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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纸灯笼(乔叶)

_3 乔叶 (当代)
昂首时,天便投影在眼睛里,灵魂便也在高处了·我的泥房子上面,开有一方不小的天窗。
听雨
古人曾云春深春浅,春暖春寒,春晴春阴,果然不假。傍晚肘分,月亮还羞怯地裹着厚纱出来,虽没有昨夜的银色朗笑,却tt腼腆温存,可暮色深重时,竟芳踪无影。不久,青黛的天空中便射出一只夺目的凶光的眼睛,随即爆竹般的雷噼噼啪啪地吼起来,怕是要下雨了。
刚把院子里的竹椅和竹床搬完,小雨滴悠悠地落下来,软性子。街上也慢慢静下来,满世界便只有老天爷纵横起来了。
心里很高兴,看着燃燃的烛光。我从来都不安分。也希望世界也和我一样不安分。如果世界鸦没雀静,我便要心烦绪乱地找些事做,现在外面风雨雷电热闹的很。我便安下心来看烛光,听雨。
从来都很喜欢雨夜,李商隐巴山夜雨中。共剪西窗烛的惬意一向惹得我深为艳羡。雨夜在我心中没有林潇湘的缠绵凄凉,正如一支流韵有致的乐谱。而静夜中的我,喜欢在这叮咚叮咚的乐谱中唱出歌来。一夜雨过,心里便给自己制出一盘唱片了。
忽然想起少不更事时的一个雨夜,和一位密友溜出学校去看电影,氤氲的路灯把红龟的伞映成了橙色,梧桐巨大的篷盖晶莹碧透。丽个人缩在伞里,迎着风怀着恶作剧成功般的窃喜,谈论着我俩的世界,一边嘀咕一边咯咯地笑。
几年之后,她终于带着各种心灵的创痛辞职南下,承受着太多的冷雷冷语,临别时我们默默无语,她终于泪落如雨。
在雨夜,好好在密前听雨。她说。放心。我幢,雨声就是她的倾诉。一年了,除了接到她地址模糊极为简短的一份电报外,没有任何音讯。在这错落有致的雨夜,我尽可以想她。艰难和悲苦或许正折磨着她。当她遍体伤痕,吞咽辛酸之时,想到这方温室暖巢中麴我,端坐于温暖渺小的烛光下,不知会有什么感觉?无论如何,我知道她不会羡慕我,她选择的,她必会承受。对我来说,安居雨夜是一种心境,于她而詈,穿行雨夜则是一种宿命。我们如此不同,.却又凹凸吻合,我是她的内核,她是我的外延,我即是她,她即是我啊。这夜是我们共同的舞台,这雨呢?该是串连我们的珍珠链子吧。
不由又想起一件事。
那天雨也不大,我穿着淡绿色雨衣在雨中无目的地遛车,对面来了一个男孩,骑着半旧的单车,没伞,也没雨衣。巨厚的头发好像永远也淋不透。看见我,忽然笑了,仿佛我与他熟识良久。我也觉得似曾相识,很想还他一笑,却终于没笑出来,毕竟,我是女孩。
走了许久,偶然回首,发现那男孩竟一匿不即不离地跟着我。
停下来,看着他。
他笑了,你的擦车布。递过来,看你的兴致那么
好,不敢打扰,只好跟踪服务。
有些哭笑不得,又充满感动,毫不客气地接过来,谢谢。
他又笑了,扭转方向,消失在雨中。
或许他并不是为了一块擦车布。或许他也是为了香雨,或许只是想和我说几句友好的话,或许我们从此可以成为好友......他善良狡黠而温和的眼睛又出现在雨夜中,而我们就那样擦屑而过,交臂而失,只留下一份淡泊的回忆。
淡泊的回忆诹是那样美。
也许,有些事情的美,就在于她的淡泊。
雨声逐渐沉暴起来。雨大了,我更喜欢这样的大雨。
生命中深记的,还有一个落雨的黄昏。在学校接到紧急电话,说家里有事。正琏路时,下了大雨。路越来越泥泞,深秋的雨淋透了毛衣和裤子,涮进了人的前胸后背。心里心外一片说不出的冷。
快到村口时,遇见街坊,问,嗫嚅着答,你父亲......老了。
跪到地上,又爬起来,没哭,懵懵懂懂回到家,看见父亲蒙着洁布的瘦长躯体,看了好一会,才明白。才会流泪,会哭。
平日耳闻目睹过很多人的死讯和丧事,虽然也有淡淡的感伤,终没有什么切肤之痛。这时才明白,世上任何一个人的死,都不单纯。也许你不认识他,也许你与他,毫无关联,可是,只要你和他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工作过,奋斗过,生活过,爱过,留过话语洒过汗水现过笑容刻过足迹,那么你就不能漠视任何一个飘逝的亡灵。因为,他即是你,你即是他,他的死是你的活,你的活是他的死,生生死死,A,就这么走过来了。那些日子,一直有雨。我常常悄悄跑到墓地,哭一会儿,楞一会儿,说一会儿,想一会儿,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松润的泥土回去。田野里,农的冬小麦已冒出绿芽儿了。
掩掩蓝色的窗帘,享用着我生命的雨夜。
几千年前,在大泽乡的雨夜中,陈胜、吴广开始创功建业;在孤村寒舍,年迈的陆游抚着被风雨锈蚀的刀剑黯思着铁马兵河;而冷馆寒窗后,李易安流落他乡,默听梧桐更兼细雨;杜荀鹤则品茗吟唱涧间松摇千尺雨,庭中竹撼一窗秋,更不堪想,又有多少人在微烟淡雾之中,念着许多情事,看着些些急雨,在清寂的雨夜中,梳理出埋藏已久的纷纭情绪,授放出密存心底的幽曲绝佳,真实地看着自己。
古语一词赋招魂风雨夜,可谓言到了极致。
我知道自己是个平凡人,也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太
一样,却从没有什么雄心壮想,唯一的心愿,便是珍视{所有真诚的情谊,努力焕发出生命所有的光彩,踏踏实
实地活下去。在一步一步的行程中,在一朵一朵的烛花里,一丝不苟地为自己积存一些东西,然后像《金蔷薇》中那个打扫工艺作坊的清洁工一样,从繁重的垃圾尘土中筛出点滴的金屑,为自己的青春打出一朵纯净的金蔷薇。我知道,在戴上那朵金蔷薇的雨夜里,我会纯美如莲。
这样默默地听着雨,默默地遐思着。雨一直未停,声如弦乐。拉灭了灯,和衣躺下,忍不住对自己说,活着,真好。
无缘无故
有时,无缘无故地呆坐在沙发里,不想说话。
心里十分灰冷。仿锦恍然间已经彻悟了人生所有的空虚和无意义。
没有人得罪我、招惹我,也没有人撞击我触动我,更没有人轻蔑我、歧视我、高抬我、浮夸我苛刻我宠溺我,甚至没有人注视我也没有人无视我。
就这样,我一个人。无缘无故。
我不过是一个粗茶淡饭、布衣陋履、无官无爵、有来有去的小人物。是诸多小人物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也曾醉过灯红酒绿,很快便退却了,却也并没有清醒;也曾伏于耕田锄垄,终于脱离了,也并不觉得畅快。鲜花和掌声,用双手捧住。又从指缝间丝丝漏去,从不回首。在泪水与微笑中与灵魂对峙,在内心坚守,获得胜利、平衡,最终隐于淡然。
终是一个我。
如此平凡。
我还要什么呢?
有了昨天,有了今天,有了明天,我一格格地走日子。碰见了他,我便恋爱,爱情成熟,我便结婚,想做母亲,便有了孩子。写文章,便有纸笔;发表文章,便有领地;读书,尽管读就是了;体味生活,你不就在生活中吗?
想有的,有了。不敢想有的,也有了。不想有而必须要有的,也有了。我不求大红大紫高官重权,不求金银盈室文名满天,不求六合彩中大奖,不求诺贝尔之类的殊莱,我要家有家,要茶有茶,要水有水,要心有心生命的流程中珍贵的宁静与自由,我有。万丈红尘中难以把握朴素的爱和真实的感情,我有。
我还要什么呢? 不知道。
人总是希望要一些东西的。但彻底地讲,我确实不知还想要什么。
无缘无故地,我想起了家乡城墙上淡蓝的雏菊花,密密匝匝地生长着,羞羞怯怯地迎风摇曳。纯真透明得像空气一样。那种笑容,像冬日的阳光和雪地上的月光。我还想起奶奶迈着颤巍巍的小脚去采摘嫩杨叶的情景,那腌杨叶的清香可以充实整个春天的饥饿啊。还想起很久以前很远地方的一个陌生的人,与他没有什么相干,只是与他擦屑而过时,不经意地留下了他拖在地上的长长的背影。我淡淡地记起,淡淡地忘却,又淡淡地回忆。
仅此而已。
无缘无故。
没有人能解析生命。
生存的意义只能落实于一个个真实的个体。而幸福的体验归根到底在于个体生命自身的感觉。一滴露水,凝结、干涸而后消逝,它很幸福。一片绿叶,萌生、蓬勃、翠绿而后枯黄,沉眠泥土,也很幸福。--我非水非叶,我却能感知他们的幸福。
因为平和,因为自然。
就像我,原本也可以无缘无故地忧愁、喜悦、思索和感伤。
有些情绪可以不予命名,也无法命名。因为确实无缘无故。
一位老人,清晨起床后,看到初升的太阳很美,他高兴地搬了把竹椅,乖乖地躺下晒太阳,后来人们发现,他死了。
嘴角挂着微笑。
医生说他身体没有任何毛病。死前他也没有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激动。他是非常安详沉默慈爱的老人。
他为什么死了?人们轻声议论j因为太阳很美。
--多么幸福的老人,多美的无缘无故啊。我曾听过几首儿歌。
金苹果金苹果金苹果,银苹果银苹果银苹果,好孩子好孩子就是我,坏孩子坏孩子打屁股!。
为什么要以金苹果一银苹果起首?为什么。我。是好孩子?坏孩子是什么样?
你一我一小一休,你二我二二拇指,你三我三三太子,你四我四四妖魔......。
天哪,一休父。拇指、太子、妖魔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意象啊,没有一点逻辑和章法。这有什么作用和目的?
因为美好,因为可爱,因为熟悉,因为亲切,因为随意,因为心无城府,因为毫无道理,因为任性,因为尊重心灵的选择和感觉的步伐--嘘!
因为无缘无故。
就像我写这篇文章,写了也许会发,发了也许会有夕、欣赏有人喜欢有人讨厌有人会写信,我{门因此会成为朋友衍生出一段快乐或平淡的故事与情节,也有人会视而不见丢到垃圾桶中。
这都与我的现在没有关系。
我无缘无故地开始,无缘无故地结束。我无缘无故。
渴望一名倾听者
一天,好友倩向我诉说她如何为网友们担心,说这个女孩太爽直那个女孩太任性,怕她们在红尘世事中遭遇坎坷,听着听着,心里酸酸的,问,你担心过我吗?
没有。回答是那样轻松坦然。为什么?。一种苦楚漫过心头。因为你一向做得很好,比我还要好啊。语气中透出一种真诚,理痊气壮。
我回复她一个暖昧的笑容,沉默下来,一种熟悉的伤感浸上心头。是的,倩本身就是个做得很好的女孩,而我竟然做得比她。还要好,还要人家为我担心什么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充当了谋士和军师的角色,也许因为读书较多善于空谈,也许外在性格比较开朗强硬。反正比我大比我小的女孩都会在惊惶失措举棋难定的时候去征询我的高见。而我也好像真的很清楚似的为她们分析局势权衡利弊运筹帷幄,一般也没有什么大错,于是心安理得地听任朋友们的依靠和感谢。从不觉得有什么不适。直到有一天被一个拥有妻儿的男人困扰独自在街上走了三个来回终于在路灯下掩面痛哭时,才觉得想要诉说--并不是要别人拿主意,主意很明白,只是感情剧痛。只是想找个能听懂的人去诉说,只是要诉说!但是,竟然发现我没有倾听者。
当然,找个朋友让她坐下听我长谈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看别人带有忍耐和宽容的性质,不太好。我渴望的是她一眼能看出我强颜欢笑下的惴惴不安,她怀着最真七朐诚意和关怀听我款款而谈,她能辨析出我矛盾情绪中隐隐的倾向面,她能直言地让我正视自己的脆弱和伤痕。甚至,她可以始终不吐一字,让我尽情享受眼种中流露的亲爱的默契。
然而,始终没有一位这样的倾听者,所以每当忍不住要诉说的时候,总是拚命地闭住双唇。那件发疯般想要诉说的事情就这样密封起来自己做了处理。依旧做着忠实的倾听着。对于朋友讲述时捕带的一句,你呢甲一你怎么样?总是微笑着做一句短答。并且心存感激,因为她们毕竟想到了我。我的好友,几乎都是我以倾听者的身份才获得的。
久而久之,这种倾诉的欲望渐渐退去。拥有一个倾听者,在我已成为一种奢望。于是,生命的痛苦和欢乐就真的自己百分之百的承受,不乘以二也不除以二,固守着自己的家园,不打开最深的一道门和最后一把锁。雨夜读《红楼梦》因宝黛洒泪的时候,细赏毕加索画集为那种极致的美狂热痴迷的时候,被一对银霜华发的老夫妇携手散步的镜头感动得回首微笑的时候,甚至为一个精巧的小钥匙链一个色调淡雅的床单欢欣喜悦的时候,在诸多发现想要诉说的除了痛苦以外还可以是任何抵达眼睛和心灵的美好感情和美好事物的时候,--没有倾听者。没有倾听者!我听音乐、写文章、记日记、读书、郊游来填充那份没有倾听者而引起的寂寞和孤单,却总是填不满。潜意识里还是悄悄的,不甘心地保留了一个倾听者的位置。
有时会想,也许此生在同性朋友中是找不到倾听者了,也许那位珍贵的倾听者只有我灵肉至亲的爱人,可如果这辈子我没有爱人呢?想到这儿,脸上浮起的是一个空幻如泡沫般的笑容,毕竟,有太多事情是不堪设想的啊!
三毛曾说,说起心中寂寞,不是因为哀愁,而是觉得,好像在这世界上,没有另一个人,懂得此刻在我灵魂里的那份欣赏、赞叹、平和、温柔和喜悦。在这样一场有魅力的生命之中,我好似总是一个人狂喜,没有人能够说为了这段话,三毛死去的时候,深爱她的我,没有哭砬,知道她在万丈红尘中是太孤单了。一个曾经拥有倾听者却又失去的人比一个从未有过倾听者的人更为痛苦。看过电视剧<爱在雨季>,被那位勤心尽职的长姊于平的狂喊震惊,我爱你们所有的人,可你们谁来爱我原来性格如此完美坚强的女人也需要回收付出的爱。毕竟,得到和付出是一对双向的名词,谁也不能无止境地透支自己啊!
也许,我太苛刻了,凡是我爱的人必定爱我,只是还没有找到和谐于我的表达方式。甚至由于各种原因,也许永远也找不到。但我不怨恨,也不绝望,甚至暗自庆幸自己有一支笔,能够时时疏导淤塞的河流。仍然渴望拥有一名倾听者,但不会刻意寻求。
爱情流浪者
曾有一个男孩子以很虔诚很知心很热切的种情对我说,我希望找一个能祀我一起流浪的人。我不喜欢流浪。我从不认为流浪是一种非常诗意的罗曼蒂克的幸福。其实流浪本身正标志着生命的残缺和悲哀。一颗我爱飘游,我爱旅行,但我不喜欢流浪。
我爱清风,我爱浮云,我爱让年轻的心去广大的世我流浪够了。我要一面厚实的脊背一盏明亮的灯光为我在深秋的雨夜守候。只要我疲惫的双腿一踏进那道熟悉的门槛,他就会用他粗大的手掌为我拭去发梢上一滴一滴的雨珠。
水总是在寻找容器,水性的女人总是在寻找家。
我生来就是个不好打发的人。我是母亲最倔强的孩子,是老师最固执的学生,是上司最头疼的下属,因此,我的爱情也许是我这个年龄层次中最难听到倒声的爱情了。
我清晰地明白,我是个爱情流浪者。
我很纯情,如一泓清泉。我很狡诈,如一个女巫。我让自己外形天真而坦诚,因为生活需要这份明朗和踏实;我又让自己内心成熟老练,因为我必须掌握自己的航标。我如三岁稚童般无邪,又如七旬老妪般老练。我活泼又沉静,容易欢笑更易伤感。我任性,但不无理,我倔强,但有根有源。我无知人之智,但有自知之明。有时我大胆,惊骇世俗。有时我脆弱,草木动心。有时我平凡,一如农妇。有时我孤傲,一如女王。我写着缠绵婉转的文字,作着爽利决断的事情。喜欢读阳春白雪的书,却特爱结交下里巴人。听德沃夏克会哭,听豫剧也会流泪。穿最古典的服装写最现代的诗。我是个真正大俗大雅的女人,当你看到我温文尔雅地谈诗论画时,其实刚才在菜市上和小贩讲价笑得直不起腰的就是我啊。
我一丝不苟地体味着生,命中的雨夜和晴空,激情和平淡,沉默和独语,悲歌和欢颜。虽然我没有经过多少世事,可对于我这样一颗心灵而言,许多沧桑不去亲历也能明悟。只是,在投入到这些美好的生命情节中时,我总感到一种刻骨铭心的孤寂。我渴望能向人诉说这些深入骨髓的摩挲和感动,我渴望爱情来倾听。可我是个爱情流浪者。
曾遇到过几个自称爱我的男孩子。说他们自称是因为他们以为他们爱我。其实他们并没有发现我渴望被爱也最值得爱的地方,他们没有找到我灵魂里最光华最灿烂的那颗明珠,他们爱的是他们幻想中的另一个人,而不是真正的我。
曾有一份可能的爱情,被我轻易地错过了。那个男孩太明白我,以至于认为可以挥霍那种珍贵的默契。当他宽厚地离开我时,我才蓦然感到失落,像<飘>中的斯佳丽。不过在续集中斯佳丽终于又拥有了白·瑞德,我的续集会随风而逝吗?
肯定不会。但主角肯定不是他。
某些人像小鸟儿一样落在你窗前的枝头上,如果你不留心它的歌唱,或许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而另一只落足的鸟很可能不适合你灵魂的耳朵。
曾有很多人问过我,你打算找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我说。
这是真活。很多人的可悲之处在于他们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例如房子、人材、容貌、家庭的外在条件或宽容、细致、体贴、坚毅的内在性格或是二者的融合。而挽的可悲之处则在于我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直到有一天,我读《呼啸山庄>,看到女主人公卡茜喊出我就是希克厉时,我终于明白,我要的是我的另一个灵魂。
然而艾米莉·勃朗特最终也屈从了现实,让卡茜与林敦结了婚,最终却在与希克厉的痛苦相思中死去。她把卡茜与林敦的结合称为人间之爱。,把灵魂之爱称为。天堂之爱,天堂之爱天堂是高不可及的啊。我要的爱情是高不可及的吗?
我不相信。
我知道这世上一定会有一个灵魂在踩着不变的步伐等待我的到来,上帝为他创造了我,也为我创造了他。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一定会彼此呼唤,彼此寻找,我们别无选择。
因为我们明白,生命只有一次。天堂里没有爱情。
为什么活着
这似乎是个有关生存本质的大问题。
很惭愧地说,我不顽强,一点儿也不。是蕊种脆弱得动不动就想寻死的小女人。尽管我清晰地明白死是一种可耻的逃避,但是当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重负一程一程地压迫着我让我毫无快感而只蘸痛苦的时候,我就会萌发一种强烈的欲望,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喳夜杀死自己,甚至,我为自己拟想了无数种凄艳绝伦的死芒方式。
为什么活巷?我一遍遍地自语着,泪水满颊。
人篁三来就是孤独寂寞的个体。不同茂是有人根本就认识禾到自身的孤独和寂寞,有人却刚此了如明镜。很小的时候,每天上学,我都要穿。过一大坎缀绿的麦田。走过这里时,我总是奇怪地想,为什么我会生活在这里呢?如果压根就没有我会怎样另一个占据了我的位置又会怎样我是一株麦苗会怎样是一只麻雀又会怎样甲甚至我偶尔看见一个黝黑的鼠洞也会很自然地设想自己是一只灰色的田鼠,而这个洞当然就是我亲爱的家。
想着想着,心中一片迷茫。然而那迷茫也是如鞋面的露水和鞋底的泥般晶莹而清新的迷茫,是一串悠远的铃声就能驱散的如烟似雾般浅浅的困惑和感伤。
终是长大了。上学、工作、写文章、谈恋爱、结婚......很多的事缠绕着,便常常感到无可明状的苍凉和无奈。平平淡淡的办公室忽而会觉得桌、椅子茶杯盖子都透出几缕阴冷的规章制度和人情世故,冗长的水泥走廊像一条单调的邃道疲惫的双腿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喧嚣的锅碗瓢盆也生出许多无聊的热闹和聒耳的噪音,而大街上俗艳涨潮的人流又刺激得双眼剧痛。母亲习惯性的唠幼,爱人可笑的心眼,同事间微妙的算计,朋友们巧妙的敷衍,文风黯淡的沦落,格言的空洞和苍白......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只能也只想躲在一个人的空间里,面对着自己从肉体到灵魂都像死了一样。
好好活着。我无休止地喃喃絮语。好好活着。即使一切都失去了意义而你仍然活着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乔叶,你是你自己的命。
暗夜如墨。偎着被,蜷缩在墙角。静如止水。而内心是一瀑岩浆一团火啊,我这个容易自焚的女人--冥冥之中,总觉得自己是一盏纸灯笼,朦胧而美丽地在枝头移动,自己照亮着自己的心,而当黑暗悄声无息地覆盖下来时,又用自己的光毁灭自己。
一个人怎样才能做到真正的自我引导和自我超越甲一个女人怎样才能获得真正的独立和坚强?我想起自己在<另一种珍爱>中的侃侃之谈,学会爱自己吧,那源于对生命本身的崇尚和珍重。冬天,家里的暖气不足,没法洗澡。我常在暮色沉沉的黄昏去一个名叫碧泉的公共浴池。里面有一位农村来的搓背女工,每次我去她都问,搓背吗?不用。谢谢。老熟人了,可以少收些钱我依然微笑摇头。可你一个人怎么搓呢。她真挚地为我担忧着,不醐篇篇。
那你图什么呢?我是干这个的,这是我的作呀。她自豪地说。 我哑然。是的,谁说工作就一定要收钱?一个女顾客掀帘而进,环望四周,像在找人。女工走上前搭话,那女人并不理她,咦,她怎么还没来? 谁还没来?你的爱情鸟吗?女工忽然憨憨地问。一屋人都笑起来。女工的脸上洋溢着骄傲和得意。生活中这么快乐和知足的人不多。我曾问她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她无可适从地说,没啥没啥,有的吃有的住有的穿儿女也都成人了。我还有工作干。只要身子骨好,能往前熬就中。 她的朴素和简陋像古人住的茅屋。她的明彻和深刻又像茅屋里的古人。(母亲是位资深的基督教徒,她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十条诫律》中的最后一条,不要贪恋别人的。
我何曾贪恋过什么呢?官、钱、权、势、功、名、利、
禄、不,都没有。
情呢?心呢?灵魂呢?精神呢?我反问自己。
我无法不贪恋这一切。我是为了这一切才活着。这是根,扎得那样深,那样远,那样牢。
永不绝望。马克思·燕妮以大海般的深情对全世界说。
所有的风景都过去了。明媚的阳光射在洁白的餐桌上。母亲默默地端着饭菜,橙色的萝卜条,碧绿的上海青,金灿灿的小米粥卧着两个荷包蛋。
我拿起筷子,凝视着这些清香的食物。母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低下头,让长发遮住汹涌的泪水。
黑夜的果实
我是暖瓶式的那种女人,外锋内敛,外热内聚。表面冰冷坚硬内心却脆弱而热情。习惯于用自铸的刀子构造自己破坏自己和建设自己。心里像匹狂烈的野马而容颜上却是丽日阳春秋波无痕。一位不甚了解我的朋友,在我教书四载的乡下小学小住两日后,慎重地提醒我说,你是环村的那条河。
怎么了?。我诧异地问。
没有喧波哗浪没有菱角荷香没有船只木排没有异宝奇珍,你没有意义地死在这儿了。
你错了。我拒绝地驳击着他的怜惜,这儿并不贫瘠也不单调,河里有草有鱼有虾有月有星,更重要的是j有水。这不是条死河。只要是河,无论它流得多么平静,它最终的归宿都是大海。我也一样。
两年之后,我走出了这片河水环绕的土地,来到了这个美丽繁华的小城。像一枚青涩的无花果,没有一点光芒和特色,默默地掩映在城市的花园中。以一种平凡的姿态随时随地潜伏在人流中。没有人再为我扼腕哀叹,好像我已经走入了生活的核心。
然而我知道,我没有。环境只是环境,不一定能够充实心灵。城市由表及里地抵达心灵需要多长时间的演绎,我不知道。我只是在白天和暗夜里把自己隔绝在屏风之后,保护着自己正在丰满和逐渐成熟的果实。我习惯开灯。在任何时候。
每天黄昏散步归来,走过办公大楼的拐角,就会远远地看见小屋散发出一种昏黄的光芒。心里一波波地泛起不可明状的熨贴和感动。无以倾诉,无以言传。我默默凝望着它,很慢很慢地接近着这束灯光,像一个生命对于另一个生命的珍视。
生活的始终充满着绝对的艰辛和美丽。一粒种子从扎根、萌叶到开花而后结果需要经历多少苦难似乎不得而知。于是在这个城市,开花而不结果的事物俯首皆是,开花而结果的事物却寥若晨星,不开花而结果的事物则让人望断高楼无觅处,断乎像一则传奇和神话了。我这个无意冒险的女人,便不经意地把自己悬至高处,在芬芳的玫瑰丛和浪漫和桂花香里孤独地重挂着果实?
每至深夜,品茗读书穷坐苦研之际产我会给自己放一会儿假;听听音乐,画幅漫画,吟首古诗......那天,我毫无目的的读着高适的一首诗,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逐夜凉,自把玉钗敲彻竹,清歌一曲月如霜。我摇头晃脑阴阳怪气地摹仿着古代私塾先生的情态为自P8己开心,复读几漏后却静若止水,为什么是危冠广袖?为何偏是楚宫妆?为何独步闲庭?为何敲竹清歌甲我想起了屈原、李清照、杜甫、苏轼、辛弃疾......他们如月光下的精灵在门外飘然走动。我忽然有一种深深的畏惧,惧怕他们敲门。
为他们开门时,我们将无话可说。
生命本来没有名字,能够呼唤彼此的,只有心灵的血脉和感应。生命也从来不分种类,能够辨认彼此的,只能是剖开的内核和果实。而现在,文明与智慧越来越发达的今天,能够彼此交付的果实太少,少得让我们无颜以对先人们的洁质裸魂。
这是处处流溢而无法遏止的悲哀。
常常感到一种真实的沉重。像一弯孱弱的枝头坠着一串沉甸甸的果实。有责任背负肩头的东西太多了,每过一个暗夜,冰凉的露水打湿了草叶,我便问自己,果实的汁水又注进了多少呢?
成熟的果实是紫的。中学时读<大堰河,我的保姆>,很奇怪地问老师为何诗人要用大量的紫色?记得老师当时很赞许地欣赏着我的独特和敏感,解释道,紫色是瘀血的颜色伤痕的颜色......现在想来触目惊心,然而又无可选择。
又一次想起了暗夜的灯,明亮而温暖地生长在黑洞中,静静地,像一串流光溢彩的饱满的果实。我在灯下,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字。
果实,果实,我是你黑色的种粒啊。黯淡的、顽固的、坚实的种粒。
无缘由地想起了年夜的爆竹。今年春节没有回家,大年夜预备的狂欢没有实现,还是一个人默默地读书写字。午夜钟响,全城爆竹脆响,寂寞的夜空凭添了几分可爱与热闹。年龄渐渐大了,揭开了小孩那层祥和喜庆的面纱,对最重要的年节也失去了体昧的兴趣。唯有对这爆竹,却经不起它遥远的击打。看着它在空中明灭闪烁的样子,仿锦像一个个炸裂的果实,沉默、明亮而高远。而它们的碎屑又若英雄的旗帜一般,纷纷扬扬地覆盖下来,笼罩着所有的城市和村庄。
四 一棵开花的树
4一棵开花的树
渴望冲动
冲动容易坏事。
但是我常常渴望冲动。
我珍爱自己冲动时的那种感觉,不顾一切立即行动并迅速落实的感觉。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想写什么,想吃什么,马上就起身去做。
不问原因。
中国的事,不叙还好,一拉开话题小孩儿没娘,聊起来话长,多的是理由和根源,往往能做的事和该做的事都成了镜花水月。
有了基本的标准和原则后,就不要问那么多了。想做就做。
简单的像个孩子。常有人如此评价冲动的人。孩子是简单的么?不见得。孩子往往是最可爱最智慧最美好最灵性的。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毕加索,曾说过一段令人震惊的话,我在16岁那年就能画得跟拉斐尔一样好,却要花60年时间才能画得跟小孩一样。
一棵开花的树
有风吹过的夜,哗哗作响的落叶在门外像一群放肆的小女子,旋舞,喧嚷,却又让人作怒不得。我想起园里明丽逼人的迎春花此时寂寞摇曳的样子,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明天该是如何一幅碎金铺地落英缤纷的哀艳之景呢甲还有迎春花边那棵丁香树,又会以如何一种轻愁闲态带着她满身的飞雪玉屑默默地、默默地走过这晚风筑起的梦的回廊呢?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大的丁香树。一位朋友曾站在树下喃喃呓语,跟我一样,她长疯了。
四年前她因情事突然离开了这座小城,而后无声无息地归来,清秀的面庞依然充满灵慧与从容,却平添了一些世故与沧桑。说起昔日男友的情况,她淡淡地笑着,漫不经心。终于还是流了泪,跑了那么远,离开了这么长时间,我一直以为早可以彻底解脱和忘记了。却不料故人已改,我心尤甚!
我想起顾城决绝前对英儿说的话,相尔以为世界是很大的,足可以把心丢掉;你以为时间是很长的,足可以埋葬这一切,......你以为河水可以冲淡一滴眼泪,你以为我的灵魂在石头里死了,它不会在每个春天,出现在你脚下。
世界上总有许多坚守的灵魂,有的有心,有的无意,但他们的固执与倔强足以使他们的心疯长生根。就像这位远在天涯的朋友,她本可以安安分分地嫁人,粗糙简单地过日子,可她的心注定她必须逃离,然而无论她逃到哪里都摆不脱那份刻在生命深处的爱情。(就像我自己,无论以多么庸常的姿态潜伏在密集的人流中,都会被一只蜡烛、一棵青菜、一个身影、一眼回眸轻而易举地引入梧桐深院的重帷之后。然后微笑、叹息、思索、流泪或者无边无垠地倾诉和吟唱。、)
就像眼前这棵开着花的丁香树,它本可以在冬青树的掩映中乖巧清丽安全明媚地生活,但却桌尔不群地超越了这里所有的树木,柔韧的枝条高擎着一束束小小的纯洁的花朵,严肃地迎接着风雨和苦难。
酷似一个端庄而活泼,认真而任性的女人。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些优秀的孤独的灵魂在与自身的斗争和外界的磨难中顽强地拓展和生长。他们的枝干虬曲盘错,他们的花朵纯如圣婴,他们的一根一叶都沁透了对生命沉重的爱恋、珍视和梦想。
佛于是把我化作了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这是一首凄美绝艳的情诗。我曾在众目睽睽之下朗读,几乎黯然泪下。那时我还没有恋爱,但是当那首著名的俄罗斯民歌<三套车>的乐曲在偌大的空间低沉地铺染开来时,我听到麦克风传出自己陌生的清冷的声音。我忽然真切地感到了生命的美丽、神秘和苍凉。这里没有表演者,也没有观众,只有人与人,只有心与心。而我站在一座稍高点的台子上,像一棵单薄的小树,在阳光、灯光和目光的沐浴中寂寞地开花,静静地结果。
我沉静地注视着自己,默默地走过四季。
有时我总是近乎贫乏地感受和雕琢着周围的事物,像一个手艺单调的匠人。好友尖锐地嘲笑我。总是黔驴技穷地在小花小草中找文章。我大笑,而后无语。也许这是真的,女人的作品似乎总是局限于自身的品性,细致、敏感甚至琐碎。可谁说这就不是一切?花、草、云、水......也许这些平凡细微的事物在本质上更多地具备了女性的品质和命运,才会使她们倾心相许。而我,真地没有为此羞惭过,我的想象和激情从不曾因为对象的单一和环境的沉闷而萎缩和退化,就像一袭涌流的泉水,走到哪里都要尝试着寻找自己的容器。
我爱着,走着,生活着。这就是全部。
风停的早晨,太阳还没有出来。一谈淡的晨曦中,我去看望丁香。一些花朵散落在地上,像一层浅霜。而另一些正明媚地开着,像脱去战袍换裙裳的女兵。更多的是一簇簇的苞蕾,像刚出生的婴儿握着可爱的小小的拳头。
迟暮美人蕉
正如任何一株美人蕉一样,这株美人蕉慢慢地长大,茵茵地抽叶,艳艳地开花,现在又一簇簇地衰败起来了。
我常常搬把椅子坐在她的面前,注视着她挺直的花茎和逐渐憔悴的花冠,想象她花事最盛时的心情,那时如果有风,她就摇曳得妩媚;如果有雨,她就洁)争而清丽。于是,人们由衷地赞她为美人。虽是极孤,然愈孤愈显其美。而今,娇嫩的花瓣渐渐萎缩,亭亭的丰姿悄悄黯然。仍是极孤,然愈孤愈显其悲。也许明年花依然会开,但那朵花已不是今朝这.朵花,明年的花已是时间的轮回而不是生命的重现,花与人一样,同是属于无复的青春和无常的宿命呵!
人们常用。英雄末路,迟暮美人来形容繁华失尽后的悲凉。是的,迟暮美人固然堪怜,但风华正茂的佳丽未必就幸运,倒是这正在凋零的美人蕉由幻想回归真实,沐浴着真实的阳光雨露,卓尔不群地站成一首瘦瘦的宋词,纵使没有前呼后拥蜂吟蝶唱,不是也很心明目净、别有洞天吗?
这是悲美,美而愈显其悲,悲而愈显其美,这是辛酸的美,也是浸到骨子里的美,真实的美。
我看迟暮美人蕉,料想她亦在看我,我在她之内看出我的魂灵来,她从我这里可以看出什么?
心灵的歌者
夏夜炎炎,散步乘凉的人很多。沿途还有不少设着简易的卡拉0K的。音乐摊点,唱一支歌收费一元。因为时间还早,我便这儿停停那儿站站,轻轻闲闲地打发着时光。
一个不甚热闹的摊点旁边,寥寥落落坐着几个人,却没有人唱歌。有人起哄道,小老板,你唱一个吧!身穿文化衫和短裤的小老板正埋头整理歌带,听到喊声,欣然一笑,拿起了话筒,唱起了苏芮的<牵手》,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我一向习惯性地认为,那些昙花一现的流行歌曲难以把握住悠深隽永的主题,可《牵手》却是一个例外。这首歌的词曲及删制作都相当精彩。而苏芮作为台湾唯一不以青春为包装不以红颜为资本的歌坛。大姐大。更是把自己饱经沧桑的人生体验和女性心迹珍重而诚挚地融入了歌中,勾起人一种酸楚的深情和绵长的回昧。看来小老板对这首歌也是情有独钟,而余音,断而有续,字字句句唱得十分动情。
周围的人都默然静听。
不知何时,我身边悄然而立了一个瘦小的女孩。
牛仔背带裙,黑衬衣,短发,牛仔背包,模样清纯得像个小女生,只是眉宇间有一种与外表不相称的明晰和严肃。她瞳疸地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电视画面,当屏幕里出现了那对两鬓银霜的老夫妇携手漫步的镜头时,我竟听见她轻微的鼻息中含着一丝啜泣!
她哭了。
我不知道她的泪水缘何而落,但我知道这首歌定抵达到了她心灵深处某个柔软而脆弱的地方,一定触动了她的某种深痛。
小老板敏锐地发现了她,目光频频投向这里。有人惊奇地回头张望。我轻轻碰了碰她,示意她不要太失态。
小老板唱完了,在稀稀落落的掌声里,把麦克风递过来,我唱得不好,请这位小姐唱一个。
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女孩唱起来。她的歌声并不悦耳,甚至有一点令人听觉不适的颤抖和粗糙,节奏的掌握也不好,歌词更是唱得随心所欲毫无秩序,但是种情却极为专注和投入。泪水渐渐在她眼眶中溢出来,唱了不到一半,她便把话筒递给老板,转身走了。 老板望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我发现了那个女孩。她寂寂地坐在那儿,眼望窗外。我买了两只冰淇淋,递给她。她笑笑,接过来。
我们都没有说话。虽然能说很多。
慢车进站了。我站起来,她也站起来。
谢谢你没有问我什么。她轻轻说。
若见英雄莫问出处,便是落魄莫间塑鱼。其实你的歌把什么都说了。
列车缓缓开动,女孩拚命挥手。耳畔响起《牵手》的旋律,所以牵了手的手,今生不一定好走,所以有了侔的路,来生还要更忙碌......
茫茫暗夜,不见了歌中的女孩,只有我自己。我真的好似明白了许多。小老板,女孩和我本是素不相识,即便现在还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可是歌作了我们心灵的媒介,扣开了我们隐密的门扉,使我们窥见了彼此的爱情,心情和思维的底蕴。歌已不再单纯是歌,而是心灵之间神秘的使者。人生的神奇与无奈,可爱与悲哀,欢乐和痛苦都轻揭帷幕,灵魂与灵魂坦然相视。
人在歌中,歌在心里。然而,不能歌的人呢?
那年元旦前夕,我们宣传部按惯例举办一年一度的新年文艺汇演。其中有一个特别节目,哑人霹雳舞。其实报节目时,心里还是淡淡的,预想不过是利用残疾人的生理缺陷来哗众取宠罢了。音乐放了一两分钟,舞台上仍空空如也,这才蓦然想起演员听不到音乐,汪法出场。在深裹的侧幕里见到了那个十七八岁的男强子,一身旧旧的迷彩服,迷茫着眼种站在那里。我心掣一颤,拉住他的手,耐心地示意他上台。当他以维妙维肖的太空步。走上舞台时,台下一片掌声。可他没笮一点反应地跳着自己的舞--他听不到音乐,更听刁到掌声。他的舞蹈没有鼓点,没有节拍,没有停顿,落有造型,只有他全身心地跳、翻、蹦、滚、跃。不一会儿男孩子已是满脸汗水浑身灰尘。台下鸦雀无声,死一般静默。音乐放完了,男孩子还在跳。有人喊,下来吧。当然毫无效果。我知道作为主持人,我该上台阻止他,可不知为什么,我呆立在那儿,迈不开双腿。男孩子在无声的音乐中奋力旋舞着,旋舞着......这哪里是舞蹈,这分明是对命运搏击与抗争!
掌声一次又一次响起来。男孩子一圈又一圈地独舞着。他虽然听不到音乐的流动,也听不见人们献给他的热烈的喝彩,可是在他本身的心里,却流溢着对生命最强烈最原始的爱。他的舞,便是一种独特的倾诉和表达。
这个不会说话的男孩子,以他穿透力极强的心灵歌声,绕过我的耳膜,直达我心灵深处的高声部和强音区。
在诗歌落魄的时代,我常常因自己是个诗歌爱好者而深感悲哀和骄傲。风格诸多的歌集中,诗是最精华最绝艳最深刻最惊魂的一种。每当读到那些水一样通透月一样灵秀阳光一样明媚深情晨雾一样忧伤弥漫的诗句时,就会忍不住清泪暗弹。人类所有优秀的精魂与珍贵的思想在洁白的纸张上谱成一曲刻骨铭心的心乐,而一切心灵的歌者,都不动声色地隐含在我们周围,像小老板、黑衣女子、哑巴男孩一样平平淡淡地给我们奏出一段真切动人的交响乐。我毫不怀疑,这些能用心灵来弹奏和演唱的人,上帝必定赋给了他们某些天使的品质。
女儿水性不扬花
但并不是杨花。我像杨花那样轻浮无根吗?我像杨花花,四处留情,惹得那些男孩子们百折不挠层出不穷像接力赛跑似地向你进攻,难道不是你主观诱惑的责任吗? 也令我唇亡齿寒兔死狐悲而黯然泪下。杨初见如此情飘逸如云,有时沉重如冰;有时迷茫如雾,有时清澈如泉。千形万态,总归于水性根本。其三,也就是杨最为痛恨而谓之为扬花的一点,交友原则宽松,异性朋友太多,轻则与其称朋道友,重则为其红颜知己,富有博爱精种,有女宝玉之嫌。
其实,说真的,我倒是真喜欢和男孩子在一起。
我不否认,作,为年轻女孩,我喜欢上帝赐予女人的一切恩宠,五光十色的衣裙、风姿卓然的鞋帽、日新月异的发型、高招频出的美容术以及数不清的首饰、化妆品、胸针、围巾、腰带......无不赋予女人特有的风韵和情致,使女人极具亮丽的色泽和神秘的光彩。但是,我身边的大多数女人却辜负了这些美丽的点缀和可爱的包装,她们服饰的层次远远超越了心灵的内容。和她在一起,除了谈衣料、时装、烹调、化妆和一些闲散俗套的家事外,我们无活可说,--也许,在与她们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和坐在门口默默择菜的陌生的老妇人作倾心的恳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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