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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

_9 李李翔(美)
  时不时有记者打电话到家里,问她对于离婚一事有何看法。钟笔烦不胜烦,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她离婚关媒体什么事!于是带着左学回了北京,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十八章 开除引发的冷战
  回到北京,左学很兴奋,手舞足蹈地说:“啊啊啊——总算回来了!”倒在沙发上滚来滚去。钟笔以为他回到学校很高兴,赞许地说:“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哪知他下一步就冲到电话前,“周熹,周熹,我回来了,快出来玩吧!”钟笔把脸一沉,“先把作业写完。”他得赶紧把这几个星期缺的课补上去。
 
  正好周末,周熹背着个书包跟父母说去同学家里写作业,晃悠晃悠就来了。左学见到他,比见到亲妈还开心,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往里让,连声问:“想吃什么?我从香港带了好多玩具回来。”走了这么多天,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他特意跑去下面小卖部买了一大堆的零食。钟笔平时要他买个盐打个酱油什么的,他是死都不肯去的。
  
  周熹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阿姨”,钟笔给他端来饮料,笑得一脸亲切、慈祥:“跟在自己家一样,随便玩,别客气。”转头给了左学一个威胁的眼神,“好好写作业啊——”尾音拖得老长。家里来了个尊贵的小客人,她决定亲自下厨。
  钟笔买菜回来,房间里没人,孩子们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饭都快做好了,还不见回来,她下楼去找。小区里的儿童游乐城十分热闹,一堆小孩子围在那儿玩,有骑马的,有荡秋千的,还有钻老鼠洞的。她老远就看见左学的头从滑梯里露出来,腿一伸,哧溜哧溜往下滑,不知绊到了哪里,整个人连滚带爬翻了下来。周熹本来是在下面等着的,连忙冲上去,扶他起来,焦急地喊:“左学,左学……”
  
  左学不肯起来,赖在地上,摸着头“哎哟哎呦”说疼。周熹便给他揉,“没事,一会儿就好了。”钟笔见他们这般要好,很是欣慰。哪知左学抱住周熹的脖子,嘴巴贴上去吧唧亲了他一下。周熹也不以为意,拉着他的手,“起来吧。”
  钟笔站在一边,眼睛瞪得老大,心说,左学,将来你要是敢给我玩“断臂山”,看我不送你去少林寺当和尚,天天吃斋念佛!
  为了防患于未然,她拉住隔壁张大姐的闺女,“美子,美子,来跟哥哥一起玩好不好?”美子乐的屁颠儿屁颠儿跟在她后面。
  她指着美子说:“左学,你带着妹妹一起玩。”左学一脸不情愿,这个鼻涕虫,路都走不稳,跟她有什么好玩的,动不动就哭,烦死了。
  钟笔敲了他一下,“你要是敢把妹妹弄哭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一把将美子塞到他手上,“带好妹妹啊。”又对美子笑说:“哥哥要是敢欺负你,就来告诉阿姨,好不好?”
美子一个劲的点头,奶声奶气说:“好——”
  左学很不高兴,暗地里揪了她一下,美子立刻惊天动地地哭起来,“阿姨,阿姨,哥哥打我。”
  
  钟笔一巴掌拍过去,“以大欺小,你是不是男人?”左学非常郁闷,不得不屈服于母亲的淫威。
北京的十二月,对于在香港住惯了的钟笔母子俩来说,无异于斯德哥尔摩。幸好房间里有暖气,加上空调、电暖炉、加湿器,屋里温暖如春,温度一直维持在二十六摄氏度左右。张说每次上去都皱眉,这么热,怎么活?然后解外套,脱毛衣,再是领带、衬衫、腕表,最后只剩下里面的一件白色纯棉T恤。
  
  钟笔每每看见他微微外露的锁骨,都要咽口水——这个妖孽,为什么什么都不用做,还可以如此性感?还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周一,一大早她就起来了,一边招呼左学上学,一边打点自己,特意换上一套新置的套装,系了一条亮粉色丝巾,干练之外不失妩媚,精神抖擞地去上班。一个多月没回公司,不知道陈玉明见到她会不会发飙。
  钟笔请张说送左学去上学,没有坐他的车,而是先到了公司。请了这么久的假,第一天上班,总要表现得积极一点嘛。她自我感觉很是良好。哪知陈玉明见到她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平静地打了声招呼,“总算来了。”然后带着她来到杂物间,“这是你的东西。”
钟笔一下子懵了,“陈姐,你这……什么意思?”
  陈玉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来拿东西的吗?”
钟笔不明白她的话,说:“我干吗来拿东西?我是来上班的。”
陈玉明这么一个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人,竟然露出吃惊的样子,眨了好几次眼睛才说:“你不知道?”
  钟笔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什么?”
  陈玉明咳了声,说:“张总把你开除了。”
  钟笔当场愣住了,什么?张说把她开除了?
  陈玉明看着她说:“我以为你知道。”
钟笔喃喃问:“什么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仿佛被人闷头打了一棍。张说为什么不告诉她?
陈玉明便说:“一个月前。”说完耸耸肩走了。人家小俩口的事,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反正跟她无关。
  钟笔怒气冲天,跑上楼找张说算帐,扯住他的秘书问:“张说呢?”
秘书被她横眉怒目的样子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张总……张总……还没来……”话未说完,张说提着笔记本从电梯里走出来。钟笔用手指着他,用教训左学的口吻说:“张说,你给我进来!”一脚踢开总裁办公室的玻璃门。
  
  爱百胜的员工陆陆续续来上班了,全围在一处看热闹。不得了,不得了,他们英明神武、高高在上的张总也有被女人修理的一天。
  张说慢悠悠地在椅子上坐下,明知故问:“有什么事?”钟笔一掌拍在他的桌子上,“凭什么把我开除了?”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张说示意秘书倒茶进来,“公司有规定,无故旷工一周者,予以开除。”她都旷工一个多月了。
  钟笔气得大叫:“我哪有无故旷工!”他明明知道她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当了一次英勇的屠龙骑士,哪知他翻脸不认人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张说不为所动,“你没有递书面申请,我只有按照规定把你开除。”说实话,他早就想赶她走了,一直苦无借口。他不能忍受钟笔在他的公司令他分心。爱百胜是他的绝对领域,神圣不可侵犯。当然,在他的感情领域,钟笔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只不过,公是公,私是私,要泾渭分明,他一向分得很清楚。
  
  钟笔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那你早不说!”他太过分了,明明已经把她开除了,还不跟她说,耍猴一样耍着她,任由她一大早兴冲冲地跑来上班,在所有人面前出丑丢脸。今天这个脸丢大了,她都不想活了!
  张说的解释是:“你的东西难道不要了?”这是公事,当然还是在公司解决比较好。他是老板,想开除谁就开除谁。若是在家里由他告诉她,说不定他得像左学一样去跪键盘。
  
  在公司,他是老板;在家里,她是老板。趋利避害是所有人的本能。
  钟笔恼羞成怒,下不了台,抓起桌子上的文件夹打他,“去死吧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耍的她团团转!
张说跳起来,东躲西避,一脸狼狈地说:“钟笔,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钟笔挑眉,冷哼道:“反正我已经被你炒鱿鱼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已经不再是她老板,何须仰某人鼻息过活!
  张说见她气得理智尽失、不管不顾了,连忙接通内线,请秘书过来一趟。钟笔见一会儿有外人在场,只得住了手。
  秘书目不斜视地进来,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本正经地问:“张总,有什么吩咐?”张说愣了一下,找出几个签完名的文件递给她,“你拿下去吧。”她带上门出去,从头到尾没有看钟笔一眼。
  
  一出门,立即被大群人包围了。她捂着嘴神秘兮兮地说:“张总被打了。”脸上都刮伤了。所有人都兴奋起来,“真的,真的?打哪儿了?”终于有人替他们这些做牛做马的杨白劳出了一口恶气。秘书不愿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像个八卦女,任由大伙儿自行想象,摇头叹气说:“哎,张总将来一定是个‘妻管严’。”
  为什么天下的好男人都怕老婆呢?
  不怕老婆?岂有此理!
  钟笔等秘书一出去,立即冲到张说面前,“你开除我?可以,欠你的钱,休想我还。”说完,摔门离去。汪明涵的律师费全是张说代出的,本来她一直在苦恼该怎么还这么一大笔钱,连银行贷款都想到了——有时候苦中作乐,想着还是用最古老的办法:以身相许?
  她叹了口气,自己又不恨嫁,只恨离婚。
  张说听的一脸莫名其妙,他本来就没想过要她还,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
  俩人陷入冷战。
  钟笔不仅不让张说进门,而且警告左学:“你要是敢去找张说,就滚回香港跟着左思过吧。”
左学不敢在节骨眼儿上惹她,怯怯地问:“你们吵架了?”她像是被人踩中痛脚,大怒:“谁跟他吵架,我又不认识他!”左学怕她迁怒自己,不敢再刺激她,灰溜溜地跑回房间写作业,难得这么积极主动地好好学习。
  张说上来找过她一次,钟笔用扫帚把他赶了出去,那会儿她正在气头上。太过分了,居然开除她,她又不是故意不来上班!叫她以后怎么在职场上抬头做人?更过分的是,开除她还不告诉她,拿她当傻子看。
  张说低声下气地来赔罪,被她一顿好打,索性冷战到底,不再上楼。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没有一个人可以一个月不来爱百胜上班还不被开除的,钟笔凭什么可以享受优待?爱百胜的优待只给顶尖的数字人才。只要他认为自己是对的,就绝不妥协,为什么他一定要甜言蜜语地去哄她?
  张说从来都是立场坚定、旗帜鲜明的一个人。
  气消了,钟笔开始后悔了。开除就开除吧,反正公关部的工作她也不是很想做,专业不对口不说,做得劳心劳力又劳神,跟卖笑似的。当初去面试,不过是为了跟张说赌气罢了。她连“红杏出墙”一事闹得那么大都可以安之若素,不放在心上,丢次脸算什么!将心比心,张说站在公司的立场也没有错,只不过做法太生硬了。他可以好好跟她说啊,她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居然先斩后奏,暗地里阴了她一把。
  切,她稀罕在爱百胜工作吗?!
  丢了工作,她重操旧业,开始以卖文为生。她替一些报刊、杂志写影评、剧评,反正她喜欢看,对娱乐圈的八卦又了如指掌,写起来如鱼得水。东拼西凑、删删减减便是一篇,跟写论文一样,以前她在《明报》工作的时候就干过这样的事。再加上写写散文、短篇小说什么的,薪酬居然还不错。她干脆不找工作了,整天窝在家里,不是对着电视,便是对着电脑,重新做起了宅女。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张说由被迫冷战转为主动冷战。俩人在电梯里碰到了,他无动于衷,对她视若无睹,连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钟笔讪讪地跟他打招呼,他瞟了她一眼,居然就这么走了,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钟笔差点儿没气死,老死不相往来是吧?谁怕谁啊。
  左学都看不下去了,啃着鸡腿跟周熹抱怨,“为什么大人有时候比小孩子还小孩子?”害得他找张说还得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周熹回去向父母请教,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因为大人都爱面子。”
第二十九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最终放下身段的还是钟笔。有一天一大早爬起来,她觉得今天做什么都不对劲儿,心里毛毛的,像是忘了什么似的,偏又说不出原因。当时因为有个稿子要赶,也没放在心上,一直忙到晚上,她才突然想起来,今天不是某人的生日嘛!
  再冷战下去,左学都该取笑她了。不如趁此机会和好算了。她没想到张说这么死心眼儿,竟然跟她较起真儿来,忒没风度了。
  三更半夜,哪里弄生日蛋糕去?她发懒,不愿意下楼买,外面又黑又冷,就着冰箱里剩的拉面,勉强做了碗长寿面。上面本来堆了两个荷包蛋的,她一时嘴馋,吃掉了一个——反正也就是意思一下。
  左学闻到香味跑出来,嚷道:“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钟笔用筷子敲了他一下,瞄了一眼锅里,“那你喝汤吧。”端着碗下楼了。
  左学这才明白她是讨好张说去了,一脸不屑。哦,情郎吃肉,儿子就喝汤?天下有这样的母亲吗?
  钟笔站在门口,敲又不是,不敲又不是,还是有些拉不下面子。送上门来倒贴,自己是不是犯贱?哎,为了男人,她忍了,谁叫他是极品呢!反正搁在以前,她干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一遭两遭了。
  
  张说打开门见是她,神情冷冷的,“这么晚了,什么事?”
钟笔气急,我好心好意来给你过生日,居然给我脸色看!推了他一把,没好气地说:“让开。”自顾自地走进去,鞋子也不脱。
  
  张说受不了她这么邋遢,扯住往里走的她,皱眉说:“今天你不把地板弄干净,别想回去。”钟笔把碗往他手里一推,“啰嗦!”还是走回去脱了鞋。张说看了看碗里的面条,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困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大半夜的跑来他家里吃饭?她不生气了?
  钟笔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刚才的尴尬犹豫全抛到爪哇国去了,只要打破那道防线,冷战自动烟消云散。所以做人脸皮一定要厚。
  
  “哎,我说你傻站着干什么?怎么不吃?”
  张说这才明白是给他的,“晚上我吃饭了。”
  钟笔翻了个白眼,“不饿也得吃。”这是长寿面好不好!
  张说其实不是很喜欢吃面,但是迫于她的殷勤,只得勉为其难尝了两口。钟笔一脸期待地问:“好不好吃?”
他如实相告:“一般。”
  钟笔不高兴了,“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话的?”这是她特意为他做的,没有感激涕零已经很不对了,居然说味道一般!张说推给她,“本来就不好吃,你自己尝尝。”面都发酸了,什么怪味道!
  
  钟笔没好气地说:“我尝什么?又不是我过生日。”
  张说张大嘴巴,猛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愣了一会儿,拿起筷子,二话不说,呼噜呼噜把面吃完了,很给她面子。他胡乱擦了擦嘴,看着她说:“我忘了。”他已不过生日好多年。
  钟笔被他不一样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耐烦地说:“忘了就忘了,我不是还记得嘛!”见他犹自盯着空碗不说话,心里猛地有些酸。连生日都忘了,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她双手揽上他的脖子,在他唇角轻轻印下一吻,“好吧,大家年纪都不小了,风花雪月、肉麻的事儿就算了,不过生日快乐是一定要说的。”
  张说反被动为主动,搂住她深深吻了下去,双手在她身上到处游走,气息不稳,很动情,似乎有种等不及的焦躁感。他不是不渴望她,但他还是点到即止,意志力惊人的强。
  直到钟笔觉得自己快要“气绝而亡”时,他才放开了她,闷声闷气地问:“你不生气了?”这些天他也不好受,想上楼找她,又怕再次被轰出来。不过他工作忙,心又粗,都没有意识到俩人是在冷战,只当她还在生气。
  
  钟笔捶了他一拳,“废话!”她若是生气,人会在这里?
  俩人于是和好如初——全是一碗面的功劳。
  张说从屋里拿出一份传真,“汪律师的,让你这个星期回香港听候法庭传讯。”钟笔精神一振,“要开庭了吗?”随即怀疑地问:“怎么在你这里?”汪律师居然不跟她这个当事人联系,而是传给他!如果她不跟他和好,他不会就不给她了吧?这个小人!张说似乎看出了她的龌龊想法,皱眉道:“这些天,你在忙什么?”手机也不开机,汪明涵都找不到人,没办法才会传给他。
  
  就算她今晚不来找他,他也打算去找她。
  她干笑,“我是小人,我是小人嘛,呵呵,你是君子。”所以不要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早知如此,今晚的长寿面就不必做了。
快过年了,北京天气越发寒冷,大风日夜刮个不停,整天呜呜呜的,鬼哭狼嚎,吵得人心烦意乱。钟笔不知道这场离婚官司要打多久,正好放寒假了,她便带上左学一起回了香港。俩人没有回左家,暂住酒店。
  回去的第二天,她便在汪明涵的陪同下亲自上庭向法官提出了离婚申请,左思只派了律师到场,本人没有出现。因为双方就左学的抚养权争执不下,所以法官决定押后审讯,择日开庭。
  
  接下来就是为正式开庭收集证据,还要应付法院的调查,如实呈上个人经济环境报告,为法院在审讯前提供参考和依据。钟笔基本上就是一个“无产阶级”,又刚刚被“爱百胜”开除了,连个稳定的工作都没有,这点于她很不利。香港法律规定,如父母双方对子女的抚养权有所争议,法院会要求社会福利署提交一份报告。社会福利署的职员会分别约见父母双方,了解他们的情况及渴求,并向法院作出建议。钟笔被这些事情弄的头昏脑胀,疲惫不堪。
  
  汪明涵告诉她,要想获得左学的抚养权,最好的办法是证明左思通奸罪名成立,法官会因为父亲品行不端,而将小孩儿的抚养权判给母亲。换言之,她必须去找左思以前的情妇,说服她们出庭作证。她手上那些亲密照并不能代表什么,对方也同样握有她跟张说的绯闻照。
  她首先找的是杨芙林。杨芙林得知她的来意后,一脸淡漠,“左太太,你误会了,我跟左先生除了老板员工,并没有其他亲密关系。非常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你。”然后一脸同情地看着她。钟笔这才惊觉自己有多愚蠢,左思在香港财大势大,谁会愿意冒着得罪他的危险出庭为她作证?又不是不想活了。
  他们查遍所有资料,最后锁定一个名叫陆美琪的年轻女子。该女子两年前跟左思来往频繁,曾经还上过娱乐小报的头条。据熟悉的人透露,陆美琪因为生性好赌,倾家荡产之余,负债累累,目前在一家夜总会跳舞,生活非常窘迫。
  钟笔在嘈杂不堪的环境中找到她,周围全是乱哄哄喝醉酒的人,放浪形骸,丑态百出。一个染着五颜六色碎发、打扮非常非主流的女孩儿嚼着口香糖醉醺醺地问:“谁找我?”钟笔给了带她进来的服务生一笔小费,打量对方浮肿的金鱼眼,还有鼻子上的鼻环,不确定地问:“请问是陆美琪小姐吗?”
  
  没想到左思的品味这般差。
  其实不是左思的品味差,而是两年前的陆美琪跟今日的陆美琪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一个人若要面目全非,何须两年?一夜便够。
  女孩子切不可自甘堕落,首先要自尊自爱,别人才会尊重你爱你。
  钟笔请她喝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问她可还记得左思。
  陆美琪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怎么会不记得?”若不是他将她带入浮华奢靡的上流社会,令她欲望无限膨胀,丧失了脚踏实地的能力,她也许还是咖啡店的一名普通服务员,日日朝九晚五上下班,虽然单调辛苦,但是生活安定;还会嫁给一个做公务员的丈夫,将来还会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是在遇见左思那一刹那,一切都改变了。
  然后他厌倦了,嫌她粗鲁、无礼、低俗、不够懂事,一脚将她踢开。她的人生彻底绝望。
  
  她答应出庭为钟笔作证。反正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要报复。
  钟笔叫了辆出租车送她回家,一个人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闪烁的霓虹灯,拥挤的人潮,喧嚣的吵闹声,她却倍感凄楚。在这个华美而苍凉的城市里,每日上演无数的悲欢离合,与渴望安逸平淡生活的她格格不入。大型商场门口贴上了倒挂的福字,挂满了一排的红灯笼,还有一丈高的火红的春联——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远处有音乐飘来,是非常喜庆的《恭喜发财》,闹哄哄地在唱,“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都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钟笔对着玻璃橱窗里华美的衣服发呆。有时候周围环境越热闹,就越觉得孤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要走的时候,透过玻璃镜影,她看见对面街道上静静停着一辆黑车,车型有些眼熟。
  
  左思摇下车窗,冲她远远地挥了挥手。
  于千万人中,俩人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不日他们即将对簿公堂。
  
  钟笔等绿灯亮了,走过去,左思已经下了车。俩人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面对面靠的这么近,感觉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钟笔不认为这是巧遇。
  左思没有对她坚持离婚一事恶言相向,脸上神情看起来跟平常一样,甚至称得上是温和,“香港就这么大,想找一个有名有姓的人,总是不难的。”不仅仅是她,还有陆美琪,不费吹灰之力。
  钟笔此刻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保持沉默,这样尴尬的情形,即将离婚的夫妻,叫她说什么好?最后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左思微微点头,“你也一样。”
  俩人对于离婚一事只字不提。
  钟笔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助理保镖,“我走了。”
  左思喊住她,“钟笔,天要下雨,你要离婚,我没有办法。但是左学,我不得不为他着想。”
  钟笔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深意,只当他在解释坚持抚养权一事,点头说:“当然,他也是你儿子,你有权利争取。关于最后的结果,法官自会有定论。”
  她长吁了口气。唉,夫妻双方闹到这样僵的地步,实在非她所愿。
第三十章 对簿公堂
  回到酒店,意外见到张说,钟笔十分惊喜,“你怎么来了?”他不是一向工作至上吗!张说一身休闲打扮,穿了件带腰带的黑色长风衣,越发显得玉树临风、英俊帅气。他手上拿的不是财经类的杂志,而是香港花花绿绿的小报,上面刊登了“左氏集团董事长离婚”一案,后面是左思和各个绯闻女郎的照片,竟有十个之多,看来香港的娱乐记者无孔不入。他双眉微蹙,似乎有些不高兴。
  
  钟笔把报纸从他手中抽掉,“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我才不在乎呢。”她知道,舆论对她的议论一定非常不好。社会对于女性总是苛刻的,尤其是在她们违反几千年来流传下来的三从四德的时候。
  她不是不在乎,只是装作不在乎。不然,有什么办法?
  张说喝着热茶,“过年,公司放假。”他再怎么工作狂,也没有大过年还工作的道理。爱百胜要到正月初四才开始上班,而正式开庭也是在那一天——新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钟笔在他对面坐下,问:“过年,你不回家?”虽然很高兴他能陪在自己身边,但又担心他父母有意见。他一年忙到头,应该很少回家吧?她知道他父母对这个唯一的儿子非常疼爱。
  
  张说显然早有计划,“不回,我在香港过,等清明节再回去。”清明节他正好可以回家祭祖扫墓,也许还要带上她和左学呢。
  钟笔很感动,一再地问:“真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张说要跟她一起度过这个难挨的年关,她还从来没有哪个年像今年这样难过。
  其实离婚对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张说没有回答,瞟了她一眼,废话,人都在跟前了,还需要问吗?
  左学跑进来,一脸严肃地跟他讨论:“张说,你睡哪里?”他们母子只订了一个房间,他很怕钟笔把他扔出去。母亲只要男人不要儿子的行为不是一两次了。
  钟笔脸一红,这死小子!尴尬过后,她一本正经地教训他:“谁教你连名带姓喊别人名字的?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左学不屑地“切”了一声,腹诽不已:我叫了这么多年的左思你没意见,今天叫一声张说你倒打抱不平了,偏心也偏的太过了吧?
  张说倒是不在意,别人就是骂他“书呆子”他也从来不回嘴,他认为人和人之间互相对骂是一种极其浪费时间精力的行为。他很认真地回答:“我就住隔壁,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左学想了想,说,“晚上我跟你一起睡。”他叫了一声“张说”,钟笔就算不在他屁股上打两下,只怕也要训个半天,不如躲进张说房里,省得她啰嗦。张说觉得无所谓,反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是裸睡,无须顾忌。
  钟笔见他跟张说这么亲近,有些吃醋。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胳膊肘往外拐。
  
  左思虽是左学的亲生父亲,可是父子俩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加上父母关系不好,左学因为深受钟笔的影响,对左思下意识地排斥。而张说无论在各个方面都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潜意识里早已把他当成父亲看待。
  父亲的定义不是血缘关系就够了,还要以身作则。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几人正准备去铜锣湾采购一些年货,在人堆里挤一挤,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来人自称是社会福利署的职员,关于抚养权的归属问题,孩子的意见同样需要采纳,提出要单独问左学一些问题。
  左学被带走前,钟笔附在他耳边说:“机警点儿,不能说谎,但也别有什么说什么,把你的天才发挥出来。”左学点头,表示知道。
  哪知她叮嘱的这番话却害了自己。
  直到下午左学才被送回来,那职员相貌普通,但是目光极其清澈,微笑着说:“左太太,你这个儿子当真聪明。”智商根本就不似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儿童。
  左学满口嚷热,又要冰水喝。钟笔忙给他端来一杯西柚蜂蜜汁,问:“上哪儿了?都问了些什么问题?”左学很兴奋,“游乐园,可好玩了,丛林飞车,坐船穿过漆黑的山洞,还有鬼屋。妈妈,下次我还想去。”
  害她担了半天的心,玩得挺开心的嘛,“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问你想跟爸爸还是妈妈这种问题?”左学摇头,“没有啊。我们走迷宫,那人太笨了,外面都贴了路线图还会迷路,要我领他出来。一开始还问我会不会背九九乘法表,切,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他现在都开始学“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了。
  钟笔用手指戳了下他额头,纠正他看不起人的语气,“就你聪明!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左学吐舌,埋头喝饮料。钟笔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社会福利署的人在搞什么花样,又有何结论。“没事就好,累了吧,先睡一觉,晚上出去吃年夜饭。”左学很兴奋,“耶!我要吃饺子。”
  
  这个年过得潦草至极,出庭的日子很快来了。
正式开庭那天,为了避免左学看到父母在法庭上争锋相对的场景,钟笔没有让他出席。她穿着一身黑色套装,在张说的陪伴下出现在法院里,底下的旁听席有不少是媒体记者,举着摄像机,对准她的脸不断拍照。上庭之前,她吞了一颗镇定剂,可是此刻仍然慌乱不已,心跳得很快。
  张说很生气,要汪明涵过去交涉,不得影响当事人的心情。
  钟笔时不时抬腕看时间,非常焦急,陆美琪还没有到。俩人明明说好了的,早上还通过电话,一切都没有问题。
  汪明涵站在楼道里,不断地打电话,一遍又一遍,依然是无人接听。派出去找她的人回来说,陆美琪不在家,也没有人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钟笔犹不放弃,不停地拨号,手机键都快要按塌了。终于有人接了,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钟小姐,阿琪让我向你道歉,她不会出庭作证了。对不起,她也是迫不得已。”说完就挂了。再打已经关机。
  钟笔觉得心一下就凉了,她快支撑不住了,差点儿要倒下来。
  左思,左思,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吗?
对于陆美琪的做法,她既悲哀又无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切不过是“利益”二字作祟。
  张说握紧她的双手,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一脸镇定地说:“没事,她不出庭,我们这场官司照样打。”叫来汪明涵,“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尽力而为。”
  汪明涵也宽慰钟笔,“香港法律偏向母亲这边,左学年纪还小,需要母亲更多一些。很多离婚官司,法官都是将孩子判给母亲的,经济条件并不重要,可以让对方付赡养费嘛。”
  
  钟笔心里重新燃起希望,理智才没有崩溃。此时此刻,她压力太大了。
  左思在开庭前五分钟才进来,引起一阵骚动,所有记者都站起来对准他拍照,闪光灯啪啪啪一阵乱响,直到法官敲着“惊堂木”大喊:“肃静,肃静。”大家才重又坐了下来。
  先是双方律师陈述,然后是答辩。钟笔非常紧张,整张脸惨白,心跳快得简直要从嘴里蹦出来。她觉得大厅里氧气不足,令她呼吸艰难,对于法官提出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汪明涵拿出左思与各色女人的亲密照,但是因为没有人证,通奸罪并不能成立。而左思这方同样将矛头直指张说。双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僵持不下,当场在法庭上吵了起来。
  
  法官挥手示意安静,揉了揉眉头,拿出社会福利署的报告,“上面说左先生的儿子左学十分聪明,智商超群,建议接受最好的教育,切不可埋没天才。”他拍了下“惊堂木”,一锤定音:“综上所述,本庭决定将左学判给父亲左思。”
  钟笔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已经站不起来了,她觉得心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张说连忙扶住她,在她耳旁说:“不要紧,我们可以上诉。”这场官司错在他们准备不足,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钟笔咬着牙点头。对,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她不能让别人看笑话,一定要坚持下去,就算哭也要躲在无人的地方哭。
  
  左思在保镖开路下走了。那些娱乐记者没堵到他,一窝蜂涌到钟笔这边,无数人举着麦克风问她,“左太太,这场离婚官司,据说你不要一分钱的赡养费,只要儿子的抚养权,对于今天的判决,你可有不满?”
  钟笔这时已缓过劲儿来了,看着如狼似虎的记者群,顿时头眼发昏、眼冒金星,但她背靠着柱子站着,稳住自己,一字一句回答得非常缓慢:“我没有不满,但我要上诉。儿子的抚养权,我绝不会放弃。”
  钟笔决定上诉的消息放了出去,整个香江都开始关注起这场离婚官司来。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骂左思风流成性,一时又骂钟笔水性杨花,更有甚者说他们夫妻半斤八两、天作之合,弄至今天这步田地,活该。
  钟笔这段时间情绪跌至最低谷,甚至连饭都不想吃。她将左学暂时送进了一所全日制封闭式学校,一来不想他看到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二来也不想外面的风言风语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汪明涵立即着手上诉一事,并且要求社会福利署重新做一份调查报告。
  张说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香港陪她,只有需要处理极其重要的事才会回北京。
  钟笔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要站起来,重新打赢这场官司。梳洗了一下,她觉得不至于影响市容,戴上帽子、太阳镜出去吃饭。外面的阳光很好,温暖明亮,照在人身上很舒服。吹来的海风很清新,不知为何,令她想起了母亲,母亲身上的味道也是这般温暖。她身心俱疲,渴望支持和怀抱,鼓励她继续勇敢地走下去。
  冬天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春天早已来临,她却后知后觉,现在才反应过来。
  她戴着眼镜坐在路边的遮阳伞下喝饮料,听旁边的两个中年大妈拿着报纸在议论她的离婚案。
  “烦死了,到处是他们的报道,想不看都不行。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犯傻?丈夫那么有钱,偏要离婚,还不要一分钱的赡养费。”
  另外一人嗤笑说:“你没看见人家有更好的了吗?连雀儿都知道拣高枝飞呢。那个叫张说的,又年轻又英俊又有钱,她当然要离婚了!她自己出轨,要跟别的男人跑,哪里还有脸要赡养费!”
  
  “不错,不错,这女人真不要脸。”
  另外一人骂得更毒:“何止不要脸,简直水性杨花,也不为儿子着想,那么小,听说才六岁,就想着跟男人跑。”
  俩人嘻嘻哈哈笑一了阵,又议论起张说,“这人年纪轻轻,据说非常厉害,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一个结了婚又生过孩子的女人?”拿着报纸颠来倒去地看,撇嘴说:“我看她长得一般,眼大无神,一脸晦气。”
  另外一人想起什么了,一脸兴奋地说:“听说他们以前是恋人。你还记得有一期《天上人间》吗,有一个姓张的通过电视跟心上人倾情告白,好多人都感动了,可不就是这个张说!”
  
  所有人都来了兴致,围在一处听八卦故事。
  “哎呀,真的啊,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
  钟笔听不下去了,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枕头全湿了。她怕人听到,极力压抑,肩膀一耸一耸的,肝肠寸断。是的,她不要脸,她水性杨花,她道德败坏,她无情无义!
  没有人会同情她,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第三十一章 两败俱伤
  张说人在香港,对着秘书打来的电话大发雷霆,“谈判,谈判,我高薪聘请你们这些人干什么用的?让杨副总去。”他很少发火,常常一个不快的眼神便可让底下的员工头皮发麻,更不用说咆哮了。直听得对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秘书硬着头皮怯怯地说:“美国那边的负责人说,张总如果不亲自出席,这个合作项目就不用谈了。”
  
  张说稍稍冷静了一下,扔下一句话,差点儿没把秘书砸晕了,“不谈就不谈。”少了这单生意,爱百胜又不会破产。
  
  秘书唯唯诺诺,心想,这真的不像是张总这样的工作狂会说出来的话。
  钟笔听到隔壁大吼大叫,以为出了什么事,肿着核桃眼跑过来,听清了一大半。哭过一阵,她心情反倒好了一些。
  换位思考,其实她不也很喜欢偷窥人家的隐私、议论别人的八卦吗?《娱乐周刊》期期不落,一看娱乐新闻浑身就来劲儿了。越是出格的事情越是轰动,现在谁喜欢看结婚生子的新闻报道啊,都喜欢听离婚、未婚生子、偷情、劈腿这样的劲爆八卦。
  
  她敲了敲未关紧的门,抽着鼻子说:“你回去吧,离开庭时间还长着呢。”声音仍然有一丝哽咽。
  张说仔细瞅了她一眼,皱着眉问:“你哭了?”为什么?
  钟笔转过头,“我没哭。”哭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他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哭?”
  钟笔火了,“说了没哭就没哭,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北京——不过,出庭的时候可要记得来啊。”她揉了揉眼睛,有点儿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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