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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然自得

_6 嘉人(当代)
说起顾家,顾怡蓉的同辈兄弟中有三个是同母生的,就是大房二房和四房。大房,也就是顾家桢的父亲早逝,只留一子就是家桢。二房四房各有两子;孙子辈里,二房有三子一女,而四房则是三女一子。
四房的长子家楠只有一对双胞胎女儿,没有儿子。顾家现在都在办移民,而发展方向也向海外扩展,顾家楠没有儿子,在家族中说话未免底气不足,而杨瀚臣的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则给他某些触动。
大陆人都往香港跑,香港人现在则往国外跑。顾家在香港是家族式经营,长房的家桢在大陆,那么现在二房为大,四房的话语权就没那么重。而他在四房又没有弟弟得宠,指望着家族倒不如自己出来闯闯。他本想着移民到北美之后大展拳脚,但现在公司的形势刚刚稳定,他一时拿不出资金来创业,指望父亲是不行了,就是母亲也格外疼弟弟的儿子。看着杨瀚臣春风满面,听闻他最近在上海重振家风,他就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倒不如去内地捞捞金子。
顾家楠打定了主意,便与杨瀚臣商量入股,杨瀚臣笑笑,“四哥开的什么玩笑,你们香港人还要来上海来抢地盘吗?我这小庙如何装得大神?”
“我没开玩笑,去年你又不是没有看到,顾家如今今非昔比,我也是为了公司前途着想,想过来先探探路。”
“杨氏恒产现在虽然是我说话,但是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意,”杨瀚臣婉拒。
“我知道的,还有大表哥吗,但大表哥是做官的,公司里到底还是你说的算。”
“话不能这样讲的,我们是表兄弟,亲戚之间帮忙那是应该应分的,可是如果我答应四哥入股,那其他四位哥哥来找我,我该怎么办?如果我把公司的股份都给了你们,那公司到底是姓顾呢还是姓杨?”杨瀚臣的语气很温和,可是这话却说的不客气。
顾家楠也是人精,知道杨瀚臣是不会让他白得什么便宜的,于是往后退了一步,“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是打算先看看大陆的行情,也不非要入杨氏。先这样吧,我呢,派几个人先过来做下市场研究,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就成立一个公司专门与大陆合作。”
杨瀚臣笑笑没有说什么。
婚后,杨瀚臣带着妻子女儿去香港办户籍手续,把移民资料都交给顾家的律师处理,接着就开始忙生意。过了一个多月,顾家楠打电话来说派了两位助手去上海,请杨瀚臣帮忙安排一下。
来的是一男一女,都眼熟,一个是顾家楠在公司的助理吴小姐,一个是顾家楠的内弟李友云。两个人各自拖着一个精巧的行李箱直接来杨氏恒产所在的办公楼,杨瀚臣暗骂:当我是凯子吗?
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一句的,“既然两位到此,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我尽力帮忙。”
李友云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我姐夫说了,凡事你看着安排好了。”
李友云一口广东话,也亏得杨瀚臣能听个七七八八,用普通话回道:“这个恐怕不大妥当,二位是顾家公司的员工,我这小公司可管不着那么宽。”
李友云反应还是要慢点,吴小姐笑道,“看瀚少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是顾先生的弟弟,就是看在亲戚面上,也会照顾我们一二。”她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广东味道,但是非常流利。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我照顾的地方?”杨瀚臣看出他们两个是一定要缠上来的,一开始不撇清恐怕以后就更难办了。
李友云道,“我姐夫说的很清楚,让我们来你这个破地方看看,也没什么难办的,你也不用管我们,我们就随便看看就行。”
“难道顾先生没告诉你这个公司姓杨不姓顾?他手下的人随便在我的公司里看看,他什么意思?!我倒要亲口问问看,难道他想做什么不好看的?”
李吴二人明显没有料到杨瀚臣一点不卖顾家楠的面子,说话不客气不说,还带着浓厚的谴责口气。
李友云气得摔门而去,而吴小姐也不好再呆着,这和她事先想的差距太大了,还是问过顾家楠再说吧。
顾家楠很快打电话来,语气很不高兴,“我公司的那两个人去过了吧。”
杨瀚臣也老不高兴的回道,“如果说是李先生和吴小姐的话,他们的确来过的。”
“瀚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
“你的人跑到我的公司里来指手划脚,我还当他们来是接手的呢,我这个董事长是不是也得让位呢?”杨瀚臣很是清楚顾家楠在顾氏的地位如何,也不怕他在顾家两个老的面前说什么,反正他派这么两个人过来恐怕上面的人还不知道呢。再说了,就算舅舅们知道又如何?
“表弟你的确是误会了,我只是让他们过去找你帮忙熟悉一下上海的情况,也许他们说错话得罪你了。但这绝对不是我的意思。”
“四哥,咱们兄弟就别讲什么虚的。你当初说要派助手做调研,如果是想了解一下上海的情况,我倒可以找人陪陪他们,可如果他们是来我公司里捣乱的,就别怪弟弟我不讲情面了。”
“这话说的,你一定是误会的了。我这就打电话教训他们,让他们老实听你的安排。”
“表哥,我能安排他们做什么呢?我早说过,我的公司庙小,容不得大神。”
顾家楠被顶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撂下电话,开始抓狂。
原先杨瀚臣刚到香港的时候,顾家楠就认定他不过是来捞便宜的穷亲戚,根本就看不起他。当时杨瀚臣跟着二房的家桤做房地产那一块,没想到他上手到是挺快的,连一向自负的家桤都对他另眼相看。后来才知道杨瀚臣早年留学德国,还是名牌大学的硕士毕业生,和几个欧洲公司进行接洽的时候,杨瀚臣与那些外国人相谈甚欢,很得二房伯父的青眼。1019之后,杨瀚臣借给顾家一大笔钱,这还不算,短短半年过去了,杨瀚臣回到上海就把杨氏重新开张。亲眼看到了杨瀚臣婚礼的奢华,顾家楠不由得对杨家上了心,盘算着杨家的家庭到底有多厚。杨瀚臣同二房的两兄弟关系比较近,如果让二房知道了他私自接触大陆的公司,肯定没有好话不说,到时候没准好处都让他们抢去了。想想自己的打算要落空,顾家楠实在不甘心,打了电话给吴小姐。叮嘱她一定要争取得到杨瀚臣的信任和欢心,这是她必须要做到的。
顾家楠给杨瀚臣又打了一个电话,态度非常之诚恳的道歉,说李友云完全错会了他的意思,且看在他的面子上请杨瀚臣这次包容一下,又说他并不想做地产生意的,只是想让他们了解一下上海目前的发展状况。
杨瀚臣很爽快的答应了。不就是陪着看看吗?好办,一个电话打给大哥瀚方,搞外贸商务的办这个最合适。杨瀚方派了底下一个科长陪着李先生吴小姐逛起了大上海,先逛一遍名人故居,从宋庆龄到鲁讯,从孙中山到邹韬奋;再就向名人致哀,还是从宋庆龄到鲁讯,再从宋教仁到黄兴徐光启,还加上了龙华的诸位烈士;接下来就是宗教活动,从佛家寺庙到道观,从清真寺到天主堂;跑完豫园再去朱家角,各个园子都去到还看了一段上海古城墙……
这位科长也老绝的,每到买票或付帐的时候一定会像个小跟班一样崇拜的望着香港来的大富商,如果那二位不明白,他就直接跟人家讲,“这是香港来的老板,人家能少你的钱?”
嗯,绝对不少,连那位科长得都得付上。但李友云也不是完全的饭桶,大着舌头说“我刚从香港来,身上没有人民币的。”
“这个好办,您把钱给我,我去换,很快的……”
玩了几天,李友云跑到杨瀚臣那里要钱,杨瀚臣直接把电话打给顾家楠,“要是四哥你来,就是带上全家,我也全程招待,可这位李先生真会开玩笑,顾家的员工出差,找我报销?他脑子坏掉了还是当我脑子坏掉了?”
李友云和吴小姐来上海,费用当然请的是公司款,李友云本想着这边吃着杨瀚臣,那边找公司报单子,谁想到杨二少小气的要命!这下可好,他免不了要先把自己的钱贴进去。
顾家楠气得要死,可偏偏又不能流露半分不满,先是连连道歉,然后用电话命令李友云先回香港。把吴小姐一人留在上海,拜托杨瀚臣照拂一二。
李友云回到香港,先回公司报账,可惜管理财务的根本不批:哪个让你出差的你就找哪个去报账。顾家楠并不在公司里,李友云打电话给加拿大的姐姐,同李倩云讲那个小娼?妇如何如何……
顾家楠接到妻子的哭诉电话真是头疼欲裂,好不容易安抚了对方的情绪,使得妻子打消立刻带着女儿回香港的念头。
“都同你讲了,让Audrey去上海就是为了把她甩开,不然的话我让她去干什么?真是你想的那样,那我让友云一个人去好了。”
“我这也是为了家呀,为了你和女儿呀。等将来我把姓杨的公司搞到手,咱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到时候你想买什么买什么。”
顾家楠现在认准了杨瀚臣是个金矿,而Audrey则是打开金矿的矿工。他对Audrey是信心满满,男人吗,这样的风骚美女来勾魂,还有哪个是拒绝的了的?
顾家楠自认为自己这边暗度陈仓无人知晓,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被二房的兄弟两摸得门儿清。
顾家桤正和大哥顾家衍谈这件事呢。
“老四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派了那么两个人去上海,一个是情妇,一个是内弟,一个藏了几千个心眼儿,一个是草包。能成的事也成不了。”
“你怎么看?”
“是说大陆的生意?”
“当然了,说他的那点儿事怪没意思的。”
“不知道,如果现在不是忙着移民的话,我倒也想看看,毕竟和去加拿大不同,关键是游戏规则不一样。”
“那掌握规则不就行了?”
“哥你看好上海?”
“我只是觉得不能轻视瀚臣。他明明都从上海过来了,身份和我们一样也转到加拿大,可为什么他要回去发展?我参加过他的婚礼有点明白了,当时那个场面也是很大的呀。看来杨家在上海还是有根基的,将来的发展不可限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过去看看好了。”
“你去干什么?现在老四先动了,你再去不是要惹麻烦?”
“不过是四叔想分家罢了,趁机分了就最好不过。”
“现在不是时候,公司才稳定下来,如果分家的话,公司的债务怎么算?四叔现在巴不得闹起来。再说分家的话可不是只和四房分,还有大房呢。”
“都是四婶被老五挑唆的,老四看来也知道将来就算是四房分出去了,也没他什么好处,这才打瀚臣的主意。说起那个Audrey,真真是个尤物,看来这次他是舍下了本钱,我也很想知道瀚臣能不能逃出这个美人计。”
顾家桤只知道杨瀚臣这次结婚娶的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替表弟不值,现在知道了堂弟用自己的禁脔去引诱表弟,就一副看戏的表情。
顾家衍对弟弟的想法不以为然。说起来这次上海之行真是令他大开眼界,大上海就是大上海,果然卧虎藏龙。从前顾家兄弟私下里没少嘲笑杨瀚臣太土气,即便是到了夜总会也不解风情。这次当他被介绍给杨瀚臣妻子一家的时候,甚至有点暗自羡慕表弟的福气了。
第二卷 黄金的八零年代 淑女是如何打架的
Audrey吴,广州人,1986年,23岁的吴小姐大学毕业之后和男朋友去香港打拼。男友在的伯父家的饭店帮厨,一开始就比较稳定,他赚了钱供女友学英文,不过想想那种专为大陆来的打工仔们办的英语学校的条件,你就知道,学费虽然算不是白花,可是收获绝对没有他们想的多。吴小姐和班上十几个学生学了一口粗鲁简单的英语,在找工作上可以说没什么帮助。可对找工作有帮助的是她的姿色。87年夏天,吴小姐和几个同住的大陆人去地产公司打工,就是替人排队买楼,偶然结识了顾家楠。
顾家楠立刻被吴小姐的美貌吸引,听说她没有固定工作,二话不说就请她做了自己的私人助理。私人的范围呢就很给人遐想的空间,他们两个也没出意外。吴小姐把男朋友甩了,住到了顾家楠为她租的公寓——顾家楠那时炒股票正是春风得意,金屋藏娇也凭添几分风流。
1019之后,顾家楠对吴小姐的态度就不同了。要说顾家楠有的时候也顶精明,情人要养,但分怎么养,有钱时养个情人是增加情趣,没钱了,美人也该对他的投入有所回报。有次他请客人去喝酒,带上了吴小姐,吴小姐坐在两个男人中间被灌了几杯洋酒下肚,摸在大腿上的手就分不清是情郎的还是客人的,她喝的烂醉,第二天才发现自己在一家情人酒店过了一夜,但昨夜同她在床上的是谁,她不敢猜。
吴小姐战战兢兢回到公司,顾家楠还没来上班。她在脑中回想在香港的一年多的经历,她不想再回到十几个人同住一套房的境地。刚傍上顾家楠的时候她做了无数美梦,也许顾家楠会娶她,听说他妻子只生了女儿,如果自己能生个男孩儿到时候母凭子贵,就此嫁入豪门。但顾家楠每次事后都让她吃药,她有一次在两人浓情蜜意之时说要为他生个孩子,顾家楠说好,但依然把药递给她,“现在不是时候。”
顾家楠永远不会让情妇生孩子,就算生个男孩也没用——弟弟已经有了男孩子了,要么妻子再怀孕,要么他另娶一个豪门千金,否则那孩子的身份永远比不廷瓒。
有了第一次陪客的经历,那么接下来就是自然数了。顾家楠也不是就不碰她了,但是每次都用套子。吴小姐的心凉快了,豪门梦没有了。而现在她又被派到了上海!
好不容易才从内地到了香港,兜了一圈又回来!吴小姐不甘心,但顾家楠许诺,如果她办成了事,就把她送出国。这个诱惑实在是不小。而且与其陪一些糟老头子,杨瀚臣的条件好太多,长的英俊人又年富力强,单讲这个人的外表,她就没有抵抗力。
在香港的时候,吴小姐见过杨瀚臣,当时知道他是从大陆来的还颇为不屑。现在自己的前途被绑在这条船上,吴小姐决定不能再像从前跟着顾家楠那样糊涂,一定要把计划想好。
吴小姐暗中观察杨瀚臣,越看越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金主。她早前在许多男人身上也探索发展了些许本领,谁知这些在别人身上百试不爽的招术在杨瀚臣这里完全行不通。她听说杨瀚臣非常重视家庭,对继女好的不得了,也许这种人喜欢温柔贤淑的,吴小姐改变策略。
机会来了,她听杨瀚臣的秘书同人讲某天杨瀚臣没有安排任何活动是因为小孩过生日。她打扮得自认为时髦高雅,又到百货商店买了几样东西跑到杨瀚臣公司,“杨总,顾先生听说您家的千金过生日一定让我送礼物。”
“只是小孩子,何必呢?”
“不只是这样,顾先生又一直挂念老夫人,说一定要我去代为看望。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对老夫人做一下拜访。”
顾瀚臣心里冷笑,还真是不死心呀。“那吴小姐就自己去好了,我今天还有些事,不能直接回家。”
吴小姐非常高兴,去秘书小姐那里要杨瀚臣的住址。
苏小朋友的八岁生日,苏绍仁在自家举行了露天烤肉会,亲戚们都悉数到场,还有公寓的租客们,苏怡然的舞伴哈里和另外学法语和跳舞的同学及他们的父母。
苏绍仁邀请过伍春兰的孩子们,但伍春兰找个借口推掉了,但礼物提前备好,苏绍仁也没说什么。伍春兰对孩子的保护给苏绍仁一个启发,她想着和苏怡然只差一天的江小妹,本来按她的意思,毕竟是有血缘的亲戚,但是如果用物质满足江家三口的话,就真的是好事吗?
且说吴小姐在酒店里换了若干套衣服,她照着镜子觉得穿套装显得太成熟了——听说杨瀚臣的太太都三十多了,已经是黄脸婆了,那她就应该突出自己的青春靓丽。想来想去,找了一套现在香港最时髦的装扮,把头发散开,摆了几个她认为最吸引人的pose,又重新化了妆,十分满意的拿着礼物离开酒店。
车子停在了一个非常安静的小区,吴小姐付过钱下了车,才发现这里都是花园洋房,她看了看门牌号码,兴奋的按了铃,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门内有动静,“不要按了,不要按了!听到了!”侧门开了,应门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她似乎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侬找谁?”
“请问这是杨家吗?”吴小姐用普通话问道。
“这里是姓苏的,不是姓杨。”说着就关门。
吴小姐对了一遍地址,认定没有错,又按铃,
那中年妇女打开门,极为不耐烦的说,“都说了这里是姓苏的,你找错了。”
“请问杨瀚臣住这里吧,今天是不是他女儿过生日呀。”
“原来是找姑爷的,”她把吴小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绕到后门去吧。今天正门不开的。”
吴小姐踩着高跟鞋绕圈子,肖阿姨关上大门超近路去找王梓珍。
苏宅在这条街上是左数是第二家,吴小姐绕着围墙走了将近二十几分钟才绕到后院去,后院的角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被一个中年男子喝住,“找谁!”
吴小姐吓了一跳,“我是来给杨总女儿过生日的。”
“不晓得敲门呀!”老陈早接到报信的,说来了个女妖精,看她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不由得看轻她几分。
吴小姐讪讪的,“我看见门是开着的,就进来了。”她惯会在男性面前装柔弱,果然,老陈也不好为难她,让她往里,说party就在室外,沿着楼走左转就看见了。
吴小姐拎着东西踩着碎石小径,绕着小二楼走到头,往左一拐,果然,眼前一片绿地,靠着主楼那边铺着白餐布的长桌上摆满了食物饮料,旁边是两个大的烧烤架子,两位厨师正在为宾客们现场烧制烤肉,餐桌旁设了两个个巨大的白色遮阳篷,里面摆着户外用的休闲桌椅。这会儿,客人们大都到了,三五一群喝着啤酒谈笑风声,几个孩子们在草地上玩遥控汽车,居然很多都是外国人。
这种场面吴小姐还是见识过的,那是她刚到顾氏上班,公司周年庆就在一个五星级酒店的游泳池旁设了这种自助宴会。看这个架势,杨氏一点都不逊色,连个小孩子的生日宴都搞这么大的声势。她寻找着杨瀚臣,果然,他和一个女人很亲密的站在桌边上说着什么。那位应该就是杨太太了。
吴小姐仔细打量着杨太太,见她穿着一件浅色亚麻布旗袍,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双丹凤眼两弯细眉,身材苗条体格风骚,一看就是精明难惹的样子。杨瀚臣只穿了白衬衣配牛仔裤,非常的年轻英俊,这样的女人配他?……吴小姐觉得这个女人看上去难缠,但从杨瀚臣这边下功夫倒多了几分把握。她含着笑,走向杨瀚臣,“杨总,杨太太,”
朱丹萍上下看她几眼,转头问:“瀚臣,她是谁呀?”
“是四表哥的女职员,今天非要来上门送礼。”
朱丹萍一副了然的笑了,“何必呢?只是小孩子生日,倒让人家跑一趟。”
吴小姐见这两个人对她都冷淡,也不恢心,“我想拜见一下顾老夫人。”
朱丹萍见杨瀚臣站着不动,便领着吴小姐往遮阳篷里走。
吴小姐跟在后面,见遮阳篷居中的桌子旁坐着两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一个富态,一个清秀,杨太太走到那个富态的身边,“姆妈,香港四房的老四派人来看您。”
两个老太太都看向吴小姐,目光亲切,嘴弯含笑。顾太太道,“哟,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这么俊俏。”
那吴小姐立刻摆出一副小女儿态,含羞带俏,“顾太太,我是香港来的Audrey,四少总念叨您,我这样冒昧来访,请您不要介意。”
顾太太心里冷笑,四房那个是在香港生的,都没见过她这个姑妈,还能念叨,不知道念叨些什么。眼前这个打扮的跟妖精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规矩人,但她抬出顾家名头来,倒不好做什么欺小这样有**份的事情。
绍仁领着怡然抱着两条毯子从大房子后门走过来。绍仁给顾太太腿上盖了层羊绒毯,顾太太拍拍她的手,“行了,招呼客人吧,不用管我了。”
吴小姐见又来了一大一小,那大的只有二十来岁,与那清秀的老太太模样有些相似,只是年华正好,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头发扎了一条蓬松的马尾,白衬衫的袖口挽到肘弯处,露出两条雪白纤细的胳膊,左手腕上戴着一支翡翠镯子更显得肌肤光洁玉手纤纤。面容生得精致之极,只是神态从容,更显端庄。小姑娘也穿着白衬衫,一条牛仔工装背带裤,裤脚挽起,露出一节雪白的小腿,一双大头皮鞋。梳着两只羊角辫,巴掌大的小脸与旁边的大人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更加的精巧妩媚,两只眼睛充满灵气,此刻正对着她转来转去。
吴小姐心里咯噔一下,难道……
朱丹萍说道,“怡然,这位是来专程给你过生日的——是你香港四表舅派来的。小姐,你叫什么?”
她暗中猜到眼前的那位年轻美女才是杨瀚臣的妻子,为了增加自己的优越感,于是开始另一套把戏,“oh, I’m Audrey, I’m so happy to come to your birthday party,you're cute,”
无论哪辈子的苏怡然都很讨厌某些台湾人香港人来到大陆,说话总是冷冻着舌头,一句话十个字至少要混搭两个以上英语单词,之后恍然大悟的体贴的再用想来想去的中文再讲一遍。
有个电视专题片,讲一位海归老女强人做了外国大公司在中国的大班,她讲御下之道:在中国人面前永远说英文,在美国人面前永远讲中文。
——就是永远不让人明白她说话的意思呗?这样下属永远仰视她?
——在办公室她是坐着的
——噢,鄙视,不不,口误,是俯视
——太假了吧
——假假是有原因的,
之后美国大班来中国视察,她接车之后居然给老板提箱子。想一老老的弱女子,那么多膀大腰圆的男士,就没人想过要过来关照一下女性?看着那些男人衣着光鲜,人五人六,都是假绅士,衣冠禽兽!
——也许人家爱表现,想想那么多男下属,只要一声令下,抢着露脸的人不要太多呀!
——啊,原来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底下的人,真狠!让她自己拎吧,累死她!
同一期节目中还有一位真正的美人,曾经的选美冠军,电视主持人——苏怡然喜欢她,不仅仅因为她率真可爱,还有最重要的原因,由始至终,没听她讲一个英语单词(因为是中文节目)——虽然她是ABC。
现在的苏怡然依旧讨厌这种人。
——你的舅舅和哥哥们也曾经中英混搭呀?
——拜托,那是学习英文,和这种用英文当炫耀的装饰品不可同日而语。
语言是什么?工具,用来和别人沟通交流的工具。不过,苏怡然对这种人早有准备。
看苏怡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吴小姐笑了笑,果然摆出一副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懂的样子,“对不起呀,就是——”她用五秒钟找合适的中文解释,苏怡然不给她机会再开口了,
“Quel pays vous êtes,Ich kenne mich nicht mit Ihnen,Вынеиятакблизкогорасстояния,Il tuo corpo troppo difficile da sentire il profumo,se?ora Real no lleva falda de cuero de,あなたはどの国の言葉も理解していないようだ。”
Audrey吴傻了,但她的笑容只僵了一下就恢复常态,“小朋友真调皮,不过这种恶作剧姐姐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她甩一甩波浪,大度的不计较。
苏绍仁轻笑道,“怡然,好好讲话。”
“我有好好讲呀!她扑上来,连中国话都不懂得讲,我就讲了几个国家的话看她听得懂哪一种,结果她都不懂。最后讲出来的是‘小朋友真调皮,不过这种恶作剧姐姐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用手计数)一共22个字(23个!——23?再数一遍,嗯,23个,你数学真好!——……),一个英文单词也没加,原来是会讲人话的,害得我费了半天神。”
“怡然,要讲礼貌。”瀚臣很是同情吴小姐,得罪了苏怡然的下场是很惨的。
苏怡然跑到顾太太的怀里,“奶奶,讲礼貌也是要看对象的对不啦?否则就是对牛弹琴。”
“那刚刚你讲了一串人家听不懂是不是也是对牛弹琴呀?”顾老太笑眯眯。
吴小姐的脸绿了,难道我是牛吗?(波是假的,还不够大。——得,连奶牛都够不上。)
“那位阿姨看见我就讲外语,我以为她是外国人,就用外语和她讲话,结果她一句也听不懂,最后同我讲了中国话,原来是中国人呀。可是好好的中国人为什么不讲中国话呢?”
“那奶奶想问问你刚刚都讲了什么呀。”
众人:我们也想知道的。
于是,苏小朋友再次发挥了她好为人师的精神,一句句详细解释。
Quel pays vous êtes?你是哪国人?(法语)
Ich kenne mich nicht mit Ihnen,我和你不太熟。(德语)
Вынеиятакблизкогорасстояния,你别和我距离这么近,(俄语)
Il tuo corpo troppo difficile da sentire il profumo。你身上的香水味太难闻了。(意大利语)
se?ora Real no lleva falda de cuero de。真正的淑女是不穿皮裙的。(西班牙语)
あなたはどの国の言葉も理解していないようだ。看样子你哪个国家的语言都听不懂。(日语)
众人乐不可支,苏绍仁忍得好辛苦。文远凑过来,觉得每句话都很正确呀,有什么可笑的?
文远问,“妹妹,为什么淑女是不穿皮裙的?”他看街上好多赶时髦的小姑娘也会穿皮裙呀。
“小孩子家家问什么?”难道告诉你国外穿皮裙的都是做人肉生意的?“你只要晓得真正的淑女是不穿皮裙的就好。”
奶奶们不知道,但还是被她指着哥哥说小孩子那句逗乐了。
“谁说的,麦当娜就穿皮裙!”吴小姐不干了,你们这帮没见识的土包子。
“笑话,麦当娜是淑女吗?她时髦是没错了,前卫是没错了,可她的形象跟淑女是不搭界的好吧。”跟我斗,看来段数不够高呀,转回头蹭着顾奶奶,“奶奶,你知道吧,麦当娜呀只穿着形状像圆锥的胸罩和小内裤在床上跳舞,同时让很多个男人摸她——”眼神怪异的在奥黛丽小姐身上打个圈,“原来这位阿姨是那种人呀!奶奶,我要去洗个手。”
“奶奶同你去。文远,快走!”
奥黛丽=病毒,害怕病毒传染的顾老太拎着两个小的离开。
杨瀚臣无限同情这位吴小姐,你太轻敌了,没有经过事先侦察就把火力打错了地方,结果碰上了真正有攻击性的精锐部队。
同情归同情,但他喜欢痛打落水狗,“吴小姐,你看我们家的小孩不大喜欢你,所以我就不留你做客了。您请离开吧。”
说罢拉着绍仁走开了。
绍仁不明所以,“哎呀,来了是客,不好赶人走的吧。”
吴小姐拎着礼物,谁都不来理她,一时间好不可怜……
——难道你当初学N国语言就是为了打嘴仗的吗?
——恭喜你,答对了!
——你的答案实在是太多了。
——谁说答案就是一个?人生不是单选题,而是一个过程好吧,可以吃了这样吃那样,玩完这个玩那个。结婚也是一个不行还可以离了再找的……
——行了,我懂,你不用再发挥了。
感谢诸国际友人的大力支持……名单如下:
法国友人亚各布
德国友人克劳迪亚
俄国友人阿妮亚帕莎
意大利友人乔万尼
西班牙友人玛丽亚
日本友人高桥树里
第二卷 黄金的八零年代 鞋子和金子
转眼又是一年,89年的除夕,苏杨两家一起过的,因为苏家的儿子孙子都去了美国,两家现在有点不分彼此的意思了。苏培琛带着徒弟赵立洁给顾怡蓉治了一年的腿,现在顾怡蓉叫苏培琛弟弟,王梓珍妹妹,三个人时常聊天喝茶打点小麻将,当然了,第四个凑手的永远是苏怡然。
——苏怡然:输赢不要紧,重要是掺和!
初七两家也在一起过,因为初七是绍仁的生日,这也是绍仁进门后第一次过生日,办得很隆重。朱丹萍除了操办宴会,还要亲自下厨做面。苏怡然不好明面上说还是朱娘娘做的牛肉面最地道好吃,怕伤了绍仁妈妈和瀚臣爸爸的心,但多吃了一小碗。
绍仁当寿星这天收了不少了礼,瀚臣兴致勃勃的看着妻子拆礼物,他把自己的留在最后,反复想着之前和女儿对的词,觉得这次最佳肯定是自己的很是得意。但看到绍仁拆到一双高跟鞋,非常高兴的样子,瀚臣撇撇嘴,“又是Chaussures à talon haut(高跟鞋),那个乔万尼就不会送点别的呀!哪有大过节的送鞋的,没常识。”
绍仁对他这种时不时都要吃点飞醋的行为很是不屑,根本不看他,试穿着鞋子,到衣镜前照照,“是你没常识好吧。在欧洲,送人一双好鞋是祝福的意思,穿上好鞋会把你带到好地方。”
“这是中国。”
“可乔万尼是意大利人。”话说红色高跟鞋配什么衣服好呢?
“反正——”
“反正是你小心眼。”反正配这套睡衣是不行的。
“是,是,我小心眼。”瀚臣从后面抱着绍仁,“你还没看我的礼物呢……”
瀚臣真的挺小心眼的,不过这也不妨碍他光顾乔万尼的生意。因为,穿过高级订制鞋子,就无法再穿从商店买的鞋了。
之前乔万尼同绍仁去意大利,首先参观了自家的作坊。作坊不大,在马尔凯区。别看这个区的面积不大,却有多达2700间制鞋工厂分布在这里。Prada,Gucci,Calvin Klein,Versace,Roberto Cavalla还有Tod’s的工厂都在这里。
所有的工厂都长得差不多,工作间里除了堆满制鞋工具的桌子就是鞋柜,一间屋子都是鞋楦,一间屋子都是成品或半成品的鞋。十几个鞋匠年龄有老有少,看来这门手艺是不会为了传承而发愁的。
生意谈得很是融洽,乔万尼的父亲还亲自为绍仁做了一双鞋。
量脚定制皮鞋的第一个步骤当然就是要根据穿鞋人的脚来制作鞋楦。
“鞋楦不是单纯的脚模,它肯定要比脚大的,哪个部分大多少都有严格的规定。而制作不同种类的鞋子,就算是为同一个人定制,所用的鞋楦都不同。在制作鞋楦时不但要考虑到人,还要考虑到鞋子的材料,穿着的环境,功能等等。想要做一个优秀的鞋匠必须具备人体解剖学,物理,化学,数学等方面的知识,由此可见,制作鞋楦所包括的科技含量丝毫不亚于医生做一个外科手术。而只有最顶级的鞋匠才能制作出最好的鞋楦。”乔万尼骄傲的说。
乔万尼的父亲在纸上作注明,把绍仁的两只脚最细微的特征和差距都记下来。绍仁本来还挺不好意思的,但是看着乔万尼父亲严肃认真的态度,不由得对这个她刚刚接触的行业产生了敬意。
乔万尼带她接着参观,并给她讲解制鞋的过程:“其实很简单了,有了鞋楦,把在鞋楦上的设计复制到纸上制作纸模,沿着纸模对皮鞋进行切割,接着把这些皮革缝合做出鞋帮,这就有了皮鞋的表面。将鞋帮套在鞋楦上,修出鞋的形状,这个过程叫做敲合,最后把鞋跟和鞋底装上,就算完成了。”
乔万尼带绍仁来到另一个车间,这边存放着很多皮革。“鞋子要想做得好,就得挑最好的皮子。但好皮子的数量是有限的。人们不知道,其实大多数的小牛皮都是来自英格兰的(这也是英格兰制鞋出名的原因),可是我们的制鞋商会将最好的留在意大利,由工艺最好的工人将其做成最好的皮鞋。所以,最好的鞋子还是意大利制作。其它皮料,比如贴着脚底部分的皮料来自德国;像鳄鱼皮、鸵鸟皮、蜥蜴皮和蟒蛇皮这些稀有皮料则是来自世界各地。”
“选皮料,首先是颜料然后是纹路,还要检查皮料的薄厚是不是均匀。因为里面还要贴一层皮料,这就需要打磨,把皮料的边沿部分打磨,这样两层皮料缝合在一起之后还是只有单层的厚度。”
“在一幅可分为三层的皮料中,最昂贵的皮鞋只会采用中层最嫩滑部分来造鞋。而且皮鞋成形后,至少要打几层蜡,每打一层蜡,必须间隔一晚的时间让皮革完全吸收蜡质且干透,才在上面再打一层蜡,这样几道工序下来,皮鞋就有了层次了。”
……
那天,绍仁从作坊出来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了。作坊外是一个小山丘,种着橄榄树,绍仁站在山丘上,望着眼前灯火初上的景色,不由得心中产生了某种悸动——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国内的苏绣产业也能达到这种规模,不止是苏绣还有陶瓷等等一些代表着中华民族的智慧结晶都能如同天上的繁星点点,把这样的美永存在人间。
乔万尼同绍仁合作之后,在香港和上海都设立了工作室,不过两边的侧重点不同,香港主要是高级定制皮鞋,上海这边则是皮□带等配件的生产地,主要消费群体还是香港少数富人。过了几年,上海这边的定制皮鞋的发展势头也开始迅猛起来,他在苏州等地又设了分厂——上海的地皮人工等在几年之后就贵的吓人了。
第一年配件里卖得最好的是一套四款的手柄梳妆镜,纯皮包镶的镜子从几千元到上万元不等——在镜子背后有一只漂亮的小甲虫,两只翅膀是红宝石,两只触角的顶端是两颗小小的黑曜石。——没错,这就是“蘇”的标记。苏绍仁的高级成衣定制的商标就是“蘇”。
说起标记,它的设计者是苏怡然。她87年去香港的时候是带着作业去的,她许诺孟婆婆做个成物回来。可惜,我们都知道她去了之后就玩儿疯了,每天能耐下性子写篇大字,画两笔画就不错了,绣花?哼哼……但为了完成作业,她求了奶奶绣了两颗海棠果,她呢,就在海棠果上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瓢虫。等她回上海同奶奶妈妈去苏州看孟婆婆,本来是硬着头皮,准备了一车的甜言蜜语,只等孟婆婆生气就开始哄,谁知道,孟婆婆夸了一句,“好巧的心思,这只虫儿倒像个活物。”
孟婆婆自然知道像苏怡然这样的孩子学苏绣不过是贪个新鲜,但因喜欢她就有了师徒的名分,本来也没指望着她能学有所成,虽然绣不好,但苏怡然每每在构图设计方面的巧妙心思还是让她老人家颇为欢喜。
绍仁看那只虫儿倒是灵光一现,觉得这个图案倒可以作为“蘇”的商标图案。苏怡然看妈妈真的在两地注册了瓢虫的商标,不由心头一动,这要是注册英文的,那就该是ladybird,要不然顺便把lady gaga也注册下,哈哈哈哈……
苏绍仁同乔万尼的合作可以说是生意场上的黄金搭档,两个人一见面自然行为会亲密一些。杨瀚臣无可救药的吃醋,但他吃醋的方式很可爱。比如现在,他就哄着绍仁打开他的礼物,
“什么东西这么沉?”绍仁接过盒子,沉的差点失手落地。
瀚臣帮着她拿盒子,绍仁打开盒盖——里面居然是一块金砖,上面印着一只可爱的猴子抱桃的图案。
绍仁愣了一会儿,笑了,“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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