特粉红的脸蒙上一层阴影。“你说得对,”他终于说,“如果疾如风的荒谬之言是真的——我想,尽管听来不可思议,大概一定是真的--那么除非我们解决了--七号--我们是不安全的!”
“那么其他的人呢?”
“不--其他的人不算数。令我害怕的是七号的独特行径。因为我不知道他是谁,该上哪里找他。”
罗琳颤抖起来。
“我一直在害怕,”她低声说,“自从杰瑞死后……”
“你不用害怕。你没什么好怕的。你把一切交给我来办好了。我告诉你,罗琳——我会找到七号。一旦我们找到他——呃,我想其他的人不管他们是谁,都不会有多少麻烦的。”
“如果你逮不到他——那么假使他逮到了你呢?”
“不可能,”杰米愉快地说,“我太聪明了。总是要看重自己——这是我的座右铭。”
“我一想起昨晚可能发生的事情就……”罗琳发抖。
“哦,并没发生,”杰米说,“我们俩都在这里,平平安安的,毫发无损——尽管我必须承认我的手臂痛死了。”
“可怜的孩子。”
“噢,人总得预料为好理由受苦。再说我以我的伤口和我愉快的谈话完全征服了库特夫人。”
“噢!你认为那重要吗?”
“我有个主意,这一点可能派得上用场。”
“你心中有个计划,杰米。是什么?”
“年轻的英雄从来都不透露他的计划,”杰米语气坚决地说,“计划都是在暗中成熟。”
“你是个白痴。杰米。”
“我知道,我知道。每个人都这么说。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罗琳,骨子里可有一大堆的头脑在运作者。你的计划呢?有没有任何计划?”
“疾如风建议我跟她到‘烟囱屋’去住一阵子。”
“好极了,”杰米赞同地说,“再好不过了。不管怎么说,我倒想有人盯住疾如风。你从不知道她再下去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而且最糟糕的是,她干得那么成功得吓人。我告诉你,预防疾如风闯祸是一件全天候的工作。”
“比尔总该照顾她。”罗琳说。
“比尔在别处相当忙。”
“你可别信他的。”罗琳说。
“什么?不是在为女爵忙?可是那小子被她迷死了。”
罗琳继续摇头。
“这其中我有些不太明了。不过比尔喜欢的不是女爵——是疾如风。今天早上罗马克斯先生出来跟疾如风在一起时,比尔正在跟我谈话。他握住她的手或什么的,而比尔飞快过去,就像--就像火箭一样。”
“有些人的鉴赏力是多么的奇怪,”狄西加先生说,“真想不到有任何人在跟你谈话时竟然还会想去做其他事。你这样说叫我感到非常惊讶,罗琳。我以为我们纯洁的比尔被那美丽的外国女骗徒给迷死了。疾如风这样认为,我知道。”
“疾如风可能这样认为,”罗琳说。“不过我告诉你,杰米,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么,你有什么高见?”
“难道你不认为比尔可能自己正在从事一些侦探工作?”
“比尔?他没那个头脑。”
“我可没这么确定。当一个像比尔那样单纯、四肢发达的人存心微妙起来的时候,没有人会相信。”
“结果他正好可以干些好事出来。不错,说得有道理。可是我仍然不认为比尔会这样,他表现得十足是个女爵的小乖乖。我认为你错了,你知道,罗琳。女爵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当然,”狄西加先生急急加上一句说——“而比尔那老小子一向有一颗像旅馆一样的心。”
罗琳未被说服地摇摇头。
“哦,”杰米说,“随你自己去想吧。我们似乎多少已经决定好了。你跟疾如风回‘烟囱屋’去,同时看在老天的份上,不要让她再到七钟面俱乐部那个地方去窥探。天晓得如果她再去,会出什么事。”
罗琳点点头。
“现在,”杰米说,”我想去跟库特夫人谈几句话会是聪明之举。”
库特夫人正坐在花园里的一张椅子上刺绣。绣的是一个忧伤、有点变形的年轻女人在哭墓。
库特夫人挪出位置让杰米在她身旁坐下,身为一个圆滑年轻人的他,立即表示对她手中刺绣的赞赏。
“你喜欢吗?”库特夫人高兴地说,“这是我姑妈希莉娜死前一周开始绣的,肝癌,可怜的东西。”
“真是残忍。”杰米说。
“你的手臂怎么样啦?”
“噢,好多了。有点讨厌,你知道。”
“你得小心,”库特夫人以警告的语气说,“我知道败血症流行起来了——要是这样,你可能整条手臂都完了。”
“噢!我希望不会如此。”
“我只是在警告你。”库特夫人说。
“你们现在住什么地方?”狄西加先生问道,“城里——或是什么地方?”
他心知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清楚,他在这句问话中加入了值得奖励的天真无邪的味道。
库特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欧斯华爵士租下了阿尔顾公爵的房子。李色伯利。或许你知道吧?”
“噢,的确。一流的地方,不是吗?”
“噢,我不知道,”库特夫人说,“非常大的地方,而且阴暗,你知道。一排排的画像,画的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人物。他们所谓的历代老主人都非常阴沉,我想。你该看看我们在约克郡所拥有的一幢小房子,狄西加先生。那时欧斯华爵士是没有爵衔的库特先生。多好的一个游乐厅和令人心情愉快的客厅,有个炉边的墙角--我记得我选的是白色条纹壁纸,和紫藤横饰带。你知道,不是有波纹的花样。品味好多了,我总是认为,餐厅朝向东北,阳光才不会射进去太多,不过贴上鲜红色的壁纸和一套滑稽的狩猎版画--啊呀,就像过圣诞节一样欢畅。”在这些回想的兴奋之中,库特夫人掉了几个小绒线球,杰米责无旁贷地捡起来。
“谢谢你,我亲爱的,”库特夫人说,“哦,我说到哪里了?噢!--关于房子--嗯,我真的喜欢令人心胸欢畅的房子。
而且自已挑选东西为它装潢令人觉得有趣。”
“我想欧斯华爵士大概最近就会自己买一幢房子吧,”杰米说,“到时候你就可以自己挑选了。”
库特夫人悲伤地摇摇头:“欧斯华爵士谈到一家公司在帮他找--你知道这表示什么。”
“噢!可是他们会征求你的意见!”
“会是个雄伟壮丽的地方——一心一意找老古董的房子。
他们看不上我所谓的舒适、像个家的地方。绝不是欧斯华爵士在以前的那个家里总是不舒服、不满足,而且我敢说他的品味其实也跟我一样。但是如今除了最好的没有什么适合他!他非常成功,自然想要能显示他成功的东西,不过我常常怀疑要到什么地步为止。”
杰米显出同情的神色。
“就像一匹脱缰之马,”库特夫人说,“一脱缰绳就冲了出去。欧斯华爵士也是一样。他一直往前冲,一直往前冲,直到他自己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往前冲。现在他已经是英格兰最有钱的人之一了——可是这令他满足吗?不,他还想更有钱。他想要成为——我不知道他想要成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这有时候令我感到害怕!”
“就像那波斯的家伙,”杰米说,“到处寻找新世界去征服。”
库特夫人默从地点点头,不太了解杰米讲的是什么。
“我怀疑的是——他的胃口容得下吗?”她含泪继续说下去,“有他这样一个病人--他的那些想法--噢,想起来就叫人受不了。”
“他看起来非常健壮。”杰米安慰她说。
“他有心事,”库特夫人说,“忧心忡忡,他就是这样。我知道。”
“他担忧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是工厂的事。贝特门先生是他一大慰藉。
这么一位热心的年轻人——而且这么诚实。”
“诚实极了。”杰米同意说。
“欧斯华很看重贝特门先生的意见。他说贝特门一直都是对的。”
“那是他多年前最糟的一项特色。”杰来感触良深地说。
库特夫人显得有点困惑。
“我跟你在‘烟囱屋’度过的那个周末真是非常愉快,”杰米说,“我是说要不是可怜的老杰瑞死了,那就会非常愉快。
非常好的女孩子。”
“我发现女孩子非常令人困惑,”库特夫人说,“不浪漫。
我跟欧斯华爵士订婚时,我用我的头发替他在几条手帕上绣上他姓名的字首。”
“真的?”杰米说,“多么美妙。不过我想大概时下的女孩子头发都不够长,无法像你那样做。”
“这倒是真的,”库特夫人承认说,“不过,噢,有其他很多方法可以表现。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我的一个--呃,男朋友--捡起一把砂砾,跟我在一起的女孩马上说他是在珍惜那把砂砾,因为我的脚在上面踩过。这么美的想法,我当时认为。尽管后来发现他当时正在修矿物学的课--或是地质学?——在一所工业职校。不过我喜欢那种想法--偷取女孩子的手帕把它珍藏起来——这一类的事。”
“要是女孩想要擤鼻子那可就难堪了。”讲求实际的狄西加先生说。
库特夫人放下刺绣,半严厉半慈祥地看着他。
“说来听听。”她说,“没有某个好女孩是你醉心的吗?某个你想为她工作建立一个小小的家的女孩?”
杰变脸红起来,支吾其词,
“我想你跟当时在‘烟囱屋’的一个女孩处得非常好——维拉·达文翠。”
“袜子?”
“他们是这样叫她没错,”库特夫人承认说,“我想不出是为什么。这名字不雅。”
“噢,她是个一流的,”杰变说,“我想再见见她。”
“她下个周末要到我们家去。”
“真的?”杰米说,同时尽量把渴望的意味贯注到这两个字上。
“真的,你——你想去吗?”
“我想,”杰米衷心地说,“非常谢谢你,库特夫人。”
他一再热切地向她道谢,然后离去。
不久,欧斯华爵士过来找他太太。
“那个小混混在跟你噜苏些什么?”他问道,“我受不了那个年轻的家伙!”
“他是个可亲的男孩,”库特夫人说,“而且这么英勇。看看他昨晚是怎么受伤的。”
“是的,在没有他的事的地方鬼混。”
“我认为你这样说非常不公平,欧斯华。”
“他一辈子从没干过一件正经事。真是一大废物。要是他再这样下去,他永远也成不了大器。”
“你一定是昨晚上着了凉了。”库特夫人说,“我希望你不要得了肺炎,斐雷地·理查士就是肺炎死的。天啊,欧斯华,一想到你昨晚上在有小偷的地方闲逛,我全身的血都凉了。他可能射中了你。对了,我要狄西加先生下周末到我们家去。”
“荒唐,”欧斯华爵士说,“我不要那年轻人上我们家去,你听见没有,玛莉亚?”
“为什么?”
“那是我的事。”
“我很抱歉,亲爱的,”库特夫人沉着地说,“我已经邀他去了,所以已经没有办法收回了。把那个粉红色的绒线球捡起来好吗,欧斯华?”
欧斯华爵士照办,他的脸色黑得像被雷殛一样。他看着他太太,犹豫着,库特夫人沉着地穿针引线。
“我特别不想要狄西加下周末去,”他终于说,“我从贝特门那里听说过他很多事。他跟他同过学。”
“贝特门先生说什么?”
“他对他没有一句好话可说。事实上,他警告过我特别要小心提防他。”
“他是这样说的吗?”库特夫人若有所思地说。
“而且我十分尊重贝特门的判断能力。他从没错过。”
“哎呀。”库特夫人说,“我好像把事情搞得乱糟糟的。当然,如果我早知道我就不会邀他去。你应该早告诉我这些,欧斯华。现在已经太迟了。”
她开始非常小心地卷起她的刺绣。欧斯华爵士看着她,她像要说什么,又耸耸肩没说。他随着她走进屋子里。库特夫人走在前头。脸上带着非常细弱的微笑。她喜欢她丈夫,不过她也喜欢——以平静、不显眼、完全女性的态度——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七钟面之谜第二十六章 主要关于高尔夫球 “你那朋友是个好女孩,疾如风。”卡特汉伯爵说。
罗琳已经在“烟囱屋”呆了将近三星期, 而且赢得主人的高度好感——主要因为她那随时准备好接受六号铁杆打法指导的优雅迷人风采。
在对他的冬季出国之旅感到厌烦之下。卡特汉伯爵打起了高尔夫球。他打得并不高明,因此对此项运动非常热衷。他把大部分上午时光都用来挥动六号铁杆,把球高打过各种矮树丛——或者该说是企图高打,结果一阵猛力乱挥,把天鹅线般的草皮大块大块地剁烂掉,使马克唐那心疼欲绝。
“我们必须设计一套小小的课程,”卡特汉伯爵对着一株雏菊说,“一套小小的运动课程。现在,看我的这一杆,疾如风。右膝放松,慢慢往后摆,头部保持不动,运用腕力。”
被猛力击中上端的球,飞快掠过草坪,消失在茂密的石楠花丛里。
“奇怪,”卡特汉伯爵说,“我是怎么打的?如同我所说的,疾如风,你那朋友是个很好的女孩。我真的认为我引导她对高尔夫球运动产生了相当的兴趣。她今天上午挥了非常好的风杆--真的差不多跟我所能挥出的一样好。”
卡特汉伯爵漫不经心地又挥动一杆,掀起了一大片草皮。
正好路过的马克唐那把草皮放回原位,紧紧地把它踏回去。他投给卡特汉伯爵的眼神,足以令除了狂热的高尔夫球爱好者之外的任何人一头钻进地里去。
“是要马克唐那有对待库特夫妇凶恶的罪嫌的话,我深深怀疑他是对他们穷凶极恶没错,”疾如风说,“那么他现在正在受到惩罚。”
“为什么我不能在我自己的花园里为所欲加?”她父亲问道,“马克唐那应该对我日益增进的球技感兴趣才对——苏格兰人是伟大的高尔夫球民族。”
“你这可怜的老头儿,”疾如风说,“你永远打不好高尔夫球--不过,无论如何,这倒可以避免你去惹事生非。”
“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哩,”卡特汉伯爵说,“那天我在第 六洞五杆进洞,我告诉职业选手时,他们非常惊讶。”
“他们是会感到惊讶。”疾如风说。
“谈到库特夫妇,欧斯华爵士打得不错--相当不错。球风不美——太死板了。不过每次挥杆都是干净利落。可是人的原形毕露的方式真是古怪——每次你球落到洞口六寸方圆之内时,他还是非要你把它打进去不可才算数。我可不喜欢 他这一点。”
“我想大概他是个喜欢凡事确定的人吧。”疾如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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