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清不过,经理,我先拆开看了。
潘月亭什么?你怎么敢拆开了?
李石清不过,经理,我要是不拆开,我怎么能知道是个喜信,好跟您报喜
呢?
潘月亭(急想看信)好,好,好,你快拿来吧。
李石清(慢慢掏出信〕您不会生气吧。您下会说我自作聪明,故意多事吧?(一
面把信由信封抽出,慢慢把信纸铺在桌上)请您一张一张地看吧。
潘月亭(奇怪他为什么这样做排,仿佛觉出来里面很蹊跷。他不信任地望着李石清,却又急忙地
拿起信纸来读)好,好。
李石清(在他旁边插嘴,慢吞吞地)这件事我简直是想不到的,不会这么巧,不
会来得这么合适。我想这一定是谣言,天下哪会有这样快的事。您
看,我有点好插嘴,好多说几句闲话,经理,您不嫌烦么?
潘月亭(看完了信,慌起来,再看几句)我..我不相信,这是假的。这个消息一
定是不可靠的。(忙走到电话前面,拔号码)喂喂,喂你是新报馆么?我
姓潘,我是潘四爷呀!..我找总编辑张先生说话。快点!快点!.. ..
什么?出去了?不过他刚才..?哦,他刚出去。..你知道他上
哪儿去了么?..怎么,不知道?..混蛋!你怎么不问一声?..
得,得了,不用了。(放下耳机,停一下,敲着信封,忽然想起一个人,又拨圆盘
号码)喂,你是会贤俱乐部么?我找丁先生说话。..什么,就是金
八爷的私人秘书,丁牧之,丁先生。..什么?他回家了!他怎么
会这时候回家?现在不过(看自己的手表)才——
李石清现在不过才五点多,快天亮了。
潘月亭(望了李一眼,对着喇叭)那么他家里的电话号码呢?..哦,四三五四
三,好..好..好。(放下耳机)这帮东西,求着他们,他们都不知
跑到哪儿去了?(又拔圆盘号码)喂..喂..喂,你是丁宅么?(再转
号码)喂..喂..喂。(再转,自语)怎么会没有人接?
李石清自然是底下人都睡觉了。
潘月亭(重重放下耳机)都睡死了!(颓然坐下)荒唐,荒唐!这消息一定是不可
靠的。不会的,不会的。
[李石清目光眈眈,不转眼地望着他。
潘月亭露露!露露!
[白露由右门进。
陈白露干什么?月亭?
潘月亭劳驾,你跟我倒一杯开水。
陈白露怎么啦?
潘月亭我有点头痛。
(她去倒水。
李石清我也想这消息是不可靠的。(似乎很诚恳地)您早上下打听了许多人了
么?
潘月亭(自语)这有点开玩笑。这简直是开玩笑。
[白露把水递给他。
陈白露怎么,月亭?
潘月亭(把信交给她)你看!(坐在那里发痴)
李石清(走到潘的面前,低声)经理,其实这件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系。公债
要是落一毛两毛的,也没有什么大损失。您忘了细看看,经理,那
信上真提了要落多少?
潘月亭(霍地立起来)哦,是的,是的。露露,把信给我。(一把抢过来,忙忙地
看)
李石清(在潘后面,指指点点)不,不,在这一张,在这一张,(二人低声读信)..
“此消息已传布市面,明日行市定当一落千丈,决无疑义。”..
陈白露他明明说行市一定要大落特落。
潘月亭(颓然)嗯。他的意思是说明天开了盘就要停拍。
李石清(辩驳的样子)可是方才张先生来了信以后,他又来了电话。
潘月亭(燃着了希望挺起腰)他后来又来了电话,哦,什么,他说什么?
李石清他说还是没有办法。金八在后面操纵,没有一点法子。
潘月亭(又颓然靠椅背)这个混帐东西!
[福升推中门进
陈白露干什么?
王福升报馆张先生来了。
陈白露请他进来。
王福升他说这边人太多,不便说话,他还在十号等您。(潘月亭立刻向门走)
[与福升进门差不多同时电话铃响,李石清接电话。
李石清喂,你哪儿?..我是五十二号。哦..我是石清,哦..哦,您
找潘四爷?他就在这儿。(拦住要出门的潘月亭)金八的秘书丁先生要找
你说话。
潘月亭(接耳机)喂,我月亭啊..哦,丁先生。刚才我找了你许久,..
是..是..是..不要紧!没什么。..什么?他要提(看着李,
又止住话头)..什么,明天早上他就完全要提..喂,喂,不过我跟
金八爷明明说好再缓一个星期..那他这..这简直故意地开玩
笑!..(暴躁地)喂,丁先生,他不能这么不讲信用..“信用”!
你告诉他。他说好了再缓一星期,他现在忽然..喂..喂..我
要请金八爷谈一下,什么?他现在不见人?不过..喂。我问你,
牧之,八爷这两天买什么公债没有?..什么..他卖都卖不
完?..哦..(忽然〕喂,喂..你听着!尔听着!(乱敲半天,没有
回应。放下耳机)这个狗食,他在姑娘家喝醉了,到了这么晚他才把这
件事告诉我。
(废然倒在椅上)
王福升四爷,报馆张先生..
潘月亭去,去,去!你们别再来搅我。
李石清不过,经理,——
潘月亭(咆哮)走!走!(对李石清)你走!(李走出中门。对白露)你先到那边去,
让我歇歇。
陈白露月亭,你——
潘月亭(摇摇手)你先去看看他们,他们大概都要走了。
(白露走出右门。
潘月亭(来回徘徊,坐下立起,立起坐下)唉,没有办法,这是死路!金八简直是
故意要收拾我。
[中门呀然响。
潘月亭(心惊肉跳)谁?谁,
李石清还是我,经理。自作聪明的坏蛋又来了。
潘月亭你来──你又来干什么,
李石清我想我们两个人谈谈比三个人要痛快一点。
潘月亭你还要谈什么?
李石清不谈什么,三等货来看看头等货现在怎么样了。
潘月亭(跳起来)混蛋!
李石清(竖起眉)你混蛋!
潘月亭跟我滚!
李石清(也厉声)你先跟我滚!(半晌,冷笑)你忘了现在我们是平等了。
潘月亭(按下气,坐下)你小心,你这样说话,你得小心。
李石清我不用小心,我家没有一个大钱,我口袋里尽是当票,我用不着小
心!
潘月亭不过你应当小心有人请你吃官司,你这穷光蛋。
李石清穷光蛋,对了。不过你先看看你自己吧!我的潘经理。我没有债,
我没有成千成万的债。我没有人逼着我要钱,我没有眼看着钱到了
手,又叫人家抢了走。潘经理,你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你还不及一
个穷光蛋呢,我叫一个流氓耍了,我只是穷,你叫一个更大的流氓
耍了,他要你的命。(尖酸地)哦,你是不跟一个自作聪明的坏蛋讲
信用的。可是人家愿意跟你讲信用?你不讲信用,人家比你还不讲
信用,你以为你聪明,人家比你还要聪明。你骂了我,你挖苦我!
你侮辱我,哦,你还瞧不起我!(大声)现在我快活极了!我高兴极
了!明天早上我要亲眼看着你的行里要挤兑,我亲眼看着付不出款
来,我还亲眼看着那些十块八块的穷户头,(低声恶意地)也瞧不起你,
侮辱你,挖苦你,骂你,咒你,——哦,他们要宰了你,吃了你呀!
你害了他们!你害了他们!他们要剥你的皮,要挖你的眼睛!你现
在只有死,只有死你才对得起他们,只有死,你才逃得了!
潘月亭(暴躁地敲着桌子)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李石清我要说,我要痛痛快快他说,——你这老混蛋,你这天生的狗食,
你瞎了眼,昏了头,——
潘月亭(跳了起来)我..我先宰了你再说。(要与李拼命,一把抓着李的头颈正要—
—)
[白露跑出。
陈白露月亭,月亭。你让他去吧!
李石清(他的头颈为潘掐住,挣扎)你杀了我吧!你宰了我吧。可是金八不会饶
了你,在门口,..在门口,..
潘月亭(放下手)在门口,什么,
李石清在门口黑三等着你。金八叫他来候着你。
潘月亭为..为什么?
李石清他怕你跑了,他叫黑三那一帮人跟着你。
陈白露(半晌,潘垂首,低声)金八,金八!怎么到处都是他?
潘月亭(低头)他要逼死我!(忽然对李惨笑)你现在大概可以满意了吧!
李石清(望望潘,没有说话)
[电话铃急响。
潘月亭白露,你先替我接一下,这多半是金八的电话。
李石清让我接。
陈白露不,不,我接。(已经拿起耳机,李与潘各据左右,二人都紧张地望着她)喂?谁?
我是五十二号!我白露啊!哦,什么?李太太。..哦..哦..
你找石清?石清就在这儿。(回首向李石清)李大太由医院打来的电话。
(潘颓然坐沙发上)
李石清(拿起耳机)我石清!你们到了医院了。哦,哦..”小五怎么?(焦
急地,和方寸不关心的心情恰恰相反)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不清楚..
什么?小五断..断..断了气了?那..(停,发一下愣)那你
找医生啊!(痛苦地拍着桌子)找医生啊!不是已经带了钱么?给他们
钱!你给他们钱哪!..什么?他..他在路上死..死的。..
(眼泪流下来)哦,..哦,..他在路上叫着我,叫着爸爸..就..
就没有气了。(他没有力量再听下去,扔下耳机,呜咽起来)哦,我的儿子啊!.. ..
哦..我的小五啊。(忽然又拿起耳机)我就来!我就来!
[李石清一边抓起帽子,一边揩着眼泪望了潘一眼,潘也呆呆望了他一眼,李便由
中门走出去。
陈白露可怜!月亭,你们这是为什么,
[远处鸡叫。
潘月亭白露,客走了么?
陈白露早走了,只有胡四、顾八他们还在这儿。
潘月亭我难道会有这一天么?白露,你等等,我想跟报馆张先生再商量商
量。
陈白露月亭,你好一点了么?
潘月亭还好,还好,我去一下,我回头就来看你。
陈白露你就走了么?
潘月亭不,我说回头就来的。
陈白露好,你去吧!
[潘由中门下。
(远处鸡鸣声,白露走到窗前,缓缓拉开窗慢,天空微露淡蓝色。她望一望,嘘一
口气又慢慢踱回来。远远鸡声又鸣。
她立在台中望空冥想。
陈白露(低声,忧郁地自己叫自己)白露,天又要亮了。
(由右门走进了胡四和顾八奶奶。胡四烟容满面,一脸油光。他用手指自己的吐,
一面继续他说。顾八奶奶崇拜英雄一般头歪歪地望着他。
胡四(大吸是刚推开烟盘子,香味还留连在口里,咂咂嘴,满意地嘘一口气)这一口烟还
不离,真提神!(接说)底下紧接着鼓点。大锣,小锣,一块儿来:
八拉达长,八拉达长,八拉令长,长长令长,八拉达,达,达..
(咳嗽。吐一口痰在地上)
顾八奶奶好好地又吐痰,你倒好好地跟我说啊。(完全不觉察到白露的心情,得意
地)露露,你听,你听胡四跟我说《坐楼杀惜》呢。(卖弄地)这家伙
点叫“急急风”。
胡四(烟吸多了,嗓音闭塞支哑,但非常有兴味地翻着白眼)这怎么叫“急急风”,
你看你这记性这还学戏呢。
顾八奶奶(掩饰地)哦,哦,这叫“慢长锥”。
胡四去,去,得了吧!这不叫“慢长锥”。算了,算了,你就听家伙点
就成了:(重说)八拉达长,八拉达长,八拉达长,长长令长。八拉
达!(突停,有声有色,右手向下敲了三下,当作鼓扳)达!达!达!(手向下一
敲锣)长!(满身做工,满脸的戏,说得飞快)你瞧着,随着家伙点,那“胡
子”一甩“髯口”,一皱盾,一瞪眼,全身乱哆晾。这时家伙点打
“叫头”,那“胡子”咬住了银牙,一手指着叫!(手几乎指到顾的鼻
端)“贱人哪!..”
顾八奶奶什么“贱人贱人”的!我不爱听胡子,我学的是花旦。
胡四(藐视)你学花旦?(愣一下)可你也得告诉我是哪一段呀?
顾八奶奶(仿佛在寻思)就是那一句“忽听得..”什么来着,前面是准唱着
来着:“叫声大姐快开门”的。
胡四(卖弄)哦,那容易,那容易!
顾八奶奶你跟我连做派带唱先来一下。
胡四那还难,那还难?胡琴拉四平调:已格弄格里格弄格弄格弄,唱,
(摇头摆尾)“叫声大姐快开门!”白口:“大姐,开门来!”
顾八奶奶我要花旦。
胡四别着急!紧接着,掀帘子,上花旦!(自己便扭扭捏捏地拿起手绢扮演起来)
台步要轻俏,眼睛要灵活,出台口一亮相,吃的是劲儿足!就这样!
(非常吮媚而诱惑的样子)已洛弄格里格弄格弄格弄,(用逼尖了喉咙)“忽
听得,(又用原来的声音)弄格里格弄格弄格弄格弄(浑身做工)门外有人
唤,弄格弄里格弄格个弄格..”
[远处鸡叫。
陈白露你们听,听。
胡四什么?
陈白露鸡叫了!
[远处鸡再鸣。
顾八奶奶可不是鸡叫了!(忽然望到窗外)哟,天都快亮了。(对胡四)走吧!
走吧!快回去睡吧。今天可在这儿玩晚了。
胡四(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我那五百块钱的账怎么办呢?
顾八奶奶回家就给我开一张支票叫大丰银行给你。不过——
胡四(伶俐地)听你的话,下一次我再也不到那个坏女人那里去了。
顾八奶奶好啦,别在露露面前现眼啦。你快穿衣服,走吧。你明天,哦,
你今天不还要到电影厂拍戏去啦么?
胡四(应声虫,一嘴的谎)是,是啊,导演说今天我不来,片子就不能拍了。
顾八奶奶那你就赶快穿衣服,回家睡吧。我今天也跟你一块去电影厂的。
胡四(吃了一惊)哦,你,你也..(但先不管这个,于是非常仔细,慢吞吞地穿衣服)
顾八奶奶(一回转身,向白露,极自满地)露露,现在我告诉你,胡四要成大明星
了。眼瞅着要红起来了,公司里说他是个空前绝后的大杰作,要他
连演三套片子。过两天,电影杂志就都要登他的相片,大的,那么
老大的。说不定也要登我的相片。
陈白露你的?
顾八奶奶嗯,我的,我跟胡四的;顾八奶奶的,顾八奶奶跟中国头等杰作
大明星胡四的。因为(低声,女孩子似地羞怯,不好意思说话出来)我想..
我想,我现在还是答应他好。我想..我想我们后天就..就结婚。
你看,露露用下好不好?
陈白露好,好的很。不过——
顾八奶奶露露,你跟我当伴娘,一定,一定。
陈白露(更低)好,好,不过——
顾八奶奶什么?
陈白露我问你,你的钱是不是现在是存在大丰银行里?
顾八奶奶自然是存在那里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白露不做什么!随便问问。
顾八奶奶(望着胡四,赞美地)啊!(她把自己的皮包打开,拿出粉盒,正预备擦粉,忽然看
见那药瓶)露露,你看我,我现在还要这个东西干什么?(拿出药瓶)谢
谢你,这安眠药还是还给你,我不用了。
陈白露谢谢你,(接过来)我正想跟你要回来呢。
顾八奶奶好极了,还是你拿去用吧。
胡四(穿好衣服)走吧,走吧!
顾八奶奶不,我还得擦点粉呢。
胡四(一把拉住她)得了吧,天快亮了,谁还看你?走吧,走吧!
(拉着顾八奶奶向中门走。
顾八奶奶(得意地,对白露)你看我这个活祖宗!(被胡四拉了两步)再见啊!
胡四白露,再见。
[胡四把帽子戴好,向下一捺,与顾八奶奶一齐由中门走出。
(白露一个人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静默中望见对面房屋的轮廓逐渐由黑暗中爬出
来,一切都和第一幕一般,外面的氛围很美,很幽静又很凄凉,老远隐隐又听得见
工厂哀悼似的汽笛声,夹杂着自市场传来一两声辽远的鸡鸣,是太阳还未升出的黎
明时光。
〔中门敲门声。
陈白露(未回头)进来吧。
[福升由中门进,微微打了一个呵欠。
陈白露(没有转身)月亭,怎么样?有点办法没有?
王福升小姐。
陈白露(回转身)哦,是你。
王福升四爷叫我过来说,他不来了。
陈白露哦。
王福升他说怕这一两天都不能来了。
陈白露是,我知道。
王福升他叫我跟您说,叫您好好保重,多多养自己的病,叫您以后凡事要
小心点,爱护自己,他说..
陈白露哦,我明白,他说不能再来看我了。
王福升嗯,嗯,是的。不过,小姐,您为什么偏要得罪潘四爷这么有钱的
人呢?..您得罪一个金八还不够,您还要——
陈白露(摇头)你不明白,我没有得罪他。
王福升那么,我刚才把您欠的账条顺手交给他老人家,四爷只是摇头,叹
口气,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
陈白露唉,你为什么又把账单给他看呢?
王福升可是,小姐,今天的账是非还不可的,他们说闹到天也得还!一共
两千五百元,少一个铜子也不行!您自己又好个面子,不愿跟人家
吵啊闹啊地打官司上堂。您说这钱现在不从四爷身上想法子,难道
会从天上掉下来?
陈白露(冥想)也许会从天上掉下来的。
王福升那就看您这几个钟头的本事吧。我福升实在不能再替您挡这门账
了。
陈白露(拿起安眠药瓶,紧紧地握着)好,你去吧。〔福升正由中门下,右门有人乱敲门,
嚷着“开门,快开门”。福升跑到右门,推开门,张乔治满脸的汗跑出来。
张乔治(心神恍惚地)怎么,你们把门锁上做什么?
王福升(笑)没有锁,谁锁了?
张乔治(摸着心)白露,我做了一个梦,I dreamed a dream。哦,可怕,可
怕极了,啊,Terrible!Terriblet啊,我梦见这一楼满是鬼,乱
跳乱蹦,楼梯,饭厅,床,沙发底下,桌子上面,一个个啃着活人
的脑袋,活人的胳臂,活人的大腿,又笑又闹,拿着人的脑袋丢过
来,扔过去,嘎嘎地乱叫。忽然轰地一声,地下起了一个雷,这个
大楼塌了,你压在底下,我压在底下,许多许多人都压在底下。..
[福升由中门下。
陈白露 Georgy,你方才干什么去啦?
张乔治我睡觉啦。
陈白露你没有走?
张乔治咦,我走了,你现在还看得见我?我喝得太多了,我在那屋墙犄角
一个沙发睡着了,你们就没有瞧见我,我就做了这么一个梦。Oh,
Terrible!Terriblel!简直地可怕极了。
陈白露方才你喝了不少的酒。
张乔治对了,一点也不错,我喝得太多了,神经乱了,我才做这么一个噩
梦。(打了一个呵欠)我累了,我要回去了。哦,(忽然提起精神来)我告
诉你一件事..
陈白露不,我现在求求..求你一件事。
张乔治你说吧。你说的话没有不成的。
陈白露有一个人,..要..要跟我借三千块钱。
张乔治哦,哦。
陈白露我现在手下没有这些钱借给他。
张乔治哦,哦。
陈白露 Georgy,你能不能设法代我弄三千块钱借给这个人?
张乔治那..那..就当要..另作别论了。我这个人向来是大方的。不
过也要看谁?你的朋友我不能借,因为..因为我心里忌妒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