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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浩元-皮下注射(全)

_2 孙浩元 (当代)
“何止是同学啊,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
“大勇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分的。”
涂海涛苦笑一下,问道:“你是大勇的女朋友吧?”
“差一点。大勇一直在追我,我一直没答应他。哎,本来想掉掉他胃口,呵呵,谁知道,一切都晚了。”
“这家伙,嘴还挺严,从来没跟我说起过你。”
许洁的眼眶又湿润了,她忍了忍说道:“答应我,一定要抓住凶手。”
“为了你,也为了我!”涂海涛坚定地点点头。
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骤然响起,涂海涛连忙掏出手机接听。
许洁疑惑地看着他的右臂。
等涂海涛放下电话,许洁问道:“你的胳膊怎么了?”
涂海涛叹口气:“罢工了!”
“没去医院看看?”
“看了,治不好。”
“啊?那……那怎么办?”
“医生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好了,我得走了,局长要见我。”
“我有个请求,”许洁直视着涂海涛的眼睛。
“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查案,作为……作为一个记者,也作为……也作为大勇的女朋友,我请求你!”
涂海涛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好吧。不过要保密!”
跟许洁分手之后,涂海涛来到了谢副局长的办公室。
一进门,谢副局长便冷冷地说道:“坐吧!”
涂海涛说道:“不用,站着就好。”
“你今天很冲动!”谢副局长呵斥道,“作为一个警察,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知道,李大勇是你好朋友,但是你穿上这身警服,你的身份首先就是一名警察。你要维护好警队的形象!你对黄国涛刑讯逼供了是不是?”
“这种人渣,打死都死有余辜。”
“是,是死有余辜。可是,你打死他,你也得坐牢!”
“只要能给大勇报仇,坐牢就坐牢。谢局长,李大勇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换做你,你怎么办?”涂海涛毫无顾忌地吼道。
谢副局长看着涂海涛,半晌之后说道:“你怎么知道黄国涛就是凶手?你有证据吗?我看你是忘记怎么做警察了!你胳膊怎么样?还没治好是吧?明天开始休息一个月,看病去!”
“不,我要调查这起凶案。”
“你现在这种状态根本没法查案!”
“我一定要亲自抓住凶手!”
“这个案子不归你管了!”
“我自己查,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还反了你了!”谢副局长咆哮道。
涂海涛冷静地说道:“谢局长,你可以随时撤我的职。但是这个案子,我一定要查到底。”说完,扭身走出谢副局长的办公室。
谢副局长看着涂海涛离去的背影,拳头啪地砸在桌面上,恨恨地骂了声:“这个王八蛋!”
解剖尸体
检查室里几盏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照耀着白色的墙壁,使一切都显得冷冰冰的。房间中央的手术台上,摆放着李大勇的尸体。胸腔已经被切开了,严霜拿出死者的胃,仔仔细细地看着。
对这种检查,他早已习以为常了,经他解剖检查的尸体也不下一百多具了。但是,李大勇的死状还是让他极度震惊。当他赶到现场,看到李大勇的尸体时,竟然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他极力控制住了自己,尽量保持心情平静,才拿出了初步的鉴定结果。现在解剖内脏,是为了对死者的死因了解更多,从死者身上找到更多的线索。
他让自己不要去看死者的喉咙,气管已经不见了,颈动脉裸露在外,血液已经凝结成一块块黑疙瘩。死者的嘴张开着,露出一个黑窟窿。
这些惨状让他心里发紧,但是他似乎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总是情不自禁地瞄上一两眼。
检查室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了,涂海涛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看着李大勇的尸体,说道:“兄弟,对不起了。为了给你报仇,为了抓到凶手,我们只能这样做了!”
严霜看了看涂海涛,说道:“涂警官,节哀顺便。”
涂海涛说道:“辛苦你了,检查完之后,能不能帮忙把他的尸体稍微整容一下?”
“没问题。”
“有什么新发现?”
“血液分析发现,含有大量的乙醚。”
“乙醚?”
“是!他是被麻醉了。”
“那还好,那还好,”涂海涛痛苦地点着头,说道,“起码死时没受什么罪。”
“不见得,”严霜冷静地说道,“乙醚只能使人短时间昏迷,麻醉效果并不是特别好,尤其在经受这种酷刑的时候?”
“你是说,他是活生生地被人拔掉了舌头?”
“是。检查发现,胃里充满了鲜血,如果是死后拔舌,血就无法流到胃里了。”
“然后再割喉?”
“应该是这样。”
涂海涛脑海里浮现出李大勇遭受酷刑时的痛苦表情,这种痛苦的感觉迅速也传遍了他的全身,他突然又一次感到头痛欲裂,右臂不停地颤抖。他抡起左拳,拼命捶击着脑袋,要把这种痛苦彻底赶走。
严霜赶紧拉住涂海涛,慌忙问道:“涂警官,你怎么了?我找人去!”
“没事没事,”涂海涛忍着痛,拉住了法医的胳膊,“一会儿就好了。”
最后的手机短信
电视台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惊魂不定。李大勇死的太惨了,不少人在警察尚未封锁现场之前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然后便绘声绘色、提心吊胆地向同事们描述着那一场景。电视台的整座大楼都被一种恐怖、不安的氛围笼罩着。
新闻部的办公室里,气氛尤其显得凝重。
血案的发生,几乎使整天的采访陷于瘫痪。新闻部主任朱建文召开紧急会议,要大家稳定情绪,不要影响工作。
下午,记者们采访都回来了,几个人围着暖气片,坐在一起议论纷纷。
一个叫蔡兴华的记者说:“我估计是他做批评报道做多了,仇家找上门来了。”
胡蔓说:“以后谁还敢再做这种批评报道啊!”
周文轩红着眼睛,义愤填膺地说道:“他妈的,我就继续去做!谁违法乱纪,我就给他曝光!”
柳毅一直采访政法类的新闻,表现得像一个警察,他皱着眉头说道:“我觉得不像,如果真是因为批评报道得罪人了,没必要杀人啊!”
王尚科说:“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
周文轩说道:“他妈的,王八蛋,肯定是得罪人了。否则没必要这么残忍!”
众人正说着,许洁默默地走进办公室,大伙都知道她跟大勇的关系,所以一个个都噤声不语。
胡蔓说:“许洁,不要难过了!快来坐会儿!”
周文轩问道:“是不是黄国涛那王八蛋干的?”
许洁说道:“不知道,我脑子里很乱。”
说完,她便离开了众人,径直走到朱建文主任的办公室。
朱建文正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屋子里迷漫着浓浓的尼古丁的味道。他沉思着,甚至没有注意到许洁走了进来。直到许洁开口说话,他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
“朱主任,我想跟踪采访这个案子。”
朱建文凝神思索了一下,说道:“不合适吧?我们这个……没有先例啊!必须定案之后,我们才能报道的。”
“我一定要跟踪采访,直到揪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小许,你还是先冷静一下,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也不能意气用事啊!”
“朱主任,我冷静不了。让我去吧,就算是我、是新闻部对大勇的一种悼念!”
“这个……我觉得,还是得请示一下领导,尤其是你现在这个状态,怎么采访?”
“朱主任,我一定要去。如果您不答应,我就辞职!”
说完,许洁走出了朱建文的办公室。
朱建文看着许洁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说什么话,都无法劝止许洁了。
许洁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进入新闻报片系统。从这个系统里,可以看到每个记者几年来所有的文稿。
进入系统之后,首先跳出来的是一个短消息。
短消息是李大勇发来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
“许洁,你好。夜已经很深了,我还在办公室无所事事地上网、看稿子。外面雪正下得猛,西北风正呼呼地吹。在这个雪夜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非常想念你,尽管傍晚时才跟你道别。我想拉着你的手,在漫天的风雪里走,雪地上,只留下我们的两行脚印。不知道你现在睡了没有,是不是还在上网。要记得,女人熬夜,会变老的。其实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好了,我也回去了,孤寂的夜是属于我的。晚安!”
许洁看着短信,禁不住又热泪满面。她紧紧地咬住嘴唇,打开文稿查询,搜索李大勇近两年来的所有批评报道!
精神治疗
涂海涛十分不情愿地走进康宁医院。
康宁医院是本市唯一的一家精神病院,在一般老百姓看来,只有精神病才到这里来看病。涂海涛虽然没有这种狭隘的见识,但是他仍旧怕被熟人看见,以为他得了精神病。
康宁医院里环境优美,小花园里树木凋零,唯有一棵棵青松笔直挺拔,被白雪覆盖,像是圣诞老人的礼物。花园里的小溪已经冻结成冰,一个小亭子的屋檐下挂满了冰棱。
看着这些美景,只让涂海涛更加伤心,他跟李大勇打雪仗的情景总是不自禁地涌上心头。
雪地上,一个老头正在捏着雪团,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在他面前,已经有十几个雪球了,有大有小,有圆有扁。他低着头,看着那些雪球,沉思半象,便把雪球由大到小的排列起来,如果正好两个雪球一样大,他便大圆一点的雪球排在前面。
涂海涛忍不住站定脚步,看着老头的游戏。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老头终于把十几个雪球排列整齐了。
涂海涛刚准备离开,却见那个老头大叫一声:“出事了,出事了!”
出于警察的本能,涂海涛连忙四处打量,却没见任何异常。
只见老头扑向第四个雪球,拿起来往远处扔了。
涂海涛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个精神病人。
老头刚把雪球扔了,又大叫一声:“完了,完了。”接着便跑过去,把先前的雪球捡回来,那雪球已经剥落了一大块,老头加点雪,把雪球重新做好。做好之后,又拿着雪球在雪球的队伍里比较,终于把他摆放在第十四个位置。他继续打量,发现雪球显得太大了,便把这个雪球削去一点雪,大小正好比十三小,比十五大。这才得意地拍拍手,满意地笑了。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从屋里冲了出来,叫道:“冷建国,你给我回来,你不知道冷啊!”
白大褂揪住冷建国的胳膊往屋里拖。
冷建国十分不耐烦地挣脱了护士,向涂海涛跑来。一时之间,涂海涛特别紧张。
冷建国抓住涂海涛的双臂,说道:“你给评评理,我哪里做错了!那人已经退休了,当然不能排在前面。但是,他也是老领导,也不能把人家扔了啊!”
护士走过来,说道:“快回去!”
冷建国指着护士批评道:“年轻人,你这种觉悟不行的,会犯政治错误的!你今天晚上写个检讨,要认识深刻,从根子上、从骨子里,检讨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涂海涛听着冷建国的话,竟憋不住笑了起来。
冷建国猛的一转身,指着涂海涛说道:“还有你!也写个检讨,开玩笑!这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吗?不改造好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能做好我们的工作吗?”
护士不耐烦了,说道:“你到底回不回去?再不回去,给你打针啦!”
冷建国一个激灵,说道:“不要不要,我知道我错了,我改我改,我马上写检讨,请领导放心!”
说罢,一溜烟跑进屋内去了。
涂海涛呵呵笑道:“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护士冷冷地打量着涂海涛,然后问道:“你是哪个病床的?”
涂海涛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了,说道:“我不是你们的病人。不过,马上就是了!我来找罗教授。”
护士马上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不住。”
“没事没事。我本来就是来治病的嘛!”
“沿着这条路直走,第二个路口左转,第二个房间就是。”
“谢谢,我还是想问一下,刚才那人是什么病啊?”
“他的病多着呢,强迫症、妄想症,还有精神分裂。”
涂海涛再次道谢,便沿着甬路继续往前走,经过病房门口时,透过窗户,他看到好多个病人待在里面,有的在自言自语高谈阔论,有的人像个孩子似得玩着积木,有的默默地蹲坐在房间地角落里,眼神呆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而刚才的病人冷建国,正握着一支笔,在纸上写着检讨,嘴里还念念有词:“尊敬的领导,这两天,我一直在反思我的所作所为,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和不安……”
涂海涛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第二个路口左转。
之后,他敲响了第二个房间的门。
一个二十八久最多三十出头的短发美女打开了门,她皮肤白皙粉嫩,笑语俨俨问道:“找哪位?”
涂海涛注意到,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两个酒窝。
“哦,你好。我是来找罗子涵教授的。”
“请进!”
涂海涛走进屋,一阵暖流迎面扑来。
那女子说道:“把外套脱了吧!”
涂海涛将外套脱掉挂在门口,扫视了整个房间。
房间装饰得非常简单,一个书柜、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摆放着几本书。虽然简单,但是整体感觉却非常舒适。
那女子指了指椅子,说道:“坐罢。”
涂海涛疑惑地看着那个女子,说道:“我来找罗子涵教授,他什么时候回来?”
女子眼睛一挑,问道:“谁介绍你来找她的?”
“人民医院的一位老医生,哎哟,我还没记住他的名字!”
“你就是那位警察是吧?”
涂海涛更加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子。
女子说道:“我就是罗子涵。”
涂海涛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就是罗教授?”
“我不奇怪你的反应。每个人见了我之后,都是这种表情。”
“对不起,我……”[奇书电子书+QiSuu.cOm]
“没什么,这在心理学上被称为归因现象,年轻女人不能当教授,尤其不能当名教授,这种归因不是建立在任何已知经验的基础之上,而是建立在人们对社会地位、社会分工的事先理解之上。”
“这么说,我该入院治疗了?”涂海涛调侃地问道。
“不用那么紧张,这不算一种心理疾病。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心理障碍患者都要住院治疗,真那样的话,再建十个精神病院也不够。”
“有那么夸张吗?”
“我们前不久,刚刚做了一个调查,每五个人当中,就有一个有心理障碍,这些障碍主要焦虑引起的情绪障碍。听了陈医生对你的介绍,我怀疑你也是焦虑引起的右臂麻痹。”
涂海涛笑道:“我有什么好焦虑的?”
“谈谈你在什么情况下,突然发现自己右臂麻痹的?”
“昨天晚上执法行动,一个毒贩胁持了人质,我要开枪向他射击,却突然发现右臂不听使唤了。”
“警察本来就是一个危险的职业,焦虑感应该一直伴随着你们。只是你一直没有觉察到,或者已经习惯了。”
“我以前执行过很多次任务,为什么只是昨天才突然发生这种情况呢?”
“焦虑越积越多,自然会在某个时间爆发出来。”
“哈哈哈,真是天方夜谭,我连续几年都是优秀警员,哪来那么多焦虑?老是焦虑的话,我还干什么警察?”
罗子涵从书架上拿出一撂图片,说道:“看看你有没有焦虑,我们来做个测试。”
罗子涵抽出一张图片递给涂海涛,说道:“仔细看一下,你能看到什么?”
涂海涛迟疑地接过图片。
这张图片几乎不算一幅“图片”,只是一堆墨迹的简单拼合。
他不屑一顾地刚想把图片还给罗子涵,可是眼睛却被图片中的某些东西吸引了,他凝神看了一会儿,说道:“很简单,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是蹲在那里。”
“一个什么样的角落?”
涂海涛指着图片上黑色的部分,说道:“就是这里,非常阴暗。他应该非常痛苦,因为他正拼命揪着自己的头发。”
罗子涵点点头,抽出另外一张图片,递给涂海涛:“再看看这张彩色的。”
涂海涛接过来,这次没费什么工夫,一眼就看出图画的内容了:“还是那个男的,他正用一把匕首朝另外一个人身上刺,鲜血流得到处都是。”
“刺的是哪个部位?”
“胳膊,对,是胳膊!”
“哪条胳膊?”
涂海涛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右胳膊。”
“图画上有两个男人?”
“是!”
“他们的相貌有什么区别?”
涂海涛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说道:“似乎长得挺像,就一个人站在镜子前面,向自己刺。”
涂海涛突然大笑起来:“罗教授,你不会说那两个男人就是我自己吧?这也太滑稽了。”
罗子涵收起图片,说道:“这两幅图片呢,是罗夏墨迹,这是一种投射法人格测验,由瑞士精神病学家罗夏于1921年编制。所谓投射法测验就是让被试者通过这些毫无意义的图片,建立起自己的想象世界,在无拘束的情景中,显露出其个性特征和心理方面的障碍。”
“你是说这些图片本来就毫无意义?”
“是,这种图片作起来很简单,先在一张纸的中央滴一些墨汁,然后将纸对折,用力挤压,使墨汁向四面八方流动,这样就形成了两边对称但形状不定的墨迹图形。”
涂海涛沉默了,难道自己真的有焦虑?可是我焦虑什么呢?
罗子涵说道:“根据你刚才对这两幅图片的自由联想,我推断你应该做错过什么事,而且非常悔恨。”
“医生,你在开玩笑吧!我天天抓坏人,我能做错什么事?”
“也许是童年遭受过挫折,但是这种挫折被深深地压抑到你的潜意识当中,你自己记不住这件事情,但是它却通过你的潜意识不断地折磨你!”
“我的潜意识昨天晚上突然想起来,要来折磨我?”
“我来给你做个深度催眠,一起来看看你到底受到过什么伤害!”
“催眠?唬人的吧?”涂海涛嘲笑道。
这时,涂海涛的手机又响起来了,他忙接听了,连声说好,放下电话,便向罗子涵说道:“罗教授,下次你再给我催眠吧!我现在要走了,有急事!”
涂海涛走出办公室,开门的时候带进一股冷风,罗子涵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知道她遇到了一个难缠的病人,如果病人对催眠根本不相信,就意味着他受暗示的倾向很低,这样要把他催眠就要费尽工夫。但是,她确信自己的技术,比涂海涛还难缠的病人,不一样最后对自己俯首帖耳?
她信手翻开刚才涂海涛看过的那幅彩色的图片。
她看到了一朵玫瑰花。
一朵沾满了血迹的玫瑰花。
批评报道
涂海涛来到电视台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一轮明月冷冷清清地挂在天上,发出清冷的光辉,雪地上也泛出了惨白的光。
见涂海涛走到办公室,许洁招呼道:“涂警官,我把李大勇近两年来所有涉及批评报道的新闻都调出来了,希望能有点用处。”
涂海涛坐到电脑前面,费力地用左手操作鼠标,许洁见状,忙坐到电脑前,说道:“你左手不得劲,我来吧!”
许洁打开电脑桌面上一个文件,一边拖曳鼠标,一边解释:“这是大勇两年前的新闻,批评一家企业拖欠工人工资,这个稿子是那次工人上访堵路导致交通瘫痪的,这篇写的是闹市区小贩兜售假发票、盗版碟没人管的……”
许洁大概说了有二十多条新闻,涂海涛皱紧了眉头思索着,半晌说道:“这个大勇,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整天去做这种批评报道,平白无故地得罪人有什么意思?”
“涂警官,”许洁说道,“维护社会治安是警察的责任,舆论监督是我们记者的责任。”
涂海涛摇摇头:“我不跟你辩论。”他叹口气又问道:“这些批评报道里,有哪些是特别得罪人的,让人家几乎要断绝后路的?”
许洁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没有。有的批评报道只是揭露一种现象,感觉就是软绵绵打人家一巴掌,人家未必有啥反应。有的经过我们报道之后,可以促进问题的解决,但是更多的只是一阵风吹过去就算完了。”
涂海涛指着电脑屏幕,问道:“这些新闻里,哪些是把问题解决了?”
许洁看了看说道:“这篇欠薪的,这篇黑诊所的,还有这篇物业纠纷的。”
“那我们的重点暂时定在这三篇新闻稿上。”
许洁将三篇新闻稿打印出来之后,交给涂海涛。
许洁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周文轩打来的。
“许洁,心情好点没有?还在办公室吗?”
“还好,正准备走了。”
“请你吃饭吧,一起聊聊。”
许洁勉强笑了笑,说道:“你准备好钱包啊,我还要带一个人来。”
许洁和涂海涛走进电视台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周文轩已经坐在桌旁等着了,火锅里浓汤滚滚。
见二人走进来,周文轩忙起身相迎:“原来是涂警官啊,许洁还跟我打埋伏!”
涂海涛握住周文轩的手:“叨扰了!”
三人坐下之后,服务生轮流上菜。
火锅里的红汤沸腾着,但是桌面上的气氛却如窗外的寒夜,冷冰冰的,空气仿佛经过了压缩,让人透不过气来。
喝的是白酒。
也是闷酒。
涂海涛抓起酒杯,不知道第几次一饮而尽之后,问道:“你怎么看?”
周文轩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桌子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今天出事后,我脑子里一直转的就是这句话。他妈的,违法乱纪的杂种,想通过这种方法堵住我们的嘴,没门!”
涂海涛说道:“你们放心,为公为私,我都会把这个狗杂种绳之以法。”
“我觉得凶手肯定认识李大勇,要不然也不会把车停回电视台。”
涂海涛点点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认识李大勇的人,不一定非要是被他批评过的人啊,会不会同事之间有什么嫌怨呢?一想到这个问题,他的酒也醒了几分,问道:“大勇在电视台,人缘怎么样?”
“没得说,”周文轩说道,“好人一个,我们都是好兄弟。来,为我们的大勇兄弟干一杯!”说着,周文轩已经泪眼婆娑了,他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边哭边捶打着桌子,邻近几桌的客人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周文轩一哭,涂海涛和许洁也忍不住了,跟着一起啜泣起来。
这时候,一个服务生刚好走过来,准备给他们加茶,看到这情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涂海涛看到服务生走来,自觉失态,连忙止住了哭声,说道:“帮忙加点汤。”
服务生说了声好,赶紧离开了。一会儿,提着一个水壶往锅里加汤。也许由于紧张,手一哆嗦,汤入锅的速度快了点儿,溅起了一片油花,溅落在三人身上。周文轩本来心情就不好,借此机会就大发雷霆了,他嚯地一下站起来:“你长没长眼睛啊?”
服务生窘迫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地赔礼道歉。
许洁忙拉着周文轩的衣襟让他坐下:“算了算了,又不是故意的!”
周文轩气鼓鼓地坐下了,说道:“我最见不得弄脏我衣服了!”说罢,低着头打量身上的油渍。其实溅得并不严重,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周文轩依然抽出一张纸巾,不断地擦拭着。擦完之后,又低下头弯下腰,看到鞋上有一个泥点,便嘟嘟囔囔地说道:“这鬼天气!好好的鞋,都脏成这样了!”说着,又仔细地擦起鞋来。
涂海涛看着周文轩,觉得他很做作。
……
吃完饭,三人道别。
涂海涛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了家。
他高叫着:“老婆,我回来啦!我喝醉啦!哈哈哈!”
过了半天没人搭理他,他才想起来老婆已经回娘家了。他犹豫着要不要报告大勇的死讯,拿起手机,掂量来掂量去,决定还是不要骚扰老婆了,就让她好好度假吧!
躺在床头,涂海涛拿起跟老婆的合影,心中的思念突然如潮水般泛滥起来。好像已经有好久没见到老婆了,可是到底有多久呢?这么一想的时候,头便开始隐隐发疼,他拼命地敲敲脑袋,暗暗告诫自己:再也不能喝这么多酒了。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嫌疑对象
涂海涛坐在盛意服装厂的老板郭壮面前,掏出李大勇的一张照片,劈头问道:“你认识这人吗?”
郭壮疑惑地看了看照片,想了半天,说道:“有点印象。谁啊?”
“他叫李大勇。”
“好像听说过。”
坐在一旁的许洁插嘴道:“两年前,你们工厂欠薪,工人上访……”
郭壮打断了许洁的话,说道:“小姐,那都是旧黄历了,我们现在是遵纪守法的模范企业,”郭壮站了起来,指着墙壁上挂的一些奖牌、证书,说道,“你看,去年我们工厂荣获市总工会评定的职工之家称号,今年我们还是零欠薪示范单位。自从那次被电视台曝光之后,我们是老老实实本本份份……”
涂海涛说道:“李大勇被人杀了。我们怀疑是仇杀!”
郭壮一听,瞪大了眼睛,缓缓地坐到椅子上,愣了一会儿,怔怔地问道:“被杀了?”
涂海涛和许洁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他。
郭壮苦笑起来:“你们不会怀疑我吧?这不可能!”
涂海涛说道:“郭老板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来调查一下。两年前,李大勇曝光之后,你们是怎么处理工人欠薪的。”
郭壮说道:“还钱喽!曝光之后,市区两级的劳动主管部门都到我们公司调查,调查之后,责令我们补发工资。”
“六十多万吧!”
“对于你这种小规模的服装厂来说,六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警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六十万,绝对犯不着去杀人。我们生意人,赚钱为本,杀人干什么?”
“前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前天是我儿子生日,一家人给他庆祝,在巴蜀情川菜馆吃的饭,点的菜有火爆腰花、 酸辣蹄筋、坛子肉、夫妻肺片、辣子鸡丁、水煮牛肉……”
郭壮详详细细地报了七八个菜名,许洁看了看涂海涛,她知道郭壮正在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逆反情绪。涂海涛只是笑了笑,说道:“郭老板,你有没有想过,你记这么清楚,反而可以说明你心里有鬼!”
郭壮却说道:“谁心里没鬼呢?”
许洁从来没见到还有人敢跟警察这样说话的,习惯性地看了看涂海涛。只听涂海涛说道:“这么说,你心里有鬼了?”
“是!每个人心里都有鬼,这样那样的鬼,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里,但是我心里的鬼与李大勇无关,所以我也没必要告诉你我有什么鬼!”
“你们吃饭吃到几点?”涂海涛突然问道。
“十点!”
“之后呢?”
“回家睡觉喽。”
“谁可以证明?”
郭壮拿出手机,递给涂海涛:“我老婆孩子都可以证明,你可以给他们打个电话!”
“不用了,”涂海涛站起身来说道,“打扰郭老板,改天再来调查你心中那只鬼!”
“好说好说,能跟涂警官共同参研宗教和哲学,是我的荣幸!”
走出盛意服装厂的大门,许洁说道:“他怎么这么嚣张啊?”
涂海涛笑道:“你以为人人都怕我们警察啊?”
“下一站,我们去哪儿啊?”
“陪我去看看胳膊吧!”
……
涂海涛和许洁到处打听妙手诊所,可是根本没人知道。后来一个中年妇女问道:“你说的那个妙手诊所是个黑诊所吧?”
许洁点点头。
中年妇女继续说道:“一年前被查封了。”
“查封了?”
“一个电视台的记者假装是患者来采访,电视上都播了。过了几天,诊所就被查封了。”
“老板去哪儿了?”
“哎哟,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涂海涛和许洁无奈地说声谢谢,准备离去。中年妇女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诶,等等,我帮你问问,没准儿那人知道。”
涂海涛问道:“谁?”
“一个女孩子。”
“干嘛的?”
“哎呀,人家女孩子的事,你就别问了。你们等等啊!”中年妇女说完之后,一溜小跑跑回楼里,大约过了六七分钟,又急匆匆地跑了下来,说道:“你们找诊所老板干什么?”
“我们……”许洁刚刚要说话,却被涂海涛打断了,只听他小声说道,“哦,我们,我们来看看做个小手术!”
中年妇女眯着眼睛笑了,看了看许洁的肚子,说道:“哎呀,你们年轻人,就是这个样!”说着递给涂海涛一个纸条,“呶,新的地址在这里,不过不叫‘妙手’了,改名‘回春’了。”
告别中年妇女,许洁疑惑地问道:“你们刚才打什么哑谜啊?”
涂海涛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中年妇女应该是个妈咪,楼上的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妓女,而妙手诊所的老板主要的业务除了治疗性病之外,就是做流产。”
“你怎么看出来的?”
“凭经验。”
“哦,”许洁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便羞红了脸,说道,“你跟大勇不愧是好朋友,一样坏!”
“是吗?哈哈哈,我都是被他教坏的。”
回春诊所位于一个狭窄逼仄的小巷子的深处,诊所门口挂出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牌子,一块白木板上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回春诊所。”大木板下面另外挂了一个小木板,只写了两个字:“性病”。
两个人走进了回春诊所,一个老头迎了出来,眯着一双老鼠眼,问道:“两位,哪里不舒服?”
涂海涛指指右臂,说道:“这条胳膊不知道怎么回事,动不了了!”
“坐坐,”老医生给两人让了座之后,便问道:“两位好像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啊!”
涂海涛说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许洁补充道:“我一个老乡推荐来的。她说以前经常来你这里看病,可是我们刚才跑到以前的妙手诊所,却关门了。东打听西打听,才找来了。”
“你老乡?叫什么名字啊?”
“小芬,”许洁随便诌了一个名字,“你可能不记得了。”
老医生凝神想了想,说道:“有点印象,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现在去哪儿了?”
“回老家了。”
涂海涛插嘴问道:“干嘛搬家啊?”
“嗨,这不是被查了吗?”
“为什么被查啊?”许洁问道。
“我这诊所没牌照,他妈的被定成黑诊所。去年电视台给曝光了,然后诊所就给查封了。”
涂海涛义愤填膺地说道:“他妈的,吃饱了撑的。谁曝的光啊?打他丫的!”
“年轻人,不要整天打打杀杀的,”老医生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妈的,不他狗日的,他天天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一定得给他点教训。”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我行医,是为了吃饭。记者曝光,也是为了吃饭。人活着,不就为了这张嘴吗?何必动不动就打啊杀啊的?”老医生说着,拿起涂海涛的右臂,敲了敲,捏了捏,说道,“你这胳膊好像没什么事啊!”
“可是我自己就是动不了啊!”
“最近生过什么大病没有?”
“没有,连感冒都没有!”
老医生看了看许洁,朝涂海涛说道:“年轻人,凡事悠着点儿,别仗着年轻,觉得无所谓。男人就那么一桶水,掏空了就没了。”
“什么意思啊?”
老医生看了看涂海涛,又看了看许洁,说道:“我看你这病是房事过度,肝肾精血亏损,筋骨失养所致。这是一种痿症啊!只要在大椎、肩贞、腕骨三个穴位上,用三棱针点刺出血,梅花针弹刺肩髃和阳经穴,然后火罐拔吸颈肩部,如此四个疗程,保证你就没事了。”
“可是大夫,我老婆回娘家很久了,我怎么会房事过度啊?”
此时,许洁早已走到诊所外面,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老医生看了看许洁的背影,涂海涛说道:“那是我同事。”
老医生点点头,说道:“那应该是痹证。风寒湿邪郁于肌肤脉络之间,留而不去。我给你针几下,只要在腕骨、合谷、手三里、尺泽四个穴位,用三棱针点刺出血,用火罐拔吸大椎、肩贞15分钟……”
“大夫,不用了,我害怕打针!”
“针灸不是打针,不疼的。我给你优惠一下,打个八折。”
“算了算了。改天吧!”涂海涛站起身来。
下雪不冷化雪冷,走出诊所,涂海涛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许洁笑道:“以后要注意啦!”
涂海涛无奈地说道:“我有什么好注意的?”
“诶,你说这老头像杀人凶手吗?”
“不像!”
“我觉得我们这样追查,方向好像不对。”
涂海涛想了想说道:“在我们还不知道凶手的作案动机之前,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可是……我昨天晚上一宿没睡,想来想去,觉得为了一篇批评报道不值得杀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杀人呢?”
“我想,得罪人这种事,不但但是记者的专利吧?”
“什么意思?”许洁问道。
“也就是说,可能在生活中结了什么仇家。而我们之前的思路是什么呢?记者被杀了,马上想到是批评报道惹的祸,这是一种惯性思维,而这种惯性思维一下子把我们框住了!”
许洁想了想,点点头,问道:“那我们还去不去金茂物业管理公司了?”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嫌疑对象!”
可疑的物业纠纷
金茂物业管理公司位于市中心一栋高档的写字楼里。
许洁开玩笑地说:“我们这一天,从犄角旮旯的小巷子,走到了现代化的办公楼,就像在不同的两个世界穿梭。”
“人生本来就是在两极之间摇摆,怒与乐,喜与悲。什么时候停止了摇摆,什么时候,我们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金茂物业管理公司位于48楼,从这里俯瞰整个城市,城市便变成了一个冰雪世界,处处都是银装素裹。
公司的董事长叫孔苗苗,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人长得很白皙,眼角刻上了几道鱼尾纹,眼神里透出亲善和热情。她笑吟吟地伸出白净的手:“欢迎欢迎,有什么可以协助的,我们一定协助。”
从她的言谈举止,涂海涛实在难以把她同一个杀人恶魔联系在一起。但是他知道,光凭印象断案是要吃大亏的。而且往往越美丽的女人,心肠越狠。
涂海涛直道来意:“半年前,你们公司与一个小区发生了物业纠纷,一个电视台的记者曝了光……”
“是,那次是我们做的不对。后来我们改正了,这得多谢媒体的监督啊!”
“可是给你们曝光的记者死了,是被人杀的。”
“啊?还有这种事?”孔苗苗瞪大了眼睛问道。
“是前天晚上被人杀的,”涂海涛盯着孔苗苗的面孔,观察着她的表情。
孔苗苗的脸上,有惋惜,也有紧张。她问道:“你们怀疑是我们公司干的?”
“在没有抓到凶手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是,”孔苗苗点点头,说道,“对记者被杀,我感到很震惊。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们公司不会做这种事。”
“哦?”
“犯不着,”孔苗苗坚定地说道,“我们公司的业绩现在蒸蒸日上,我们没必要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去杀人。那记者好像叫……叫李大勇是吧?”
“是,”许洁说道。
“说起来,我们还是感谢李记者的。当时他曝我们光之后,我们最开始的确很头疼,那段时间压力很大,公司马上决定整改,对小区居民的要求尽量满足。为了尽最大可能消除这件事的负面影响,我们联系了李记者,请他对我们的整改情况再进行报道。李记者答应了,新闻也播发了。所以,我们实在没必要去杀人啊!”
涂海涛点点头,说道:“好的,你说的情况我记住了,我们会继续调查的。”
孔苗苗说道:“我也希望能尽快破案,让李记者可以瞑目,也还我们一个清白。”
“孔董事长不要紧张,现在没人说你们不清白。”
……
走出写字楼,涂海涛和许洁两人默默无语,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走。走到一家西餐厅旁,许洁说道:“以前,经常跟大勇到这里吃饭。”
涂海涛从沉思中醒来,呵呵笑道:“这还是我带大勇来的呢。走,吃饭去!”
两个人选择了靠窗的座位坐下。
许洁说:“我们经常坐这个位子。”说着,便泪眼婆娑起来。
涂海涛说道:“如果你早点答应大勇的追求,也许你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许洁止住了眼泪,说道:“也许是吧。”
“所以啊,爱一个人,就要大胆地去爱。否则一旦失去,会特别痛苦。”
听着涂海涛的话,许洁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啦,别哭啦,再怎么哭,大勇也不会回来了,”涂海涛说道,“我给你讲讲我追我老婆的故事吧。”
女人一向爱八卦,一听涂海涛要讲恋爱故事,许洁便竖起了耳朵。
“有一年冬天,我跟大勇在马路上打雪仗,我一个雪球扔出去,没打中大勇,却打中了一个女孩子。我一看,这姑娘不错,道歉之后,便硬是要了人家电话号码。她起初不给,我说我怕万一把你打出什么后遗症了怎么办?我得负责到底啊!她这才扭扭捏捏地把号码给我了。她就是我现在的老婆,她跟你一样,老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拒绝我,也没跟我过分亲密。我好大火啊,有一天,我拿了一大把的玫瑰花,跑到她单位,当着她的领导、同事,说:‘朱玉,我爱你,一生一世都会好好珍惜你。让你的同事领导作证,如果我辜负了你,就让我被犯罪分子一枪毙了。明天我们就去登记,我来接你。’当时办公室里掌声一片啊!第二天,我就拉着我老婆去民政局伏法了!”
许洁听着,呵呵地笑了,之后又叹了口气,说道:“哎,大勇就是少了你那点魄力!”
“这榆木疙瘩脑袋,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了,下手要稳、准、狠,老是不听,说什么慢工出细活。哎呀,算了,不提他了,追不到你,是他没这福分。”
许洁勉强笑了笑,说道:“谢谢你。我知道你也很难受,为了安慰我,才装出这么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被许洁说中了心事,涂海涛怔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们总要学会适应。”
两个人每人点了一份套餐,涂海涛的右臂不能使,刀叉几乎没法用,许洁自告奋勇帮他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涂海涛吃着牛排突然抬起头来,问道:“你说,大勇在单位里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许洁说道:“没有啊,昨天周文轩不是说了吗?大勇在我们单位人缘特好,从没有跟谁呕过气吵过嘴。当然了,有时候会顶撞领导。”
“顶撞领导?”
“你不会觉得是我们朱建文主任是杀人凶手吧?”
涂海涛想了想说道:“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
“大勇顶撞他,主要是工作上一些事。大勇不是经常拍摄一些负面新闻吗?有的不适合报道,朱主任给毙了,他就跟朱主任吵。朱主任好像也不记仇,每次吵完,他就笑大勇,说他还像个孩子。”
涂海涛笑道:“他那脾气上来了,真的像个撒野的三岁小孩。”
“我都说过他好几次,每次都说要改。”
“诶,大勇有没有跟谁有利益上的冲突?”
“我们这里有什么利益?没啥好争的!”
“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喜欢你?”
许洁睁大了眼睛问道:“我应该不会那么有魅力吧?”
“我们先不讨论你有没有魅力的问题,只讨论一下有没有其他人喜欢你。”
“这个很难说啊,请我吃饭的倒不少。但是,我总不能厚着脸皮说,人家请我吃饭就是喜欢我吧?”
“不喜欢你干嘛请你吃饭呢?”
“喂,涂警官,今天这餐饭谁请啊?”
“我来我来,你别客气!”
“你也喜欢我?”
“不是,不是。”
“这不得了,我怎么知道谁在背后喜欢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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